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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相忘江湖
书名： 寻妖记 作者： 旧文字 本章字数： 10483 更新时间： 2024-04-30 09:32:08

不知多久之后，萧衍这才感觉身体渐渐回暖……

只见一个浑身白衣的女子，正跪坐在他的腰腹之上，她的身体微向前倾、手肘抵在地上，手心却贴在着萧衍的胸口，时不时地伸出手指在萧衍的胸膛之上划过来、划过去…..

她微微抬起下颔，一双妩媚的眼睛直勾勾地向着萧衍：“萧公子可曾觉得暖和了一些？”

“恶心！”

“果然还是个雏儿呀！这种程度就受不了了么？”雪妖掩嘴窃笑，她撩起自己的裙裾，露出自己那雪白修直的大腿，“萧公子心里有没有觉得火辣辣的？”

“你到底想什么样？！”萧衍咬着牙问道。

“小女别无他求，就只是想得到公子的心而已。”

“那你何必废话，直接把我胸膛剖开、把心取出便是了！”

“公子有所不知，我们雪妖亦有雪妖的规矩….我们和那些吸取男子阳气的骚狐狸精可不一样，我们求的心乃是真心，而非一坨死肉。强夺而来的心，那颗心中装的终究不是自己，这样的心纵然夺了过来、亦是毫无价值。唯有那些爱意浓烈的男子，我们才会取出他的心来、留作永久的纪念，再将其美好的肉体永久地封存起来、作为观赏之用。”

雪妖要想取出萧衍的心脏自然轻而易举，可她要的不是一颗冷冰冰的心，而是充满爱欲的火热之心，雪妖终日与冰雪作伴、唯有男子心中的欲火才能让她感到温暖。

此时此刻，她在萧衍面前摆出各种媚态、为的便是要燃起萧衍心中的火。

“死变态…..”萧衍心中一阵作呕…一想到自己要被剜去心脏制成标本，那还真不如叫妖怪把他整个吃干净了好。

作呕归作呕，萧衍仍是从这一番话中察觉到了转机之所在：

“哼，这么说，只要我心中没你，你便无法得逞了！那你恐怕得失望了。”他万没想到，这蠢妖怪竟然自己把弱点给暴露了出来。

“小女之所以敢这么说，正是因为小女吃定了公子。更何况…..”她敞开了衣襟、露出自己白白嫩的肌肤，嘲笑萧衍道：“你还不过只是个雏儿，别想从姑奶奶手底下逃掉….”

雪妖说完，便趴倒在萧衍身上，与其仅仅隔着数层衣衫、不断厮磨起来。

萧衍年才十六、虽然养尊处优，身边莺燕无数，可他心性晚熟，尚不通男女情事，又哪里见过这番香艳之景？他不知如何应对，只是急匆匆把头偏到一边、不看不理。

雪妖哪里给他这个机会，她仅用两根手指便撩起了萧衍的下巴：“小郎君为何不看着妾身？是我不够美？还是我露得不够多？”

雪妖妖娆一笑，裹在身上的一袭白衣亦随着那摄人心魄的笑声而一点一点变淡了颜色：

一开始是如雪一般的纯白；跟着便如霜花一般贴在身上，比纱还轻、比雾还薄…….到了最后，寒霜褪去，她的衣裳竟如一层冰晶般，呈现出半透明状，里面的胴体更是隐约可见….

冰晶厚薄不一，雪妖的身体各处也是时隐时现。

多一分则太艳俗，减一分则太寡淡，这种半遮半掩的媚态，最是令人销魂不已。

雪妖轻蔑地看了一眼萧衍，她捧着萧衍的脸庞、仿佛已是胜券在握破：“我的小心肝，为什么不敢看我？快…快….快把我融化掉！”

萧衍生怕自己会胡思乱想，直截了当地就把两眼一闭，看也不看一眼雪妖那绝美的肉体，只是破口大骂道：“丑八怪！看到你就想吐！”

