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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侠隐鹰爪王19
书名: 鹰爪王 作者: 郑证因 本章字数: 67086 更新时间: 2019-09-27 16:55:30

第一百二十九回 暗助蓝壁金老寿青竹桩较技

那执孔明灯的道:“师弟,你别这么愣啊!你看他这把子骨头,还禁得住你摔么!我看快打发他走吧!别让老头子怪罪下来!”这个动手的少年,正是伤于二愣的姜天佑,肋骨被瞎子戳伤,吃了哑吧亏还说不出,只得恨声说道:“便宜了这瞎东西,我若不是因为老头子在这里看着,非把他料理了不可!”

遂和先过来的四师兄徐忠凤退了下来。守小村的匪党厉声喝道:“你还不起来滚!今夜遇见我,算是便宜了你,赶紧给我离开这里,再要往这里胡闯,休想再活!”穷瞎子一踅身坐起来,翻着两个白眼珠,冲着这匪徒道:“我早就算出有贵人帮我瞎子的忙,敢情应在这里!好人你作到底,你把我领出去行么?”

匪徒冷笑声道:“你这瞎东西,倒想的自在,老子们叫你逃走,已是恩典你,你还想叫人送你去?赶紧滚,再迟延你是自己找死了!从这里往东南走,不远就是大道,再顺着大道往东走,就是奔河间府的大道了。”

这时穷瞎子已然站起,仍然站在那里不动,自言自语道:“我的老天爷!我前世没作好事,今生遭这种报应,我哪还知道东南西北,我往哪里走对呀!我还给他个瞎闯,掉在河沟子里倒省事,要不然跑出这么远来,也是回不去!”

守小村匪徒因为他是个穷瞎子,收拾他不是江湖道朋友作的事,遂忍着怒气,把这穷瞎子推的面向着东南,顺手一推道:“滚吧!穿着高梁地就出去了,别拐弯,再回来弄死你!”穷瞎子被推的脚步踉跄的撞出去,穷瞎子嘴里还是不闲着道:“老乡们,回头见!”高梁叶子“唰啦啦”的一阵响,穷瞎子竟隐入黑影中。

这时要命金七老已经和金镜崔鹏二次答话。崔鹏对于这贸然出现的穷瞎子十分疑心,按着这枯柳屯的形势,和匪党的布置,就是有眼的人也不易闯进来,他一个瞎子竟会这么凑巧,竟在这时闯到这里,真是怪事。这金七老所率领的全是久历江湖的绿林道,怎还叫他逃出手去?

他们真有点输眼了,他们这里的扰攘已息,自己提鎏金凤翅镋过来向要命金七老拱手道:“金老当家的,事到如今,我崔鹏只可如命而行,请你亮兵刃给我领招吧!”

要命金七老呵呵一笑道:“崔镖头,你不用客气,我只凭一双肉掌、一袋五毒神砂,在江湖上闯了这些年,你叫我金老寿亮什么家伙,你就进招吧!”

金镋崔鹏听要命金七老说出这种话来,好生不悦,暗骂:老贼子你也太狂了,我虽不是你的敌手,但是我也得叫你尝尝凤翅镋的厉害!随答了声:“好了,我崔鹏承让了!”随即双镋一分,走行门迈过步,看关定式,向要命金七老喝下声:“七老,你进招吧?”

要命金七老嘻嘻冷笑道:“金老寿从来没那么发过招,我的门规,动手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镖主你就爽快进招,叫我老头子也开开眼!”金镋崔鹏不禁如火上浇油的痛恨老贼张狂的过分,自己气纳丹田,全神贯注到老儿身上,索性豁出去了,要凭师门这手绝艺,与这鄂中巨盗一拚生死。踏中宫直进,够上步眼,脚尖一点地,腾身跃起,正落到要命金七老面前,口中仍然招呼了声“崔鹏无礼了!”凤翅镋已然递进招去,一照面就用了手“流星赶月”,双镋挟着劲风砸到。

要命金七老喝声:“来得好!”这老儿果然名不虚传,真个厉害!双掌全是骈着食中二指,往凤翅镋上点,这种兵刃慢说用掌来接架,武功稍弱的连兵刃全不好招架。凤翅镋是三面带尖带刺,专克制敌人的兵刃,小孟尝金镋崔鹏把凤翅镋施展开,点、扎、划、压、挂、崩、砸、锁、耘、拿,招术精绝。凭小孟尝金镋崔鹏这趟凤翅镋,得生死掌沙全义的亲传,武林中动手过兵刃,足以克服强敌,只是今夜突遇上了强敌。

这要命金七老本名是八步赶蟾金老寿,不仅身轻体快,掌法中他竟得南北派武林中独创一家的“嵩阳大九手,罗公八一式”的绝学,武林中又称作“嵩阳大九套”,八十一手掌法独揽各派拳术的精华,今夜以这种称雄江湖的拳术来对付金镋崔鹏,崔鹏哪会是他的敌手!

这时崔鹏已认出要命金七老施展的是嵩阳大九套,暗道:我命休矣!凭我这点本事,如何接的下来?就是师父有一掌判生死的黑煞手的功夫,也未必胜得了他。自己预备实不得已时,绝不落在他手内,也无面目再回去,只有以凤翅镋自戕。

金镋崔鹏这一气馁,更犯了拳家的大忌,立刻双镋的招术也慢了,那要命金七老却是击虚攻隙,拳风迅捷,变化灵活。金镋崔鹏自己准知道多走几招,也不过多延迟一时,有什么用,事已至此,还留恋些什么!只是两次想撤招退出来,向老贼痛骂一顿,饮刃自裁,但是这要命金七老逼的太紧,想退下来哪由得了自己。金镋崔鹏鼻洼须角全见了汗,自己陡然明白了要命金七老果然毒辣,他不下手伤我,我不扔凤翅镋向他求饶,就得活活把我累死!金镋崔鹏一醒了攒,立刻拿定主意,心想你用这种阴毒的手段,只能对付怕死惜命之徒,姓崔的不要命,就不听你这套了。想到这里,方要揭破他这种恶意,忽然远处呜呜的一阵笛声。

要命金七老正在动着手,十分惊异的“哦”了声,立刻招呼他身旁随同的弟子道:“小子们还怔着,咱们爷们输了眼了!穷瞎子奔东北,怎会转到西南,他这笛子的声音也不对,不是竹笛,去!赶紧追这穷瞎子,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告诉他,七老子这里等他,方才他的眼睛不瞎,七老子眼瞎了,去!快!”嘴里这么说着,掌上依然是封闭擒拿,一毫不放松,两个弟子应声向西南追下去。伺侯在庙门外的一共是四个人,这时仅剩下守门的两个匪徒,要命金七老这一发话,匪党们认为是要镖的另有接应,遂乘着老头子和敌人动着手,全转到西南角上,偷着察看。就在这时,金镋崔鹏也起了疑心,知道这笛声定是方才在这里搅扰了半晌的穷瞎子,自己认定那穷瞎子定非寻常的生意人。

