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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推理方法
书名: 福尔摩斯 作者: (英)阿瑟·柯南·道尔 本章字数: 7060 更新时间: 2025-08-11 14:57:10

按照福尔摩斯的安排,我们第二天见了一次面,并且到第一次见面时他所说的贝克街221号乙那里去看了房子。这栋房子由两间非常舒适的卧室和一间敞亮透气的起居室组成,室内布置让人感觉心情非常愉悦,因为两个非常宽敞的窗子,屋子里光照充足,非常明亮。不论从哪方面讲,这房子都非常令人满意。尤其在我们分租以后,租金更合适了。我们当场就成交了,立刻租下了这栋房子。当天晚上,我收拾好自己行李从原先住的那所公寓搬了进来。福尔摩斯是在第二天的早上把他的几只箱子和旅行包一起搬进来的。我们整理箱包,重新布置摆设,足足忙了两整天。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我们就慢慢安定下来,开始熟悉起周围的新环境了。

总体来说,福尔摩斯的确是一个不太容易相处的人。他为人沉静,生活节奏非常规律,一般在晚上十点之前休息,早上总是在我起床之前就已经吃完早餐出门了。他有时一整天都待在化学实验室里,有时在解剖室,偶尔也会走着去非常远的地方——伦敦城里的小角落。当他有工作兴致的时候,他旺盛的精力是我以前没有见过的;不过他常常也会有截然相反的状况,显得疲惫无力,躺在起居室的沙发上一整天,从早到晚一句话不说,一动不动。每当这个时候,我总能看到他眼睛里茫然若失的神情。若不是知道他平日节制有度、生活严谨又特爱干净,我真会疑心他这是服用了麻醉剂。

过去几个星期后,我对他这个人的研究兴趣以及对他的生活目的,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他的外表和容貌,第一次见面足以引人注意。他六英尺多高,非常削瘦,因此身体显得格外颀长;目光锐利(茫然若失的时候除外);细长的鹰勾鼻让他显得更加机智、果断;下颚方正而突出,表明他是个非常有毅力的人。他双手虽沾满斑斑点点的墨水和化学药品,动作却异常熟练、细致。这些是他在摆弄那些精致易碎的化验仪器时,我在一旁观察到的。

如果我说福尔摩斯这个人的确已经引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我也常常想要去攻破他那闭口不谈自己的坚固的缄默堡垒,那么,读者或许会觉得我是个不可救药的多事的人吧。但是,在您下如此的结论之前,请不妨也想一想:我的生活是多么的无聊空虚啊!在这样的日子里,能够吸引我兴趣的事物又是那么的少。只有天气特别晴朗而又暖和的时候,我的健康才会允许我到外面去;同时,我在这里几乎没有好友来访,无法打破我单调沉闷的日常生活。在这种情况之下,我只能对围绕在我周围的同住伙伴的这个小小的秘密产生极其浓厚的兴趣,并且把大部分空闲时间都用在设法揭露这个秘密上。

他没有研究医学,他回答我的一个问题时,自己证明了斯坦弗关于这件事情上的说法是正确的。他既不像是为了获得学位或者荣誉而研究某一门学科,又不像是在采用某种方法,使自己进入学术界。但是他对某些方面研究的热情却是非常惊人的;在一些稀奇古怪的知识领域内,他的学识总是异常的深厚渊博,因此,他常常语出惊人。可以肯定地说,如果不是为了某一特定的目的,一个人决对不会如此辛勤努力地工作,而仅仅是为了获得这样确切的知识。漫无目的、无书不读的人的知识是非常难非常精深的。除非是为了某一个充分的理由,否则,绝不会有任何人愿意在这么多的细枝末节上花如此多的精力。