“丑八怪？？”雪妖愣了一愣，“你骗我，你为什么骗我！”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世间竟有人能够对她的美貌熟视无睹，她伸出手来朝着萧衍的胸口摸去，其中果真是毫无半点欲火、只有满满的恶心与嫌恶。

“没种的东西，老娘今天就强行把你给弄了！”

事已至此，雪妖再也顾不得形象、她一手撕开萧衍的外衣、一手扼住萧衍的脖颈，双腿紧紧压在萧衍的腹上、令其无法动弹半分，跟着便要强吻过来！

眼看着雪妖的红唇就要到嘴边了，萧衍忽而急中生智，说道：“别….别….别！我….我刚才那都是骗你的…..不劳姑娘主动….还….还是让我来！”

“我就说…..”雪妖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喜道，“怎么会有人能见到我不动心！不可能的！”

雪妖渐渐收起了方才的凶态，掩嘴笑了笑：“那公子可得加把力哦，若是没把小女伺候舒服，可是要受罚的！”

雪妖把大腿从萧衍身上移开，轻轻地将身子翻了过去、以一副楚楚动人之姿躺在了萧衍的正对面。

萧衍这才缓缓站了起来，他望着玉体横陈于地的雪妖，悄悄把手放在了腰间…..

“萧公子衣服脱好了么？”

“好了。”萧衍把外衣扔在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跟着便朝着雪妖扑了过去。

雪妖万分期待地闭上了眼睛，可她却感觉不到萧衍温暖的胸膛，只有一股剧烈的疼痛自额头传至全身。

萧衍的两只手正紧紧攥着一只匕首，这匕首已经刺入了雪妖的额头……

尽管这一击已经正中眉心，可萧衍仍是不敢大意，他使劲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地将匕首往雪妖的额头深处插去，他要用这匕首贯穿雪妖的整个脑颅。

雪妖是冰骨雪肌，骨骼由寒冰铸造、矫健有力；皮肤以霜雪揉成，松软白皙。

雪妖的额头被匕首刺入之后，先是额上皮肤纷纷剥落，露出了透明的额骨；继而冰制的骨头也被穿透，数道裂纹自眉心开始扩散开来，把雪妖精致小巧的脸庞分割得支离破碎…..

方才还千娇百媚的雪女、瞬间便成了满脸褶皱的老妖婆。

雪妖从冰镜中看到了自己这般模样，顿时便气得长发竖立，自体内迸射出一股寒气，将匕首连同萧衍的手腕都整个给冻住了。

而雪妖的红唇之间也在此时冒出了两排如冰锥一般的獠牙，还冒着一阵一阵的寒气。

“我不要你的心，我要你的命！”

雪妖发狂了一般、咆哮着将嘴角大开，猛然深吸一口，将四周寒气全部聚集于口腔之中。

雪妖就这样携着一股极寒之气朝着萧衍飞扑过来，她直直对准了萧衍的薄唇，他要将自己方才聚拢的寒气一口气灌入萧衍的嘴中。

就在这死亡之吻即将把萧衍凝结成冰之时。几团银丝突然扼住了雪妖的后颈，将其紧紧勒住….使其难以向前半步…..

萧衍瞬间便忘却了严寒，激动得跳起来大叫：“弘….弘景！”

“唉，本还以为可以看一出香艳的活春宫，谁知你们两个都不按套路来呐！”一个狡猾而又熟悉的声音穿过层层冰壁、自雪妖身后传来。

陶弘景就站在雪妖身后，一边操纵流云惊月尘将雪妖脖子紧紧勒住、一边则不紧不慢地将身上的冰晶和白霜一一抹去。

“你….你怎么活了？”

“你….你怎么醒了？”

萧衍和雪妖同时望着陶弘景惊声问道。

陶弘景并不理会雪妖，只是望着萧衍道：“这里太冷了，等暖和一点了我再和你说。”

