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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比剑术南侠对北侠 诉衷肠童林激秋田
书名: 雍正剑侠图前部 作者: 常杰淼 本章字数: 14857 更新时间: 2019-07-04 17:16:06
司马空肋下系剑,手拿拂尘,大摇大摆地顺着看台北面台梯下来,顺着擂台后面台梯上擂台。北侠早就看见司马空,抱拳拱手道:“原来是南侠客。久闻阁下大名,掌中宝剑巨阙,五手钟馗剑,天下绝艺,不才某早要请教。”南侠客闻听含笑,说道:“老侠客艺高会天下的英雄,哪一位也未能取胜。老侠客何必以武力压倒众雄,就算众人不是您老的敌手,北侠客又有何荣?依我相劝不如阁下从权,和平潘、黄两家,又不失侠义道的义气。老侠客若能赏贫道的全脸,贫道情愿做当中说和之人,不知老侠客可能相从贫道的意见?”北侠闻听,说道:“仙长之美意,秋田早就领情。您老人家欲说和潘、黄两家了事,您老就是两造的福神,我们请还怕请不到。无奈有一件,我之师弟法禅练艺四十余年,被童林一掌打得口吐鲜血,何其狠毒?今日之事若要了结也行,除非童林登擂方可罢休。就凭仙长唇齿之力,若要说和此事,亦是太难,就是仙长说得海枯石烂、舌敝唇焦,我不能与我师弟法禅报仇也是枉然。仙长既为黄灿所请,请仙长亮剑,秋田奉陪,别无说辞。”说着话,向后面一点手,徒弟高青双手捧剑匣向前一递,北侠将宝剑掣出来,剑尖一指司马空:“阁下为南侠,在下为北侠。阁下号称南昆仑,我为北昆仑,既然相逢岂能轻轻错过?仙长还不亮剑等待何时!”司马空见北侠亮剑,出言无礼,叹了一口气,说道:“老侠客既愿意武力相见,贫道只得奉陪就是了。”说着话由腰间将宝剑摘下来,左手握剑匣,右手回手掣剑,呛啷一声,宝剑出匣,光辉灿烂,宝剑一举,先做出钟馗的架式。北侠看南侠亮剑,双手捧剑道了一个请字,随着请字,宝剑直奔南侠的胸膛就刺。南侠向右迈步,左手捏着剑诀,右手剑举起,反手剑尖冲下,随着迈步宝剑斜插着向北侠右手腕便刺,这一招名叫恨蝠来迟。北侠见剑尖堪到手腕,将宝剑一横,身形一矮,宝剑照司马空右臂之下拦腰斩。南侠反右手,用宝剑一拨北侠的宝剑,身向左转。二人杀在一处,各施所能。北侠一面动手,一面留神观看南侠的剑术,果然是名不虚传,宝剑上下翻飞,行前就后,行左就右,身形随着宝剑滴溜溜乱转。北侠心中暗想:看南侠剑术精奇,错非是我,早就甘拜下风了,倒要留神小心,只得见招拆招,见式打式。北侠不肯轻于进招,只得看关定式。但凡练武术的,不用说用兵刃取胜,只要能看住自己的架式,不令敌人攻入,就算是高手。北侠是处处留神,南侠偷看北侠的剑术,也是倒提着一口冷气。北侠这口剑走开了如银龙一般,围着身形乱转,风雨不透,想要往里进招势比登天还难。二侠双剑并举,各施所能。东西看台上的英雄无暇他顾,瞪着双睛皆往擂台之上观看。二位侠客可称得起棋逢对手,将遇良材,胜负难分。此时北侠不似方才与别人动手之时,都有个容让,与南侠一招也不让。司马空号称南侠,别号人称昆仑道长。秋田自己有北侠之称,绰号人称北极昆仑子,就因这个名誉的关系,倒看看是南昆仑武艺高,还是北昆仑武艺好,势必分个高低、谁强谁弱、谁胜谁败。南侠客也是这一思想。因此两个人一剑快似一剑、一招快似一招,谁不让谁,就连打闪穿针的工夫都没有,不用说动手的两位侠客,就连东西看台的英雄、看热闹的百姓,也没有大声痰嗽的了。行家看门道,笨家子看热闹。笨家子看着,仿佛二人乱舞一般,不肯打在一处;行家可不是那一种说法。比喻说,北侠用了个刺剑,向南侠的胸前便刺;南侠用宝剑一截,北侠剑就不能往里进了,只可撤剑换招,不然剑递进去,也被南侠的宝剑截回来。象棋高手不走空招,武术也是如此,不走空招。练武术的大家最忌的是手手落空。二人高明,都不走空招,恐怕行家看着耻笑。若要进招时,迅雷不及掩耳,疾如闪电;不进招的时候,如同老僧闭户一般。北侠看南侠客剑法精奇,转身托剑便走。这一招叫败中取胜,左手捏剑诀向前指,右手擎剑在身背后。南侠见北侠转身,跟着捧剑向北侠后腰便刺。北侠听后面南侠追到,嗖的一声直奔腰部,随即转身,右手剑一反手,压在南侠的宝剑之上。南侠明知中计,右手一用力,双剑一平,此时二侠客谁打算撤剑也不成。剑尖搭剑尖呛啷啷的乱响,若要两口剑一递一凑,两个人一个也活不了。二人皆抱定宁死不辱的宗旨,谁也不肯撤招向圈外跳,彼此用力,谁的功夫大谁赢。