此时见要命金七老这种惊惶的情形,看出老贼已然明白了那瞎子的来路,定不是平庸之辈,要不然他不会那么着急。崔鹏此时倒把速求一死的念头稍煞,倒要看看是否还有下文。自己无形中似乎有人告诉,已经有了一线生机。这一来精神陡振,凤翅镋重新用得意的绝招来应付。

两下里动手是行东就西,忽进忽退。金镋崔鹏一个走式正纵身往庙门的东北角一落,斜身跨步接架金七老的追击,蓦听得身后的头顶上有人说道:“你们姓崔的当门宗族全上了手,别泄气,卯上劲!干,揍这小子!”这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金镋崔鹏为了应付要命金七老虽是没敢回头,可是也微一侧脸,侧耳细听身后这人所说的话,这不过是刹那之间。那要命金七老跟的紧,他隐约听见有说话的人,因为庙里还有人把守着,并没十分提防。

及至看到小孟尝金镋崔鹏的情形,忽的省悟这是有人和他说话。要命金七老也真个厉害,一声没响,脚下暗暗一用力,身形已拔起,从金镋崔鹏的头顶上飞纵上了土谷祠的墙头。这份轻快,倒把个万胜镖主金镋崔鹏吓得一机灵,先疑心他是来暗算自己,往西耸身闪避。金老寿已脚点墙倒,厉声喝问:“什么人暗中发话?在你七老子面前弄些鬼吹灯,我可不买这个帐。”

只是并没有人答声,也不见别的形迹。忽的想起院中的人呢?又喝问:“胡阿兴往哪里去了?”又没人答声。要命金七老不禁冲冲大怒,才要招呼外面守庙门的两个匪党,突然正殿的脊后面人影一晃,要命金七老喝问:“谁?”哪知居然有人答了话:“过来看。”

要命金七老认定了是那假装瞎子的,恨声骂道:“老花子,讨便宜饭讨到你七老子头上来了!七老子早想找你,你倒找了我来。滚过来。和七老子见个高低!不用说你是崔鹏这匹夫请出来的了?”殿脊后一声冷笑道:“老鬼,你是谁的老子?只有给你家里贼子贼孙当老子吧!老鬼你这回可作了外丧鬼,你还有脸活么?别拉扯好人,要镖的单人独骑,我老爷子是看着不公,要多管管这回闲事。老鬼,不服气这里来比划比划!”

要命金七老自入江湖以来,横行了这些年,没遭过这种讥诮。怒吼一声,脚点墙头,身形纵起,直蹿向殿顶。他这种身手,还是惯用出其不意的动作,捷如飞鸟的扑过去。

可是对手绝非弱者,容到要命金七老扑过去,那人已用燕子飞云的轻功蹿出土谷祠,仅仅看到敌人的背影,使要命金七老更加诧异。这人的身形既比瞎子矮,更兼衣服也不一样,虽则在黑影中,背着身子看不见面貌,自己已确定不是那瞎子了。

金七老越发暴怒,见这人竟蹿向高粱地,要命金七老不肯容他走开,旋展八步赶蟾的轻功绝技,身形疾如鹰隼,“飕飕”的连着两纵,已到那人的身后,相隔不到三尺。要命金七老怒喝了声:“你还想逃出你七老子手去么?”

左脚一点地,身躯不往前探,反往后坐,往下一煞腰,口中“嘿”的一声,双掌齐推,照这人的后心打去。这种双推问心掌,完全是阳刚之力,真叫他双掌打实了,就是铁布衫的功夫,也给他打散了;就是掌沾不实,只要被他这种掌风的力量震着,也得受伤。

并且这种掌式也是在少林派排山掌下来的,也是外家的诀要,“吐气开声”,纯运丹田亢阳之力。不过要命金七老也是急劲,因为要镖的崔鹏没作了断,凭空出来这江湖能手出头和自己为敌,而且来人一派心存戏弄之意,也正是要命金七老最恨最厌的地方,所以毫不迟疑的连下毒手。

只是他不知对手的来路虚实,对手对于他手段家数确已深知。他一施展八步赶蟾的轻功绝技,就知他是非下绝情不可,要想再纵起已来不及。老儿的身形快,掌力也快!说到了,是人到掌力到。这人已觉到他掌力发出来,肩头猛往左一栽,看着就象蓦然脚底下被绊了一下,身形往左倒去,其实左脚已滑出去,卧看巧云犀牛望月式,刚刚把这金七老的双掌正面力量避开,就这样右肩头尚被他掌风扫了一下。

这人也运用开全身本领,一个浪里翻身,已把身躯挺起,双掌同时横着往要命金七老的双臂上一截,喝了声:“老鬼,咱们不过这个哩!”这人用的也是重手,要命金七老哪会不识得厉害?双臂往下一沉,右脚暗着一点地,往右首纵出丈余,这才看见对手的正面,黑影中虽然面貌辨不甚清,只这人颏下一缕山羊胡子,和那瘦小的身形,已令自己陡然想起,又惊又怒。

这可该着金七老子洗手江湖,今夜竟遇上这么两个敌手,那穷瞎子分明是江南道上硬对头老花子崔平,已足令自己对付的;再添上这老儿,自己岂敌得过他两人?愤怒之下,遂喝了声:“老兄可是淮阳派追云手蓝璧老匹夫么?”

这人嘻嘻的一声冷笑道:“老鬼,你又不是瞎子,是不是自己认!”要命金七老听他提到瞎子二字,又羞又愤,怒叱道:“蓝老大,不用装腔作势,你和那老花子完全是被万胜镖主崔鹏那匹夫买出来的搅我七老子这场事。不过蓝老大,你要知道你金七老的手底下就没容人这么侮弄过,七老子岂肯和你们善罢甘休!”