陶弘景说完之后，拂尘一抖、符咒一甩，再挥一挥衣袖，便把雪妖收入袖中，洞口外面的风雪瞬间便停了下来，而洞口里的温度，亦也跟着恢复如初。

“你…弘…景…你怎….怎么….”萧衍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太过开心，见了陶弘景心中一片慌乱，竟然结结巴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陶弘景笑了笑，走到萧衍跟前，轻轻扬起拂尘、把萧衍眼角的一两点泪滴扫去：“你是想问我怎么活过来的？”

萧衍不住地点头。

陶弘景不多言语，撕开衣襟、露出半截白玉似的胸膛，指着自己胸口上面的那道剑伤、对着萧衍说道：“多亏了你这一剑。”

“可…可我这一剑不是差….差点要了你的命吗？”萧衍越说越小声，脸也渐渐红了起来。对于陶弘景之死，他一直抱着深深的愧疚和痛苦，即使眼下陶弘景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他面前了，他仍是不能完全释怀。

“不关你事，你那一剑不是杀人剑，而是救命剑。”陶弘景淡淡地说道。

萧衍愣了一下：“救命剑？”

“正是，若非是你在我心上戳出一个窟窿，那雪妖就要把我的心给剜去了。”

萧衍立在原地、思忖良久，突而叫道：“难….难道这都是你设计好的？”

“我若不留条后路，现在哪里还能与你说话…你伯父也真是个狠角色。”

陶弘景叹了叹道：“当时你用长剑贯入我胸，我并未立即死去，而是一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待到进了这山洞之中后，便于濒死之际将雪妖放出。我知雪妖生性好淫，见我身受重伤躺倒在地，必会图谋不轨。因此我诱其现身、任由她将我冰封，冰冻状态下可以延缓体内血液流失的速度、如此便可苟活一阵…..”

“可…可这雪妖…..你刚才也看到了….那你….你是如何应对的呢？”萧衍说话间吞吞吐吐的，好奇心切的样子但又不大好意思，他回想到自己方才的窘态，便想知陶弘景在那种情形之下会如何应对。

“反正不似你那般任人蹂躏….哈哈哈….”陶弘景已于暗处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中、一想到方才萧衍的样子便大笑不止。

萧衍被陶弘景这样嘲笑，已是恼怒不已：“笑什么笑….你当时身受重伤，不也一样得任其摆布么！”

“我当然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当然是欲迎还拒、欲拒还迎咯…..那雪妖本欲将我惹得欲火攻心、而后再趁此时将我心脏剜去，可我把胸口上的剑伤展示给她看，她便顿时陷入了两难：她想要的是完完整整的一颗心，而不是这样的一个残次品。我看出了她心中纠结，便装出一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模样、拉着她的手道：“我这颗心儿，迟早是你的；你若是嫌它有残缺，我便将它补好了交给你。”

陶弘景一边说着、一边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把当时的场景又复现了一遍，只把萧衍弄的哭笑不得：“你说你已斩断情丝，却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调情的本事？所以….这雪妖就这么信了你的甜言蜜语？”

“这雪妖到底是个妖怪，不似人类这般心机深重，我只消三言两语便把那雪妖给哄住了，她以为我是心甘情愿要把心交予给她，便也不再作法为难我。这些日子里，她又是为我输送真气续命，又是为我去山中采来各种药草，只盼我的心脏能早日痊愈、而后便将这一颗心毫无保留地剜下来交给她。你别说，她也算对我有救命之恩了，若没有她在，我还真不可能这么快便痊愈。”

陶弘景一直不紧不慢地说着，萧衍倒是生气起来：

“哼…她对你有救命之恩，那我呢？只是你周密计划中的一个棋子么？你故意让我一剑刺破你心脏就是为了防止它被雪妖剜去，亏我还白白愧疚难受了这么久，原来竟只是被你给利用了！你既已醒转，为何不早早现身？”

陶弘景看出了萧衍目光之中的不满，连连安慰道：

“我若提前告诉你真相，你冲动之下，说不定便会做出什么傻事。而我伤势未愈，你若被雪妖发现，我亦救不了你。还不如等我痊愈之后，把这烂摊子收拾干净再把事情原委细细说予你听。你知道为什么你前几次来时都没遇上雪妖么？因为我知道你会来，便于日落之前，把她给支走了；谁知你今天竟然陪我待到大半夜….这才撞见了她….”

