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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书名: 谢谢你一直都在 作者: 连谏 本章字数: 13442 更新时间: 2023-12-01 15:08:34

1

离婚礼还有半个月,俞大风突然来了。

当时林海特一家三口正吃饭,听见门铃响,林海特去开了门,见站在门口的是俞大风,有点意外,怕父母看见他生气,就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俞大风小声说:“你以为是我想来啊,我还怕你爸妈把我废了呢,我妈让我来的。”

林海特把开门大点,让他进来,回头说是大风。

苏大云刚夹了一筷子炒芹菜塞嘴里,一听是俞大风,直接一口就给啐接碟里了,把筷子往饭桌上一扔,转过身来,虎视眈眈着俞大风。

俞大风给她的气势吓坏了,怯怯地叫了声阿姨,就溜到沙发旁站着,林建国也放下筷子,打量着俞大风:“大风,你来什么事?”

俞大风小声说:“伯父,阿姨,我妈让我来的。”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和一串钥匙放茶几上:”我妈让我送来的。“

苏大云没接他茬,直接气冲冲问:“大风,你说,就你作下的那些下三滥事,你还有脸进我们家门?“

俞大风低着头,说:“阿姨,对不起。“

苏大云的眼圈又红了:“你说你都把小茼害成什么样了?“

俞大风闷了一会,才说:“其实也没您说的那么严重,小茼和我现在挺好的,海特和高程程不也挺好嘛。“

苏大云很悲愤,一副俞大风是万恶地主,她是受苦受难的人民群众的样子。林海特知道,如果他不拦着,苏大云针对俞大风的批斗,狂风暴雨到明天凌晨也结束不了,就说:“妈,我们不说这事了吧。“

林建国这才有机会插嘴,说:“大风,你妈让你来干什么?“

俞大风把放到茶几上的文件和钥匙拿起来,递给林建国,林建国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又看看苏大云,递还给了俞大风:“拿回去,跟你妈说,我们不需要。“

苏大云警觉地问什么。

俞大风这才说,柯栗一直觉得欠了他们家的情没还上,这不林海特要结婚了吗,她给买了套一百六十多平的精装房送给林海特做婚房,算是她的新婚贺礼。

苏大云说:“你回去告诉你妈,这个情,从她昧了良心的那一瞬间起,我就没打算让她还上!等下辈子吧,这辈子她是没这机会了!”

俞大风说:“可买房合同都是用林海特的名字签的。”

苏大云说:“你觉得用林海特的名字签的我们就没辙了?我告诉你,你就是用天王老子的名字签的我也不要,我苏大云这辈子,穷得干净明亮,不像有些人似的,钱是有了,可心里永远藏了一坨比屎还肮脏的龌龊!”

林建国觉得苏大云这话越说越难听了,就跟俞大风说:“大风,回去告诉你妈,这情,我领了,但房子不能要,你告诉她,只要她健健康康地好好活着,就是对得起你爸了,我现在很好,什么也不需要。”

在苏大云乱棍齐下的目光里,俞大风坐不住,起身告辞,临出门前,晃了晃手里的合同:“建国伯父,您就不能让我在我妈跟前把这差交了?”

林建国说:“我要让你把这差交了容易,可你大云阿姨这边的差,我是铁定交不了,所以,你还是别让我为难了。”

俞大风说那好吧,转身走了。苏大云气的跟只青蛙似的,一口饭也吃不下去了。林建国说:“你何必呢,照这么说,柯栗也算个有良心的人,这都多少年了,一直惦记这要把这情还了。”

苏大云一下子就哭了,说:“林建国,你说的这也叫人话?要不是他们家俞光荣,我们家至于落到今天这地步?”

林建国也火了:“我们落到哪地步了?是家破了呢还是人亡了?退一万步讲,就算赃款是俞光荣挪用的,要我说,我和你还有海特,都要感谢俞光荣!要不是因为这事,我就不会去坐牢,我不去坐牢,海特就不会突然懂事了,知道体恤你,知道他爸不在家,在这个家里他就是唯一一个必须顶天立地的男人!他要连这点都不明白,他能考上大学?能考上公务员!?说不准你三天两头去派出所保他呢!”

“照你这说法,他们把咱抗了,咱非但不能怪他们,还得感激他们?”苏大云的嗓门也上去了。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这就是我虽然觉得自己冤,但我不怪他们的原因!”