就在这个时候,由打西看台窜过一人,正是童林童海川,手捧子午鸡爪鸳鸯钺。二位侠客在擂台上未分胜负。西看台的人看得呆呆发愣,童林二目圆睁,心中一动:南侠未必能够战胜北侠,真要是南侠落败,我再登擂,南侠的威名岂不付于东流?莫若趁镇东侠凝神观看之际,登台会战秋田,若要让老哥哥知晓,绝不让我登擂。大丈夫宁死阵前,不死阵后,当真等南侠落败,难道说叫老哥哥侯振远登擂台与秋田比试吗?抬头看见两口剑并在一处,宝剑的血槽都冲上。童林不由得着急,倘若迟慢,二人必有性命之忧。童林两手擎钺起身,脚下碾劲,向前一纵就是一丈有零,随右脚蹬住左脚的脚面,身形向前一长,施展蜻蜓点水法,窜到擂台之上,将鸳鸯钺一分,双钺砸在剑面之上,呛啷啷乱响。也就是二位侠客腕力大,若要是平常之辈,两口剑俱得出手坠地。南侠急忙退步,口念无量佛。北侠撤剑用了一个老子坐洞封口的架式,就见窜上擂台之人雄赳赳气昂昂,双钺一分做了一个大鹏展翅的架式,目光炯炯地道:“南侠剑术绝伦,北侠天罡剑罕有其匹,南侠已然领教过了北侠,未分胜负。不才也要领教北侠客的剑法,望南侠客退步。”南侠说道:“贤弟,你就请!”童林这个话说出来,不卑不亢还高抬二位侠客的声名,童林听南侠道了一个请字,肯教童林与北侠比试,这才转身向北侠高声说道:“方才小子观看二位侠客,胜负难分。二位侠客剑术俱精,不才看着技痒,小子斗胆窜上擂台,领教老侠客的剑术,不知老侠客可肯赐教吗?”北侠说道:“阁下贵姓高名?秋田愿闻名姓,请道其详。”童林厉声道:“老侠客若问,我就是阁下千日想、万日盼、终日惦念、口口声声呼唤的童林童海川便是。”北侠适方才在东看台,由白亮指点西看台的童林,因离着远看不甚真,今见童林飞身上擂台,双钺分双剑,老侠客就有几分佩服,暗想:此人果然是武艺高强,不用说别的,就说我与南侠两口削铁如泥的宝剑,他竟敢用双钺分开,可见得此人何等的胆量、何等的能为。老侠客不由得定双睛细看,这才看真童林原来是一个庄稼汉子,身穿土黄布的裤褂,白骨钮扣左大襟,高筒的白袜子,两只大靸鞋,外罩蓝布大褂,袖子又肥又大,腰中系着一根绒绳,越看越像乡下的老赶。心中暗想:原来是一个庄稼人。又细一看,吓了一跳:童林紫微微的脸面,剑眉虎目,鼻直口阔,大耳有轮,人字的脖子,太阳凸着,眼睛努着,腮额凸着,气眼是足的,神光炯炯,意态端然,唯有眸子不掩其恶,两只眼睛两盏灯相似,这就是练武术的元神。北侠倒退半步,心中说道:此人外表不足为奇,二目神光倒有几十年的苦功。看这个形象,好像玉在璞中、金在沙内,倒要留神。“童林我与你有三江二地恨、五湖四海仇。我之师弟法禅和尚,练武术四十余年,被你一掌打得张口吐血。今日你我相逢,某当拿你与我师弟报仇雪恨。”童林闻听,反倒将双钺并在一处,交于左手,冲着北侠一阵狂笑,遂说道:“我打量怎么样一个北侠,原来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不过就是虚有其表,徒负侠客之名,真令童林好笑。”说罢,哈哈狂笑不止。北侠听了,叫道:“童林,你所说我不够侠客的资格,你要当面指示,秋田情愿当面请教。”童林说道:“秋田你不必多问,今日之事,唯有当面比试,就是童林说出你的短处,你也不肯服输认罪。常言有句话:遇见文王说理,逢着桀纣动干戈。似你这等人,就得武力对待,世界之上,哪有你这样糊涂蛮横的侠客?你不必多问,童林奉陪,然后再与你讲。”北侠往后倒退了一步,说道:“童林!你看我哪点不够侠客之称?”“你当真要问?”“一定要问!”童林道:“好,你既然要问,我且问你:行侠仗义讲究的是什么?”“侠义道讲究的是浪迹萍踪,与人排难解纷,自己无事为他人忙,喜忠正,恼奸狡,杀奸诛妄,剪恶安良,方为侠义道的宗旨。你问他何用?”童林哑然而笑:“着哇!我且问你:行侠仗义,遇事当辨曲直,一碗水往平处端,一块石头放在中央。阁下来到杭州,你应当打听打听,谁的理是,谁的理非。你是不闻不问,一味蛮横,仗剑逞其凶顽,欲要压倒天下的侠客,以此为荣。世界之上,行侠仗义之人如你这样的侠客有几位?今日之事,童林与你本当讲解明白,无奈你年老昏庸已极,童林无非枉费唇舌,今朝只有一个战字。我与你立决雌雄、分个高低,胜了童林便罢,胜不了童林,那时童林必然让你明白前后的始末。”说着话将双钺一分,又往怀中一抱,说道:“朋友!你就亮剑,咱二人当面比试。”北侠闻听,说道:“童海川且慢,常言有句话:说话不明若钝剑杀人。你倒要讲个明白,也让老朽明白一切。我秋田洗耳愿闻高论。”童林道:“你当真要问啊?”“要问!”“好!你站稳了,待童林对你言讲。童林家住京南霸州童家村,我本是农夫,十八岁好练武术,为环境所迫,离家远走。行至江西卧虎山,巧遇剑客,学艺一十五年,奉师命下山兴一家武术。