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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魔王 Page 1
书名: 巴尔萨克考察队的惊险遭遇 作者: 儒勒·凡尔纳 本章字数: 3819 更新时间:

摘自阿美杰·弗罗拉斯的旅行日记

三月二十六日

我眼下呆在监狱里。昨天我被带进这有铁窗的房间后,房门立即上了三重锁。

这房间宽阔、明亮。有一张摆好文具的书桌,一把椅子,床铺很清洁,有一个梳妆台,天花板下吊着电灯。我坐下来,点燃一支烟,等待着。等什么呢?新的事件。我这么坐着,一边回忆着途中的惊险历程。

大约过了两小时,开门的响声把我从沉思中唤醒。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楚木庚!他是在我们第三次听到奇怪的轰鸣声之后失踪的。你看他多么厚颜无耻!我的那些通讯稿都让他糟蹋了,可他还有脸来见我!不过,楚木庚是准备来碰钉子的。在进门之前,他迅速地环顾四周,似乎在观察动静。

“好呵!你原来在这里,你这个当了三次骗子的家伙!”我叫着向他冲去,准备给他应得的惩罚,但是碰在那叛变者急急“砰”关的门上。

这样也许还好些。现在我们的处境本来就不妙,如果再揪着耳朵责罚他,只会使情况复杂化。

显然,楚木庚已经看透了我的心思。房门第二次开了一条缝,他那披头散发的脑袋重新出现在门口。哈!他可以进来了。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平静下来了。我重复刚才的话,但已经没有了威胁的口吻:

“好哇!原来你这个当了三次骗子手的家伙在这里!你现在打算干什么?”

“我在这里当听差。”他答道,眼睛看着地面,把房门打开。

走廊里还有两个端着饭菜的黑人,楚木庚吃的东西放到桌子上,我馋涎欲滴:此时我才感到饿得要命了。

我把一切担心的事情全抛在一边,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并向楚木庚提出各种问题,他很乐意回答。据他说,我是一个客人——可真是绑架来的客人!国王陛下叫做盖里·基列尔(多可恶的名字),他,这个城市是了不起的。有“许多大房子”和“许多‘杜巴布’想出来的巧妙玩意儿”,即欧洲人的新发明。在见识了那些奇怪的飞行器之后,我相信他没有撒谎。

我继续问道。是不是这个国王把他楚木庚安排在莫尔娜小姐前进的道路上,以便让她雇作向导,就像人们从变戏法的摊子上拣出一张看错了的纸牌一样。楚木庚一再声称不是这么回事,他当时受莫尔娜小姐雇用完全没有一点别的用意。他甚至肯定,原来的合同还继续有效,只要莫尔娜小姐和逊伯林先生还没有离开非洲,他仍像以前一样自己要为他们效劳。是不是这楚木庚在挖苦我们呢?不!看样子他态度很认真。

他表白说,他是被莫立勒引诱来的。当时莫立勒很不满意我们给他的待遇,大肆吹嘘这个盖里·基列尔的富足和慷慨。他向楚木庚许愿说,到了这边会过舒适而快乐的日子,这样楚木庚才背叛了我们。

于是我问道,他的老同事东加勒出了什么事?楚木庚那讨厌的面孔显出凶残的表情,用手在颈脖子上比划着叫道:

“这样啦!”

我原来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可怜的东加勒死了!

楚木庚继续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原来,他失踪的那天我们听到的轰鸣声,是运拉库尔中尉——或者更准确点说,是鲁弗斯大尉——的飞行器发出的。他的部下由两名中士带领向我们迎面走来,为的是毁掉我们前进道路上的村庄。这就是为什么那些士兵穿着破烂不堪,风尘仆仆,而指挥官却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原因。那个被开花子弹杀伤的黑人,在认出歹徒之后的霎那间那么恐惧,而他在看到他从未见过的所谓拉库尔中尉时并不在意,也就是这个原因。他楚木庚也是这架飞行器运到这……楚木庚讲了一个名字,但发音很不准确,我想了一下之后才弄懂,他讲的是“布勒克兰特”,即“黑国”。据楚木庚说,这是一座美妙的城市,即使是最有名的地理学家,也绝对不知道它的存在。

当楚木庚讲述这一切时,我在琢磨着:既然他为了一点好处出卖了我们,是不是我们也可以给他一点好处使他背叛新的主人呢?我向他许了一笔相当大的数目的钱,可以保证他一生一世享用无穷,那骗子手对这样的贿赂丝毫不感到奇怪。但是,他认为这笔“交易”无法做成,直摇头。

“跑不了!”他说:“这里有很多兵,许多杜巴布想出来的精巧事物,许多高墙……”

他还补充说,这座城市的四周都是沙漠,毫无办法出去。

难道我们命里注定要在这里一直待下去,直到生命结束?

早餐结束。楚木庚离开了,我一个人留在房里,晚上又送来了饭菜。然后,当我手表的时针指着九点时,电灯突然熄灭了,我在黑暗中摸索着就寝。

今天过得很平静,除了送饭的楚木庚之外,我没有见到任何人。早晨醒来时,我感到头脑清醒,精力充沛。然而有什么办法呢——仍旧是一个俘虏,这些人到底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呢?要是见到谁,他能给我解答这个问题吗?