现身和要命金七老相斗的,正是追云手蓝璧。对于万胜镖主这场事不肯袖手旁观,明知道要命金七老手底下够厉害的,只是自己生就了侠肝义胆,又本着淮阳派的门规,在江湖行道,济困扶危,是本着侠义道的天职,哪能见死不救?更因为要命金七老要是按着江湖的规矩,隔着省越着界,和万胜镖主崔鹏有梁子,应该凭本领到镖局子找他,以武功相见;不该这么目中无人的上线拾镖,置北五省的绿林武林于不顾,过嫌狂妄的目中无人。

好歹的也得给他点颜色看,叫他知道北五省尚有管这篇闲帐的人,自己遂暗中跟缀上万胜的镖驮子。直到要命金七老劫镖之后,两位镖师以及趟子手于二愣忠心报主的情形,越发叫这侠心义胆的蓝璧不肯退后。深知崔鹏果然够朋友,他手下所用的人,真能给他卖命,这班有血性的汉子到处令人敬服。

追云手蓝璧缀着金老寿见他落脚在土谷祠,更把枯柳屯的几十户农家治的服服贴贴,为他所用,以崔鹏的本领哪会是这老贼的敌手?到周家集见两镖师已经暂在这里落脚,蓝大侠遂赶回河间府,恰巧万胜镖主赶到,自己恐怕再一耽搁,万一金老寿携镖银一走,可就费了事了,遂投柬警告崔鹏。蓝大侠以追云手的身手也从河间缀在他们马后,跟到周家集,发觉金老寿的党羽已在这里安了桩,蓝大侠暗骂猴儿崽子们真够辣的,一步也不肯放松,遂在店房上把那匪徒打下房去,自己遂赶奔枯柳屯。

不料一到这里竟发觉另有人也暗中趟了进来,并且这人的身手非常厉害,本领实在自己之上。以自己的轻功提纵术,在江湖道上已经成名,竟有两次被这人跟在自己身后,竟自没觉察出来。这一下把个久历风尘的老江湖道的蓝大侠可吓着了,暗叫自己:“蓝璧,今夜是你的最后关头到了,一个鄂中巨盗要命金七老,已不知自己能否对付的下来,这要再是他的羽党,自已是准栽在人家手内了。”

后来追赶这人到枯柳屯的小村中,蓝璧这才放心了,这人不但不是金老寿的党羽,竟是他的对头。竟自把自己引到一个农家里,叫自己看到万胜镖局子的被掳骡夫们,竟象养骡马似的,在一个小篱笆院里的草棚中,或躺或坐,有两个匪徒看守着。

骡夫们睡不睡的倒不管,只不准说话,一个提着刀。一个提“懒驴愁”的鞭子,只要一言语就是一鞭子。这位江湖异人却暗暗和这班骡夫们开了玩笑,连着装着骡夫们说话,引得匪徒诱到了篱笆外,全给点了“软麻穴”定在那里,提着他的刀搭在篱笆上,提着懒驴愁的,也搭在篱笆上,拧着眉,瞪着眼,面向着囚骡夫的草棚。篱笆矮,露着上半截身子,又在黑影中,骡夫们只认定是瞪眼看着自己,也被他这条懒驴愁打怕了,真就一个出声动弹的没有。

追云手蓝璧治完了,竟奔了小村口,这就是前文已说过的那穷瞎子现身引逗那守村口屋顶的匪徒。追云手蓝璧隐身在高粱地内,这才看见这瞎子的面貌。自己暗暗惊疑,这人其貌不扬,看不出什么惊人之处来,竟具非常身手。风尘中尽有奇人,自己竟不知道此人的来路,这地方就叫输眼了。直到这穷瞎子打搅了半晌,隐身退去,追云手一心想要摸清了此人的底细,自己从高粱地中跟踪追赶,又已失踪。

忽的背后有人低声说道:“蓝老大,你是干什么来的?别看热闹,崔鹏岂是那老兄的敌手?今夜我不叫老贼丢个大丑,我绝不罢手。我还有好些没收拾,你去到小庙里把看庙的两个狗杂碎弄出庙去,搁在高粱地小道边上,我还用他们。

你把银鞘全给他挪到庙后的那股土道上,你赶紧接应崔鹏,别叫他遭了老儿的毒手。你看到小村子的火和小庙里火一起,叫老儿带着他徒子徒孙赶紧走,他所有连人带马可全被人点了穴道,蓝老大要是不赶紧去接应,那么就告诉他,人只好喂河间府的狗,马只好送河间府的汤锅,那可不是别人手黑心狠,是他自己耽误的。老贼气不出,有穷瞎子接他的后场。蓝老大,误了我的事,咱两人可算不清的帐!”

追云手蓝璧道:“朋友你倒是何如人?不跟我蓝老大说明了,我不给你充这个苦力!”那人嘻嘻的笑着道:“我这人最讨厌提名道姓,和你这老儿一样,从来是单打独斗,今夜算赶巧了,和你会在一处,这算是破例的事。你和我这穷瞎子江湖道上自有再会之时,蓝老大,我是有言在先,你只要想追我,我可拿暗青子拾你!”

追云手蓝璧笑道:“朋友你还是尽管招呼,蓝老人还是不买这个帐!”那人笑道:“别和我纠缠,你看老贼手底下实在厉害,崔鹏虽有两把好家伙也非老贼的对手。崔鹏是有骨气的朋友,真个毁在老贼手里,蓝老大你有什么脸活着!”

这人说到这里,立刻又把身形退去。刹那间铁笛声已起自西南庄稼地内,要命金七老已自警觉。追云手听到要命金七老叫他手下追赶讨饭的穷瞎子,自己也醒悟此人定是名震南中的丐侠崔平无疑,别人也没有这么好身手,这真是难得的事。遂不再迟疑,真个按着丐侠所说的去办理料理完了,才把要命金七老诱得离开土谷祠。

追云手蓝璧听要命金七老依然要把仇恨转到金镋崔鹏身上去,遂冷笑道:“老鬼,不要自作聪明,强给我们往一处拉扯。姓崔的是堂堂男子汉,约人自是约人,有什么对不起你老鬼!何致不认帐。我蓝老大吃自己的饭,专管别人的事,我要见识见识你这老鬼有多大能为,你用不着给我们胡拉乱扯。老鬼你今夜就算是遇到晦星照命,你横行了一生,你认栽吧!”

要命金七老被这位追云手蓝璧奚落得火上浇油,怒叱道:“金七老子就是不服气你们人多势众,七老子今夜要不把你们挨个儿收拾了,我就枉在江湖道上走了!”口中说着话,一耸身已经扑过来。追云手蓝璧见他蓄足了势子来的,其势太猛,先不接架,往旁一纵,竟自避开。

金七老扑空,怒骂道:“老儿你想逃出七老子手去,势比登天,我要不叫你尝尝七老子手底下的厉害,你也不知七老子是何如人也,你还想走么?”要命金七老这次潜运真力,身形起处,如一缕青烟扑过来,人到掌到,掌法是随着身势一块发的,用的是“牵缘回环掌”,这种掌力,双掌回环运用、吞吐、连环运用,并且全运用了真力到双掌上,脚尖未着实,右掌递过来。

