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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所谓商人 作者: 史生荣 本章字数: 15550 更新时间: 2023-08-10 09:42:37

老三的事仍然没有动静,就那么不明不白地关在看守所。人关在那里,就成了全家人心里的一块病。老三更是心急烦躁,每次家里人去探望,老三都要痛哭一回,说他要出来做生意,说钱花出去多少都不怕,他出去很快就能挣回来。从赵得厚、伍根定处打探不到消息,只好让彩玉去问唐表哥。陆二禄对彩玉说,你去了不要多说什么,更不要怀疑人家,你只把目前的情况对他说清,然后请他再想办法。咱们先礼后兵。十万块钱扔进去,总不能听不到一点响声。如果老三被判了刑,咱们再和他算细账。

彩玉有口难言。这事她比谁都着急,也觉得她比谁都有权利埋怨别人,因为兄弟一起做生意掺沙子,现在谁都没事,谁都好好的整天花天酒地,只有她的丈夫进去了,只有丈夫一个人承担了责任,但她却成了被埋怨的对象,被打骂的罪人,好像一切都是她的罪过。但她什么也不能说,毕竟二兵拿了人家的十几万,唐表哥拿了钱又没有动静。彩玉转身要走时,陆二禄再次叮咛说,去了千万不要对人家发火,也不要说别的话,现在老三在人家手里,惹恼了人家对咱不利。你只让他再问问他们的局长,看这事究竟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也这么长时间了,风声早已经过去了,要放要关,也是他们一句话的事情。

彩玉走后,陆二禄越想越觉得窝囊废。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多少钱花进去了,别说推磨,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看来不下狠心不行,太软弱了更不行。老三被抓到现在,一直低调软弱,可这帮家伙天生就是专捍软柿子的。陆二烦恼地在地上走几个来回,也没有别的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伍根定使点劲,看能不能把老三悄悄放出来。只要人出来,你们什么时候有时间处理就什么时候处理去。

伍根定也买了手机,见人就炫耀是老婆下海给他买的。陆二禄拨通伍根定的手机,说了他的想法。伍根定一连说了几个不行。陆二禄不高兴地说,我们一直软弱,可软弱了半天谁都没把我们当回事,我想不如强硬一点,先把老三放出来。如果放出来还没人管,那正好;如果放出来有人管,我们正好和他们闹腾闹腾。你不要怕,出了事我兜着,市政法委书记我也认识,市领导也是人养的,市领导也不是不需要钱,大不了花钱,这回豁出去了。

伍根定说,事情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也不是强硬不强硬的问题,关键是考虑怎么能把事情办好。我已经和你说过多少遍了,没人管就这么稳着是最好的办法,千万不要自找麻烦,如果能这么风平浪静拖下去,最多一年,多大的冰疙都能融化掉。

一年,说得倒轻巧,那种地方待一天,全家就不得安宁一天。陆二禄叹口气,说,要不你去问问,看有没有规定,不审不判最多能关押多少天,如果有最高限定,限定是多少。我觉得好像有限定,如果他们违反了限定,我觉得就可以和他们闹。

伍根定说,规定是规定,执行是执行,还用问吗?如果你硬要人家说个期限,那好,人家立马判你徒刑,你干不干。

伍根定的话一下让陆二禄感到真的是没有办法,真的是老牛掉进井里了,有劲也没处去使。陆二禄说,那么你说,究竟该怎么办。

伍根定说,我不是给你说了吗,你还信不过我吗。只能等着,如果有什么机会,我自然会告诉你怎么办。

结束了通话,陆二禄烦恼地坐一阵,觉得还是伍根定说得有道理,只能被动等了。

脸上的伤愈合得不错,吃东西已经没什么大碍。正想着要去干点什么时,何影打来电话,问他的伤好了没有。

这个姑娘,性子倒急。昨天他已经跟老四和家里人说了,大家听说是大学生,都有点担心能不能驾驭得了。老四虽然也有点自卑,但还是很高兴。陆二禄觉得还是让何影来家里一趟好,来了也让大家都看看。陆二禄说伤已经基本好了,然后问何影有没有空,能不能来他家一趟。何影一口答应后,陆二禄说,我家就在园林局的西边,你打车到园林局门口,我在那里接你。

老四出去了,他已经打传呼让他赶回来。陆二禄把何影接到了自己家。自己家不但收拾得干净一些,水果饮料也齐全一些。老四家里不行,老四有点邋遢母亲也不善于收拾屋子。陆二禄要春枝过去帮母亲收拾一下屋子,然后再把何影领过去。

坐下不久,何影便转着楼上楼下看房子。看一遍,何影说,上学时,我背诵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但只知道那是把穷人和富人放在一起比较,今天看了你的房子,我才真正理解了什么是富人,什么是穷人,什么是酒肉臭,什么是冻死骨。

陆二禄很开心地笑了。他觉得何影这姑娘不仅聪明,性格也开朗不错,他就喜欢这样性格的人,这样的人特别好相处,也特别好打交道。可惜陈小玉的性格有点过于沉稳。

陆二禄发现春枝一直蹭着不走。再次偷过来催她快去。春枝却一下哭了,而且哭得很是伤心。陆二禄奇怪地问怎么了。春枝说,你在外面养小老婆我也认了,可你还隔三差五把她领回来,我知道你就是想把我气死。

