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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书名: 古玩笔记:传奇篇 作者: 齐州三爷 本章字数: 5505 更新时间: 2024-04-30 09:32:06

振大爷得意笑起来,他最知道老爹的软肋在哪里,几句话就把老爹的火气闹没了,家里这帮孩子,谁都没这本事,就是自己有这偷天换日的功夫。见老爹着急算账,振大爷嘻嘻笑道:“我的阿玛,您就别算计了,再算计也就那个数,人家外国银行都算计清楚着呢!我来是有事跟您说呐!”

“你小子有什么正事?!又看上哪家的闺女还是又孝敬老佛爷什么好东西了?”福王爷低头啪啦着算盘珠子。半晌,满意的率率胡子,“这么说,汇丰一年能多给二万多,利息,嗨,真不赖。要说洋人里头,还是英国人大方,顶数日本人小气!上回小那来说,日本人的利息最低。”

振大爷一把夺过金算盘:“您猜,今儿我在大栅栏碰见谁了?”

“谁?”

振大爷俯下身子,压低声音:“我碰见善王了,他带着几个年轻人,看样子是去请客呢。”老王爷故作深沉:“请客就请客呗,反正又不请你,你吃个什么心?”

振大爷咬牙笑道:“我的老阿玛,您说您是怎么掌管中枢大政的?这善王一直跟咱们不对付,时不常还跟袁四哥找点别扭呢,一心要保瀛台那位主子,现而今虽说老佛爷还健旺,可毕竟都七十一了,瀛台那位病病殃殃的,可才来岁,万一哪天老佛爷……,这善王可是招兵买马积草屯粮,预备着呢!”福王眼光一跳,惊恐的四面看看没人,赶紧拍了儿子一巴掌:“嘘!你小子慎言!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福王亲自去关好了门户,回身坐在大厅的太师椅上,摸索着手里的洋烟卷,脸色有些阴沉:“儿子,咱们爷俩早就在万岁爷心里挂上号喽!你以为阿玛我没想过这事?这事关系到咱们一家子的命!能不小心谨慎!甭看老佛爷年纪大了,可她老人家,半点儿都不糊涂!四下里耳目众多,你在家说说这话也得了,到了外头,千万别漏出半个字去!”

“阿玛,您太小心喽!现在谁不说?就连宫里的太监们私下里都嘀咕……”振大爷撇撇嘴。

“你懂什么!”福王一瞪眼:“外头人爱怎么说怎么说,你不许说!尤其是当着善王那些人!连整天伺候老佛爷的李连英崔玉贵都不知道老佛爷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对,咱们是伺候老佛爷鞍前马后这么多年,可毕竟是远支,再者说,老佛爷既用着咱们,还把善王、张之洞这些人提上来,又是民政部、又是协理大臣、军机大臣,这里面,难道没有防着咱们的想头?还有你袁四哥,看着是从北洋大臣直隶总督升了大军机,其实,是老佛爷不放心呐!不光不放心他,也不放心咱!你以为就凭你小子那两下子就能看懂老佛爷心思了?门儿都没有!”

振大爷听得一脸肃穆:“难道老佛爷变心思了?不会啊,万岁爷和老佛爷满拧着这么深,谁看不出来?!就说皇上病了,找大夫,听小那说,找的都是些什么人!胡说八道的多,越治越厉害。”福王起身踱了几步,猛地转身说:“去德国赔礼,为什么让载沣去的?为什么又把荣禄的女儿给他当媳妇?为什么又让他进了军机处??你以为?你才多大,懂什么帝王心思?我听莲英说了,有人密奏说要给皇上立嗣、国赖长君,老佛爷留中不发,你不想想,难道不会猜忌到咱爷们头上?”