追云手蓝璧识得此老的厉害,要想走虽走得开,只是老花子暗中嘱咐,要看小村和土谷祠火起才是时候。这时还没到时候,只有先暂时和他挨磨,不得不和他先拆两招。一是老贼的来势,已认得他是用撒手的招术,非想折自己一下子不可了。往右一沉肩,左手骈食中二指往者贼的脉门上便点。要命金七老口中又喝了个“打”字,右掌往回一缩,左脚左掌齐往前递,这一掌又劲又疾,奔追云手蓝璧“太乙穴”左肋上打来。

追云手蓝璧觉得老贼的掌未到,掌力已到,往右往后一个“鹞子倒翻身”,蓄足内力发于丹田,贯于肩臂,注于掌心,借回旋之力,右手斜着打出去,“大摔碑手”往老贼的“乘风穴”(右肩下臂上)击来。金七老连递了两招,还是一点上风没占,见追云手蓝璧这手“摔碑手”沉实有力的击到,再不敢迟疑。

左脚往外微滑,稍避正锋,右掌换出,用“横架铁门闩”硬往蓝大侠的右臂上一封。追云手蓝璧竟觉出金七老这种封架的力量太重,自己竟被震得一条右臂发麻,脚下暗自用力一蹬,退出四五步来。

要命金七老此时已然作拚死之斗,再不肯容追云手蓝璧撤身走开。可是自己也觉出蓝璧的掌上力量够劲的。自己右臂上也觉出有些发热,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要命金七老竟自不肯罢手,怒喝声:“我就不信你走得了!”

就在要命金七老才一作势,将发未发之际,突然从斜里有人喝声:“老鬼你接这个!”这人话发在后头,暗器发在头里,并且这只暗器太轻,没有什么风声,要命金七老这么好的身手,依然没躲开,竟被打在脖子上,觉得热辣辣的。金七老顺手抓下来。这一下子要把金七老气炸了肺,敢情打过来的是带湿泥的热马粪,要命金七老纵横江湖三十余年,他哪受过这种侮辱,怒吼一声,一斜身,向小庙旁墙角那里扑过去。

金七老那么快的身形,要论理暗算他的人不易走开,可是两下里竟如穿梭似的一来一往,暗影中飞起的这条黑影,比他高的六七尺,向小庙这边一落。金七老扑空一下,一个玉蟒翻身,竟自反扑过来,在这小庙前暗淡的灯光下,看到了现身的竟是那个穷瞎子。

金七老身形一追过来,戟指着这个穷瞎子喝骂道:“你这万恶的东西!七老子与你素昧平生,素无一面之识,你竟敢安心和我为难,故意的破坏七老子这场事,你们这两个万恶东西,休想逃出手去!”可是说到这句话,再看追云手蓝璧,业已走得无影无踪。金七老此时顾不得搜寻蓝璧,跟着喝问道:“穷瞎子,你既和七老子为仇作对,你可敢亮出个万儿,七老子手底从来不死无名小卒。”

这时那假瞎子翻着那一双怪眼,白眼珠多,黑眼珠少,嘻嘻冷笑着道:“金老寿,你不用卖狂,我也用不着称名道姓。

我这老花子走到天边,也是这一堆这一块。你手底不死无名小卒,金老寿,你今夜先栽在无名小卒手内,你还活个什么劲儿,趁早死去吧!”要命金七老怒吼一声:“你尝尝七老子的厉害!”随一个猛虎出洞式,双足一顿往起一纵,扑向这假瞎子面前,双掌齐出,用排山掌往对面就击。

八步赶蟾金老寿,今夜竟怒极了,连番遭人戏弄,自己分明是要把数十年江湖威名扔在了河间府,所以一发招就下毒手。可是这个假瞎子,只身形微晃,金老寿的双掌击空,人已到了他背后。这金老寿手底下也真够厉害的。左脚往前一滑,身躯微往下一沉,半拧身,双掌在胸前一分,倒甩七星掌,向身后打去。可是人随掌起,这个假瞎子竟自一个飞燕钻天式,凌空拔起,从他头上跃过来。

要命金七老一连两招递空,左掌跟着往前一带,一翻身,双掌一穿,金龙出洞、玉女投梭,身形如同箭离弦一般快,竟追着假瞎子往下落的身形扑去。要命金七老今夜是把一身绝技尽量施展出来,他这种身形扑过来太快了,脚也就是刚刚一沾地,金老寿已经追到,竟用金蛟剪式,双掌交错向这穷瞎子拦腰分击他两肋。

这双掌递到,眼看着全沾到了那穷瞎子的衣服,可是这个假瞎子似乎识得金老寿手底下内家掌力的厉害一一他这种掌法不用打实了,只要掌递到,就能被他震伤。这假瞎子身形忽然猛往后一仰,金鲤倒穿波,倒赶千层浪!全身的上半身脊背和后脑离着他仅剩尺许,好象躺在地上一样,已经倒纵出两丈左右。

他双臂往上一扬倒翮着,竟用双掌的指尖倒看一点地,整个的身躯竟凭手指一点之力,腾起来,仍然是面向金老寿,站得四平八稳。那个金镋崔鹏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自己才知道个人的功夫比起今夜现身的这两个人来,真是有云泥之别,自己仅凭血气之勇,不过徒送性命而已。

此时八步赶蟾金老寿一连三次递招,竟自未能占的分毫便宜,并且这人身手上有这种超群绝技的本领,金老寿蓦然想起:照此人形容相貌本领看来,除非是那个名震大江南北的丐侠崔平,还有何人?自己跟踪这边扑击,口中招呼着道:“穷瞎子!你不用藏头露尾,七老子想起来,你定是那丐侠崔平,金老寿跟你拚了。”

这个假瞎子一声冷笑道:“金老寿,叫我看你想活着不容易,你当我穷花子真怕你么?”金老寿此时已扑到近处,黑虎伸展递掌便打。这假瞎子此时不再逃走,竟自把轻灵小巧的身形施展开,以擒拿手来对付要命金七老。金老寿把手底下的功夫尽量施展着,这个瞎子的小巧之技,真叫一绝:身形飘忽若风,随着金老寿的双掌转,更不时的抽冷子递个一招两式,也完全带着开玩笑。

两下这一柔一刚,在这小庙前,忽进忽退,或左或右,金老寿连递了十余招,竟不能伤着这丐侠崔平分毫。可是金老寿动手间蓦然想起,自己手下一班徒党,此时怎的一个不见!动手间用眼角一扫,守在庙门前的两个徒党也失踪,忽然这丐侠崔平身形往外一纵,已经落在两丈外,向金老寿招呼道:“金老寿,你还不认命么?

你看庙内火起,你手下徒子徒孙也全落在人家手内,今夜这场事你认命就此罢手,你还许能够活着回转鄂中。英雄作事说什么可得算数,金老寿,你若持血气之勇,要和老花子再拚,你可要自找苦吃。你带来这些徒子徒孙,工夫一大,一个可活不了,你得买多少口棺材,运回湖北?还跟你说在头里,今夜的事就因为你以强压弱,我老花子和那蓝老大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决不是我们这个五百年一家子的崔镖头请出来的。金老寿,你不心服,只管在江南道上和老花子再会;你若是做那种不够朋友的事,惹不起老花子,找崔镖头的晦气,你可枉称江湖道的英雄了,你看!”