陆二禄一下明白了。春枝最近草木皆兵,那天他告诉她何影是朋友的女儿看来她还是不信。陆二禄忍住笑,提住她的耳朵将她的头扭过来,说,你知道她来干什么来了,我要把她介绍给老四,要不我干什么要你去收拾屋子。春枝一下高兴了,她甚至笑出了声。她还以为要她去收拾屋子是要把她支开哩。春枝急忙擦干眼泪,高兴地快步走了出去。

老四回来,春枝便拉了老四要老四好好打扮打扮。老四穿了一身新衣过来倒显得有点死板,也好像是专门来相亲的乡下青年。陆二禄解嘲说,老四就听他嫂子的话,你看,让他嫂子瞎打扮成了新女婿。

何影很大方地看着老四笑。好在老四说话还算得体,他说,是我自己特意穿的,穿新衣服,表示对客人的尊敬。

何影觉得老四还可以。虽然没有陆二禄高大,也没陆二禄精神,感觉有点虚胖,但并没让人不舒服的地方。如果智力性格没问题,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再说,嫁富人,没有毛病就不错了,太好了,咱也高攀不上,咱也没陈小玉那样的好命。

坐着闲聊几句,感觉老四谈吐虽不文雅,甚至有点粗俗,但也还有点分寸。智力是没有一点问题。何影一下感觉很是满意,她同时觉得,也不能单纯地挑人家,人家当然也要挑她了。人家能不能满意,也是一个问题。她觉得也应该表现表现。但炫耀自己的优点是最没水平的人。她觉得还是抱一颗平常心好。陆二禄说要吃饺子,她觉得应该到厨房去帮嫂子做饭更好。何影起身说,我去择饺皮饺皮是我的拿手活儿,我一个人,至少能供你们四五个人包。

一起吃过饭,已经是中午两点多了。何影要回去。陆二禄说,回去也没什么事,不如让老四陪你去转转,年轻人在一起,也快乐一点。何影没表示反对。陆二禄看眼老四,老四说,西郊河滩改造成了森林公园都说不错,要不咱们到那里去看看。

城市坐落在洪水河边,北郊公园实际就是洪水河在这里转了个弯留下的一片河滩。过去的河滩柳树茂密芦苇从生,水滩河湾到处都是野鸟野鸭,去年整修成公园,芦苇滩变成了花坛游乐场还有小广场。柳林也开辟出了一条条水泥小道河湾也开挖成了人工小湖。有树有花又有湖,离城也很近,北郊公园就成了人们休闲游玩的一个好去处。老四提出到茶摊喝茶,何影看着老四,说,你是不是整天就泡在茶摊,不是打麻将就是胡聊天。

老四说,做生意,就得交一帮朋友,有时候谈生意,也是边吃喝边谈。但我不赌博,打麻将也没瘾。

这就不错了。十个老板九个赌,不赌就很难得了。何影带头进入林间小道,老四只好跟着走树林很密,路也很窄,进入,立即有股阴冷幽暗的感觉。前后再没有别的游人,游人不是在茶摊打牌,就是在湖里划船。何影觉得小城人就是这样,在这样安静的地方打牌,只图热闹,不懂得享受幽静。

老四已经和她并肩走在了一起。在这样一个密林里并肩行走,何影一下觉得真的是在谈恋爱了。她不禁一下有点拘束,也觉得刚刚认识。刚认识就像老恋人一样进人这样的地方,确实有点太快太撞。老四开始问她家在哪里,父母是干什么的。问一句答一句后,何影突然觉得这样一问一答太没意思,便一口气将自已和家里的情况全部说了一遍。

二哥只说给他介绍个对象,只说是个大学生,他以为是那种自费或者五大生,没想到是正儿八经的本科生,而且现在仍然算外贸局的正式职工。他从小就羡慕那些有工作的女孩子,特别是那些在机关上班的女孩子,背个小背包,骑辆小自行车,见了人就骄傲地说,我上班去。所以他找对象,首先是找个上班的。至于大学毕业生,他就没敢想过。上初中时,班里有个女生考上了中专,但他觉得那是人家的事,和他无关,因为他的学习成绩和人家比,差几个等级,自己别说考中专,连个高中都考不上。自己不敢做大学梦,竟然有可能娶一个大学毕业的老婆。老四一下拘谨起来,甚至一下感到有点自卑,但他想竭力表现一下自己。老四说,这里的风景算个什么,你去过华山没有,那风景,才叫美。何影说,华山也就是个奇和险,黄山和峨眉山你去过没去过?除了奇和险更吸引人的是秀。

老四问,黄山在哪。

在安徽。

安徽在哪。

何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觉得老四不像在开玩笑。她清醒地认识到,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半文盲而非大学同学。何影的心不由得紧缩一下。但她又想,也好,文盲倒更单纯一些,也更好驾驭一些。有钱再有知识,那麻烦也就大了。何影平静地说,安徽就在安徽,安徽是一个省。

老四红了脸说,我说的是安徽在咱们的哪个方向,在咱们的东面还是西面。这回更让何影吃惊。竟然连起码的地理知识都没有。该不会是小学没毕业吧?何影急忙问上没上过学。老四不好意思地说,上过初中,地理也学过,但一上地理课,我就瞌睡,老师也不好好教,我都不知道地理学了些什么。