“是啊,咱们家也是乾隆爷那一支!这么说来……”振大爷煽动漂亮的眼珠子,若有所思。

“你干好你的事,这里面的弯弯绕,阿玛我自由安排!别说老佛爷现在还在,就是有那么一天,皇上亲政,难道能把满朝大臣都杀了?你四哥还有北洋六镇的军队,你怕什么?办事,还得靠咱们,让善王去管,他管得了吗?!别看阿玛老了,可不糊涂!我的傻儿子,你就多学着点儿吧呵呵呵!儿子,别看老佛爷整天说让咱们少收礼,其实呢,咱们这个地位,你越贪,老佛爷越放心,等哪天你要是不贪了,老佛爷兴许就会觉得你不可靠、不安稳!快说,还有什么事儿,一会儿我还得见外官呢。”福王捻须得意笑道。

振大爷这才明白了老爹的城府之深,听得他一愣一愣的,半晌,振大爷一怔,换了笑脸:“阿玛真有您的,不愧主持中枢这些年喽!有个事,前儿我进园子请安,听李连英说的,说最近老佛爷心神不安,想请一尊佛菩萨像,这里头仿佛还有什么说道呢。”

“我当什么大事呢,”福王若无其事摆摆手:“宫里佛像堆积如山,不介,咱们家里还有这么些,我记得库里有两江总督送来的赤金三世佛,送进去就算咱们的孝敬。”

载大爷却一脸诡秘:“阿玛,哪有那么简单!我刚才不是说了,李总管说,里头有说道儿呢!”“说道儿?什么说道儿?!”福王来了兴致问:“没听你四妹妹来信儿说啊!”。振大爷小声笑道:“她除了陪着老佛爷吃喝玩乐,懂什么,再说是前儿的事,我听李莲英说……”

李连英说,前些天晚上,老佛爷下半晌游玩昆明湖,回乐寿堂进了晚膳,因为八宝鸭子做的不好,还打了寿膳房厨子二十板子,随后跟皇后、瑾妃、大公主、四格格等人玩了会叶子牌,就乏了,躺在西暖阁的安乐椅上打盹。八点多钟,正迷迷糊糊的老佛爷听见外头有人叫她,便起身独自走了出来,发现原来站殿内和院子里的宫女、女官、太监们,都不见了。迷迷糊糊走到一个所在,但见四周阴森可怖黑气弥漫,一条弯曲的小路也不知通向哪里,正迷瞪呢,忽然四周涌出来她当年杀掉、害死的珍妃、肃顺、嘉顺皇后、慈安皇太后和戊戌六君子,全是一脸狰狞獠牙血口,围着她又撕又咬又打又踢,差点要了她的老命!正当紧急处,忽然天花香雨、金光万道、瑞霭千条,天空中显出一尊宝相庄严跨着金毛犼的观音大士,左手执了净瓶,右手捏着杨柳普洒甘露,才把妖魔鬼怪驱散!

喘着粗气的慈禧老佛爷大叫一声,猛一睁眼,原来是南柯一梦。全身冷汗淋漓,酸软无力,大病一场似得喘息着,眯着眼瞧,满殿乌压压跪的全是太监、宫女和伺候的女官,皇后侄女拉着她的手臂哭的厉害,李连英摇着他的凤鞋咧嘴嚎啕,其他人陪着哭泣,跟个灵堂一般。见老佛爷终于睁了眼,李总管喜不自禁,热泪滚瓜般扑簌簌直流而下:“老佛爷!老祖宗!大权还在您手里!大权还在……还在您老人家手里握着呢!大清国可不能没有您!这会儿唬死奴才们了!您要是这么去了,可叫奴才们怎么活吆!”跟女主人鞍前马后数十年的李总管真是老佛爷肚子里的蛔虫,一席话,把濒死的老佛爷又给叫回来了。御医诊了脉,没啥毛病,只开了几服安神养心的药,吃了药,表面上老佛爷虚惊一场,可心里着实结了疙瘩。沉吟半晌,叫李连英跪在御榻前,下了一道密旨:妖梦入怀,为求吉祥,命李连英总办宫中大做佛事,立即内务府和各王公找出梦里那尊狮犼观音菩萨像送进大内供奉,找到的人重赏!

等老佛爷睡下,李总管出了乐寿堂,不敢耽搁,连夜把几个内务府大臣、总办郎中叫到自己住的永寿斋说话,几人一听老佛爷传下严厉的口谕,都傻子似得愣了,这早晚,不年不节的又不是正日子,皇太后怎么忽剌巴想起搞那么大的烧香场面?再说,狮犼观音是怎么回事?诸天神佛、菩萨和神像,大内、西苑和颐和园堆积如山,可狮犼观音是个啥样,这些见多识广的大臣,还真不知道!等拿足了派头,李连英才交代内务府全体出动,宫里、西苑三海和颐和园各处挖地三尺地找,闹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找了半天也没有。只好先在大内、万寿寺和佛香阁大作法事,请来和尚念四十九天的万寿经。端的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般热闹。可那尊狮犼观音菩萨像却难住了大家伙儿,奸滑鸡贼的内务府官员急得上蹿下跳,就是找不着老佛爷梦里那尊,连李连英也吃了挂劳,被训了好几顿,气的老佛爷大怒,下了懿旨:谁能找到她想要的那种狮犼观音菩萨像,赏银万两,加官三级!