苏大云抓林海特来评理,每次都这样,平时吵吵两句,吵不大,林建国都会让着她,一旦林建国也要和她较真了,她还真吵不过林建国,就会拉林海特当裁判,让他来给评评理。今天又是。苏大云说:“海特,你听见了没?你爸说当初要不是俞光荣两口子昧着良心把他坑了,你现在可能就是个在街上打晃荡的小混混。“

只要父母一吵架,林海特就觉得脑子里炸了一锅爆米花,乱哄哄的,毫无头绪可言,也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口恶气还在苏大云心里堵着,既没意思又伤害自己的心情,就说:“是的,妈,我爸说的没错,所以,我气归气,想想这点,我也有点感激他们,就是我爸太亏了。“

“听见了吧?“林建国一脸不屑:”要不我说你妇人之见你还不服气,凡事都有得失,懂不懂?你觉得柯栗这些年过得就舒服了?你别看她豪车开着别墅住着,可她的心,天天在油锅里煎着呢!“

苏大云想想也是,就不跟林建国吵了,说俞大风的婚礼,她得去参加,送个大大的红包,柯栗是拯救了他们林家前程的大恩人呢,不送个大红包那是忘恩负义。

林建国知道她这不是想开了,是在说气话呢,就不在呛她的茬了。

但俞大风的婚礼,苏大云还是没参加成,因为俞大风和陈小茼的婚礼也定在元旦这天。因为相互参加不了彼此的婚礼,俞大风建议大家一起吃顿饭。林海特说大家都忙活着筹备婚礼,就算了吧。他接这电话的时候,高程程正好坐他身边,听见了,就说再忙吃顿饭的时间也有吧?说的声音挺大,俞大风听见了,说:“高程程都同意了,你就别端架子了。“林海特只好答应了,俞大风订好了酒店,就发了个短信过来。

林海特把短信给高程程看了,说:“我发现你对和俞大风他们来往特别感兴趣。“

高程程说那是。

林海特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高程程往他肩上偎了偎:“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如果你愿意说,我不介意知道。“

高程程故意卖一关子,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林海特嗯。

高程程说:“我们行还有个副行长,喏,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把我看成眼中钉肉中刺的王行长,他业务能力很强,也很花,但他花的很有原则,不管已婚未婚,只要看着顺眼的,全泡,如果他想泡哪个女人,他一定会回避认识这个女人的男朋友或者老公,为什么?因为一旦和她们的男朋友或老公认识了,熟了,就不好意思下手了,他这叫盗亦有道。“

林海特故意说:“我还是不明白。”

高程程就自鸣得意了起来:“虽然我和陈小茼打交道不多,可我感觉出来了,她这人,心气高傲得很,我都和他们两口子很熟了成朋友了,就是算陈小茼对你还有感情有幻想,她也不好意思伸手了吧?”

林海特就笑了,突然觉得高程程虽然自觉运筹帷幄,挺有城府的,但也天真可爱得很。

第二天晚上,和俞大风他们一起吃饭,约在奥帆基地的一家满有调调的酒店里,乍一见面,大家都有点尴尬,寒暄了几句,林海特破天荒地要喝酒,服务生把酒拿来,他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不等和俞大风碰杯,就仰头喝了。

其实,陈小茼明白并不爱喝酒的林海特为什么要着急着大口喝酒,是因为他觉得尴尬或不自在,甚至有可能是心里苍凉,一杯酒下去,是可以遮掩好多的。

果然,几杯酒下肚之后,气氛就自如了很多。俞大风问林海特他们在哪儿举行婚礼,虽然那天他不能亲自到场,但会把贺礼送到。林海特说贺礼就免了,相互送来送去的麻烦,他们在洲际办婚礼,问俞大风:“你们呢?”

俞大风意气风发地说:“我妈说了,去希腊的雅典给我们办婚礼。”

高程程瞪大了眼:“去雅典办婚礼?”

俞大风嗯了一声,说:“我妈说了,组团去。”

高程程满眼羡慕地说厉害厉害,说着,端起酒杯和陈小茼碰了一下:“祝贺祝贺,深表羡慕。”

高程程虽然嘴上这么说,回去的路上却有点不忿,说:“怪不得社会上对富二代有偏见。”

林海特知道她看不惯俞大风,就说:“其实俞大风人不坏,挺简单的,以前穷怕了,这两年有点钱,就不知怎么膨胀好了。”

高程程说:“岂止是简单,简直是浅薄、庸俗,不就去希腊办婚礼吗,看他说得,气壮山河的,好像别人去不起希腊似的。”

林海特看看她,说:“心理不平衡了?”

高程程也没否认,说:“有时候真觉得上帝特不公平,像俞大风似的,要什么没什么,整个就一纨绔子弟,居然也幸福得鼻子孔里冒泡泡。”

林海特说:“幸福就像空气,人人有份的,想闻到它得心态好才行。”

高程程就看了他一眼,说:“嗬,这话说的,鸡汤味挺浓。”

只要高程程一说嗬,林海特就知道她的内心失衡了,就说:“程程你别这样,看不得别人的好是跟自己过不去。”

“谁看不得别人好了?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不是,你不是,是我把你想狭隘了好不好?”林海特不想吵嘴,忙好声好气地说。

高程程白了他一眼,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陈小茼用的那手机,你看见了吧?”