何影急于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少文化。何影说,你能不能读懂报纸,会不会写封信。

老四红了脸挠了头说,我从小没好好学习,也最怕考试,文化方面是我的弱项,也最怕人提这方面的事,这几年经商,识的那点字也差不多忘光了。

何影说,那你的强项是什么?老四说,强项是做生意,我做生意一次挣过三万多块,你信不信。何影再看老四一眼,说,你的强项是做生意,不知你会不会算成本,成本一般应该包括哪些要素。

老四呵呵笑了,说,我最怕考试,但不怕考做生意。成本有多种算法,简单的说法就是做这笔生意花费了多少。具体说,应该包括投入的资金,投入的人力物力,还要加上资金的利息和设备的折旧。比如贷款做生意,就要加人贷款的利息;自己的钱做生意,也要算这笔钱存人银行的利息。如果做生意赚的钱还没将钱存入银行赚得多,那么生意也算赔了。

虽然没有文化理论知识,但有一定的社会经验和经商知识,也可以了。有文化知识又怎么样,文化知识自己不算少,可是又能怎么样,照样混得不如人家也没赚到一分钱。再说,文化知识自己有就够了,再要自己的丈夫有同样的知识,也是重复浪费。当然,他没文化知识,就会羡慕尊重她的文化知识,这样以后倒不吃亏。何影的心情一下愉快起来。她一下特别想多和他谈谈。她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我是说,一辈子就打算做这种空买空卖的生意,还是有别的想法。

老四说,想法很多,谁能没想法。我想过办工厂,就像人家南方的一些地方,生产服装生产日用品,但搞这些需要资金,也需要技术,还有,咱们这里也形不成规模,东西也卖不出去,目前只能做一些贩卖生意。

何影说,我觉得你们做倒卖生意就像在赌博碰运气,很盲目没计划不说,也没有一个专营项目,没一些固定的客户和固定的收人。我认为,做生意和做其他的事一样,只有精通一门,才能成为佼佼者,成为佼佼者才能赚到钱。你们想做什么生意就做什么生意,对什么生意都不精通,哪一行都不是行家,不是行家就没有优势,没有优势你就可能随时赔本破产,随时都可能成为穷光蛋,这一点你想过没有。

一个年轻女孩子,又没做生意挣过大钱,竟然口气这样大。老四不服气地想,亏本的生意咱还没做过。老四说,对于生意,你就不懂了。无商不富,这是古话,指的就是我们这种倒腾生意的商人。商人手里有钱有东西,有钱有东西就能赚到钱,如果赚不到钱,我就不卖,我就放着,等能赚到钱我才卖,怎么会亏本,怎么会成为穷人。

何影有点吃惊地看着陆四喜,她感觉他并不是个真正的生意人,不仅对商品经济一窍不通,就是对生意的起码认识,也一塌糊涂,还处在一种盲目瞎碰的状态。父亲就是盲目做生意,结果赔得债台高筑,要不然,她也不会如此急于赚钱,她完全可以找份轻松的工作。何影觉得应该开导开导他。她说,做生意,哪个人都是这么想,都是什么赚钱就去做什么。但现在是生意热,全国人民都吵着要去做生意,也就是现在说的全民经商。全民经商,大家都去赚钱,这钱从哪里来。如果你稍有点经济常识,就应该知道,做生意就像从井里水,舀的人多了,水就会召干,有些人就会不到。现在生意人赔的少赚的多,说明做生意的人还不算多,用不了多久,做生意的人太多了,就会赔多赚少。这时,一部分生意人就会破产。生意人减少了,生意就又有利可图了。这就是市场经济,生意人也要由市场来调节。

老四虽然觉得何影有点书呆子,但人家毕业上大学学了这些,肯定有点道理。老四又感觉何影确实有点高深复杂,这样的人以后怕是难以管束。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小心地跟着她走。何影说,我觉得你应该办一个实体,或者搞一个企业。没有实体,就没有根基。老四说,我们搞了个贸易公司,有一个大院子,里面有十多间房,但搞什么都觉得不成,现在只好空放着。

有十几间房空放着?何影一下来了兴趣。她说办实业要因地制宜发挥自己的特长。比如办别的厂我们竞争不过南方,我们办有我们这里特色的。比如咱们这里有骆驼,咱们能不能充分利用这个优势,比如办一个驼毛被服厂,专门生产高级驼毛被。驼毛既保暖,又独特,也高档,现在人们有钱了,也能买得起,办这样一个厂,当然就能赚到钱。

老四也觉得办这样一个厂确实不错。老四说,商人有句老话,人无我有才能赚到钱,搞这样一个厂,就是人无我有。

何影禁不住得意起来,她也为自已这个即兴发挥感到吃惊。没想到自己竟还有这样的灵感。也许这是天意,也许这是姻缘。老四说办这样一个厂不用太多的资金,厂房也利用公司现在的房屋就行,如果要办,二哥肯定能同意。