萧衍听陶弘景解释完后，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看着一肚子气就要消了的时候，忽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

“那为何那雪妖要来害我之时，你竟躲在一旁看戏？只到生死攸关的时候，才出手阻止……”

“这个可怨不得我…”陶弘景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又不知你心意，若你心中存着几分非分之想，我冒冒失失地前去打搅，岂不是扫了你的兴致。”

“你应该知道的，我不是那种人。”萧衍嘟囔着从地上拾起了自己的外衣。

“我现在知道了。”陶弘景欣慰的笑了笑，“萧公子高风亮节，坐怀不乱，比起古之圣人柳下惠尤要胜过一筹，我自是不担心的，我担心的只是…..”

“只是什么？”陶弘景话未说完，萧衍就抢着问道。

“担心你为妖怪所害。”陶弘景说到这里，神情忽然严肃起来，“毕竟要想避免为妖怪所害，光有定力可不行。如今这世道也不知怎地、越来越多的妖怪都纷纷跑出来害人了，你虽是豪门公子，去哪儿都有侍卫景从，可那只能防得了人、却防不了妖魔鬼怪。我看，我还是教你一些驱妖辟邪的本事比较好。”

萧衍大喜、正想去问陶弘景什么时候教他法术，突然就听得陶弘景嘴里冒出来一句：“时候不早了….”

“嗯….我该回去了。”萧衍望着洞口外面的夜景，语气之中充满了失望。

“不，我的意思是，时候不早了……你就别回去了，”陶弘景淡淡地说道，“今晚我传授你一些简易的法子。”

“就今晚吗？会不会太晚？你不休息吗？”

“我都睡了七天七夜了…..”陶弘景笑过之后，脸色忽而凝重了起来，“况且…..明天我就得走了。”

虽然早就料到了会有分别的一天，可分别就在眼前，萧衍心中还是难免怅惋起来….他本想着和陶弘景一同仗剑天涯、浪迹四方，可眼下萧家与天子，已然是势不两立，值此家族危亡之际，他又岂能再度离家出走？

萧衍虽然贪玩，可毕竟不是没心没肺之人，要他置家族兴衰于不顾、陪着陶弘景在外面四处游荡，这种事、他实在是难以做到。

陶弘景一眼便看出了萧衍心中的两难，他走上前去拍拍萧衍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方长、后会有期。以后萧公子若是做了萧王子、萧太子、萧天子….我再去拜会不迟。”

萧衍本来心中忧愁，可一听到“萧太子、萧天子”，突然就笑了起来：“什么萧太子、萧天子，弘景，你就别揶揄我了。”

“那可说不准。”陶弘景神秘一笑，“不过眼下，你可得先把我教你的保命功夫给学会了。”

“好！”萧衍大声应到，他终于收起了伤感，开始鼓足精神。

“今天要教你的第一科，便是妖气感知。”

“妖气感知？”

“不错，正是妖气感知，有些妖怪会幻化成人形，有的妖怪会隐身于无形，单凭一双肉眼，很难察觉到他们，可若是学会了妖气感知，便能提早加以提防。”

“那到底如何才能感知到妖气？”萧衍已是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阴阳失和、妖气遂成；欲察妖气，必先观阴阳。”

“如何观阴阳？”

“《易》以道阴阳，《易经》有曰：一阴一阳之谓道。不通阴阳，无以论道。《易经》你可曾认真研读？你若是懂，那便好办。”

萧衍十分尴尬地摸摸头：“这个….没怎么读过….”