林海特说:“看见了,都多少年前的老款了。”

高程程吃惊地看着他:“老款?你居然觉得那手机老款?拜托,那是诺基亚的限量版手机好不好,机身是白金的,是放在欧洲的顶级珠宝行里卖的你懂不懂?”

林海特说:“我真不懂,就算是钻石做的机身它也是用来接打电话的不是?”

高程程说:“跟你说了也白说,身份,懂不懂?这手机往外一拿,就是身份。”

林海特说:“要是喜欢,你也买一部,又不是买不起。”

高程程一脸悻悻地说:“自己买有什么意思?”

林海特就明白了,高程程羡慕的不是陈小茼的手机,是男朋友可以送她这么昂贵的手机,可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找他这个贫家子弟做男朋友呢?他很想这么问问,但知道高程程嘴上不会承认,就说如果你觉得他们让你不舒服,以后我们就少和他们见面。

高程程没说话。

2

林海特的婚礼让林建国在亲戚朋友面前长足了面子,洲际啊,普通老百姓,平时也就只有从它门口经过的机会,不要说吃饭,连进去坐坐的底气都没有,好像那么高大上的地方,一进门它就能识破了自己的穷,一口给屁股上咬出一个洞,露出醒目的一个“穷”字来。

对林海特结婚住在高程程的房子里,苏大云倒觉得没什么,她认定了一点,作为局长的闺女,高程程是有眼光的,她一眼就看出了林海特是潜力股,才主动贴上来的。

是的,苏大云看出来了,是高程程主动追的林海特,所以,和亲戚朋友们说起来,也毫不避讳,说她家林海特的好日子在后面,高程程清楚着呢,要不然,一个在银行里整天和钱打交道,粘上毛比猴子还精的高程程怎么会主动下嫁给他?瞧见历史上那些下嫁的相府千金和皇帝的闺女了没有?男人穷点不可怕,可脑子里得有三两把刷子,要不然相府千金和皇帝的闺女们干,她们的爹也不干啊。

大家啊啊地应着,也没人觉得苏大云不对,毕竟林海特已经考上公务员了,在更多的人眼里,这就是在奔向辉煌前程上迈出了第一步,再有个有章程的老婆帮着、有气势的老岳丈扶着,想要往好里去,应该不是多么难的事。

所有人都觉得林海特的未来,毫无疑问是一片辉煌,可只有林海特自己知道,他的心,就像一座刚刚熄灭了火焰的火山,落着厚厚的一层灰白的灰,越来越凉,甚至觉得自己考公务员就像穷家孩子急于找碗饭吃而投错了队伍。

只是,他知道自己身上背负了太多的期望,丧气的话不能轻易说出口。

林海特知道高程程在娘家也没干过家务,结婚以后,主动承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早晨起床第一件事是把家里的卫生收拾一遍,然后做好早饭,摆好了,再把高程程从床上喊起来。高程程总是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打着哈欠撒娇说:“海特,我太幸福了。”

林海特就笑。

高程程就说:“海特,我还想更幸福。”

林海特说我努力。

高程程把一条胳膊搭在他肩上,说:“海特,拜托你要快点升职哦。”林海特还是说我努力。高程程就在空气中用力把手攥成拳头说:“老公,我们一起努力。”

林海特不喜欢这种打鸡血的日子,就像每当他去书店,看着满书架的社科类成功学就替中国人难过,什么怎么搞定你上司,怎么搞定你老公,怎么建立有效的人际关系……他觉得荒诞透了,简直是对人类的侮辱,难道人和人之间只剩了驾驭和被驾驭的关系了吗?难道每一种人际关系都是用来营造利润?仿佛,每一个人都奔跑在追逐成功的路上。而林海特认为生命的本身,是这世界上一朵自然的花开,在享受生命过程中,妆点美丽这世界。如果有人问他成功是什么,他觉得成功就是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做着喜欢的事,至于那件事是不是伟大,一点关系也没有,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于这个社会无害的,甚至还是有些许建设性的,就可以。

每天中午,他会像一个混机关混了几十年也没混好索性自暴自弃了的人一样,去超市买好菜,放在后备厢,晚上回家,做好了,喊高程程过来吃,每周五晚上的饭,必定是在高向前家吃的。

每次去了,看着林秋红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一桌子菜,林海特于心不忍,就想进去帮着搭一把手,常常是刚进去呢,高程程就进来了,说:“海特,我爸找你呢。”然后边把林海特推出去边说你去吧,我帮林阿姨忙。其实,只是看着,并不动手,林秋红就知道,她这么说,是摆个样子给林海特看,但也不愿戳穿了,想高程程愿意在林海特面前给自己这个面子,就已很不错,遂也就顺水推舟地卖个人情,边推着她出去边说:“都一星期没见了,快去陪你爸说说话吧。”说着,就拉上了厨房的门。