两人高兴地估算办这样一个厂要多少投资。因为被服厂可大可小,估算的结果是投资十几万就能办一个。

何影止不住有点激动。冥思苦想了几年,总是没有机会,想不到机会一下就出现了。何影提出现在就去看看公司的房屋,老四同意去看。

房屋是老式的土坏房,院墙却用青砖砌成。用钢管做成的双扇大门宽大结实,一看就知道过去曾经是一个小单位。老四说,过去是一家蔬菜公司,破产后我们买了下来。

院子很大,拐角处都长了半人高的蒿草。何影目测一下,估计院子南北宽有十五六米,东西长有差不多三十米,停五六辆大卡车都没一点问题。再看房子大小有十几间,稍微改造一下,就能做缝纫车间。在南方,她见过一家私人服装厂,干脆就是一个塑料大棚,里面并排摆了四排机器,面对面一个挨一个坐了六七百工人。而眼前的房子,即使宽松一点,也可以容纳三五百人。

何影又不禁担心起来。公司的房屋是兄弟们共有的,但严格地说,应该是陆二禄挣来的,陆二禄能不能同意办厂,就成了问题的关键。老四毫不担心地说肯定没一点问题,他早有让我独立办一个实体的打算,就是没有好的项目。这回有你这个主意,他肯定会一口答应。

何影也觉得陆二禄不会反对这样一个赚钱的机会。老四说已经贷到了一千万的现款,资金也不是个问题。

老四早被何影的兴奋感染了,甚至他比她更有点飘飘然。由于自豪和高兴,老四已经没有了一点拘束和顾虑,甚至感觉已经和何影成了老朋友。没有了顾虑,说话也自信起来,他甚至用玩笑的口气和她说话。老四大胆地问,如果工办起来,是你当厂长还是我当厂长。何影略微红一下脸,她想考验一下他,说当然是我当厂长了,至于你,当个顾问就不错了,如果顾不上问,连问都不用你问。老四挠了头皮说,你当厂长就你当吧,反正有钱给我花就行了。

哪里做车间,哪里做仓库,甚至连食堂和锅炉房,也都做了规划。两人转了计划一阵,才发现太阳已经下山。何影意识到应该告别了。老四想留何影一起吃饭。老四说,有家西餐馆很不错,咱们一起吃一次西餐怎么样。何影想去吃,但又觉得不妥。第一次见面,总要留点余地,更不宜过分亲密,当然也不能过分久留。何影说她还有别的事,然后告辞回家。一家人都在家,好像一家人都在等他的消息。陆二禄问老四怎么样。老四不好意思地挠了头说差不多。陆二禄说,差不多是什么意思,整整一个下午,怎么才差不多。

听二哥的口气,是希望他俩快成。老四觉得应该把何影想办驼毛被服厂的事说说。老四细说了,并且强调是何影的主意。刚认识还不能算对象,就谈起了今后的日子,一家人听了都笑了。陆二禄心里又不由得感慨:家里又多了一个做生意的,而且还是个生意迷,大生意迷。这一来,他肩上的担子无疑就更重了办工厂当然好,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办厂起码得去考察考察学习学习,然后才能确定怎么办,办成什么样。但快要过年了,这事只能过完年再说。一家人都司意陆二禄的想法。特别是母亲,说,刚认识,姑娘是好是坏还得考验考验,匆匆忙忙就办厂就搅和在一起,万一不中意了,麻烦就多了。

大家都散去后,陆二禄的心里却觉得很不轻松。已经和乔保中商量妥了到满洲里做边贸生意,乔保中也同意带上陈小玉和何影。现在何影也成了自己的人不算丁娟,五个人一起出去,有三个人是自己家的人,生意成败关系重大不说怎么处理一家人之间的关系,乔保中会不会多心,也是个问题。老三的事只能拖着。彩玉回来说,唐表哥发火了。唐表哥说按兵不动正是局领导采取的拖延战术,因为市领导有批示要严办,全市各界都知道严重掺假这回事,如果放了人,老三到处乱跑,万一有人发现了告状,再抓回去不说,公安局也不好交代,那时,公安局就得立马严办老三,想拖延都拖延不成。不管此事是实是虚是真是假,但也再没有别的办法。

陆二禄打算去和陈小玉一起吃晚饭,吃过就住在陈小玉那里。刚打电话告诉陈小玉到宾馆的餐厅吃,又接到乔保中的电话,说今晚常秘书长要到他家来打麻将,要陆二禄也来一起玩。

常秘书长叫什么名字陆二禄也想不起来,但在电视里常露面,因只有后脑有几根头发,人们都叫常秃头,连乔保中也这么叫。乔保中和常秘书长关系很好,常秘书长的名字就常挂在保中的嘴上。有次有人说一个秘书长值得你炫耀什么,乔保中立即说,市委书记我也熟悉,但常秃头和咱最铁,也最能办事,咱说一句话,他没有不答应的。再说,政治上的事情你们不懂。秘书长是常委,又是总管,相当于皇帝身边的大宦官,他负责协调,什么都可以管,比如你当政协副主席,别人不好提出,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向有关部门建议,有关部门呢,又以为是市委一把手的意思,就只好照办。现在看来,乔保中和常秘书长的关系还确实不同一般,如果不是无话不说的关系,也不会到他家来打麻将。如果是这样,乔保中的政协常委,很可能也是常秘书长给办的。陆二禄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能认识一个有实权的市委常委,能有一个市委常委做后台,有多么重要,当然无法准确说清。但这些年商海沉浮使他悟出了一个道理,要做一个大商人,不可能没有大官后台。有大撑腰做后台,不仅可以获取批文和计划物资,就连那些不可能做成的生意,只要官人一句话,就会一路畅通一路顺利。相反,如果没有官人后台,生意难做不说,官人一句话,就能让你倾家荡产甚至性命不保。陆二禄当然也知道和官人玩牌的规矩。官人肯和你商人玩牌,就是看中你商人口袋里有钱,就是想赢你口袋中的钱。而商人呢巴结官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输钱。这样给官人送钱,既体面,官人也高兴。陆二禄准备多带点钱。拿出一万揣在怀里,陆二禄不由得心里一阵悔恨。彩玉把十万送给表哥,连个回话都没有得到。如果把那十万送给秘书长,说不定老三早就出来了。彩玉真是太无知了。陆二禄悔恨犹豫一阵,又拿出五千揣进口袋里。陆二禄再打电话,告诉陈小玉有急事要去办不能吃饭了,然后急急忙忙往乔保中家赶。