只因误走双雄镇,饥饿难挨盘费短少,到雷春把式场子前去道辛苦。按练武的规矩,应当款待童林一饭。他不但不款待童林,反倒要求动手比试武艺。童林再三相让,他是一定不允,无法只得与他接招。他岂是童林的敌手,被童林一掌打倒,并未打重,他才款待我,并赠纹银二十两。童林得此川资星夜归家。我因久未归家,才夜探我的宅第,后来被困京师,因避风雪在贝勒爷的门前,巧遇贝勒,命我在府内充当更头。来年春间,山东二小闹府,被我打掉单拐。此后五小闹府,又被我打掉鬼头刀。二侠侯杰约在地坛相见,弟兄道义相投,结义为友。贝勒爷升我为本府的教师,才有云南八卦山韩宝、吴智广、入地金蛟贺豹入京师找我二次对掌,原来是雷春回山搬动的是非。童林尽土地之情欲要款待,那贺豹非与童林动手比试不可。童林再三让招,贺豹痴迷不悟,童林一时失手误伤贺豹。童林本打算在府内调养贺豹的伤痕,韩宝背起贺豹扬长便走。不料想,韩宝、吴智广小人之心,康熙五十四年四月十四日夜,在宁寿宫偏殿更衣殿盗去国家之宝,临去留下字柬,上有童林的字样。次日黎明童林被拿到案,多蒙我家贝勒爷竭力的维持,当今皇恩浩荡赏限捕盗,戴罪拿贼。贝勒划策,命我下山东约请镇东侠,协力辅助捕盗。由京师行至在清河油坊镇,夜间韩宝、吴智广不利于我,被我一言诈出,方知盗宝是他二人所为。李源愿做向导,至巢父林拜访镇东侠,未想到夜内巢父林火起,镇东侠率童林寻找纵火之贼,巧遇四寇。老侠客剑斩过墙小蜜蜂吴得玉、窗前一枝花柳未成,韩宝、吴智广由水内脱逃。那时镇东侠被约杭州镇擂,老侠客以镇擂为名,暗访盗宝的二寇。他老人家实指望到杭州与潘、黄两家排解此事。不料想法禅僧书信无理,要求开擂,以致童林登擂台,一时失手,掌震法禅,我也是追悔不来。今日秋老侠客在擂台上口口声声呼唤童林,要与你师弟报仇雪恨,童林只得登擂勉力奉陪。今童林将话说完,不过也就是一动手较量,你已负侠客之名,还管什么叫理直理曲,童林也无非是白费唇舌而已。请老侠客即早亮剑,童林会战你这个糊涂的侠客。”北侠听明,将宝剑交在左手,往后倒退了半步,说道:“嗳呀!童海川,我何曾向着我的师弟,又如何曾向着我的弟子呢?”“你既不向着你的师弟、弟子,因何镇擂杭州?童林有所不解,当面请教。”北侠听童林这一问,遂将脚一顿:“童海川,你是挤对着叫我明言。我之弟子潘龙素日恃勇惹祸,我早就尽知。我之师弟法禅,当年同堂学艺之时,我之恩师有先见之明,看透了他骄傲过度,曾说过他,得志而骄,骄则生慢,慢则必败,说他逢钢必折,早晚不成名便罢,若要成名遇见敌手,轻者带重伤,重者损命,可见我师有先见之明。至今果然前识已验,我何曾又向着他呢?我认他为师弟,他不愿意认我为师兄,我之来杭州,我有我的衷肠,你们是当然不知。今为海川你言语所挤,我是不得不明言了,若不然我怎么算的了侠客?”“老侠客何妨说说,也叫童林明白明白。”北侠被童林这一问,只得咳了一声,把当初之事从头至尾细说了一遍。
北侠祖居宣化府秋林寨,这个村子当年很兴旺,合庄有两千多户人家,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这个村庄日见萧条。后来本村正村副约及同庄父老商议,打算请一个风水先生看一看,本庄受了什么节制。大家议定用钱请来高明的风水先生。这位风水先生说本村的风水很好,就是缺少一个关帝庙,东村口有一座红马关帝庙,西村口再修一座白马关帝庙,可以镇住庄南两条龙,免得本庄的风水被冲。村中听了风水先生之言,果然集资在西村口修了一座白马关帝庙。那么关帝所骑的马匹,红的还是白的呢?东村口原有一座红马关帝庙,论起来还是白的对。就是关圣贤的脸谱也不是红脸。到过山西的知道,山陕地面供奉的关帝都是黄脸。东村口红马关帝庙原有住持的和尚,秋林寨西村口修了白马关帝庙,没有住持。你说风水真灵,自打修了这座庙,秋林寨一天比一天兴旺,过了四五年的光景,这个秋林寨居然成了个丰富的庄村。正值夏令时节,来了一位道长,背着一个大包袱,在西村口这座庙内打坐。这个老道长得相貌古怪,身量不高,身穿旧蓝布的道服,白袜云鞋,腰中系着水火丝绦,伸出手来好像雕爪一般,生来的大堕子脸,谢了顶,只剩下两个白鬓角,后脑海上钱儿大的一绺白头发,挽了一个道冠。红润润的脸面,两道残眉,双颧高耸,方阔海口,颔下一部银髯长过于腹,衬着厚嘴唇胭脂似的,目光炯炯有神。这位仙长每到夜间点一炷香,围着村庄整整念一夜的平安经,到天亮的时候方归庙打坐。每日夜间皆是如此。本村的人看着老道很有公德,村中就有好事的给他凑集一升二升的粮,因此老道得以餬口。日子长了,本村东头村正王焕到庙内闲游,见老道在大殿前面练武术,虽然年迈,打出来的拳透着有劲。