这假瞎子说到这里,用手往东南一指,跟着说道:“火起的地方你也明白,你不赶紧救你一班手下,耽误在你身上,可别骂我老花子手狠心毒。”说到这里,竟向金镋崔鹏招呼了声:“崔镖头,你还不请等什么,这里的事没有你的份儿了。”

金老寿一看眼前形势也知道自己要全盘失败,但是有生以来,没受过这种侮辱,往起一个飞燕投林的身法,猛扑了去。可是那丐侠崔平却不肯再和他接招,竟自施展开蜻蜒三抄水,燕子飞云纵的轻功,身形倏起倏落,眨眼间,竟从高粱地内,把身形隐去。

这位金七老知道再追也是枉然,那崔鹏竟在金老寿向丐侠扑去时说了声:“金老寿,有缘将来江湖道上再会吧!”竟自纵身向庙后退去,他是另有人指示,那里有人等待他。这要命金七老翻身来,先扑奔小庙内,一进庙内,只见正殿的格扇被人用火点着,烟火上腾已在燃烧,要看到自己手下两个弟兄,全在偏殿旁,倒在地上。金老寿赶到近前,略一查看,已知道被人点了软麻穴,赶紧的给散了穴道。这两人一时还不能行动,金老寿不能等待,自己翻身出来,身形紧纵离开小庙,穿着高粱地,直扑小村。

站路上连打了两声胡哨,竟没有接声的,自己知道算是栽到家了。赶到小村内一看,可倒好,自己手下党羽一个不短:东倒西歪排了一地,也有被点哑穴,也有被点软麻穴,完全制服在那里,不能动弹。要命金七老此时真如乱箭穿心,只好忍着气把这般党羽完全救醒,赶到一追问他们,完全出在那丐侠崔平和蓝璧之手?再去一搜寻被囚禁的骡夫和骡马,完全被人救走了。

金老寿咬牙切齿恨声说道:“此仇不报,我有何面目活在人间?”自己蓦然间想到,银鞘尚在小庙的偏殿内,我金老寿跟头既已栽了,绝不能再找崔鹏,我把银鞘给他带走,也够他活的。带着一般党羽匆匆赶回小庙内,哪知银鞘早被人弄走,要命金七老这场事弄个灰头灰脸,一生威名完全断送在河间府。正殿的火虽然延烧不到别处,不过一时也不能在这里停留,喝令手下党羽,集合自己的马匹。就在小庙前面等待马匹之时,忽然看庙西北一带,一片灯笼火把之光,从浓密的高粱地内透出来,并且隐隐的听得一片蹄声,似乎绕奔官道。

要命金七老略一思付,这完全是镖驮子被人家原封装好绕道运去,手下党羽们把马匹全牵来,金老寿刚上了马,突听得左边高粱地内有人招呼道:“金七老,今夜的事就此完!蓝老大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我有言在先,你不忘之仇,只管报复。不过蓝老大磁州蓝庄的故乡,我可不常久守在家里,现在蓝老大暂回磁州蓝庄等候你百日,而且到那时蓝老大竭诚接待。

可是你过了一百天,恕我蓝老大不能在磁州等候了,咱们江湖道上,哪遇上哪算着。好朋友作事,经说明了,比什么全强。我蓝老大跟你结了仇,由我一身承当,你若是迁怒于我家人,你可不算英雄好汉,那是鼠窃狗偷之辈所为,量你金七老还不致那么下流吧!”金老寿一声冷笑道:“蓝老大,咱就这么办!一言为定,你七老子没有置你死的本领,这场事也许就算完了。将来再会时,也就是你蓝老大最后的一日,相好的你就请吧!”

跟着高粱地内“唰唰”连响了两下,追云手蓝璧已自退去。要命金七老真够个汉子,河间府这场事惨败,自己就算是完全把过去的万儿折在这儿,所以他从这里走后,回转鄂中,把党徒完全打发走了。他竟下了艰苦卓绝之心,要重练技击再下功夫,访名师求绝技,报复此仇。并且在打发自己手下一般党羽时候,严厉的嘱咐徒党,不准再入江湖,不见自己重返鄂中,不许他们再履江湖道,哪个敢违背他的嘱咐,定要亲手取他的性命。这班徒党哪个敢违背他的命令?回家的回家,洗手改业的改业。

要命金七老弃家远走川滇,自己要访江湖中一位异人,要讨换他一手绝技,为他复仇之用。只是不知人家不见他还是真个已经埋名隐姓隐迹深山,自己徒劳往返的十分失望。更兼在江湖道上的行为,孤僻怪异,武林中只要听到他的大名,全是畏若蛇蝎,避之不遑,谁敢和他接近?金七老在川滇云贵一带飘荡了数年,毫无所遇,遂潜踪匿迹的在罗浮山中隐迹潜踪,锻炼金刚掌的重手法。

只是自己年岁已大,从一入手时把功夫练左了,这时再想练已经是先入为主,再难矫正,在罗浮山整下了三年的苦功夫,自己认为依然没练到了火候。可是以自己的武功造诣,来体验金刚手所得,只能略窥门径,再想深造是无望了,遂离开罗浮山,悄悄回到江南。赶到一暗中侦察崔平的举动,越发使自己失望。江南道上一个丐侠崔平,一个铁笔边天寿,两人门户虽异,志趣相同,在江湖道上,凭一身绝技,威镇绿林,多少成名的江湖道,全毁在这两人的手中,以自己的武功来对付丐侠崔平,依然没有十分把握。

其时正值天南逸叟武维扬重建凤尾帮之后,尽力的网罗江湖上的能手,要命金七老竟被帮主罗致入了凤尾帮。要命金七老那种性情,历来只有他颐指气使的,哪能听别人的管制。他入帮也另挟着一种私心:自己流落边荒,毫无所遇,受尽了风霜饥寒之苦,他这种刚愎孤僻的性情,自己认为既已栽在江湖道上,不复了仇,绝不能再在江湖道上做案。

这次回到江南,既没有复仇的把握,更不能露面。知道凤尾帮已树下深厚的势力,帮中更隐藏着些草野奇人、风尘豪客,自己正可借势结纳几个能手。赶到入了凤尾帮,也真为本帮效了几次大力,不过他的行径渐渐流露出跋扈来,武维扬遂把他和铁指金丸韦天佑全送入福寿堂。这老儿在福寿堂中倒接近了一班挟绝技怀异能的绿林名手,锻炼的金刚掌力日有进境,更和一班香主们以各种绝技为日常的功课。