陆二禄前脚进门,丁娟后脚也来了。今天丁娟曾打来电话,再次商议合办公司的事,并说她再找乔保中商量一下,给老家伙加把火。其实合办公司也是陆二禄的主意。一堆女人要跟着他做生意,他压力大不说,也有点胆战心惊没有把握。如果合起来办一个公司,把乔保中拉进来当头,资金充足实力强大不说,几个女人也就正式成为公司的职员,乔保中不能不出力不能不管她们。还有,乔保中经验老到遇事沉着,和他一起去做生意,心里也踏实一些。陆二禄不知道今晚丁娟来是乔保中请来打麻将的,还是她自己来商量办公司的。陆二禄小声问丁娟,丁娟说,是来打麻将,顺便咱们也商量一下办公司的事。如果没有生意,乔保中一般都是昼夜颠倒:晚上娱乐,白天睡觉。今天,乔保中又是刚刚起床,显得精神饱满。丁娟玩笑说,我早就听人说你是黄鼠狼,昼伏夜出,一到晚上就精神,偷鸡摸狗不干好事,一到白天就萎缩,肉炖熟了也喊不起来。

乔保中嘿嘿笑过,说,今晚常秘书长来打麻将,你们可要用点心,好好陪人家玩一晚。

陆二禄明白乔保中的意思,表示没一点问题。丁娟好像不大明白,她说,今天我还有点正事商量。咱们这么多人既然凑到了一起,就应该有个正规的名分不然没组织没纪律不说,也不像个正规军,连游击队都算不上。乔保中说,什么正事还用正儿八经地商量?咱们现在就说,一句话就决定了,还要怎么去商量。

丁娟说了成立公司的计划后,陆二禄说,成立公司的人马都有了,现成的两个大学生,既能做生意,听起来也有名气,一些国有公司,也未必有两个学经济的大学生。

乔保中一阵笑。心想,好精明的陆二禄,一帮子都是你的人,都是你的天下,成立公司,就是让我出钱为你们搭台。我还没傻到那个份儿上。乔保中笑过,说,好啊,真是机会来了运来了,娶老婆带回肚来了,你是情人弄到了手,人才也弄到了手,真正的两手抓,两手都很硬。你老实说,这何影和陈小玉,哪个是你的情人,难道两个都是?如果两个都是,你可要小心你的另一边脸。都说乔保中是笑面虎老狐狸,陆二禄当然更清楚这老家伙。别看他整天嘻嘻哈哈迷迷糊糊,好像对什么事都不关心不在乎,其实这都是假象,在嘻嘻哈哈的后面,一把算盘却在快速拨动着。陆二禄只好笑着解释,说他也是看中了陈小玉的工作能力,说陈小玉本来工作很好,是他硬把她挖过来的。至于何影,在外贸局工作过,既懂国际贸易,又懂国内贸易,更是个难得的人才。

乔保中又是一阵笑,然后说,既然你们把人才都招聘回来了,那还成立公司干什么,不如就这么干一阵子,如果确实是人才,确实需要成立一个公司大闹场,咱们再成立也不迟。

看来乔保中是不同意了。不同意也就算了。

丁娟却坚持自己的想法,并且引诱乔保中说她连公司的机构都想好了。丁娟说,公司不设经理,现在的经理太多了,踩死十个人,有九个就是经理。咱们来个新的叫法,你当董事长,我们两个当你的副手。或者你当董事长,让陆二禄当经理,我当副手。

乔保中这次笑得更欢,好像是丁娟讲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然后说,你们也太谦虚了,咱们一起做生意,我当正的,你们当副的,表面没意见,可能心里也不舒服。本来咱们是铁哥们儿,为一个正副闹不舒服伤和气,何苦,咱们又不是生活不下去。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咱们先不急于成立什么组织,咱们先挣钱,等挣够了钱,咱们再玩花样,到时,咱们成立一个集团总公司。

这老家伙,不同意也用不着这么虚情假意的。不同意也就算了。丁娟明显地有点不高兴。她也再不提办公司的事。

客厅很大,又装修得五光十色,还弄了酒柜吧台,就有点像歌舞厅。乔保中雇了保姆,是他的一个远房侄女,也算是来给他家帮忙。保姆摆上了水果饮料乔保中又要保姆拿茅台酒来。乔保中说,今天聚到我家,不喝点酒不够意思。乔保中的房屋虽然也是二层小楼,但比陆二禄的要大,装修更是阔气很多。丁娟环视一遍客厅,然后不无羡慕地说,你这日子,真有点像土财主。你应该像土皇帝才对。你看过去的皇帝,野心多么大,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哪里像你,