高程程也乐得清闲,去沙发那儿坐了,笑着说:“林阿姨嫌我碍事,把我撵出来了。”时间长了,林海特就晓得了,这是个流程,就笑笑,也不说什么,只是觉得姑妈好辛苦,所以,等菜都上了桌,他都要给林秋红倒上杯葡萄酒,恭恭敬敬地端给她,说姑妈您辛苦了,我和程程先敬您一杯。每次,都要他说了,高程程才端起酒杯,高向前倒是不错,这样几次之后,不等林海特开口,就会主动端起酒杯说:“来,我们敬辛苦的女主人一杯。”

为这,等他们走了,高向前跟林秋红说:“林海特这小子,你别看他不声不响不顶撞你,可心里头的主意,大着呢。”

林秋红就问:“你说的这主意大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高向前说:“就看他往哪条道上走了。”

林秋红说:“林海特是我看着长大的,走不歪。”

高向前点点头,说当时高程程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他没反对,也是因为这,觉得这孩子有谱气,有志气,是个可造之才。

去的次数多了,林海特就感觉出来了,在高向前的家里,姑妈的家庭地位并不高,在高向前心目中,应该是先高程程然后自己之后才是林秋红,在高程程心目中,第一是高向前第二是自己然后才是林秋红。这些,想必林秋红心里也清楚吧?

林海特替姑妈难过,却又没法说,毕竟看上去姑妈是那个家的女主人,高向前和高程程看上去也很尊敬她。人生哪儿有那么多货真价实的爱戴,更多,是文明礼貌罢了,林海特知道,也知道有些事强求不来。

最让他难受的是有一次,他们去高向前家。林秋红给大家煮了咖啡,高程程不知怎么把咖啡碰翻了,洒在了茶几上,又顺着茶几流到了下面的地毯上,雪白的纯羊毛地毯,毛茸茸的,永远都是纤尘不染的样子,林秋红得费多少力气打理啊?每每看到这块地毯,林海特就会在心里悄悄地这么想。

咖啡洒了,本不是件多大的事,可高程程擎着永远不沾阳春水的手,娇娇地惊呼:“哎呀,我的地毯,我从新西兰背回来的纯羊毛地毯呀。”只是这么惊呼着,却并不动手去收拾,好像地毯上流淌着的不是洒掉的咖啡,而是一条蜿蜒的毒蛇。林海特忙飞快抽了几张面纸,把茶几上还在往下流淌的咖啡挡住了,起身找来抹布,刚想去擦地毯上的咖啡渍,却被林秋红一把夺走了抹布,说:“我来。”说着,不由分说地就蹲了下去,一点一点地仔细揩擦着地毯上的污渍,边擦边指挥林海特去卫生间把洗发水拿来,帮她滴上一滴。

林海特跑去拿来洗发水,按照林秋红的指点,逐一滴上了,站在一边,就见高程程和高向前正热络地聊天,对地毯上的咖啡渍已完全不关心,或者说那个蹲在地上一点一点试图把咖啡渍擦干净的人,不是高向前的妻子也不是高程程的继母,而是一个和他们没有任何感情关系的雇用工人,因为他们付了钱,她就得兢兢业业地把地毯清理干净。林海特看得难受,就蹲下去,一把夺过林秋红手里的抹布,说:“姑妈,您歇会儿,我来。”

林秋红本不想给他,可见他眼圈都红了,就知道,如果她不交出抹布,后面很可能要爆发一场战争,就松了手,悄悄站一边去了。

林海特换了四盆水,终于把地毯清理干净了,然后,帮林秋红拿到阳台上去晾着。回家路上,坐在副驾驶的高程程瞥了他一眼,说:“擦地毯的活你不应该干。”

林海特说:“那也不应该是我姑妈干的。”

高程程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说:“你生气了啊?”

林海特没吭声。

高程程就笑着说:“好啦,我这不是怕累着你嘛,你怎么还生气了?”

林海特说:“我没生气。”

“那脸为什么拉这么长?”

“这是表情放松,为了不累。”

高程程就小心翼翼地说:“去我家有心理负担啊?”