而他某些方面知识的匮乏,和他的知识渊博的一面一样地让人惊讶。在现代文学、哲学和政治等领域,他几乎毫无所知。当我在引用托马斯·卡莱尔[ 苏格兰散文作家、历史学家、作品有《法国革命》、《论英雄》等。]的文章时,他竟傻里傻气地问我卡莱尔究竟是什么人,干过些哪些事情。最让我感到惊讶的是:我无意中发现对于哥白尼学说以及太阳系的构成,他竟然也一无所知。现在已是十九世纪,一个知识如此渊博的人竟然不知道地球绕太阳运行这一公理,实在是令人费解。看到我如此的惊讶,他笑着说:“你似乎感到非常惊讶。即使我知道这些,我也会尽力忘记它们。”

“忘记它们?”我不解地说。

他进一步解释说:“你要知道,在我看来,人的大脑就像一间空的小阁楼一样,应该选择性地装进一些东西。只有傻瓜才会把各种各样的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股脑儿都装进去。这样一来,那些对他有用的东西反而会因为无处容身而被挤了出去,或者是和其它东西掺杂在一起,这样在用的时候就会非常困难。因此,一个真正懂得如何工作的人,他在选择把哪些东西装进那间像小阁楼一样的头脑中去的时候,会非常小心谨慎的。除了对他工作有用的东西之外,其它什么他都不会带进去的,他还会把他认为样样俱全的装进去的这些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你如果认为这间小阁楼的墙壁富有弹性,能够任意伸缩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请相信我的话,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在你的知识增加的时候,你就会忘记以前所熟悉的东西。因此,最要紧的就是不能让那些无用的东西把任何有用的东西挤出去。”

我辩道:“但那可是关于太阳系的问题啊!”

他有些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你说地球是围绕着太阳转的,可是,就算地球绕着月亮走,这与我或者我的工作又有什么关系呢?”就在我几乎要问他,他的工作究竟是什么的时侯,从他当时的态度,我看出这个问题可能会引起他的不悦。我便把我们的短暂的谈话考虑了一番,想尽力从里边推出一些可供使用的线索来。他说他不想去学习那些与他研究的科学无关的知识,那么他所掌握的一切知识,对他当然都是有用的了。于是我就在心中把他所研究得特别精深的学科一一列举出来,并且用铅笔写了下来。这样一看我忍不住笑了。原来是这样:

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知识能力

1.文学知识:零分。

2.哲学知识:零分。

3.天文学知识:零分。

4.政治学知识:粗浅了解。

5.植物学知识:因对象而异,在阿托品、鸦片及毒品方面知识丰富。但在园艺方面一无所知。

6.地质学知识:实用,但有局限性。看上一眼,就能分辨不同土质。曾在散步回来时让我看他裤腿上的泥渍,并根据这些泥渍的颜色和黏稠度,分别说出它们是在伦敦的什么地方溅上的。

7.化学知识:深厚渊博。

8.解剖学知识:准确,但没有形成体系。

9.要案文献知识:极其丰富。他似乎对本世纪发生的每一桩恐怖案件的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

10.小提琴拉得不错。

11.是个出色的单棍行家、拳击好手和击剑高手。

12.在英国法律方面有相当丰富的实用知识。

一条一条写完以后,我失望地把这张纸扔进壁炉。“我只不过也就是想弄明白,这位老兄把所有这些本事集于一身,再找到一个让它们全都用得上的行当,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我暗自思忖,“那还不如干脆就这样算了。”

前面我提到了他的小提琴水平。他的演奏技巧的确堪称一流,但是也像他的其它技能一样,有些其它的问题。他会拉非常多的曲子,包括一些极高难度的曲子,这我非常清楚,因为他曾应我之请,演奏过几首门德尔松的《无词歌》,以及其它的一些我喜欢的曲子。但他自己拉琴的时候,我却又非常难听到美妙的旋律,甚至根本就听不出他拉的到底是什么曲调。

黄昏时分,他会靠在椅背上,双眼紧闭,把小提琴放在腿上,手随意地拨弄着琴弦。有时候,拨出的弦声响亮而又令人感到忧郁。偶尔,拨弦声也会变得奇特而轻快。有一点倒是非常清楚,它们反映的是支配着他的思想的一种意识,究竟是因为拨弦有助于他进行思考呢?还是这只是他的一时兴起,信手撩拨而已,就是我所不能知道的了。这种独奏令人非常恼火,若不是通常他总紧接着演奏好几首我喜欢的曲子,作为磨练我耐性的小小的补偿,我大概早就对他提出抗议了。

