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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书名: 道林·格雷的画像 作者: (英)王尔德 本章字数: 6662 更新时间: 2023-11-22 15:25:55
第二天早晨,他正坐着吃早餐,巴兹尔·霍尔沃德在仆人的带领下走进了房间。
“可算找到你了,道林,”他一本正经地说,“昨晚我就来找过你了,他们告诉我你去看歌剧了。我当然知道是不可能的,但我真希望你留了言,说你到底去哪儿了。害我担心了一晚上,生怕悲剧接二连三地发生。我想你一收到消息就可能给我发电报。我是在俱乐部随便翻阅《环球报》的晚间版看到的,一看到消息我就赶到了这里,可惜没能找到你。你是不知道整件事后我有多伤心。我知道你肯定也不好受。可是你去哪儿了?是去看望那个女孩的母亲了吗?我还动过去那里找你的念头,报纸上还登了地址呢,好像是在尤斯顿街,对吗?不过我担心太冒失了,不能为你分忧,反而会给你添乱。可怜的女人!她的状况肯定糟透了!那可是她的独生女!她对整件事怎么说?”
“亲爱的巴兹尔,我怎么知道?”道林·格雷嘟囔着,他从一个冒着小金珠泡泡一样的威尼斯酒杯里抿着淡黄色的酒,看起来很不耐烦,“我就在歌剧院里。你也真应该去那儿。我第一次见到了哈里的姐姐格温德伦夫人。我们待在她的包厢里。她迷人极了。帕蒂的歌也唱得极妙。别再讨论那些可怕的话题了。要是没有人讨论,这样的事情就算从没发生过。就像哈里说的,只有表达出来,事物才会真实存在。顺便说一句,茜比尔可不是那个女人的独生女,她还有个儿子,想必也是个迷人的小伙子。不过,他没登台表演,好像是个水手还是什么。好啦,说说你吧,谈谈你作的画吧。”
“你去看歌剧了?”霍尔沃德说,语速极慢,带着一种痛苦的压抑感,“茜比尔的尸体还躺在某个脏兮兮的寓所里,你居然去看歌剧了?你那个漂亮的女孩甚至还没入土为安,你居然在我面前说另一个女人很迷人,说帕蒂的歌唱得极妙,天哪,伙计,等待她那具小小白色尸体的是何等的恐惧!”
“住口,巴兹尔!我不听!”道林大叫着跳了起来,“用不着你来教我。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过去的事情也已经过去了。”
“你把昨天当成了过去?”
“这跟时间长短有什么关系?只有肤浅的人才会花几年时间来摆脱一段感情。一个人如果能掌控自己,就能轻而易举地治愈悲伤,就像他能轻松创造快乐一样。我不想被自己的情感左右,我得利用、好好享受、支配自己的情感。”
“道林,这太可怕了!是什么让你完全变了。你看起来跟那个奇妙的少年一模一样。那个少年每天都会来我的画室,坐在那里让我画画。那时的你单纯、自然,极有爱心。你是世上最纯洁无瑕的人。现在我也不知道你中了什么邪。你说话的时候像是没心没肺,毫无同情心。这都是受哈里的影响。我看出来了。”
道林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他走向窗前,有那么一会儿,他只是看着阳光斑驳的翠绿色花园。“他帮了我的大忙,巴兹尔,”他良久才开口道,“比你帮我的要多。而你只会教我爱慕虚荣。”
“好吧,我已经受到了惩罚,道林,或者说将来总有一天会受到惩罚的。”
“巴兹尔,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转过身来大声说,“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我以前画的那个道林·格雷。”画家不无伤心地说。
“巴兹尔,”道林说着走到他身旁,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来晚了。昨天,我听说茜比尔·文自杀的消息时……”
“她自杀了!天哪!真的吗?”霍尔沃德大声叫道,一脸惊恐地抬头看着他。
“亲爱的巴兹尔!你肯定不会以为这是一场普通的事故吧?她当然是自杀的。”
霍尔沃德将脸埋在手里。“太可怕了。”他喃喃道,浑身战栗着。
“不,”道林·格雷说,“没什么可怕的。是这个时代最浪漫的悲剧才对。一般说来,演员都过着最普通的生活。他们是称职的丈夫、忠诚的妻子,或是某些索然无味的人。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无非是中产阶级的美德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茜比尔却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她的生活堪称一部最完美的悲剧。她是剧中的女主角。她谢幕的那晚,也就是你上次看她表演的时候,她演得很糟糕,因为她以为的爱情是真实的,当她明白爱情只是虚幻的,便像朱丽叶一样自杀了。她再次进入了艺术的世界。她身上有种殉道者的精神。她的死具有所有殉道者悲戚的无能为力、所有荒废的美。