陶弘景也不失望，他早就料到萧衍不通《周易》，便替他想了个偏门法子。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抖了抖，便从里面跑出来一只鼬鼠似的东西，形状大小都和寻常鼬鼠无异，只是其通体银白，浑身上下每一处皮毛都呈现如金属一般的光泽，粗一看去，模样倒颇有几分憨态可掬，可若细细望过去，就会发现这只小东西的手爪，竟然细长如利剑、锋利如镰刀。

“这个妖怪叫做镰鼬，还没修成人形、连人语都不会说，本是东瀛的妖怪，却不知为何出现在了宋国境内，脾性甚是暴躁，我隐约觉得其中有异，便将其抓获，准备让师父看看。眼下正好就用他来给你上课。”

萧衍看了一眼那只高举手爪、嘶鸣不已的镰鼬，已是吓得深吸一口气。正欲向陶弘景询问他的用意之时，那只镰鼬突然就朝着萧衍扑了过来……

“怎么说来就来！”萧衍没想到那只镰鼬这么快就攻了过来，急急忙忙抽出长虹剑来抵御。

长虹剑长有四尺、宽达五寸，极其沉重，纵然萧衍力气远胜常人，这仓促之间要想将其抽出挡在身前也得花上一番时间，更何况那镰鼬浑身上下肌肉发达无比，速度更是快得肉眼难以看清。

萧衍哪里来得及！

他只觉一股劲风铺面而来，一双锋利的爪子正直直地向他的双眼钩去。

就在萧衍吓得动都动不了之时，那镰鼬就这么在萧衍眼前停住了，不再往前半步，只是在原地龇牙咧嘴，发出一阵一阵“嘶嘶”、“嘶嘶”的怪叫。

萧衍见状，这才伸手去将额上的冷汗擦掉，又向着那只镰鼬仔细望去，只见那镰鼬尾巴上面拴着几根细细的丝线、而丝线的另一头，正连接着陶弘景的拂尘。

原来陶弘景已经手执拂尘，将镰鼬尾巴牢牢拴住，这才把萧衍的眼睛给救了下来。

“你搞什么！”萧衍定下神来，第一句话便是朝着陶弘景骂道：“你想害死我啊！干嘛一句话都不说就把他放了过来….”

陶弘景无奈地笑了笑：“我这不是教你感知妖气之法么？”

萧衍一头雾水：“什么感知妖气？”

“方才那只镰鼬朝你攻过去时，你可曾感受到了异样？”

“害怕….感觉到了害怕….”萧衍细细想了想，这才答道。

“我问的不是你当时的心境，而是你有没有从这只小妖怪上面察觉出什么。”

“没有….它的速度太快了，我连它的身形都看不清。”

“镰鼬生活在旋风之中，攻击时会化作一股旋风，你靠眼睛去辨形，自然是看不清的。”

“嗯….怪不得…..”萧衍回想起来仍是后怕不已，他托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道：“有风，我能够感觉到他朝着我扑过来时，有一股大风刮过。”

“不是这个，当你感觉到旋风临近时，已经离死不远了。”陶弘景哭笑不得，“我是说，妖气。当它向你冲过去时，你可曾感觉到了它身上的妖气？”

“妖气？”

“是的，妖气，任何妖怪身上都有妖气，当妖怪出现在附近，你便可通过感知妖气才提前做好准备，只有提前感知到这只镰鼬身上的妖气，你才有可能根据妖气的扩散方向、疏密程度预判到他下一步的动作、从而先发制人。如若只是以眼观形、听音辨位的话，待到妖怪露出爪牙、已是为时晚矣……更不消说很多妖怪都可以伪装幻化，你若不懂得感知妖气，便是那妖怪站在你面前，你也看不穿他。”

萧衍这才明白了陶弘景的用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让他再攻你一回，你看能否提前感知到他会向身上哪个部位攻去。”

“好，我再试试！”萧衍知道这只是陶弘景对他的试炼，故也不那么害怕了。

陶弘景抽回拂尘，那镰鼬也跟着被他拉了回来，他用拂尘缠住镰鼬的四肢，而后摸摸它的脑袋笑道：“小东西，待会儿可不要手下留情哟…要不然…嘿嘿….我就把你的爪子全部给拔掉，看你以后还怎么张牙舞爪。”