所以这次净业山庄之会,这福寿堂的八老,本定的是有要命郎中鲍子威、三阴绝户掌罗义,他两人倒反凤尾帮,只得令四式掌周萍,八步赶蟾金老寿递补上,这也是事情该当追云手蓝璧这点恶运不能避免。崔丰这一划出道来,用八卦桩金砖换掌这种绝技要为凤尾帮扬眉吐气,竟使这旧日冤家重聚首。

追云手蓝璧万万想不到竟会在净业山庄遇上了河间道上旧日的仇人,此时,倒也不便多叙什么废话。追云手蓝璧已经知道这是自己生死存亡最后关头一刹那了,和矮金刚蓝和上了八卦桩之后,往当中背贴背的一站。这福寿堂八老各据一方,四位守正方,四位守斜方。

矮金刚蓝和对于兄长和要命金七老结怨的事虽则知道,对于这要命金七老,虽然当年也有个耳闻,鄂中有这么个巨盗,但是不怎么十分注意,况且这些年来金老寿匿迹销声,对于他究竟有什么惊人之处,自己倒要当面试一试他,是怎么个扎手人物。上了八卦桩之后,各自把身形活动开,因为约定了打这种八卦桩,一方面是攻,一方面是守。

这燕赵双侠从这走桩的当中,各自东西盘旋一周。蓝二侠刚转到东半边,守东面走桩的是湘江渔隐戴兴邦,一个横身打虎掌,截着蓝和递掌进击。矮金刚蓝和身形微一闪,右脚一挨桩,右掌用推窗望月,反向戴兴邦的面门一点;左掌却是铁锁横舟,手掌平着,反向戴兴邦右肩头右臂卸去。那戴兴邦赶忙从左忙往后倒转七星步避开这一掌,退回原位。

矮全刚蓝和一眼看到追云手蓝璧,跟那双掌崔丰换了一招,身形一转,已经看出兄长想奔要命金七老。蓝和可是离着最近,正走这八卦桩的一个斜角,要命金七老是守西北乾位,矮金刚蓝和轻轻一点,连跃过五根桩,已扑过来。

那位金七老安心要等待追云手蓝璧,可是蓝和这一扑过来,金七老心说:也好,先把你收拾了,再收拾那个冤家对头。脚下移桩换步,已经递到,一照面双臂往外一抖,竟用双龙抢珠式,向矮金刚蓝和便击,他这双掌是奔蓝二侠的两乳下的“大池穴”打去。

矮金刚蓝和究竟只听蓝璧说过他手底下厉害,没亲自和他动过手,这时不避他的正锋,竟想用野马分鬃拆他的势子,变双掌撞伤他。哪里知道,真要那么发了招,矮金刚当时非变作泥金刚掉下八卦桩不可。

追云手蓝璧一眼看到蓝和硬接金七老的招术,所幸自己是正扑向金七老来的,身形落时,离着两人还有两步,蓝璧猛发丹田真力,双掌齐出,斜着奔要命金七老的左肩臂虚着一击,容掌力发出,口中才喊声:“蓝老二退下!”要命金七老被他这种丹田真力虚着一击,就觉着肩头被极大的力量,撞了一下,原桩竟站不住,斜着往右一纵,退出四个步眼去拿桩站稳。

矮金刚蓝和也觉出八步赶蟾金七老果然厉害,掌力没递到,掌风的力量已到自己胸前,觉得被震得心头腾腾跳个不住,若不是追云手蓝璧从旁解他的力,自己非栽在他手里不可。当时见蓝璧怒目相视的瞪着自己,哪还敢再等着招出他的话来?一斜身,见那七老已经移宫换位把八步赶蟾金老寿离开的门户给堵上,遂一点脚下八卦桩,斜扑由震位杀向坤位的湘江渔隐戴兴邦。

八步赶蟾金老寿见追云手蓝璧竟自这么乘隙潜攻,怒不可遏,嗯了一声,厉声向追云手蓝璧叱道:“老儿,你敢暗算七老子么?”

追云手蓝璧道:“老鬼,你把俗语全忘了,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别象疯狗似的乱咬,蓝老二不替我还帐,还是咱们招呼吧!”要命金七老已被这位一味诙谐的追云手蓝璧引逗的火起万丈,怒叱一声:“蓝壁,你死在目前,还敢和七老子这么无理,我看你今日还逃得出老子手去么?”

说到这猛然一耸身,从八卦桩上腾身跃起,径扑到追云手蓝璧的面前,立掌向蓝璧面门劈来。追云手蓝璧用“拨云见日”,左掌往上一翻,照金七老关尺便切。要命金七老猛然一撤右掌,一斜身,左掌是“横身打虎掌”向蓝璧的“华盖穴”便击。金七老是愤恨极了,发招全是重手。

追云手蓝璧一斜身,左掌顺势往下一沉,“白鹤亮翅”往要命金七老“曲池穴”便点,想用这手卸他的这条左臂。哪知要命金七老是故意喂招,容到追云手蓝璧这招撒出来,猛然的老贼竟施展嵩阳大九手的“回光反照”、“乌龙卷尾”唰的连环三式,右掌贴着左臂又穿出来,猛向蓝大侠的肩头便卸。这种借招打招,借式破式,手法迅捷异常。

追云手蓝璧因为两下欺的太近,老儿手法过重,不敢过用险招。往左一沉肩,先闪开这一手,移桩换步再行递招。要命金七老“乌龙卷尾”的招术已然用上,猝然的左脚尖撵着砖顶,全身由右往左一拧,身形急若旋风,在身形拧过来,右腿提着,右足却向蓝璧的右侧欺过一桩来,身形随着右脚往桩上落时,往下一沉,双掌随着全身旋转之力,挟着劲风,向蓝璧的背后“灵台”、“魂门”两穴打来,他这种势子是身形掌力同时到。

追云手蓝璧急切间身形是换不过来,唯有破出两败俱伤的道儿,危如累卵之下。自己本是左脚在前,右腿在后,斜着身子,是个走式。此时见金七老的双掌已到,只得左脚原桩不动,猛然一长身,右腿一提,右掌用足力斜着往后一排,用“玄鸟划沙”的重手,向要命金七老的双臂上划去。

要命金七老的双掌业已用上,没想到追云手蓝璧宁落个玉石俱焚,也要把自己双臂废了。金七老只得把撒出的掌力往回硬撤,这种力比发招还难,就这一撒一收之间,金七老脚下已见了响声,脚下砖往下扎入地寸许。可是要命金七老哪肯甘心,身形又借势还转,由左往右旋回,仍想用穿心掌再进一招想把蓝璧迫下八卦桩。追云手蓝璧这手“玄鸟划沙”侥幸用上,已知要命金七老必要变招,自己哪敢迟延。