村正倒是很喜欢,因道,“道爷,您老人家的道号,怎么称呼?”仙长道:“贫道俗家姓谷,双名道远,江湖人送外号知机子。出家的时候,我的恩师熟于武术,传授于我。今日闲暇无事,在此练几趟拳,不想叫阁下看见,这叫当面献丑,叫您老见笑了。”王焕见老道说话和气,遂说道:“仙长!方才我看您老拳脚很精,受过高人的传授。如今人人好练武术,您老人家既有这样的功夫,何不在此村成立一个把式场子呢?一则您老是份公德,再者本村庄少年子弟也免得废学,您老想我说的这个主意好不好?”谷道远叹道:“贫道看贵村庄风水很好,中年子弟长得俱都英俊,我倒有心在此地设立一处把式场,怎奈无人与我介绍,谁家子弟肯来习学?就王焕说道:“仙长!您老既肯慈悲,这个事情我给您老办到。现在各村庄有武学把式场子,唯有我们这个秋林寨没有。并非是本庄子请不起教师,是没有高明的教师,我们不敢请。只要您老愿意,这个事就交给我办吧。”“那么您老就多受劳吧!”王焕告辞回去约集村中的子弟不提。
这个仙长原籍宣化府,自幼出家为道,受过高人的传授,要论武术天下第一,有意隐于深山,修得飞升羽化,为大罗金仙。怎奈怀揣绝艺,又不肯埋没山谷,怕武术失传。因见秋林寨风水很好,少年子弟清俊,动了怜才惜士之心,这才以募化为名,在此设立武术把式场子,打算教一二个得意的门人,尽传其术,然后隐遁。王焕从中维持,就在庙里集聚了二三十名少年。仙长打算择良者而授教,却没有成材器的。日子长了,秋林寨里住户多了,财主就有五十多户,少爷们都在庙里头练武。谷道远量材而教,这也是仙长的一份难处,皆因良材难得。徒弟们多,够资格的少,倒是有的身体合格,可秉性刚暴,若要把绝艺传于他,轻者与师傅惹祸招灾,重者在外面遇见高人必得丧命,这种徒弟不能传真正的实学。徒弟之中也有秉性好的,但他身体又不合格,就是打算传他绝艺,他也练不了。庙内徒弟中有两个人可以传绝艺。头一个就是本村开豆腐房的掌柜秋宝善之子,名叫秋田,年十八岁,秉性温和,为人谦恭和蔼,可就是身量矮一点,是个五短的身材,腰腿均属够格。他为人寡言笑、喜默好静。还有一个就是秋林寨东村口红马关帝庙里的小和尚,名叫法禅。他师傅圆寂了,他住持这个庙,也跟随仙长练习武术。虽然他年纪小于秋田,身体可是胖大魁伟,秉性粗烈。仙长怜才,在他身上也用一份心,传授劈挂掌的功夫。劈挂讲究打三环套路,就是胳臂抡起来向敌人一劈,人家接他胳臂,他往回一挂,两只胳臂运动开了,就像风车一般,双臂如铁,敌人难以近身。因他的膂力大,仙长才传授他这一门武术;秋田身小力薄,仙长传授他罗汉拳十八趟。别的徒弟身体不够格,仙长传的是花拳,什么大红拳哪、小红拳哪、六合拳的趟子,使出来好看,要是与人动手,招数可就显着慢了。仙长最注意于秋田的早晚用功。散场子的时候,仙长谷道远叫徒弟们回家休息,当着众位徒弟说道:“秋田,他们回家你可别走,你把庙内把式场子打扫干净,挑上几挑水,把院子泼了水,再挑一挑子水泡水筲,把大殿打扫干净,然后再回家。”众徒弟们见老师把秋田留下做这些苦工,不问可知,我们家里都有钱,到了秋后我们都有供献的钱财;秋田家中寒苦,不孝敬老师,老师故意罚他做苦工。众徒弟背地里议论,哪里知晓仙长别有用意。秋田奉老师的差派,不辞劳苦,先用竹耙把场子的黄土搂平,然后挑水来用洗脸盆泼水;又挑一挑子水,把水筲放在大殿,泡好,把大殿打扫得干干净净。收拾完了,恭恭敬敬站在仙长的面前说道:“弟子奉师命将大殿内外收拾齐毕,师傅还有什么分派?”谷道远说道:“白昼我传授你那一招,旁人用右手掌单风贯耳向你头部打来,你应当怎么抵挡?”秋田一愣:“师傅,弟子没有招数遮架,只可挨打。”谷道远道:“你这个东西可恶,你练了会子武术,难道说就没有招架的能力吗?为师告诉你:不怕他右手掌向你耳边打来,千万不可心忙意乱。你把气下贯于丹田,见他掌到,只把左臂往回一屈,他的手自然打在你的胳膊上。你的左右手都闲着呢,迎着面你愿意打他哪里就打他哪里,这就是武术之中的招数。这一招不准告诉别人,你要告诉别人,那就是你不能盛艺,我可就不传授你了,你要牢记。”从这日为始,临到晚间散场子的时候,必然把秋田留下,叫他先收拾院子,然后传授秋田招数。转瞬就是三年,众徒弟功夫也都练得不错了,仙长叫他们彼此过招;唯有法禅与秋田两个人在一处过招,一动手,法禅就输,因此法禅背地里怨恨恩师,与别的徒弟时常讲:“秋田一文钱也不孝顺老师,老师反把武术的精华传与秋田。咱们大家平素孝顺老师,老师可不将真能为传与你我,这明明是咱们大家拿钱养活着老师,供秋田练武。做老师的如此不公,反正我是不愿意练了,犯不上拿着钱供养别人。”