那镰鼬虽然修为尚浅、不会说人语，但是却能听得懂陶弘景的指令，陶弘景说完之后，它便一身寒毛高高竖起，对着萧衍发出一声又一声愤怒地嘶吼。

萧衍深吸一口气，抽出剑来，提前挡在身上要害之处：“来吧！”

陶弘景拂尘一甩，那镰鼬便又向萧衍扑了过去，又是一阵疾风刮过！镰鼬的身形隐在旋风之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有了陶弘景的拂尘将镰鼬拉住，萧衍心中再也不慌不怵了，他这回从一开始便直直盯着那股旋风，不一会儿便大声喊道：“是胸口！”

话音未毕，萧衍便已急忙将剑柄上提，将自己的胸口护得严严实实。

“错了，还是眼睛！”陶弘景无奈地摇摇头，又一次在镰鼬的爪子离萧衍的眼睛不过两三寸之时，将其止住了。

“再来一次！”萧衍不服气，大声喊道。

陶弘景不多言语，仍是将镰鼬收回又放出。

“喉咙！”萧衍这次比上次更加信心十足了。

“又错，是胸口！”

“再来！…….我知道了，这次是眼睛！”

“大错特错！是大腿！”

“不可能…..”萧衍还来不及发出质疑，便骤然感到大腿上传来一阵凉意：镰鼬的爪子正离他的膝盖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若是陶弘景再晚一步，自己怕是就得变成残废了….

“怎….怎么可能？！我明明看到他是朝着我的眼睛攻过来的….”萧衍垂头丧气，长虹剑也跟着跌落在地。

陶弘景摇了摇头：“早和你说过了的，镰鼬行动迅速、身形诡谲。降妖不是杀人，不要过于相信你的眼睛和耳朵、要去感知妖身上妖气涌动的方向…..”

“不要相信眼睛和耳朵…..这太难了….”萧衍跟随父亲习武、学的是十步杀一人的武林绝技；跟随伯父习兵，练的是斩将夺旗的沙场本领，不论是暗杀还是冲阵，均讲究一个眼疾耳利，这已经成了萧衍临敌的本能了，要他将其十几年的习惯一朝舍却，谈何容易？

陶弘景也出了萧衍的难处，他一句话也未说，只是将手臂上的半截白绫撕去、又在这从洞中取来一颗野草揉碎，分别将其蒙在萧衍的眼睛之上、堵在萧衍的耳孔之中。

“这样便能隔绝你的耳目，你也能专心致志地去感知妖气了。”

萧衍一瞬间什么也看不到了，听也听得模模糊糊的，他虽是觉得有些不习惯，但为了修行，也只得如此。

陶弘景将镰鼬带至远处，而后仍是一如从前般，将其放出向着萧衍扑杀过去。

“左胸！”

“错了，右肩。”

“头顶！”

“错了，脚腕。”

“小腹！”

“唉…..是面门…..”陶弘景叹了口气，“这已经是第四十七次了….全错！”

“再来！”萧衍虽是一再失败，但却丝毫不见气馁。

“眼睛！”在第四十七次失败过后，萧衍忽然答道。

“眼…眼睛？诶…这次倒是没错。”

萧衍激动得将蒙在眼上的白绫揭了下来，果然正看见那镰鼬的手爪直直地对准了自己的眼睛，他一点也不害怕，反倒是大叫起来：“我成功了，终于成功了！”

“先别忙着开心….你是如何感知到妖气的？”

“唔….这个….我就是感觉他会攻我的眼睛….”萧衍支支吾吾的，一时片刻之间也答不上来。

陶弘景不发一言，掐着手指算了算，而后便心有所悟，笑嘻嘻道：“他一共攻你四十八次，其中掏心十次、锁喉七次，其余胸、腹、腿、足、裆等部位八次，余下的便都是戳眼了，共计二十三次，想来这只镰鼬的习性便是惯于戳人双目，你潜意识中发现了这个规律，亦只是偶然蒙对的而已，算不得真本事。若是换了一只妖怪，便没了用处。”