同一天晚上

我们的愿望实现了——见到了盖里·基列尔“陛下”。这次会见后,我们的处境大变,我全身哆哆嗦嗦,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大约下午二时左右,房门开了。这一回出现了另一个老相识——莫立勒。他后面跟着的二十来个黑人,显然是归他指挥的。在这些押送兵的后面,我见到了我的同事们,只有逊伯林不在。据他年轻的姨母说,他现在还不能走动。我和他们走到一块,心里想着:我们的最后一刻到了,这是押送我们赴刑场。

然而,竟不是这么回事。我们走过几条长廊,然后进入了一个相当宽大的房间,押送兵站在门外。房内仅有一张桌子和一安乐椅,桌上放着一只杯子,一个酒瓶,安乐椅上坐着一个人,我们的视线全部集中到他身上。

盖里·基列尔“陛下”的年龄在四十岁到四十五岁之间。他肩膀很宽,身材魁梧,手很大。他那肌肉突出的膀子,说明他有着不平常的力气。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头颅。平削的脸膛,显示出他的意志力,而同时又使人感到他性格的卑劣。斑白的长卷发,看样子是多年没有动过梳子了。前额宽阔,显示着才智。但那突出的双颚和迟钝的、方形的下巴却流露出粗暴的、残忍的。凹陷的、晒得黝黑的两颊上布满了血红的粉刺。嘴唇肥厚,下唇稍稍下垂,把健康有力的、但排列不齐的满口黄牙露在外面。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窝里。从那乎乎的双眉下射出非凡的、有时使人无法忍受的目光来。

这是一位非同小可的角色。贪婪、残忍、胆大——集于一身。使人厌恶,又使人害怕。

“陛下”穿着灰色的亚麻布猎人服和短裤,戴着护腿套。所有这些服装上都沾满了油污和斑点。桌上放着一顶毡帽,毡帽旁边是盖里·基列尔的总是颤动的右手。沙多雷医生用眼角向我示意,要我注意那只手。我明白了,坐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嗜酒成癖的人,一个经常狂饮的酒鬼。

这位角色默默地看了我们很久,把视线从这个人身上移到那个人身上,我们耐心地等待着。

“有人告诉我,你们有六个人。”他终于开口了,讲的是有浓重英语腔调的法语,调子很傲慢,但嗓音沙哑。“在我面前只有五人,为什么?”

“还有一个被您的人折磨得病倒了。”巴尔萨克答道。

又是沉默。然后,他突然又提出了问题:

“你们到我这里干什么?”

问题提得如此突然,虽然形势如此严重,我们还是忍不住想笑。真见鬼!难道是我们自己走来的吗?

盖里·基列尔又用吓唬人的口吻道:

“你们是密探,毫无疑问!”

“请原谅,先生……”巴尔萨克道。

但盖里·基列尔却不让他说下去,突然发了火,用拳头在桌上重重一击,打雷似地吼道:

“应该称我为皇帝!”

巴尔萨克此时显得很庄严。正像一个习惯的演说家那样,他挺立着,把左手放在胸前,右手挥动著作手势。

“从一七年起,法国就没有皇帝了!”他庄严地宣布。要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巴尔萨克先生这副庄重姿态未免滑稽。然而在这野兽面前,却显得尊严和高尚。这是实话,这就意味着,我们根本没有与这个嗜酒成癖的亡命之徒搞妥协的打算。我们都拥护巴尔萨克的严正立场,连波赛恩也下例外,他甚至还大声叫起来:

“你们侵犯!”

波赛恩先生多勇敢呵!

盖里·基列尔把双肩高耸着,重新把我们打量一番,似乎还是初次见到我们。他的目光以不平常的速度向我们全体扫视一番,最后停留在巴尔萨克身上,可怕地注视着他。巴尔萨克也盯着他,连眼皮也不眨一下。我真佩服他!这位南方议员不但能言善辩,而且很勇敢,有自尊心,考察队长的形象在我们眼里变得更高大了。

盖里·基列尔控制住了自己。看样子,这种情况他是很少碰到的,他突然用平静的语调问起来,正像他的疯狂来得那么突然一样。

“您说英语?”

“是的,”巴尔萨克先生答道。

“您的同事们呢?”

“一样。”

“好,”盖里·基列尔似乎很赞赏这一点。他那破锣一样的嗓子用英语重复道:“你们要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这是我们的权利。”巴尔萨克说道,“现在我问您:你们根据哪一条法律用武力把我们劫持到这里来?”

“根据我制定的法律!”盖里·基列尔断然叫道,他突然又变得狂怒起来,“只要我还没有死,谁也不要想接近我的帝国……”

他的“帝国”?我真不理解。

盖里·基列尔站起来,继续向巴尔萨克嚷着,一面用拳头敲打着桌面:

“是呀,我知道,你们原来驻在廷巴克图的法国人,现在沿着尼日尔河下来了。不过,他们将停止前进,或者……,现在他们派间谍来了……,我要把你们这些间谍砸个粉碎,就像砸这只玻璃杯!”

盖里·基列尔真把一只杯子砸碎了。

他被一种无名的怒火所控制,嘴唇上泛着泡沫,样子可怕。他那向前突出的下颚使人想起一头猛兽。满脸通红,两眼充血。他用发抖的双手撑在桌子上,身躯往前倾,注视着一动不动的巴尔萨克的脸,大叫道:

“难道我没有事先警告你们?冬戈龙事件是根据我的命令向你们发出的第一个警告。我在你们的路上布置了巫师根耶拉,因为你们不听劝告,他的预言不是一个个被应验了吗?我把我的奴隶莫立勒安排给你们当向导,他在锡卡索最后一次拦阻你们。可是都没有用!我把你们的卫队搞掉了,没有用。用饥饿来拦阻你们,也没有用。你们还是顽固地往尼日尔河这边来……现在怎么样?你们到达目的地了,而且还超越了它。你们想看的东西都看到了……你们走得太远啦!你们对看到的这一切有什么要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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