小富即安,没有雄心大志,一辈子只能当土财主。乔保中得意地呵呵笑几声,说,就是没有三官六院七十二嫔妃。不过你也别羡慕我,只要跟着我干,不是吹牛,你看着吧,用不了几年,土财主算什么,百万富翁算什么,皇帝又算什么,那时,咱们就是天上的神仙,要什么,有什么你想要个杨贵妃西门庆,手一招,就来一个。

感觉乔保中的话有点莫名其妙,丁娟不知道他是没听懂她的话还是故意要这样说。但不管怎么样,乔保中确实是神秘而让人难以捉摸。常秘书长终于来了。乔保中急忙将秘书长让到首席,然后又率先敬酒。从乔保中巴结常秘书长的程度看,陆二禄觉得他们的关系也未必是什么铁哥们儿。感觉常秘书长比电视里的老一些,估计离退休也差不多了。这个年龄最可怕,这个年龄如果不抓紧捞点钱财,退休了就没机会了。陆二禄突然改变了主意,他想好了一个底数,今晚最多输五千块,认识了,以后再看情况慢慢输,慢慢来。

一同喝几杯酒,常秘书长便像毒瘾发作,抓耳挠腮急着要开战。常秃头说我这一辈子,什么毛病都没有,就迷上了-样:打麻将。麻将瘾上来,心里就像猫在抓,什么事都不管不顾了。

乔保中有专门的麻将室。麻将室在二楼,是卧室里的一个套间。房间不大但很安静,也很隐蔽。麻将桌是专门特制,整张桌子漆成紫色,方方正正,看起来和别的桌子没什么两样,但它是用树根为材料制成的,当你和了牌,将牌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时,你就能感觉到桌子的柔软和沉闷,不仅牌不坏,手也不疼。当然桌子四面还有抽屉,用来各自放钱或放其他东西。四人坐定,常秃头就提出玩大的:推倒一百,自摸翻番,花色另加。看着如狼似虎的常秃头,陆二禄不免有点胆怯。好在丁娟先开了口,说,我可不大会玩,也没带钱,我是赢得起输不起,咱们还是玩小一点好。

乔保中急忙说,没关系,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在我家打牌,银行就在我家谁输了,不用写借条,张嘴就借。

陆二禄想好了,先不输,能赢就赢,要不然还让人家以为他是真不会玩。赢到一定程度才输,而且要明显地让秘书长看出来是故意输。常秘书长越想赢,越赢不到,第一把就说先欠着,一圈过来,欠多少已经没法记清,乔保中只好拿出两千块给他。可时间不长,常秘书长又输光了。这下常秘书长火了,说,我从来都不喜欢和女人打牌,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不管大小,又吃又碰,见和就想和见钱就想赢,不和大牌,专和小牌,咱的一条龙刚有个模样,她立即就和了,害得咱胎死腹中,别说成龙,连乌龟王八都当不上。

可丁娟并不吃这一套。她从官场出来,就再没想着回去,更不会指望这种骗子去帮她什么。丁娟故意不高兴地说,你可别忘了我们是商人,商人在你们眼里,就是唯利是图见钱眼开,见钱不赚,还叫什么商人。常秘书长真生了气,他恼火地嘿一声,再看丁娟一眼,说,你这话就差劲了,特别是女人,见钱就赚,那还能叫良家妇女?三陪小姐也要看看是什么钱然后才赚。

这秃驴,简直就是个土匪,简直是来抢钱。丁娟正要回击,乔保中急忙说秘书长可能不了解我们小丁,小丁人长得漂亮,漂亮女人在男人面前得宠惯了哪管什么大小,何况今天是三男一女。人们说,三男一女,等于争了送礼,不输才怪,今天就全当我们捧了明星看了艳舞。

陆二禄急忙拿出一沓钱递到常秘书长手里。常秘书长气呼呼地说不要。但不要他又并没带钱。只好说先借用一下。然后又认真数一遍,是三千二百块。见秘书长把钱装入口袋,陆二禄心里一阵得意。给钱总比输钱好,给他钱,不管借也好给也好,反正是明显地欠了,而故意输就差许多,人家未必承认这个情。陆二又和了一把。这陆二禄也太不像话。借上卫生间,乔保中把陆二禄叫了出去。乔保中生气了质问陆二禄说,你他妈的见没见过钱。陆二禄说,我是想咱先赢,让他知道咱的厉害再输,这样会更好一点。乔保中打断陆二禄的话,说,好个屁,你不让他赢,他怎么能高兴,再说人家一个常委陪你玩一晚再欠你一屁股债,你说人家是什么心情,别说给你好处,不把你恨死整死才怪。

再回到牌桌前,陆二禄能和也不敢再和。乔保中和陆二禄开始不和,再加乔保中故意点炮,再加丁娟的手气也开始转背。常秃头连和一阵,话也多了,脸上也有了灿烂的笑容,还边出牌边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歌曲。

百元钞票赢到一大把后,秃头对乔保中说,我今天来,给你带来一件天大的好事。昨天市委开了常委扩大会,决定毛纺厂整体转让或者拍卖,决定这件事我牵头由我协调全权负责。肥水不流外人田,我首先想到了你,你把它接手过来,和你的毛纺厂组成一个大集团,兵强马壮,你看怎么样。