振大爷累得口干舌燥,才把这段宫廷隐秘内幕说清楚,福王爷两眼发直,沉吟半晌大声吩咐:“这倒是个讨好的好机会!可咱们家也没有……我琢磨着,宫里没有,民间不一定没有啊,这么着,你去咱们家暗中开的各个买卖铺户撒下消息去,跟小那说声,让他也吩咐他家开得那些铺户,就说我说的,只要有人知道这么个物件,赏银二千两!要是有人能送来,不管是古董铺、当铺还是偷得、抢的从哪淘换来的,赏他一万银子!必须要快!赶在别人送上去之前,咱们爷们解了老佛爷这段心事,咱的位子,可不就更安稳吗?!只要老佛爷高兴,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咱爷们也得搭梯子去摘!还有,暗地里派人盯着善王,看看他在底下到底要做什么!”

爷俩在道德堂商议了好久,振大爷领命匆匆而去。

话分两头,且说那日善王让南书房学士刘大人请孙玉宸、黄汉恒众人去东兴楼吃饭。酒宴铺排丰盛,吃喝半响,孙公子这才发觉,这位善王爷言谈风度和人才品格,算是宗室亲贵里第一个开明进取的贵人,王爷对戊戌变变和光绪爷的实行的政策、法令十分赞赏,以当时没有大规模参与为遗憾,还隐隐约约透漏出对老佛爷和福王一派大肆贪渎不法、严厉处置戊戌六君子的不满。喝着喝着,善王爷动了感情:“你们是不知道哇!我常日在大内御前侍从,最知道咱们这位万岁爷,算得上勤敏好学、孜孜不倦、英明睿智!可惜自小……苦啊!”说着甩了个京剧高腔。刘大人吓得眼皮一跳,赶紧陪笑:“王爷,有酒了,咱们今儿该散了吧,该日再聚,您该回府了,明儿还得去瀛台伺候呢。我也得回去写字,还您的文字债喽!”

善王不满地点点头,让刘大人会账付钱,众人先慢慢下楼等着,思索了一会儿才对孙玉宸说:“公子,我有个不情之请,有个亲戚,也是身体不好,虽不是百病缠身,也找了不少名医高手,看了很久,可越来越厉害!我想找时间请你看看,自然,诊费必然丰厚,还请公子千万别推辞。而且,这事,您不能跟别人说!谁也不许。”

“这……”孙玉宸心里一紧,王爷的亲戚自然有王府的大夫和御医诊治,现今让资金看病,这里头,别是有什么事儿吧?“公子放心,只是看病,绝没有其他差池,万一有事,本王一体承担,跟公子绝没有关系!拜托了!”善王抱拳拱手施礼了。

这下孙公子再也不能推辞,只能点头答应,善王拉着孙玉宸下楼,边走边说:“公子这几天该怎么玩怎么玩,等我的信儿就是,有什么需要和麻烦,派人直接到善王府来寻我便是。”

几人在楼下分别。孙玉宸沉默不语,心事重重,黄汉恒笑道:“大哥!今儿全是借了您光彩,怎么看着您不怎么高兴?没事,这位王爷在京都的名声还不错,远不是振大爷那种纨绔。我看呐,您在京都开个医馆就得了,肯定日进斗金。大哥??大哥?您想什么呢?”。“喔、嗯?没有,”孙玉宸掩饰道:“没啥,走神了,我有些担心家里和母亲。”