但是,我说这话的时候,你千万别觉得我没有忍受痛苦。如果你昨天在那个特别的时刻来这儿——像是五点半,还是五点三刻,你就能发现我也掉下了眼泪。就连到这儿捎来消息的哈里也不知道我到底怎么啦。我痛苦得无以复加。不过,痛苦的感觉很快过去了,我不能老是重复这种感情。除了感伤主义者,谁也没办法做到。巴兹尔,你对我很不公平。你来这儿安慰我,真是个好人。可是你见我已经获得安慰,转而勃然大怒。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人怎会这样!你让我想起了哈里跟我讲过的一个故事,有个慈善家一生花了二十年想要申冤,还是想改变某个不公平的法律,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最后他终于成功,结果却大失所望。他成天无所事事,无聊得要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厌世者。再说了,亲爱的巴兹尔,如果你真想安慰我,就教我怎么忘记所发生的事儿,或是教我以适当的艺术角度来看待往事。戈蒂耶[29]以前不是老写什么‘艺术的慰藉’之类的东西吗?我记得有天在你的画室拿起一本牛皮纸封面的书,恰巧看到了那段讨喜的说法。呵呵,我可不像我们当初在马洛时你跟我说起的那个年轻人,他老说什么黄色的缎子可以慰藉生活中所有痛苦。我也很喜欢那些可以抚摸、把玩的漂亮玩意儿:古旧的织锦、青古铜、漆器、象牙雕塑、精美的环境、奢华浮夸的东西。这些东西让我们获益匪浅。但他们创造出来的艺术气质,或者至少是展现出来的艺术气质,对我来说更为重要。正如哈里说的,做自己生活的旁观者,是要逃避生活的痛苦。我知道我这样跟你说话你准感到很吃惊。你压根儿就没意识到我已经长大了,当年你认识我时,我还是个学童。我现在已经成年了。我有了新的激情、想法和观点,早已不是过去的我了,但你一定要像以前一样爱我。我变了,但你一定要永远做我的朋友。我当然很喜欢哈里。但我知道你比他好。你虽然没他强大——你太害怕生活——但你更好。过去,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多么的快乐!巴兹尔,别离开我,别跟我争吵。我就是我。除此之外,没什么好说的了。”
画家莫名被感动了。他极其喜欢道林,他的人格魅力曾是他艺术的重要转折点,他实在不忍心再去责备他。毕竟,他的冷漠很可能只是一种情绪,终会消失的。他身上还有很多良善和高贵的品格。
“好吧,道林,”他终于苦涩地笑道,“自今天起,我不会再在你面前提起这件可怕的事儿了。我认定你的名字不会跟这件事有任何牵连。今天下午验尸。他们传唤你了吗?”
道林摇摇头,一听到“验尸”这样的字眼,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厌恶的表情。这种事情自然让人觉得粗俗不堪。“他们不知道我的名字。”道林回答道。
“可她总该知道吧?”
“也只知道我的教名。我相信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提及过。有一次她告诉我,别人都对我非常好奇,想知道我是谁。而她总是跟他们说我叫白马王子。她很可爱。巴兹尔,你一定得画一幅茜比尔的肖像。除了记忆中的几个吻,几句支离破碎、可怜兮兮的话外,我还想拥有她更多的东西。”
“我尽量做点儿什么,道林,只要你高兴。不过,你一定得来给我当模特。没有你,我没法儿继续作画了。”
“我不会再给你当模特了,巴兹尔,不可能了!”他后退着大声叫道。
画家盯着他。“亲爱的孩子,你在胡说什么!”他也大声喊道,“你是说你不喜欢我为你作的画吗?那幅画呢?你为什么把屏风放在画像前面?让我看看。这是我迄今为止最好的作品了。道林,把屏风拿开。你的仆人居然把我的画这样遮盖起来,真是太可耻了。我进来的时候就感觉这个房间不一样了。”
“这跟我的仆人没有干系,巴兹尔。你不会以为我会让他替我布置房间吧。他顶多有时帮我摆弄花花草草而已。不,是我自己的点子。画像上的光线太亮了。”
“太亮了!没有的事,老兄,不是吗?画像放在这里再合适不过,让我瞧瞧。”霍尔沃德说着朝房间的角落走去。
道林·格雷突然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声,冲向画家和屏风之间。“巴兹尔,”他的脸都变白了,“你绝不能看。我希望你不要看。”
“不能看我自己的作品!你在开玩笑吧。为什么不能看?”霍尔沃德哈哈大笑道。
“巴兹尔,如果你执意要看,我以我的名誉担保,只要我活着一日,就绝不会跟你说话。我很认真。也不想解释,你也不要问了。不过,记住了,你如果敢碰这个屏风,我们之间就算完了。”
霍尔沃德目瞪口呆,错愕地看着道林·格雷。他以前从没见过道林会像这样。年轻人怒气冲冲,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他攥紧拳头,怒目圆瞪,两只眼睛活像两个喷着蓝色火焰的圆盘。他浑身颤抖着。
“道林!”