双臂往上一振,脚下一点八卦桩,嗖的蹿起七八尺来。就以追云手这么好的轻功,点的这块砖已被脚尖点猛了,砖已晃动。仗着自己方才破招时力用到了十二成,脚下也重了,所踩的砖也沉下半寸去,此时虽是带了一下,砖竟没晃倒。

可是要命金七老身形才转到一半,蓝璧竟自腾身而起,使自己功败垂成。要命金七老恶念陡生,破出再栽在八卦桩上,也先把仇报了,先把追云手蓝璧先毁在这。遂在半转着身时身形也竟跟着纵起。

要命金七老以八步赶蟾的轻功成名绿林,身手的矫捷,和追云手蓝璧只在伯仲之间。此时更有和蓝璧一拚生死之心,竟出全力作玉石俱焚之举。金七老是要用这种矫捷的身形,飞纵起,从半空中扑击上蓝璧,双掌猛击在蓝璧背上,蓝璧不死也得击出桩外,摔个骨断筋折;自己被撞回来,也不易再落到八卦桩上。要命金七老这手还是真毒辣!

任你武功怎么好也不易再脱开这一手。要命金七老恶念一生,身形紧随着追云手蓝璧的后踪纵起。这种情形绝没有思索迟疑的余地,要命金七老已然身形往上纵起,双掌作势在追云手蓝璧臂上扑到,眼看着追云手蓝璧一生威名付与东流。

就在这危机一发的一刹那,从花棚这边,一声长啸,如一只巨鸟般飞纵出一人,不先不后的,和要命金七老、追云手蓝璧,不差先后的全蹿的八尺多高。这人手中却多了件东西,一支尺余长的兵器,随着身形纵起的势子,正往要命金七老和追云手蓝璧的当中一拦,这支兵器正截住要命金七老的势子。这人好大的臂力,要命金七老的双掌藉着势子要抓这人的兵器,这人微一振腕子,两人已同时落下来。

要命金七老脚尖点稳八卦桩,这时追云手蓝璧算是死里逃生,已落到离宫第四桩,这救追云手的人已落在相距要命金七老对面三步外。矮金刚蓝和早看见了追云手蓝璧已算落在要命金七老的手中,自己正和湘江渔隐戴兴邦连递了两招。

这位戴香主还不是蓝二侠的敌手,正被蓝二侠的“错骨分筋”用上,已然堪堪一条左臂被卸了;这边险局已戍,蓝二侠竟自猛然撤招,戴兴邦也乘势逃开。因为追云手蓝璧的危势不过刹那之间,矮金刚想救应是来不及了,只是哪肯就这么全毁在要命金七老手里?竟有人现身相救,惊得矮金刚愕然愣在那里,连其余的七位香主也全愕然停步。

要命金七老一看来人,不禁怒眦欲裂,来的正是害得自己江湖道中无法立足的老花子丐侠崔平。相隔十年,依然是河间道上装瞎子时那种情形。哪知道在自己眼看着雪旧仇、消宿恨的一刹那,又毁在他手内,又落个功败垂成。自己真要能把追云手蓝璧立伤在掌下,不仅洗刷了既往的耻辱,更可以离开凤尾帮,回转鄂中,重整门户。不想又毁在第二个仇人丐侠崔平的手内。

要命金七老咬牙切齿说道:“老花子崔平,七老子跟你河间道上的帐还没有算了,今日你又赶到挣业山庄,安心和我作对,老花子!七老子今日不和你分出强存弱死来,我金老寿若肯罢手,当众改叫崔老寿。老花子,我不把你五脏抖出来,我就枉称要命金七老了!”

这丐侠崔平用手中那支铁笛指着要命金七老,左手捻着疏稀的胡子,一阵狂笑道:“老鬼你先沉住了气,咱们早该算这笔帐。搁了这么些年,可别忘了还有笔利钱,我这五脏没在河间道上喂了狗,就留着还债。老鬼,我连这把子穷骨头全给你算利钱。我只疑心你这老鬼堵气死了,敢情你又跑到十二连环坞凑热闹来了。老鬼,今日我这穷神也让出去了,你划出道来,我接着就是了!”

这时八卦桩上已然停了手,双掌翻天崔丰、铁指金丸韦天佑等全久震江南两侠盗的威名,此时竟自不知什么时候潜伏在花棚上。可怪当着这么些江湖能手,竟全没发觉人家潜身的所在。

此时这一露庐山真面目,若错非解救追云手蓝璧已略显身手,就以这份老花子的打扮,真不敢信他就是威镇绿林的丐侠崔平。内中唯有湘江渔隐戴兴邦,从丐侠一现身就扭转头去,眼光不敢和他相碰。双掌翻天崔丰身为福寿堂堂主,不能不打招呼。

遂纵身过来,向丐侠抱一拳道:“这位原来就是名震大江南北的丐侠崔义士,我们凤尾帮中久仰大名,如春雷皓月,今日老义士侠驾光临,这真是幸会的事!老义士敢是也要在这金砖换掌,巧踩八卦桩上一试身手么?”

丐侠崔平瞪了这双掌翻天崔丰一眼道:“我这穷神,不知是走的什么运,动不动的就遇到一门一姓,你大约是掌福寿堂的崔香主了,这种青砖换掌是你出的主意!当家子,这个主意不大高明。再说你们成群结伙的在福寿堂中吃饱了没有事作,拿这种玩艺儿来消遣,练熟了跑这里来炫奇立异。不过据我穷神看,这种功夫你们全没练到家,未曾想练金砖换掌,先找泥瓦匠来,挑选些结实的砖,免得一个脚底下一用力,把砖全踩碎了!当家子,不是我这穷神挑肥拣瘦,我给你个真凭实据,你就知道我说的不假了。”

这丐侠崔平在这种情势下,好似没放在心上似的,说着这些闲话,蓦的把项后衣领中插的铁笛拔下来,口中说着:“你看!”铁笛点处,“吱嘎吱嘎”的,地上的青砖立刻全碎,这种砖碎的也不一样,所有的砖全是碎到底,通身震碎。丐侠崔平是一边谈笑自若的,一边手底下不停地把地上的砖给弄碎了六七块。这一来双掌翻天崔丰暗骂好个崔平,你竟敢故意的卖弄身手,毁这八卦桩,这分明是老儿不愿意来比试这种功夫,可偏不承认他不愿意较量,手底下弄这种狡狯,十分可恨!