毛纺厂是市里几年前建的新厂,工厂建成,就成了市里的一个重包,连年亏损,拿不到工资的工人连年闹事。前一阵子几百工人集体卧轨,将铁路阻断了几个小时。事件惊动了中央,据说中央有关部门专门为此做了批示。这样一个烂摊子,听了都让人害怕。乔保中不冷不热问什么条件。常秘书长说,还能有什么条件,什么条件都没有,就是有一条,把工人喂饱就行。你想想,建厂时市里投资一千多万,银行贷款六千万,还不算土地。前几天专家对工厂做了资产评估,评估出的资产价值有一亿一千多万。一分钱不花就能得到一亿一千多万,世上哪有这么好的好事啊。

毛纺厂的事大家都了解,常秘书长只说资产值多少,不说欠银行贷款有多少,据说是一个亿还多。工厂价值一亿多是死货,破机器旧产品,真拿出来卖五千万没人要。要命的是怎么才能养活那么多的工人。养不活人家,人家当然还得闹事,闹不好,就得把自己的老本搭进去。乔保中沉默半天说,事情倒是个好事,可惜我已经有一个绒厂了,再弄一个,也没意思,也经营不好。不过老二倒可以试试。老二,你不是想大干一场吗,单枪匹马没产业没人马,公司办得再多,也是自封的皮包公司,永远成不了大老板实业家。现在机会来了,占地几百亩,六七百人的大工厂拱手让给你,天下再哪有这么好的机会。乔保中都不敢要,肯定这事不会有什么油水。但陆二禄确实想有个工厂。陆二禄试探着说,如果是好事,忍怕也轮不到我。常秘书长不高兴地说,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要不怎么说你们是农民个体户。小富即安,目光短浅,不敢干大事,不敢放胆干,竟然连个好事坏事都分不清,这么好一个大厂,又是市政府撑腰的事,如果有了困难,市政府能不管吗。竟然不抢还推,真是没治了。

陆二禄也觉得确实是这样。在他的印象中,公家什么时候也不会亏待个人。只要能傍上公家,怎么也能沾点光。如果再使点手段,很有可能以很优惠的条件把整个工厂接收过来。有这么大一个厂,不说赚多少钱,首先是一夜就成了全市最大的民营企业家,别说巴结市领导,反过来市领导也得主动巴结你。至于当个政协常委什么的,当然不在话下,弄好了,当个副市长也不是没有可能。当然也可能在经营中会遇到困难,但有几百工人在那里顶着,也没什么可怕的。因为工人是国家的主人,国家不会看着工人没饭吃,只要国家帮你一把,什么问题都能解决。陆二禄说,既然你们都怕,那我就来试试。不过还得靠秘书长多多关照。

乔保中说,不是我怕,许多事你就没考虑清楚。我本来想偷偷点拨你一下,不过在座的都不是外人,我就明说了吧。我知道你是怕厂里欠银行的那笔贷款其实你傻了。银行是干什么的,银行就是卖钱的,就是为了赚那点利息,只要你每年付清利息,银行就算盈利,至于本金能不能收回,那是后任行长的事,谁能保证他一辈子就在一处当行长?你可能会说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你想想吧,这么大的一个工厂归你,就等于给了你一群产蛋的母鸡,鸡天天下蛋,即使不盈利你也可以把蛋装进你自己的腰包,等你腰包装满了,工厂怎么办,那就另说了大不了资不抵债破产,然后银行把工厂收回去。你可能会说这么好的事我为什么不揽,你们不动脑子,如果工厂破了产,我自己有工厂有固定资产,人家就会把我的工厂也算进去,你说,我能逃得了银行的贷款吗?

感觉乔保中说的是实话。乔保中有那么多的资产,确实不敢再揽这个麻烦。我陆二禄怕什么。没想到丁娟却动了心,她说,你们不敢揽,我来挑这副担子。秘书长,具体怎么弄,我明天专门找你商量。

常秘书长立即说,你一个小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又没资金又没资产,能管理一个工厂吗?你想要,人家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丁娟这才觉得这秃头比她想的还要卑鄙,只没给他输钱就得罪了他,话说得这么尖刻难听。能有这么大一个工厂做基础,她就完全可以贷到款,完全有能力让工厂运转起来。能有这么大一个工厂,怎么说这辈子都没白活。丁娟想撒娇开玩笑和秃头缓和一下关系,但越急,越想不出一句玩笑话,更别说亲切撒娇了。陆二禄怕丁娟再纠缠,他说,既然秘书长看得起我,我就试试,具体怎么弄,我回去写个详细的计划,要不明天我去找你,先和你商量个大概框框。常秘书长说,我丈母娘在医院住院,怕是不行了,明天我得去看看。工厂的事,星期一上班咱们再谈。

牌打到天亮,秘书长摸摸抽屉里的钱,估计有六七千了,才感觉累了,然后伸一个长长的懒腰,说,老了,身体受不了了,就这身体,虽说是老牛破车,但还得保养,还得为革命工作几年。算了,今天到此结束。