“别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儿?当然,如果你不希望我看,我不看就是了。”他说话的语气相当冷漠,转身朝窗户走去,“不过,我连自己的作品都不能看了,这似乎也太荒唐了,特别是今年秋天我还要把这幅画拿去巴黎展出呢。不过,送去之前我还得上一层色。所以,我总有一天会看到。为何偏偏今天就不行?”
“展览?你要拿这幅画去展览?”道林·格雷大声叫道,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向他袭来。那他的秘密岂不是会大白于天下?人们对他的隐私岂不会目瞪口呆?绝对不行。他得想想办法,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办,但必须立马做点什么才行。
“是的。我想你不会反对吧。乔治·佩蒂特想要收藏我最好的作品,到时候会拿到塞兹街进行特展,这次画展会在十月的第一个礼拜开幕。这幅画我只占用一个月,这点时间想必你不难匀出来吧。事实上,你到时肯定不会待在城里。要是你老是将画放在屏风后面,想来你也不在乎吧。”
道林·格雷揩了揩脑门上渗出的汗珠,感觉自己处于极度危险的边缘。“一个月前,你告诉我永远不会拿去展览。”他大声说,“现在为何出尔反尔?你们这种始终如一的人情绪跟其他人一样说变就变,唯一的区别就是你们的情绪毫无意义。你没忘记吧?你曾拍着胸脯说,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你把它送去展览。你跟哈里也是这么说的。”他突然不再说了,眼里闪出一道光芒。他记得亨利勋爵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跟他说过:“如果你想经历奇妙的一刻钟,那就让巴兹尔告诉你,为什么不送你的画去展览。他跟我说起过,真是让我长了见识。”没错,兴许巴兹尔心底也藏着某个秘密。他何不去问问。
“巴兹尔,”他说着走到近前,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脸,“咱俩都有秘密。你先把你的秘密告诉我,我再把我的告诉你。你先前为什么不愿意展出这幅画?”
画家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道林,如果我把真相告诉你,说不定你就不会那么喜欢我了,准会笑话我。这两种情况我都受不了。如果你叫我永远不要看你的画,我同意。我可以永远看着你。如果你希望我把最好的作品收藏起来,不让世人看到,我也心满意足。在我看来,你的友谊比我的名誉或者名声珍贵。”
“不,巴兹尔,你一定得告诉我,”道林·格雷坚持道,“我想我有权知道。”他内心恐惧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好奇心占了上风,决定探究巴兹尔·霍尔沃德的秘密。
“坐下,道林,”画家环顾四周说,“我们先坐下。只须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觉得画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起先这样的东西并没有引起你的注意,但突然就出现在你面前了?”
“巴兹尔!”道林颤抖地抓住椅子的扶手叫道,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他。
“看来你还真注意到了。别说话,先听我说。道林,从我认识你的那时起,你的人格就给我带来了非同一般的影响。我的灵魂、头脑以及精力都被你左右,看不见的理想像美梦一样在我们艺术家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而你则成为了这个理想的化身。我崇拜你,妒忌每个跟你说话的人,我只想独占你。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开心。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仍然会出现在我的艺术里……当然,我从未向你吐露半个字。这样的事情看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你不会理解的。我自己几乎都理解不了。但我知道,面对完美时,整个世界在我眼里都是妙不可言的——真的太奇妙了,也许正是因为在这样疯狂的崇拜中,才会有失去崇拜你的危险,丝毫不亚于继续崇拜的危险……随着时间一周一周地推移,我对你的沉湎越来越强烈。然后出现了新情况。我将你画成了穿着华丽盔甲的帕里斯[30],画成身披猎人斗篷、手持锃亮长矛的阿多尼斯[31]。你头戴莲花冠,坐在哈德良国王的船头,凝视着浑浊的尼罗河。