“三哥别担心,天津那边没信,咱们还有路子呢,南边的兄弟们很快就能带来家信了。”三虎拍拍孙公子的肩膀安慰道。

自打善王说了亲戚看病,孙玉宸心里结了疙瘩,在黄家住着,吃不香睡不好。身上本来就带着官司,又在异乡,心里更是装不下事儿。黄汉恒、三虎都看出来了,却问不出来咋回事,只能每日陪着他出去散心。过了半个多月,这天上午,黄汉恒正拿出家里珍藏的古书字画跟孙公子赏玩,孙安也在院子里跟三虎装模作样的练武,外头仆人匆匆来报,有人来找孙公子。

黄汉恒接过帖子一看,便递给了孙玉宸,原来是善王来的,俩人嘀咕了几句,三虎听说只叫孙玉宸一人去,大为不安,非得陪着,不容分辨,三虎换了衣服,带了短枪和匕首,跟孙玉宸到后门,是一辆高头大马的朱轮大车,赶车的是个伶俐下人,伺候着孙公子上了车,看三虎也要上,连忙阻拦。三虎把眼一瞪,一把抓住他脖领子:“怎么着?!这是我哥哥!你们请他去,我得跟着开开眼。”

下人苦笑道:“爷、爷您松手!我们王爷说了,只请公子一人,不然小的回去没法子交代……。”三虎冷笑几声:“哼,不用你小子交代,别啰嗦,赶车!”下人见三虎彪悍,不敢再言,赶车离开孙家,拐弯抹角走了好久,转的车里俩人都晕了,不知道来了哪里。

“吁!”车停了。

三虎先跳下来看看四周,是条不大的胡同,周围尽是青砖壁垒整齐的房子,绝不是外城那些破草屋,东边还能看到一座不大的小山,南边隐隐约约显露出红墙黄瓦的宫墙。孙公子下了车问:“这是善王府?你们王爷呢?”

下人陪笑:“不是,这儿是我们王爷的另一处宅子,您别问了,放心吧公子,王爷在里头等您呢。我在外头伺候。”

面前是个黑漆油光的大门,门口有两个老仆人迎候,进门正中一座砖雕的照壁,雕刻的五福捧寿异常精美,转过弯,二门里头一道木架子屏风,上头帖着四个大字:天恩锡福。一个不大的四合院出现在面前,五间青砖素瓦的屋子,屋前有架藤萝,白石桌椅,四周是各种青翠的绿竹和花卉,好一个清幽的所在。

正屋前头,善王爷一身银灰暗织万福纹的纱袍,神采奕奕得站在那里,笑吟吟的迎上来:“公子,久候了!这位……”孙公子抱拳拱手:“这是我的四弟,非要跟我来见识见识,王爷见谅。”。善王笑笑:“无妨,来了就是客嘛,不过,您这位兄弟可要守礼,委屈他在客厅等着。还有……”善王拉过孙公子,神情有些诡秘:“我这位亲戚,性子有些执拗,说了什么话,公子别放在心里才好,都看我的面子了。他这病,自己也略知一二,只是不喜欢医生说他肝郁,更不喜欢说他肾虚,再者不问你,别乱回话,公子注意才好!”

“啊?!”孙公子一怔,这才觉得自己接了个烫手的山芋,思索着说:“王爷,医者父母心!您也知道讳疾忌医这个说法,您这位亲戚又不许说病源,万一是重病,怎么下手开方子呢?这、这小人不敢领命。”

“误会!误会了!公子,大户人家嘛,都有些怪脾气,哈哈哈哈,我看这么办,您看出什么毛病,就往别的地方说,开药的时候,还是按您看的治,两面都好嘛!不然我也不好交差不是?”善王很和善地说,这种奇异的诊病方式,在孙玉宸看来,简直闻所未闻,但事到如今,也得硬着头皮去办。进了屋,善王安排三虎在客厅喝茶,桌上摆满了点心、水果和各种烟卷,三虎警觉地坐下,四处打量,东西两间,是用红木雕花的落地罩遮挡,东间门口,是座紫檀木框的大理石山水屏风,堵得严严实实。心里忐忑的孙公子,跟着善王进了东间。

这是间书房,不大,东墙一座大书架,前面楠木大书桌,四周有几个天然形态的紫檀坐墩,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精致的紫砂盆的山水盆景,有的如老树盘枝,有的如飞龙探海,有的像黄山云雾,色色精丽清雅,北墙上挂了一副十分清晰且少见的大清国地图,南墙上是一副北宋李成的《晴峦松林图》,古色古香,牙轴玉帧,十分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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