林海特说没有。

高程程就嘟着嘴看了他一会儿,又说:“我不想你擦地毯是因为你个子太高了,在那儿一蹲就是半天,多辛苦啊,我都心疼你。”

林海特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心想你个子不高,怎么也不去擦?但知道说出来显得自己太小气,就笑了笑,好像领了她的情,但没再说什么。

3

自从结婚,林海特也是一周一次回父母家,但高程程很少和他一起回去,她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要忙,一开始,林海特以为是真的,她不回去的次数多了,他就看出来了,她不是有事也不是没时间,而是不愿意去。她从婚前那个殷勤的准儿媳妇,摇身变成了矜持的、忙于干事业的新女性。苏大云不明白,高程程怎么一结婚就忙成了这样?连个礼拜天都没有,要总这么下去的话,怕是连胖孙子都没时间给她生吧?她这么和林海特说。林海特说不会的不会的,她忙过这阵就好了。

可是,结婚都半年了,高程程还没忙完的迹象。苏大云有点不愿意了,说:“海特啊,自打结了婚,程程就来咱家两次,哪一次都跟蜻蜓点水似的,放下东西就走,你跟程程说,我不图她的东西,就图她能经常回来吃顿饭什么的,让我这当婆婆的脸也有地方放。”说着,苏大云的眼睛就红了,说因为高程程自打结婚就没怎么回婆家,街坊邻居已经有说闲话的了,说她苏大云好容易攀上了高枝,结果是没招回来凤凰媳妇,还把儿子搭进去了,白高兴了一顿。

林海特明白苏大云的意思,唯恐街坊邻居笑话她,迎宝似的把当官人家的女儿迎娶进门,结果人家不认她这市井街巷里的穷婆婆了,就安慰她说:“妈,不是这么回事,这不程程刚刚提了行长吗,好多事都等着她理顺呢,等她理顺完就好了。”

确实,高程程当行长了,是比以前稍微忙了一些,但她自己也清楚,所谓的忙,更多不过是逃避回婆家的借口而已。

林海特回家就和高程程说,以后,周五晚上回她爸爸家吃饭,周六晚上回他父母家吃饭。高程程依在床上,看着他,满眼都是为什么的拒绝。

林海特就又强调了一句:“就这么定了。”

高程程就说:“海特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去你家吗?”

林海特直直地看着她,等她下文。

高程程说:“因为我在自己家都从来不做饭,可去了你家我都得和你一起下厨。”

林海特说:“你不愿意下厨就不下,我妈做饭很好吃。”

“她做的饭我咽不下去。”高程程小声嘟哝说,“一上你家就得陪你下厨房,你以为我愿意啊?”

林海特就看着她,说:“又不是我们家人让你下厨房的。”

高程程就嘟哝道:“我不下厨房你妈也不让你下厨房,就得她做饭,可看你妈洗菜洗碗用水那个节约劲,我就想把吃下去的饭吐出来,我陪着你下厨是为了吃得放心。”

林海特就像让人扑通捣了一拳,在胸口的位置,呆呆地看着高程程:“你去我家下厨是嫌我妈脏?”

高程程不以为然地说:“你以为呢?”

林海特说:“我还以为是你贤惠善良。”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他还想说就因为你是高向前娇生惯养的女儿,还能跑到我家下厨,说明你人好不矫情,我才觉得你可爱,可事实呢,你的勤劳不过是变相的嫌弃,嫌弃我妈脏,这是多么大的讽刺?

林海特定定看着她,把高程程都给看毛了,说:“你干嘛啊,生气了?”

林海特说:“我是我妈生的,我妈养大的,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心理障碍?”

高程程就笑:“你是人,又不是饭菜,两回事。”

林海特说:“一回事。”他很严肃,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高程程有点怕了,说:“你真生气了啊?”

林海特也没隐瞒,点点头:“我觉得你这说法对我妈很不公平。”

高程程就撅着嘴撒娇,说:“那人家以后不这么说了行不行?”

林海特还是没说话。

高程程就来搂他脖子撒娇:“人家已经道歉了嘛。”

林海特觉得自己是男人,要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和高程程怄气显得很不大气,就勉强咧了一下嘴,算是笑了,回应高程程。

结婚这段时间以来,他想过,自己每天收拾家买菜做饭,是不是成了别人眼里的那种没出息的怕老婆的男人?关于怕老婆这事,也想过很多,比如,真的有男人怕老婆吗?恐怕没有,有些男人是用怕的方式表达对老婆的爱和尊重;还有一种所谓的怕老婆,其实是怕麻烦,只有用怕的方式假装出听话的样子,婚姻就相安无事了,不也挺好吗?林海特觉得,自己属于第二种,就说:“如果你不愿意吃我妈做的饭,就我来做。”

高程程说:“那怎么行?要是结婚以后变成了你一个人回家下厨房,你妈肯定觉得结婚以前我去你家下厨房是为了讨好她装的。”

林海特说:“不会。”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你妈。”高程程说,“我可不想让她觉得结婚前我表现得好是为了让她喜欢我,她还没那么了不起。”

“我觉得我妈很了不起。”林海特声音不高,甚至很平和。高程程知道,只要林海特用这声音说话,就表明他生气了,只是在压抑着不发火罢了,就说:“好吧好吧,以后周六去你妈家吃饭。”