萧衍经过这四十八次的训练，好不容便才说对一次，自然不认为自己是胡乱瞎蒙的，便力争道：“你若是不信，再试一次便是！”

陶弘景笑笑：“也好也好，就让你心服口服。”

他便又拉回镰鼬如此再试了三回，萧衍全部说错。

“这..这….”萧衍虽是失败再三，可仍是没有灰心，继续拉着陶弘景道，“你再试一遍。

“没有用的。”虽然萧衍眼睛里满是憧憬，可陶弘景也只得无奈地摇摇头：“看来我这投机取巧的法子对你还是难以凑效啊….你还是回家老老实实学《易》吧，过个三五年，或许能有小成….”

萧衍一听要看书，顿时便垂头丧气来：

“我这人若是练武可以寒暑不论、昼夜不舍，可若是读书的话，我读不了半个时辰便头晕脑胀、昏昏欲睡，我离家出走便是因为父母和伯父老实逼着我苦读诗书，一本《易经》你让我读个三五年！我看我就是读到老也悟不出个什么门道出来，还是算了吧，我不适合降妖这条路子，你也别在我身上花时间了，以后若是遇上妖怪，那也只能怪我命运不佳了。”

萧衍说完，便收起了长剑。陶弘景之前本欲放弃，可看了萧衍瞬间由信心满满变得萎靡不振，便也跟着生出几分同情起来，他又想到若是萧衍日后再度遇上妖怪，怕是性命堪忧，沉思片刻后便道：“别的方法倒是还有，不过嘛，你可得吃点苦头咯。”萧衍一听还有别的法子，顿时便又激动起来，“只要你不逼着我读书，什么法子都行！”

“什么法子都行？”陶弘景坏笑道，“那待会儿你可不要怕痛哦….”

“痛？”萧衍不明所以，正欲向陶弘景问个明白，可陶弘景只是在原地默数“三、二、一”…

念完之后，那只镰鼬再次向自己扑了过来。

萧衍注意到，此时此刻，那只镰鼬的尾巴上面是没有丝线缠绕的，陶弘景完全放开了束缚，任由镰鼬对着萧衍亮出了爪牙。

萧衍惊得连忙侧身一避，可那镰鼬速度实在太快，即便萧衍已经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自己脸上仍是不免被其刮伤，一股热辣辣的疼痛感瞬间爬上萧衍的面庞。

“记住疼痛吧，疼痛会刺激你的知觉。”陶弘景将镰鼬放出，自己则一步一步退到远处。

“陶弘景！你又想害死我！”萧衍捂着伤口、大喊大叫，可陶弘景却只是藏在洞穴深处、倚着壁面，任凭萧衍如何大声呼喊，都无动于衷。

萧衍无奈只得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这只镰鼬身上，可这镰鼬的速度萧衍早已领教过了，凭自己一双肉眼、又怎能看得清它的动向？

“这只镰鼬的习性便是惯于戳人双目….”萧衍想到了陶弘景说过的这句话，故而对于自己的双眼多有防备，可这镰鼬竟也跟着学聪明了似得，再也不攻萧衍的两眼，而是在其肩膀、手臂、小腿等诸多地方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不过虽然伤口众多，但镰鼬的手爪只是将其轻轻划过并未刺入其中，镰鼬也有意避开了要害之处，是以萧衍虽觉得疼痛难忍，但还能支撑下去。

“我已经让这小妖怪手下留情了，不过若你迟迟找不到他的破绽，流血过多的话、身体也是撑不下去。”陶弘景悠然的声音自洞口深处传来。

“弘景！你到底想干什么？！”萧衍一边举剑乱砍，一边对着陶弘景吼道。话音未毕，他的身上又新添了一道伤口。

“萧公子，眼下形势危急，可不是大吼大叫的时候。你可得聚精会神了，好好去探知这妖怪身上的妖气。我之前与你说过的那些话，你须得好好记下！”

陶弘景说完这一句后，任凭萧衍如何呼喊、便再也不发一言了。

萧衍知道陶弘景是在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激发自己潜能，心中亦是无奈，只得把目光从陶弘景身上移开，一边忍着剧痛、一边仔细回想陶弘景方才对其说过的一言一语。

“不要相信你的眼睛和耳朵、要去感知妖身上妖气涌动的方向….”