这些徒弟一想法禅师兄说得有理,这个说我不练了,那个就说我不学了,一个个忿忿不平。但凡把式场子里面,就怕有这种徒弟。场子里要有这么一个,这个把式场子不用打算长久。这种人不明白教场子老师傅的难处。习学武术的徒弟总想着多学,不想常言有一句话:贪多嚼不烂。仙长因看徒弟们不够程度,不敢多教,方才落了大家的抱怨。其中也有向着老师的,暗地里告诉老师谷道远。仙长向来不以口舌为是非,不论什么事情,必要眼见为实,可虽然是这么说,仙长可就留上心了。这一日清晨,徒弟们练完了功,散场子的时候,法禅出了山门,到了庙东边墙角下,法禅止步向众位师弟说道:“你们大家今天看见了吗?方才秋田与我动手之际,他的招数与你我不同,可见得师傅教给咱们的就是闹着玩的一般,要照着这个样,明天我就不练了。”这话刚才说完,就听后面有人叫道:“法禅!”和尚扭回头一看,可吓了一跳!是老师。谷道远心中暗想:法禅恨师怨弟绝不能容,不如将他赶出山门,免生他故。法禅看见恩师,不由得脸上发赤。仙长含笑说道:“法禅!我这个师傅也不配有你这么个徒弟,我这庙里难住你这个真龙,明天你不必在我这里学习,你另投别的名师去吧!”说罢,转身进庙去了。法禅含羞带愧,他不但不说自己的错处,反倒羞恼变成怒,迁怒秋田。虽然秋田比我武艺高,师傅传他不传我,我要由此投名师、访高友将武术练成,誓将秋田战败,非要争这一口气不可。主意拿定,赌气回到庙内,暗中把他师傅广慈和尚的积蓄纹银四十两偷出来,作为路费,拜名师、访高友二次学艺。仙长谷道远自打发了法禅,第二天清晨众徒弟到齐,当众宣布:“法禅恨师怨弟,口出怨言,并非是为师不慈,皆因他秉性骄奢过度,若要传他真能为,得志必骄,骄则生慢,慢则必败;若不遇见高人便罢,若遇见能人,轻者带重伤,重者有性命的危险。你等千万不可与法禅学习,从此你等要谨守练武的规矩。”众徒弟道:“不劳师傅嘱咐,我等绝不敢学习他的劣迹。”自打法禅被赶出庙,这个场子里面真是一点儿风波也没有,早晚徒弟们用心练习武艺。这一日清晨,众徒弟将拳脚练完,各自归家用饭去了。唯有秋田不走,把场子收拾干净,又把大殿打扫完了,恭恭敬敬站在老师身旁,说道:“师傅您还有什么吩派没有?若没有什么事,弟子好回家吃饭。”仙长谷道远说道:“事倒是没有,明天我要放一天的假,我朋友家有喜事应酬,你看我身上这件道袍,已旧得不堪了。你与我借件新点儿的,我穿一天,穿完了再与人家送回去,你能办得到吗?”秋田道:“师傅之命岂敢违背,今天弟子去借。”“既然如是那么你就回家去吧。”秋田答应一声是,转身回家。他父亲秋老儿夫妇将才用饭,见儿子回来得太晚,问道:“你今天怎么这般晚才回来?莫非你师傅有什么事吗?”“倒没有别的事,我师傅明天放假一日,有喜事应酬,命孩儿与他老人家借件道袍,明天还要等穿,因此回来晚。”秋老儿道:“既是你师傅命你借道袍去,你吃完了饭就赶紧去借去吧!别误了他老人家穿。”秋田不由得皱眉道:“您老人家说得倒容易。道袍哪有地方去借?我师傅身量太矮,哪里有那么短的道袍呢?”秋老儿一听,说的也对,遂道:“我倒有个主意,莫若咱们与你师傅做一件道袍。你想好不好?”“做倒是容易,咱们家里哪有钱?”“孩儿呀!你太糊涂,自打你在庙里学艺,三年多的光景,你连一文钱也没孝顺过你恩师,你师傅也没与咱们爷们要过什么。咱们家虽然没钱,不是有两套豆腐的本钱吗?咱们先拿这一套豆腐的本钱,度量你师傅的身体买布,拿到僧衣铺去花几个手工钱,千万别误了你恩师明天穿。”秋田心中欢喜,知道父亲体恤儿子,成全自己练功夫,这才拿着一套豆腐本钱,到布铺中去买布,找僧衣铺,度量着师傅的身体,把道袍裁好,把工价开付完毕,秋田说道:“千万不要误了明天早晨穿。”掌柜的道:“你放心吧!明天绝误不了事!”秋田回到家里,一夜没睡好,怕道袍没做好,耽误师傅穿。天一亮,赶紧起来奔僧衣铺,问掌柜的道袍做好了没有。掌柜的说道:“做到后半夜方才赶完。”说着话把道袍拿出来,交与秋田。秋田接过来双手捧着,赶奔关帝庙。庙前山门早就开了,进山门奔大殿,就见师傅在大殿上站着,大概是刚用完了功,来到师傅面前,说道:“师傅!弟子我给您老人家借了一件道袍,您老人家穿着可不可体?”仙长将道袍接过来往身上一穿,正可体,说道:“这件道袍为师穿着正好,明天我穿完了,你再与人家带回去就是了。”第二天清晨来到庙中,一看老师回来了,师兄弟也都到齐了,大家彼此用功。练完,到了散场子的时候,众人全都回家用饭去了,秋田仍然是把场子收拾干净,又把大殿打扫已毕,来到师傅面前:“师傅没有什么事弟子要回家用饭去了。”仙长含笑说道:“秋田!为师有一件事对不起你。”“您老人家有什么事对不起我呢?”