你倾身看着希腊森林里的一池静水,在如银镜一般的水中看着自己的惊世容颜。这才是艺术本来的样子,无意识、理想化、遥不可及。一天——我有时在想,那准是命中注定的一天,我决定替你画一幅美妙绝伦的肖像,还原你本来的面目,不穿古代的服装,而是穿着你现在的衣服,穿着这个时代的衣服。我不知道是因为用了现实主义的手法,还是仅仅因为你无遮无拦,直接呈现在我眼前的人格魅力,我无法分辨。但我知道我的一笔一画,每一抹色彩似乎都能展示我内心的秘密。我越来越害怕有人担心我的偶像崇拜。道林,我觉得我流露了太多的东西,在画像里倾注了太多的个人元素。所以,我下定决心,绝不允许展出这幅画,当时你还有点儿生气,但你从未意识到这幅画对我意味着什么。我曾将原因告诉过哈里,他还笑话我。不过我并不介意。画作完成后,我曾独自坐在它面前,感觉自己做得没错……几天过后,画像离开了我的画室,我也不再为他神魂颠倒,反而觉得自己以前挺傻的,除了你的盛世容颜以及我的丹青妙笔,我居然会凭空想象还能在画中看到别的东西。即便现在,我仍然忍不住觉得,人在创作中感受到的激情会在作品中真实展示出来,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艺术终归比我们想象的抽象。形状就是形状,颜色就是颜色,仅此而已。我常常觉得,艺术对艺术家的掩饰要远胜于对他的揭露。所以,我收到巴黎的邀请后,便决定将你的这幅肖像作为展览中最主要的作品。我从未想过你会拒绝。不过我现在明白了,你是对的。我不能展出这张画像。道林,我跟你说了这样的事儿,你可千万别生气。我以前就跟哈里说过,你天生就是被人崇拜的对象。”
道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脸上也慢慢有了血色,笑容在唇间绽放。危险已经解除,他暂时安全了。不过,他忍不住极为同情刚才进行一番奇怪表白的画家,心想自己会不会被一位具有人格魅力的朋友如此左右。亨利勋爵倒也有这种魅力,却也相当危险,不过也仅仅如此而已。他聪明绝顶、玩世不恭,并非真的讨喜。会有人让他如此奇怪地崇拜着吗?他将来在生活中会崇拜谁吗?
“道林,你居然在画像中看到了这一点,”霍尔沃德说,“我觉得真是太奇怪了,你真的看到了吗?”
“我的确看到了,”他答道,“非常奇怪的东西。”
“好吧,你现在不介意我看那幅画了吧?”
道林摇摇头:“巴兹尔,你千万别提这个要求了。我不可能让你站在画像前。”
“将来总可以吧?”
“永远不可能。”
“好吧,你或许是对的。那就再见了,道林。在我的一生中,你是真正影响我艺术的人。不管我做了什么有益的事情,都是因为你。啊!你是不知道我刚才跟你说的话费了我多少气力。”
“亲爱的巴兹尔,”道林说,“你跟我说什么了?只不过跟我说了你觉得很崇拜我而已。这样的话甚至连恭维都算不上。”
“这本来就不是恭维,只是袒露心迹。现在我已经把心里话跟你说了,似乎也失去了什么东西。兴许人们永远不应该把自己的崇拜说出来。”
“你的这番告白太令人失望了。”
“为什么,你期望我会说什么呢,道林?你在画中没看到别的什么吧?没别的东西了吧?”
“没有,没别的东西了。你为什么这么问?你可千万别谈什么崇拜了,这样真的很傻。我们是朋友,巴兹尔,永远都是。”
“可是你有哈里了。”画家不无伤感地说。
“噢,哈里!”道林不由得发出阵阵笑声,“哈里白天净会胡诌些不可信的事情,晚上净会干些不可能的事情。我倒是想过这样的生活。不过,如果我真遇到麻烦了,我是不会去找哈里的,宁愿找你,巴兹尔。”
“你会再为我当模特吗?”
“不可能!”
“道林,你要是拒绝了,我的艺术生涯就算结束了。谁也不可能碰到两件理想的事儿,碰上一件的人都很少。”
“巴兹尔,我没法儿解释给你听,不过,反正我不会再给你当模特了。画像里有某种致命的东西。它有自己的生命。改天我找你喝茶。这样的事情同样叫人开心。”
“恐怕只是你觉得开心吧,”霍尔沃德遗憾地嘟囔道,“好吧,那就再见了。很遗憾你不能让我再看那幅画了。不过也没办法。我非常理解你的感受。”
霍尔沃德刚离开房间,道林·格雷便兀自笑了。可怜的巴兹尔!他哪里知道真正的原因!真是太奇怪了,他不仅没有透露自己的秘密,反而无意间套出了朋友的心里话!那番奇怪的表白对他带来了多大的影响。画家间或性的妒忌、狂热的崇拜、夸张的赞颂、奇怪的沉默——他现在全明白了,并感到很难过。两人充满着浪漫色彩的友谊似乎有某种悲剧性的东西蕴含其中。
他叹了口气,按响了铃。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把画藏好,绝不能再冒险让人家发现了。他也是真够疯狂的,居然把这幅画放在一个任何朋友都能进入的房间里,哪怕只放区区一个小时,也凶险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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