刚搬过来的一两个星期内,没有什么人来拜访过我们。于是,我认为他和我一样,孤单单的没有什么朋友。可是过了不久,我就发现他有非常多熟识的人,而且都来自迥然不同的社会阶层。其中有一个脸色发黄,獐头鼠目,长了一双黑色的眼睛。经福尔摩斯介绍,我知道他叫雷斯垂德。这个人每周至少都要来三四次。一天清晨,来了一个时髦的年轻小姐,半个多钟头后才离开。当天下午又来了一个头发灰白、衣衫褴褛的客人,样子非常像犹太小贩,他的神情似乎异常的紧张,身后紧跟着他的是一个有些邋遢的老妇人。还有一回,到访的是一个白发绅士,而另外一回是一个身穿棉绒制服的火车上的茶夫。

每次这些形形色色的客人来访时,夏洛克·福尔摩斯总是请求使用起居室,我就只好在我的卧室里待着。他常常会因为给我带来诸多不便向我致歉。他说:“我只能把这间起居室当做我的办公室,这些访客都是我的顾客。”于是,我找到一个单刀直入的绝好机会,终于可以向他提问,但为了谨慎起见,我仍旧没有勉强他对我吐露实情。我当时认为,他不肯透露自己的职业,一定有某些重大的理由。然而不久后,他主动谈起了这个问题,打消了我原来的猜测。

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天是三月四日,我比平时早起了一会,福尔摩斯还没有吃完早餐。房东太太一直知道我有晚起的习惯,所以餐桌上没有给我留座位,连一份咖啡也没有为我预备。我突然有些莫名地恼火,立即按了铃,简洁地通知房东太太,我要准备吃早餐。然后,我就随意从桌上拿起了一本杂志翻看,消磨等待早餐的时间,此时福尔摩斯正一声不吭地嚼着他的面包。

杂志上有篇文章,标题下面被人用铅笔画了一道标记,我自然而然地就先看了这一篇。文章的标题似乎有些夸大,叫做《生活宝鉴》。这篇文章主要用来说明:一个善于观察的人,如果能够对他接触的事物进行精确而系统地观察,他将会获得非常大的收获。我认为这篇文章确实非常突出,自有其精明、独到之处,但有些地方却也未免浅薄可笑。理论上,它的确严丝合缝;但论断上,我却觉得未免有些牵强附会,夸大其词。

作者声称,从一个人瞬息之间掠过的表情,肌肉的每一处牵动甚至眼睛的每一次眨动,都可以推测出他内心深处的想法。按照作者的说法,对于一个在观察和分析上都经过锻炼的人来说,“欺骗”是不可能的事,他所作出的结论实在是和欧基理德的定理一样准确无误。而这些结论,在一些外行看来,的确令人惊叹,在这些外行弄明白他之所以得到这个结论的各个步骤以前,他们真的会把他当作一个未卜先知、料事如神的超人。

作者说:“一个逻辑学家不需要亲眼见到或者亲耳听到大西洋或尼加拉奇布,他仅从一滴水上就能够推测出它存在的可能性,所以,整个生活就是一条巨大的链条,只要能够看见其中一环,整条链条的情况就完全可以被推想出来。推理和分析的科学正如任何其它的技艺一样,只有经过非常长时间并且非常耐心的钻研才能够掌握;有人即使穷尽其毕生的精力,也未必能够达到登峰造极的状态。初学者在着手研究非常困难并且高深的事物的精神以及心理方面的问题之前,不如先从掌握较浅显易懂的问题着手。 比如说遇到了一个人,第一眼就要辨认出他的过往的事情和职业。这种锻炼看起来好像非常幼稚简单,但是却能够使一个人的观察能力逐渐变得敏锐起来,并且教导人们:应该从哪些地方观察,观察些什么。人的指甲、衣袖、靴子和裤子的膝盖部分,大拇指与食指之间的茧子、表情、衬衣的袖口等等,不论以上所说的哪一个细节,都能明白无误地把他的职业显示出来。如果把这些情形相互联系起来,还不能让调查案件的人恍然大悟,那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读到这里,我把杂志往桌上一丢,大声说道:“简直是废话连篇!我一辈子都没读过这么没劲的文章。”