萧衍反复默念着这一句，跟着便将眼睛闭上，也将自己耳中的所听所闻，一一忽略，可纵是如此，自己仍是茫然不已，全然无法察觉镰鼬的踪迹。

镰鼬在萧衍周身飞来窜去，如同小猫玩弄猎物一般，在萧衍的身上留下了一道有一道的爪痕，直把萧衍挠得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血流如注。

萧衍只觉自己疼得快要昏死过去，如此这般绵延不止的剧痛、倒真不如被开膛破肚来得爽快。他闭上眼睛、挥剑乱舞，连镰鼬身上的一根毫毛都未斩下

陶弘景望着萧衍那遍体鳞伤的模样，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下去了，心中亦是为其所牵动，最后终于是忍不住开口了：

“镰鼬携带着妖气向你袭来，它在你身上划开伤口，叫你疼痛不已。而与疼痛感相生相伴的，便是妖气的突然涌入，你记住了疼痛，便记住了妖气。”

“记住了疼痛，便记住了妖气….”陶弘景一语点醒梦中人，萧衍终于是若有所得。他不在茫然地挥剑乱舞，而是摈弃杂念，勇敢向前迎了上去。

镰鼬攻其下盘，锋利的手爪划过了萧衍的膝盖….萧衍一瞬间便疼得连站都站不稳了，只得半跪在地。

“你可曾察觉到了什么？”

“痛…”萧衍强撑着一口气道。

“除了痛呢？”

“还…..还有…..”萧衍强忍着剧痛，似是想起了什么，却又不能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到底…还有….还有什么！”萧衍绞尽脑汁，反复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又是一阵旋风刮过，萧衍的手臂上再添一道新伤。

“还有一股阴湿之气！！”萧衍他觉察到了，在他痛苦渗入骨髓之时，有一股阴湿之气也跟着钻了进来。

“记住这一瞬间、记住这个感觉。”见萧衍终于开窍，陶弘景也露出了欣慰一笑。

“嗯…”萧衍噙着鲜血答道，他终于不再迷茫，任镰鼬如何在其身上留下抓痕，他都咬紧牙关、心无旁骛，只是专心去捕捉那伴随着痛苦而来的阴湿之气。

他开始注意到每当那股旋风刮过之前，总会有一股阴湿之气由远而近、由淡变浓地飘散过来…..当镰鼬的爪子划过自己肌肤之时，那股阴湿之气也最为浓烈，待得镰鼬飞过，那股气息也一点一点变淡变远了。

“这….这便是妖气么？”萧衍心中豁然开朗，眼下他身上虽然已是伤痕累累，可脸上竟而开始露出了笑意，他仍是两眼紧闭，用心去感受，而后重新提起剑柄、将剑身微微扬起，大喝一声，向着自己的头顶刺去！

只听得“叮铃”一声，在萧衍的头顶之上，发出了金属交接碰撞的声音，几点火光落下，萧衍缓缓睁开眼睛，只见自己的剑身正抵着镰鼬的手爪，他成功了！他成功根据妖气预判到了镰鼬的攻击方向，正面抗住了这电光石火的一击。

镰鼬试图抽爪回避，萧衍再次感受到了妖气自身侧涌动，长剑跟着又是一挥，拦住了镰鼬去向。

而陶弘景，也在此时拍着手掌从洞穴深处走了出来，拂尘一甩，便将恋战心切的镰鼬拽了回来。

“萧公子进步神速呐，看来，果然还是得吃点苦头才行。”

萧衍在挥出方才那两剑之后，已是再无半分力气，重重地瘫痪在地：“你这臭道士….下手可真狠。”

陶弘景两手一摊：“你既不懂阴阳，我也只能靠这些投机取巧的法子来教你了！”

“这….这偏门法子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萧衍有气无力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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