仙长叹了口气:“我到朋友家道喜,晚间朋友烦我帮着坐夜,看着喜棚,可巧来的亲友们赌钱,内中有一位推牌九,大家叫我帮着配注。我想几个铜钱的玩耍,也算不了什么,整整押了一夜的牌九。到天亮我整输了一吊六百钱。我没有钱还这笔账,才把你借的这件道袍当了两吊钱,还了人家一吊六,我还剩了四百钱,今天早晨我才回来,”说着话将当票子拿出来,交与秋田。“你家中若要有钱,先与人家赎出来,过两天我有了钱,我再还你。”秋田把当票子接过来,说道:“师傅,这点小事您老何必这样,待弟子与人家赎了,何必您老人家还我钱?弟子这点儿孝心就没有了吗?”说着话笑着与老师告辞回家。来到豆腐房,见他父亲在屋中收拾碗盏家伙,秋田赶紧走至面前,将当票子交给父亲,说道:“这张当票就是咱与师傅做的道袍,叫我师傅给当了。”秋老儿闻听,问道:“因为什么当了呢?”秋田将师傅典当的情由说了,秋老儿说道:“那么这个当票你打算怎么样呢?”“也没有别的,多早晚我师傅再想穿的时候,咱们想法子赎就是了。”秋老儿摇头道:“倘若你师傅晚间要穿,当铺上了门。你怎么办呢?”秋田不由得一愣,秋老儿又道:“我倒有个主意,你不是两床被褥吗?我那里还放着一床,拿你一床被褥、我一床被褥,两床被褥还顶不出一件道袍来吗?你师傅待你这么好,你也没孝顺过。古人有云:富人报之以财,贫人报之以义。就说你孝顺孝顺你师傅,也不为过。”说罢,令秋田赶紧拿着被褥将道袍赎出来,预备恩师借穿不必细表。日月穿梭,光阴荏苒,不觉又一月有余。这一晚日间散了场子,秋田仍然按以前的规矩都收拾已毕,站在老师面前,说道:“恩师还有什么事没有?”谷道远笑道:“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明天我还有个喜事的应酬,前次你借的那个道袍,我穿在身上正好,你还能与我借来吗?”秋田道:“师傅,您老人家候一候,待弟子借去。”说着话一直跑到家中,见到父亲,将道袍取出来,一直跑到关帝庙,双手献在师傅面前:“师傅您老人家看,弟子将道袍借来了。”“很好!”仙长将道袍接过来,将旧道袍脱下来,把新道袍穿上,越看越可体,问道:“你在哪里与我借的?怎么穿着这么可身体?”秋田说道:“师傅,我哪里给您老人家借这样合身的道袍?这是弟子与您老人家做的。”仙长不觉一愣:“你家道艰难,哪里有余钱与我做道袍呢?”秋田就把与父亲相商,用一套卖豆腐的本钱做道袍的情由说了一遍。仙长又问:“我将道袍典当了,又用何款项赎出来的呢?”秋田又把他父亲出主意用两床被褥将道袍赎出来的情由说了。仙长听罢,不觉珠泪双抛,说道:“家有慈父,外有孝子,何愁家道不兴,孺子日后不可限量。可有一件,为师对不过你呀!”“恩师待弟子慈善,哪一点对不过弟子?”仙长说道:“我且问你,你与我学习武术几载,你可知道?”“弟子与恩师学习三载有余。”“是呀!这三年的苦功,为师的一招真传未教,不料想你父子以义报我,就算你是我亲生之子,也不能如此孝顺,所以为师对不起你。今日为师与你将话说明,我打算授与你绝艺,你可愿意吗?”“师傅既欲赐教,弟子焉敢不学。”“好!你随为师这边来。”仙长说罢,转身由床榻上取过一个黄包裹来,双手递与秋田,说道:“我儿你将包裹打开,从古及今之绝艺皆在于此!”秋田赶紧双膝跪倒,将包裹接过来,将包袱扣解开,原来是一套书。打开书套,头一本上面写的是:混元一气法。开篇画的俱是老人,有站着的,有打坐的,也有比架势的。一篇一篇往后看,有画着龙的,有画着虎的,有画着一个女子,仿佛在云雾之中,脚下踏着许多喜鹊。秋田越看越看不明白,遂问:“恩师,这本书为何叫作混元一气?”仙长闻听,鼓掌大笑:“痴哉我儿!你要看明白,不是就有了道行了?此书为师尚有不能了解之处,若要将此书完全熟读,可称为大罗的金仙。不过我草草与你说一说,日后练到那个地步,必然细细传授你。如今大凡练武术的,只知四肢八节外表的健壮,外表只为外丹,外丹虽然强壮,其实不知内丹先天有亏;虽是表面上挺好,先天若真气亏损,无可滋补。但凡练武术之人,倘若有了病绝无生理。因将先天的真气运用在后天,损失先天的正气,岂不遇疾而亡?常言有句话: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古圣先贤留下的武术,原不为打人,也不为挨打,不过是保护自己的身体,补人身先天不足,论起不过是一个道字。所以混元一气法是武术之本源,先立其本,而后求末,有本末之道,人与天地同体,长生不老,延年益寿。此谓不老之方。今无非让你看看,再看第二本。”第二本上写着:易筋经拆解。头一个题目是无极图,第二个是有极图,第三个是太极图……看着又不明白。