“什么文章?”福尔摩斯问道。

“喏,就是这篇。”我一边坐下来吃早餐,一边用小匙指向那篇文章说,“我想你肯定已经读过了,因为你在下边还用铅笔画了标记。我承认这篇文章确实是写得非常不错,但是读了之后,我还是免不了要生气。显然,这一定是一位游手好闲的懒汉,坐在书房里凭空想出来的一些纸上谈兵的理论,丝毫不切合实际。我倒是想要试试把他关进地铁[ 1863年1月10日,世界上第一条地铁在伦敦开通,1890年改成电气。]的三等车厢里头,叫他把车里人的职业一个一个全部都说出来。我愿意跟他打个赌,一千对一的赌注都行。”

“那你输定了,”福尔摩斯安然地说,“那篇文章是我写的。”

“你写的?”我惊讶地问道。

“没错,我在观察和推理这两方面都具有特殊的才能。我在这篇文章里提到的那些理论,虽然在你看来是无比荒谬的,但实际上它们却非常实际,实际到这样的程度,甚至我就是靠它来挣得这份干酪和面包的。”他说道。

“你是怎样靠它生活的呢?”我不禁问道。

“哦,我有自己的职业。我想全世界干我这个职业的恐怕只有我一个人。我是一个‘咨询侦探’,或许你能够明白这是一个怎样的行业吧!伦敦城中,有许多的官方侦探和私人侦探。每当他们遇到困难的时候就会来找我,那么我就设法把他们引到正轨上去。他们把所有的证据都提供给我, 一般情况下我都能凭着我所掌握的犯罪史知识,把他们的错误都一一纠正过来。犯罪行为都有它们非常相似的地方,如果你能够对一千个案子的所有详情细节都了如指掌,而对第一千零一件案子却不能做出解释的话,那才是怪的事呢!雷斯垂德是一位著名的侦探,最近他陷在一桩伪造案里不知所措,所以才来找我。”他说道。

“那另外那些人呢?”我问道。

“他们多半是由私人侦探介绍来的,都是碰到一些麻烦或者问题、需要别人加以指引或给予帮助的。我仔细听取他们所讲述的事实经过,他们则认真听取我给出的意见。这样,佣金就来到我的口袋里了。”他略显得意地说。

我又问:“你的意思是说,别人虽然亲眼或亲身经历了事情,但都无法给出解释,而你足不出户,却可以解释这些疑难问题,对吗?”

“正是如此。因为我有一种利用直觉分析事物的能力。偶尔也会遇到一两件稍微复杂的案件,这样的话,我就得奔波一番,亲自出马侦查。你知道,我有非常多特别的知识,把这些知识应用到案件上去,就能让问题迎刃而解了。那篇文章里所提到的几点推断法则虽然曾经被你嘲笑,但在实际工作中,对我却有着无比重要的价值。观察能力是我的第二天性。咱们初次见面时,我就对你说过,你是从阿富汗来的,你当时好象还非常惊讶呢。”

“没问题,一定有人告诉过你。”我问道。

“不是的。我当时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从阿富汗来的。由于长久以来的习惯,一系列的思索像飞一样掠过我的脑际,因此在我得出结论时,竟没有觉察得出结论所经的步骤。但是,这中间是有一定的步骤的。在你这件事上,我的推理过程是这样的:‘这一位先生,具有医务工作者的风度,但却是一副军人气概。那么,显而易见他是个军医。他是刚从热带回来,因为他脸色黝黑,但是,从他手腕的皮肤黑白分明看来,这并不是他原来的肤色。他面容憔悴,这就清楚地说明他是久病初愈而又历尽了艰辛。他左臂受过伤,现在动作起来还有些僵硬不便。试问,一个英国的军医在热带地方历尽艰苦,并且臂部负过伤,这能在什么地方呢?自然只有在阿富汗了。’这一连串的思想,历时不到一秒钟,因此我便脱口说出你是从阿富汗来的,你当时还感到惊奇呢。”他静静地说着。