林海特又心平气和地说了声谢谢。

高程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望着坐在沙发另一端的高程程,林海特突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好远啊,不是现在才变远的,是以前就远,他没有发现而已。

这之后的周六,高程程果然没有食言,和他一起回父母家了。开高程程的车,一路上,高程程都看着车窗外不吭声,好像不是回公婆家吃饭,而是要去还一笔她不情愿还的债。

一进门,一股花露水味迎面扑来,林海特就知道,苏大云为了迎接他们回来,已经特意把家里的卫生收拾了一遍,还洒了花露水。

他们回来,苏大云高兴得不得了,接过林海特拎回来的吃的就往厨房去,林海特也跟进厨房,挽起袖子要干活。苏大云忙往外推他,说:“你们好容易回来一次,去陪你爸说说话。“林海特说:”吃饭的时候有的是时间说,今天您就吃现成的吧。“说着把苏大云推了出去。

高程程在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说:“要不要我帮你?”

林海特想想,说:“随你。”

高程程就期期艾艾地凑进来,小声说:“我还是帮你干点吧,别让你妈觉得我一结婚就变了。”

林海特不想让她在心理上对苏大云有那么多提防,就说:“都是自己家人,别想那么多。”

高程程撇着一边嘴角笑了一下,往洗碗池前走了两步,依然是抱着胳膊看林海特忙活,等林海特炒好菜给递递盘子什么的,时不时地小声哎呀,说忘了今天来要下厨房了,早知道就不穿这套衣服了,沾上油烟味很难洗掉的。林海特就说等回家我给你洗。高程程就噘嘴,说这衣服只能干洗。林海特就埋头叮当炒菜。高程程见他不吭声了,就拿出手机,站在厨房里专心致志地上网。林海特乐得耳根清静,也不说什么,做菜的手脚更轻了,小心翼翼,唯恐把她从手机世界里惊扰出来,也不想父母看见是他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就借口他做菜油烟大,把厨房门关上了。

苏大云和林建国没事干,斜瞅着在厨房门口笑得挤出了一脸皱纹,末了,苏大云说:“海特两口子开车回来的,没事咱俩帮他洗洗车吧。”

林建国探头往外看了一眼,见开的是高程程的捷豹,就咧嘴笑了,说:“成。”拿着他们认为洗车应该用的东西就出去了。

已是夏天了,五点来钟的太阳还老高呢,满街都是去买菜或者买菜回来的邻居进进出出。

林建国和苏大云洗车洗得特别起劲,因为每一个进出的邻居都会和他们打招呼,老林,帮儿子洗车啊?或者老苏,帮儿子洗车啊?他们就扬着一张春光明媚的脸说:“啊,车是媳妇的,两口子在厨房忙活做饭呢,我们没事,帮他们把车洗洗,也能省个仨瓜俩枣的。”有懂车的,就打趣他们说:“都开这么好的车了,还在乎洗车这俩小钱啊?”苏大云就敞着嗓子说:“苍蝇也是肉嘛。”

苏大云和林建国觉得,这是林海特结婚以来,他们最高兴的一天。

林海特忙活完一桌子菜出来,见父母没在家,就问高程程他们哪儿去了。高程程正坐沙发上看手机视频,说不知道,我从厨房出来就没见着他们。林海特猜他们走不远,就摘下围裙,到外面一看,高程程的车被擦得闪闪发亮,父母满头大汗,见他出来了,苏大云就骄傲地说:“我和你爸闲没事,帮你们把车洗了。”林海特心里叫苦不迭,高程程这辆车,是不能拿抹布自己洗的,因为车上的细小灰尘会被裹在抹布里,在车上留下遍体细小的划痕,可又知道父母是一片好心,甚至是为了讨好他们,才冒着酷暑帮他们擦车的。如果说了实情是往他们心上添堵,可不说,很有可能只要周六他们回来,父母就会帮他们洗车,就一把夺过林建国手里的水桶,几乎是哀求地冲他们作揖:“爸,妈,算我求你们了行不行?这样的事以后别干了。”

苏大云欢快地说:“我和你爸闲着也是闲着,就当锻炼身体了。”

“要锻炼身体,你们可以用其他方式,去公园打太极拳,去跳广场舞,都成,可我只求你们别帮我们洗车了。”

苏大云到底是女人,心细,说:“海特,怕我们把车给你们洗坏了?”

林海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实话,点了点头说:“你们这洗法会把车身的烤漆洗坏的。”

苏大云吓了一跳,可嘴上还不认输,摸了摸车身上的烤漆说:“这不好好的吗,哪儿坏了?”