仙长笑道:“汝既不知,待为师说与你听。这一本易筋经,不过是拆解。易筋经乃上古轩辕皇帝遗留,直传到鬼谷子,鬼谷子传无极真人孙膑,无极真人传至大明。洪武二十年有一位得道的高人,乃与天师同宗,此人名叫张三丰,与他族弟张景悦,在武当山修炼。二人在山中运用混元一气,非用易筋经不可。易筋经招数太繁,因而拆改,按五行三才内含九宫八卦,五行名曰五首。三才分天、地、人三元,三六一百八十招为一元。六九五百四为九宫,内藏八卦、十二手单操像。十个天干右日右月,当中一点为十三式。地上有十二字跑大功,暗像十二个地支。外有三元是十八个字架,地上有十八趟摔子,摔子就是十趟地躺拳。此谓之上盘、中盘、下盘,是三盘的武功,这才是真正的三盘之法。自锤的图说,乃是太极图阴阳的两个点儿。若要将此拳之内的精华求出,可为陆地飞仙。你要练到这个地步,为师当倾囊相赠。你再往下看。”下面这两本写的是灵略图,上面画着一个马猴,翻篇往后看,画着一只猛虎。再往后看,有龙蛇、飞禽,看着甚不明白,遂请示道:“恩师!您老人家教徒弟学习武术,不知要此书谱何用?”仙长笑道:“此乃轩辕黄帝察天地之气候、访万物之灵动,唯猴子最灵,生来有三躲六闪之能力,因此指猿猴而留技击之法,为运用后天之用。复留黄帝内经以补先天之不足,名曰吸精导气之法,故后人称为洗髓经。僧家称为吐纳之法,故尔先后天由此分之。此图乃万物灵动,凡有呼吸之气者,皆有保自己生命的能力。因此轩辕黄帝,察天地之气候,按四时八气,用在人身上四肢八节,访万物灵动之所长,用在人的身上,可以能护人身。人有万物之灵性,保护自己身体,可强健筋骨气血流通。虽天地有不正之气,绝不能侵入身体。当年古圣运用原为自卫,遗留后世为不老之方。尔后将技击之法学成,抱定肝胆侠义的宗旨,不可错用,即为师平生之愿。没有昼夜的苦功,难达到精妙的目的,尔可要好自为之。今日起,晚间散了场子归家用饭,用完晚饭回到此处,庙中无人,待为师传授与你。千万不可练我所教的秘诀,汝若告诉别人,即是你心中不能盛艺,若叫为师知晓,绝不再传授与你。你要牢记心头。”秋田听老师这一片恳切之辞,说道:“恩师既肯赐教弟子,弟子绝不敢违,绝不敢泄漏半语。”“既然如是,回家去吧!晚间再来。”
晚饭后,来到西村口关帝庙把式场子,师兄弟已来了不少。恩师挨次传授,秋田也随着大众学习。练完,众徒弟各自归家,秋田不走,先将场子、大殿打扫干净,来至仙长的面前。仙长道:“秋田,为师先传授你各种武术的架子,先将架子站好,然后再练拳,这就叫万丈高楼从地起,水从源来树从根,站架子就是练武术的根基,若不将根基立好,岂能永久?”令他双足并立,直挺挺站好,两手下垂。“这个架式名曰无极图,由无极而生有极,由有极而生太极,天下武术皆从太极中出。这个架儿又名叫祖架,万不可用力,首若悬磬目往前看,取其自然之力,站久了不知有自己之身,如在云端之上,此为太极头一步入妙之境。练成,与人动手时不知有己,不知有敌,往来自由,身临千军万马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此谓之练神还于虚无;仍归于无极之地,此谓之无极图,尔不可轻视此法。”秋田遵师命,练完,仙长令他揉掌,散通身上下的浊力,此谓揉气之法。练太极二十四手揉掌,此为第一招。天交二更,传授秋田打坐的功夫,吸气、养神、打坐安眠。天交四鼓,仍然是站架子揉掌。转瞬间三年已过。秋田已经将三十六个大架拆了三百一十个小架,又名叫单式。并将揉掌、撕掌、揣掌、掖掌、挤掌、暗掌、劈掌、托掌、撩掌、换掌、摔掌各路单操的掌法练齐。脚法曲腿、踹腿、蹦腿、跨腿、劈腿、播腿、截腿、蹲腿、单磨盘、双磨盘腿、乌龙搅柱腿、十二趟阴截腿,各种的腿法。这两种功夫皆是单操,若没有单练的功夫,绝不能行。然后仙长夜间将秋田带至庙外,传授他夜行术之法。夜行术的功夫并非通俗所说的在地上剖坑兜土,往坑上头蹦。夜行术有十二个架式,按着架式由跑字而发。比如年轻人跑快了,两条腿就仿佛悬起来一般,这还是没有功夫。按着夜行术的架式跑好了,要窜房就用不着垫步拧腰,无论多高,就可以上到房顶上。把十二个架式练齐,窜高纵矮,可随意自如,这就是夜行术的功夫。白昼闲暇时,仙长与他讲论天下的剑客、英雄豪杰,姓字名谁,是哪一个门户的徒弟,使什么兵刃,遇着他怎样动手,哪一招厉害,用什么招数破他。并传他江湖黑话、各行市语。闲言少说,这一日夜晚学艺完毕,仙长道:“秋田,为师我实不相瞒,我的名字你是知晓了,我的外号,江湖人称知机子,大家以剑客之名抬举我,其实我称不起剑客二字。我追求道家的奥妙玄机,欲要隐避深山,与草木同枯,修得飞升羽化离魂夺舍,把丹修成,为大罗的金仙。