乔保中说,反正今天是星期天,就在我家睡一会儿,睡好了,接着打。

常秘书长连连摇头。但他真的感觉很累了,走几步,感觉心脏乱跳,又没有一点力量。只好说,反正你有的是房间,我就少休息一下。

乔保中也指了一间屋让丁娟去睡,丁娟看看屋子很干净,也确实瞌睡得不想走了。她什么也不说,无精打采地进去倒头睡了。

一直睡到中午才醒来。陆二禄打开手机,很快就响了起来。是陈小玉打来的。陈小玉问怎么手机一直不开机。陆二禄只好说来了一个客户,陪人家打了一夜麻将。陈小玉只问了问他的伤。陆二禄清楚,她肯定是想让他过去,过去陪她,或者要说什么事。但他刚才想好了,他今天得陪秘书长,今天一定得把秘书长巴结好,把工厂的事初步确定下来。要不然让丁娟抢了先,事情就麻烦了。丁娟这女人,不能小看,她有的是手段。按常规,爱钱爱玩的人,一般也爱色。如果秘书长是个色鬼,丁娟以色相诱,别人就彻底没戏了。到常秘书长睡的屋门口听听,常秘书长还没醒来。陆二禄只好到洗漱间,一边慢慢洗漱,一边注意常秘书长睡的房间。

常秘书长终于起来了。常秘书长急急忙忙进了卫生间。陆二禄也急忙跟了进去。陆二禄问候几句,然后说,岳母病了,我也得去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一起去吃个饭,然后咱们再一起到医院。

常秘书长一连说了几个不用,但陆二禄感觉像是谦虚客气。常秘书长也没带洗漱用具,陆二禄说,你不用洗了,干脆我们到宾馆包间房,然后到洗浴中心洗洗,再按摩按摩,消除一下一天的疲劳。

常秘书长说,洗浴就算了吧,我先简单洗把脸,咱们先去吃饭,别的事,吃了饭再说。

常秘书长要吃羊肉炖饼子。这种饭只有中小饭馆才有。当官这么多年还喜欢这土吃食,让陆二禄觉得不可理解。

吃饭时,陆二禄又提出接收工厂。常秘书长说,我和你一起吃饭,就是想和你细说这件事。你知道,拍卖这么大一个厂,不是件小事,全市上下都很重视。因为这不仅关系着全市的工业发展,也关系看几百工人的命运饭碗,所以,这件事处理起来就特别地慎重。我为什么要选择乔保中,一是因为乔保中有实力,二是因为他也有经营工厂的经验。而你就不同,有没有这个实力还得考察,还得和人家竞争。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你也许以为我们认识,你巴结一下我我就能把工厂给你。其实,市里只是让我领头组织协调,具体的事还得有关职能部门来决定处理。再说,我也是一个革命多的老干部,我如果不讲原则不讲党性,我也不可能干到今天。但我为什么要和你们玩,老实说,原因有很多。但最主要的是心理不平衡。比如,我们革命了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却一无所有,而你们为什么轻轻松松甚至是坑蒙拐骗,却一夜之间暴发成了富贵者,三妻四妾花天酒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说,这让我们怎么能想得通。在苦闷之余,我才出来和你们玩玩,也挣几个养老费,要不然退休了,更没人可怜我们了。就像前苏联,突然就解体了,许多领导突然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说,我能不防备吗?

陆二禄觉得常秘书长是真诚的,说的也是实话。按陆二禄的理解,他讲原则按原则办事是实话,他心理不平衡怕退休后可怜想弄点钱也是实话。但两种情况互相矛盾。在没有办法二者兼顾的情况下,他得了钱,自然得为你办事了。陆二禄心里高兴了许多。这种说实话赤棵裸的人更好对付。也好不容易才遇到了这样一个人。比如牛如刚,只吃你一口为你办一件事,就再不认识你,别说和你交朋友,见了你就像见了恶鬼。赵得厚也狡猾,不痛不痒的事他可以办,稍冒点风险的事,他就推得于干净净。而更多的领导却是一本正经,油盐不进。难得有这么一个领导。陆二禄急忙说,我已经贷了一千万,资金没一点问题。至于管理经验,你放心,我就是请人,也要把工厂管理好,因为不管好我也挣不到钱。常秘书长只是点头。等半天不见常秘书长表态,陆二禄说,你岳母病了,肯定得花不少钱,今天我也没多带钱,就带了一万,你先拿去花,过后我再给你送些过去。

陆二禄将那一万掏出装入常秘书长的口袋里。常秘书长也不推辞,只是说我先借用几天,过后有了钱,我再还你。

吃过饭,陆二禄觉得应该给他包间房,然后请个小姐让他玩玩。都说铁哥们儿的标志有三条,其中一条就是一起嫖过娼。只要他肯一起嫖娼,那就是能有共同秘密的好兄弟了。估计常秘书长不会拒绝。他看到商人有钱心里不平衡,看到商人有情人肯定心里也不平衡。就给他弄个小姐也让他解解眼馋。陆二禄提出包间房时,秘书长说,我知道你的意思,那种事我不干,你别把我想得太坏,也别把我看得更低。

陆二禄一下红了脸。他觉得他确实把人家看低了,人家毕竟是常委秘书长。

陆二禄只好不再轻易说什么。

吃过饭,陆二禄要陪常秘书长去看岳母。秘书长不同意,只好作罢送常秘书长离去,陆二禄才急忙往陈小玉那里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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