我微笑着说:“听你这样一解释,这件是非常简单的。你使我想起埃德加·爱伦·坡[ 美国诗人、作家,也是侦探小说的创始人,作品有《乌鸦》、《莫格街的凶杀案》等。]的作品中的侦探人物杜班来了。我真想不到除了小说以外,在现实生活中竟会真有这样人物存在。”

福尔摩斯站了起来,点燃他的烟斗。他说:“你一定以为把我和杜班相提并论,这时对我的一种称赞。但是,在我看来,杜班实在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家伙。他先静默一刻钟,然后才突然道破他朋友的心事,这种伎俩未免过于做作,过于肤浅了。不错,他有些分析问题的天赋,但决不是爱伦·坡想象中的非凡人物。”

我问道:“你读过加博里约[ 法国侦探小说之父,作品有《勒考科先生》、《勒鲁日之案》等。]的作品吗?你对勒高克这个人物的评价如何,他可以算得上一个侦探吗?”

福尔摩斯轻蔑地哼了一声。他恶声恶气地说道:“勒高克是个不中用的笨蛋。他只有一件事还值得提一提,就是他的精力。那本书简直令我感觉腻透了。书中的主题只是谈到怎样去辨识不知名的罪犯。我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解决这样的问题。可是勒高克却费了六个月左右的工夫。有这么长的时间,真可以给侦探们写一本教科书了,这样可以好好教导他们应当避免些什么。”

我听到他把我所钦佩的两个人物说的这样一文不值,心中感到非常恼怒。我走到窗口,望着热闹的街道,自言自语地说:“这个人也许非常聪明,但是他却太骄傲自负了。”

他听了非常不满地抱怨着说:“这些天来一直没有罪案发生,也没有发现什么罪犯,干我们这行的人,头脑真是没用了。我深知我的才能足以使我成名。从古到今,从来没有人象我这样,在侦查罪犯上既有天赋又有这样精湛的研究。可是结果如何呢?竟没有罪案可以侦查,顶多也不过是些简单幼稚的罪案,犯罪动机浅显易见,就连苏格兰场[ 指伦敦警察厅。]的人员也能一眼识破。”

我对他这种自以为是的谈话口吻仍然感觉非常不舒服。我想,最好是能够换个话题。

“我正琢磨,那个人在找什么呢?”我指着街上一个体格健壮、衣着平平的汉子问道,此人在街对面慢慢地走着,神情焦急地望着一个个门牌号码。他手里拿着一个蓝色大信封,显然他是在送信。

“您是说那个退役的海军陆战队中士吧?”夏洛克·福尔摩斯说。

“又在吹牛了!”我心想,“他知道我没法去验证他猜的对还是猜错了。”

我脑子里刚转过这个念头,只见我们一直盯着的这个男人看见了我们的门牌号码,疾步穿过马路而来。下面传来一阵非常响的敲门声,一个低沉浑厚的嗓音和上楼梯沉重的脚步声。

“给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信。”他说着,一步踏进了房间,把信交给我的同伴。

这可是个揭穿他吹牛的最好机会。他信口开河的时候,根本就想不到这一层。“劳驾,朋友,”我用最和蔼的语气说道,“请问您是干什么工作的?”

“信差,先生,”他粗声回答,“制服送去修了。”

“那以前呢?”我一边问,一边有点幸灾乐祸地瞟了一眼福尔摩斯。

“海军陆战队中士,先生,皇家轻步兵团的。先生,没有回信?好的,先生。”他两腿一并,举手敬了个礼,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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