我怀揣绝艺,不忍将此技艺埋没山谷,行至秋林寨,看此村庄风水很好,必有英俊之才,这才动怜才惜士之心,意欲教成几个徒弟,武术也可遗留后世。幸机缘凑巧,本庄的人不弃我残老,方才设立武学。据我看,所有的徒弟都是无福无德,唯有你与法禅可传我术,不想法禅德行浅薄,我不知道你的心田如何,这才以借道袍为名试你。传至于今,你的福德已至此,再不能多学。从今以后,你要踏我的足迹,积德修福,好好用功,日后你也许不可限量。古人有云:道在人为修在己。本门户的规矩,已经都告诉你了,不过是色戒淫戒,不准打把式卖艺。日后你要传与徒弟,不可轻传匪人,谨遵侠义道的天职义务,急人之急,救人之难,济困扶危,这就是门户中的五戒,你要牢牢记在心中。你我师生一场,我也无别物赠你,唯有宝剑一口,相赐与你,以做纪念。”仙长将宝剑取过来,秋田赶紧双膝跪倒,仙长双手将宝剑递与秋田:“此剑出于战国欧冶子,秦始皇佩带此剑,曾背剑斩荆轲。此剑名曰辘轳,锋利异常,能斩钉剁铁、切金断玉、迎风断草、吹发可过,真乃稀世之珍。今割爱赠于你,你可宝而藏之。”秋田跪在那里不敢接受,说道:“恩师您老人家虽割爱相赠,弟子不敢夺恩师心头之爱,恐怕无福消受。”仙长说道:“我看你堪受此宝,故此相赠于你,此剑虽佳,可惜就是尺寸太长。此剑不可轻示人,定要严密收藏,你不必推辞。今夜已晚,你将此剑带回家中。明日你早来,我还有要言与你相商。为师最爱吃你们豆腐房的豆腐,你拿个碟用油盐给我拌一碟子来,还有白酒一壶,你再与我买四个烧饼,就算你与我饯行了。明日你我师生再谈,快快回去吧!”秋田只得起身形告辞,携剑归家。次日五鼓起来收拾酒菜,用提盒盛好,奔西村口关帝庙。秋老儿领着秋田来至里面大殿,吃了一惊:大殿之内不用说仙长,连所有的东西一概皆无。父子心中明白,仙长是世外的高人,借此遁迹,真可称得起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怅然良久,秋田情之所感,眼泪不由得如泉而下。秋老儿说道:“既然你恩师远走,也没有地方寻找他老人家,你望空一拜,随父归家。”秋田跪倒行礼,口中说道:“为弟子不能远送恩师,恕弟子不孝之罪。”父子悲叹而归,照旧做自己的买卖,秋田刻刻用功。秋田实指望二老双亲永延高寿,怎奈秋老儿年迈,又兼着幼年的操劳,一病不起。秋田各处延医调治,医药无效也是枉然。秋田是个孝子,大家添费相助,将衣衾棺木预备好了,老人家就不行了。秋田全身重孝,侍奉老母,无奈他的娘亲年已七旬有余,早就有病,又痛失夫君,悲哀过伤,卧床不起。秋田买卖也不能做了,只得在母亲床前床后煎汤熬药,日夜服侍。怎奈他娘亲的阳寿已至,难为秋田求亲赖友,把娘亲与父合葬,祭之以礼,葬之以礼,痛尽其哀。事毕,守灵三载。这三年内,日夜练武不停。三年孝期已满,买来冥纸冥钱,就在坟前烧化,痛哭了一场,收拾了一个小包裹,携剑闯荡江湖绿林道,走遍天下各省。因相貌像个老寿星,江湖上遂送了一个浑号,人称南极昆仑子,又称北侠。年纪高迈恋土难移,遂回宣化府秋林寨,拜会众亲友,设立一个把式场,打算教授传徒。邻村蓝家寨有亲弟兄三个人,一个叫蓝田宝、一个叫蓝田玉、一个叫蓝田璧。家中是个大财主,弟兄三人不但练功夫用心,而且孝顺恩师,弟兄三个相商,与老师盖房置地,秋田是再三相拦,无奈拦阻不了,这就是秋田孝顺过老师的果报。最后收了一个徒弟,原籍是浙江钱塘县,姓潘名龙,表字鸿鼎,在家中因事逃至宣化府秋林寨。他家中很富,自幼好练武术,闻北侠之名,竭力请求,北侠不得已收为门人弟子。学成后,奉师命归家,后在杭州开设飞龙镖局。他曾来信,老侠客也曾到过杭州,潘龙对待恩师倒是十分的恭敬,自师傅回宣化府秋林寨,潘龙是三节两寿礼物无缺,来往书信不断,师生感情也厚。如今秋老侠客在家中纳福,又收了两个小徒弟,是本庄人,亲弟兄哥儿俩,一个叫高清、一个叫高悦。蓝氏三矮时常在老师的面前请教,北侠到如今倒是个乐境,所有外面的闲事一概不管。这一日老侠客正在大厅闲坐,五个徒弟在两旁垂手侍立,听老侠客讲究武术的要素,外面进来一名家人,说道:“启禀老侠客得知,外面有杭州飞龙镖局您老的徒弟潘龙,打发长子携带书信,前来面呈老侠客。”家人听老侠客分派,把潘震领进来,双手将书信向上一递。北侠将书信接过来,不看则可,一看书信,遂率众徒弟赶奔杭州县,把个杭州闹得地动天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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