林建国知道林海特不可能撒谎,一把拽着他,就回家了。进门,一家人心照不宣似的,谁也没提给高程程洗车的事。

林海特陪林建国喝了两杯啤酒。林建国和苏大云自认为闯了祸,心里兜着事,就开心不起来,饭桌上的气氛有点闷,连高程程都感觉出来了,一个劲地看林海特。林海特不想解释什么,就装没看见。

吃完饭,帮父母收拾完,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林海特和高程程起身告辞,林建国和苏大云送到门口,听他们脚步声迈出了单元门洞,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往朝南的大卧室奔,窗外是一片空地,高程程的车就停在那儿。

两人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站在窗帘后,提心吊胆地看高程程和林海特走到车跟前。因为天黑,高程程并没发现车已经被洗干净了,直接拉开车门上了车。登时,压在苏大云和林建国胸口的石头就落了地,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就差把谢天谢地说出口了。

林海特喝了酒,车是高程程开的,一路上无话。

林海特知道,车被洗了,高程程肯定会发现的。但他不想在路上说,怕高程程一生气,带着情绪开车不安全,就忍了一路,在车库停稳了,下了车,才说:“程程,有件事我得和你说说。”

高程程挺警觉地看着他,说:“听口气不是好事。”

林海特点点头,指了车身一下:“我爸妈拿抹布把你车给洗了,我已经说他们了,对不起啊。”

高程程哦了一声,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车身才皱着眉头说:“我就说嘛,吃饭的时候死气沉沉的,我猜就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说完,扭身就往电梯去。林海特追上去,说:“我爸妈也是好心,我已经说他们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高程程头也不回地说:“以后我不会回去了。”

“为什么?”林海特说,“他们是好心,可我还是说他们了,也替他们向你道歉了。”

高程程按下了电梯键,回头,也心平气和地看着他说:“海特,我没生气。”

林海特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她,表示不相信。

高程程说:“我们都结婚半年多了,该备孕了,你妈养了一条狗,狗不仅会传播疾病,还有寄生虫,尤其是弓形虫,是会引起流产和胎儿畸形的。”

林海特说:“我觉得这很像一个借口。”

高程程说:“不是借口,我得为我们的孩子负责。”

电梯来了,两人一前一后上了电梯。望着高程程不卑不亢的背影,林海特就觉得,纵使他有一万个理由咆哮,都叫不出口。

4

高程程果然就没再跟林海特一起回过父母家。苏大云挺难过,等林海特回来,就说:“程程一定是生气了,海特,你跟她说了没?以后我和你爸再也不会勤不着懒不着地给她洗车了。”

林海特说:“妈,程程真不是因为这事,她也没生气。”

苏大云就说:“那她为什么打那以后就不回来了?”

林海特只好说他们在备孕,准备怀孕的人不能接触宠物,又说了种种的理由。苏大云怔怔地听着,看着匍匐在脚边的小赖,眼睛就潮湿了,说:“我捡小赖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它几岁了,就知道它跟着我已经七年了,一条狗,统共才有几年的寿命?要和人比的话,小赖现在也风烛残年了,你总不能让我在这时候把它扔了吧?好歹也是一条命啊。”说着,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小赖好像也听懂了苏大云的话,低低地呜咽了一声,一跃跳到苏大云的腿上撒娇,仰头舔她脸上的泪。

林海特突然就觉得自己浑,说:“妈,我和程程都没有让您丢掉小赖的意思,也怕您会这么想,才没敢告诉您程程不回来的原因。”

苏大云抱着小赖掉了一会儿泪,点点头,说:“你跟程程说,让她安心备孕,不用挂记这边,等她怀了孕,我天天去给她送好吃的。”

林海特说好,心里却知道,就算苏大云做了好吃的送了去,高程程也不会吃。

一晃就是年底了,因为工作业绩突出,林海特升职了,从办事员升为了科员,和早他两年进机关的小张小李的行政级别一样了,宣布升职的那天中午,处长特意端着餐盘坐到他对面吃饭,说了一番祝贺的话。其间,小张、小李还有老胡都在不远处的另外一张桌子上边吃边说着话,眼神不时往这边瞟一眼,以前,只有小张小李两个人显得和林海特有点别扭,现在老胡也加入到这个队伍里来了,是因为他感觉到了威胁。

老胡在副主任科员这个位置上待了六年没升职,再过两年,林海特就又可以升职了,再升就和他一样了,如果林海特在局里继续走红,那么,他等了六年的副主任科员职位,很可能就是林海特的了,他能不紧张吗?能不提防他吗?

这些,林海特都知道,但不愿意去多想,因为烦。以前,遇到这样的事他都会和高程程聊聊,高程程就会像职场知心大姐一样,给他一些建议。但现在,他不了。尽管他知道高程程给出的建议,都很有指导性。但他突然对自己的工作环境产生了深深的厌倦,他不怕在体制内做一枚不起眼的螺丝,但是他不想做一枚经常被别人白眼着暗示自己抢了别人位置的螺丝。

所以,升了职,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回家,连和高程程说都没说,吃完饭,又到书房看书去了。

高程程还是从高向前那儿知道的,已经是一周以后了。高程程发现自己怀孕了,周五回高向前家,就把这事当喜讯在饭桌上公布了。高向前很高兴,说三喜临门,他要和林海特多喝两杯。

高程程就愣了,问什么三喜临门。高向前说我要当姥爷了是一喜,海特升职了是一喜,还有一喜吗,就是我和你林阿姨买新房了。

高程程就看着林海特说:“你升职了?”

林海特点点头,说:“升科员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没声张。”

高程程瞪着他,说:“海特,我是你妻子,你升职就是进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难道你觉得不应该和自己的妻子分享吗?”

林海特说:“科员而已,这算什么喜事?”

眼看两人再说就吵起来了,高向前忙圆场,说:“我觉得海特做得对,做大事的男人,就应该沉得住气,不张扬,程程,这点,你要向海特学习。”

高程程深深地看了林海特一眼,没再继续往下说,而是问高向前:“爸,这房子住得挺好的,你干吗又买新房子?”

高向前说:“老城区有个地产项目,开发了一批联排别墅,卖不动,最近打折清盘,我想我年龄也大了,以后还是想住个带院子的房子,就去买了一套。”见高程程看着他不吭声,就说,“虽然别墅打折,可总价还是有点高,我把这套房子卖了,你没意见吧?”

高程程面无表情地说:“房子是您的,您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高向前嗯了一声,说:“按说,这房子是我和你妈的夫妻共同财产,里面有你的份额。”

高程程笑了笑,有点勉强,说:“爸,您说得太见外了,是我的放在您这儿也跑不了,再说了,您的什么不是我的,是吧?爸。”

高向前就哈哈大笑,说:“没错,等我百年,什么都是你的。”

林秋红的目光跳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高程程却看在了眼里,又冲高向前笑,说:“就是,爸,您必须活满一百年,不然,不许去找我妈。”

林海特觉得当着林秋红的面,这么说会让她尴尬,就夹了一筷子菜放在高程程碗里:“好好吃着饭,怎么讨论起生死来了。”

高程程好像长长出了一口气的样子,说:“不说了,从今往后,为了孩子的茁壮成长,我的任务就是吃啊吃啊,把自己吃成一个大胖子。”又冲林海特说,“饲养员同学,听见了没?”

林海特说:“放心好了。”

回家路上,高程程说:“今天我很生气。”

林海特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升职没告诉她的事,就说:“我知道。”

“你知道我会生气为什么还不提前告诉我?”

“这不你也知道了吗。”想到她怀孕了,林海特也不想惹她生气,就用柔和的口气问:“你爸怎么知道的?”

“是咱爸!”高程程再一次纠正他,然后用眼稍看着他,说,“海特,你没觉得吗?你在仕途上走得挺一帆风顺的。”

林海特说:“这事我还真没想。”

高程程就一脸不可理喻的表情,说:“海特,你该不会觉得自己天生好命吧?”

林海特就觉得一片乌黑的云,在心里翻啊滚啊的,晓得高程程又要让他领高向前的情了,索性就闭了嘴。

高程程说:“你问问你们宣教处的其他人,升一个级别要用多少时间。”见林海特不语,就说,“尤其你们处的那个老胡,光在副主任科员这位置上就待六年了,这么说吧,海特,因为你,他可能还要在这行政级别上再多待几年。”

林海特歪头看着她,说:“程程你是想告诉我,我升职凭的不是自己的努力吗?”

高程程说:“我可没这意思,自己努力固然重要,但有人帮扶更重要。”

林海特怒得已经不得了了,手把在开车门的把手上,觉得自己随时都有推开车门跳下去的冲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你我升职的消息吗?就是因为我知道你会这么说!”

林海特真火了,声音提了上去。高程程惊恐地看着他:“林海特,你嚷嚷什么?我不就是想让你领我爸点情吗?”

“我不想领!”林海特几乎是咆哮着道,“因为我不想侮辱我自己,我林海特可以拍着胸脯说,我在事业上的每一点一滴都是我林海特凭自己的能力获得的!”

高程程点点头,说:“好,林海特,我不和你争,你不愿意领情就不领,可我得告诉你,没有我爸就没有你的今天。”

林海特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高程程,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么说,我特想辞职。”

高程程用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他,说:“林海特,我觉得你这人好奇怪啊,明明就是我爸帮你了,你为什么就这么不愿意承认呢?“

“因为我不想侮辱我自己!“说完,林海特头也不回地往电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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