这时丐侠崔平哈哈一笑,随即说道:“这种糟东西还要它作什么?算了吧!”说到这向燕赵双侠招呼了声:“蓝老大蓝老二,下来吧!咱犯不上在这上装傻!”立刻腾身跃下了八卦桩。追云手蓝璧、矮金刚蓝和知道丐侠崔平是不打算和他们较量这种功夫,遂也相继退下来。

要命金七老此时两眼全红了,哪还肯再容仇人走,立刻也随下来。福寿堂的七老也只得暂时退下来,要命金七老道:“老花子,你要想花言巧语的就走,你七老子焉能和你善罢甘休!”丐侠崔平道:“老鬼不用张狂,我穷神来了就没想回去,我要不把你打发了也不够朋友。可是我得先和他们交待交待。”

说到这向崔香主道:“我崔平和这位要命金七老有旧约会,我们不愿意再参上别人,如有想和我这穷神较量的,也得等我和这老鬼把帐算清了再说。咱们说句江湖卖艺的话,你们大家愿意站脚助威,就看个热闹!我穷神和这老鬼是势难两立,你们要想群殴,那也只好由你们。”

双掌翻天崔丰说:“既是老义士和金七老有旧日的梁子,我看哪好参与,我们倒能借机一瞻武林绝技,多长长见识了。”随向铁指金丸韦天佑等道:“你们有几位愿意和这位名震江湖的丐侠领教的,等他们二位把旧事了结了还不迟,我们退下一旁一饱眼福吧!”

湘江渔隐戴兴邦,始终不敢用正眼来看这位丐侠崔平,此时早早的退向一旁,离开远远的。要命金七老见丐侠崔平安心和自己一决生死,只是自己对于这老花子别的功夫还知不清楚。只他掌中一支笛子有神出鬼没之能,他这铁笛,有三十六路天罡剑术和点穴术、判官笔的招术,能打一百单八穴,只要他用这支铁笛对付敌人时,没有讨了好去的!无论如何不和他对这种兵刃,遂向丐侠道:“老花子,把七老子换下八卦桩。你是故意取巧,你当七老子不懂么?咱们怎么较量?”

丐侠崔平道:“老鬼,你别以为你这金砖换掌,巧踩八卦桩,以多为胜,能操必胜之券,在我穷神看来,不值一顾,换个新鲜样的也显得新鲜。老鬼,咱们话先说明白了,净业山庄以武会友,这里我穷神要会的人应有尽有,我没功夫和你尽自纠缠,咱们是三阵赌输赢,只要你胜了我这穷神,我当着在座的群雄,给你金七老赔罪。我还给个便宜,我崔平洗手江湖,今生绝不向你报复,你要是仍然输我穷神手中,该怎么样?”

要命金七老道:“连蓝老大的事,一笔勾销,一了百了。我金老寿是立时削发为僧,和江湖道上算是断了路!”丐侠崔平道:“老鬼,你说话可算数。到时候你只要反复,只怕你难讨公道。老鬼软硬轻三功,由着你说出道来,我穷神再捧你一场!”

要命金七老呸的啐了一口道:“你还捧我?你把七老子害得有家难奔,有国难投。你接我的吧!”金七老说到这,目光瞬处已打主意。在抱月回廊的南北两头转角处有排松柏,是通着后面净业堂的道路,八步赶蟾金老寿本是以身手巧快,有八步赶蟾的绝技。

可是自从河间道上失脚栽跟头之后,自己就打定了主意复仇,暗中在掌力上已下了刻苦功夫,大力金刚掌虽没到炉火纯青,可是经过在凤尾帮福寿堂的日夜锻炼,更兼着一班挟绝技的武林名手,他的金刚掌越发见了功夫。这时他又看见丐侠崔平手指上的指甲,长的足有一寸,短的也有数分。

心中一动,心说:我用鹰爪力大力金刚掌的功夫,看你这带着指甲的手指还有什么法子施为?(练武功的不能蓄指甲)遂冷然说道:“你把你那要饭的家伙收起来,来来来,七老子和你较较掌力。”说着不容丐侠崔平答话,径来到西北角的松阴下,用手一指道:“七老子要用这棵松树试试指掌之力,老花子,七老子叫你长长见识!”

说着,要命金七老也不管丐侠崔平愿意比这种功夫不愿意,竟自往松树前一站,面对着松树而立,脚站子午桩。(湘鄂叫提桶子功,北方叫蹲裆骑马式。)凝神屏气,气发丹田,贯于两臂,注于掌心,运于手指,所谓气达四梢(又名四余)。

两臂伸直,猛然两掌伸出,往树干上一搭,两掌往树上一合。只听到“唰唰”的树干直响,连树皮带树干被要命金七老抓下一大片来,簌簌的落了一地碎木渣子。金七老把双掌一撇,右手捱到丐侠崔平前,把手一张,向丐侠崔平道:“老花子你看这个。”掌中托着一掌碎木渣子,猛见要命金七老把双掌一合,“唰唰”的来回用掌力一辗,再把手张开时,只见他掌心所托木渣子已全变为木粉,“噗”的一口,全吹飞了。

随向丐侠崔平恨声说道:“老花子,这点功夫,你可敢和七老子照样一试?”丐侠崔平微微冷笑的一旁看看他施为,心说你这叫班门弄斧,现放着淮阳派掌门人鹰爪王这鹰爪力的老前辈,你竟敢拿这种功夫来炫露你的掌力?我崔平要不给你个样儿看,老鬼你也不肯死心!

崔平先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老鬼我恨你们这群东西也就在这种地方,我是最恨暴殄天物!一棵松树长得青翠可爱的,你偏要拿它来试掌力,把好好的树干给剥了皮,开了膛。你看你剥下这两大片来,这棵树,说死也先死不了,想活也活不了,不死不活,老鬼,你说多难受!老鬼你作孽太深,你怎会在这净业山庄里不遭报,我崔平有成人之美的心性,老鬼,我要和你一样的练出来,怕你老鬼立刻羞死!我先叫你多活一会,好叫你把箱子底抖露出来,免得叫你老鬼死不瞑目。”

但见他猛的腾身到树前,单掌往要命金七老试鹰爪力地方略上五寸树干的正面一叉,喝声:“你们可闪开,砸死了我可不管!”说了这句,就见丐侠崔平往外一用力,“喀嚓喀嚓”的一阵树根子挣断的声音,树根下的土砂涌起,这树身竟向箭道里渐渐歪去,跟着这株松树已然成了斜卧式。

丐侠崔平猛然“嘿”的一声,掌力往外一吐,已把这棵松树推倒,正齐要命金七老所试鹰爪力处折断的。这种“排山掌力”借着要命金七老的力量,震折了不足为奇,只是连树根全带起来这种臂力何止千斤,所有凤尾帮匪党们无不咋舌,要命金七老是又惧又气,以老花子外貌看来,绝不象会有这种大力,可恨他比自己还狡猾,本想叫他和自己较鹰爪力,他却绝不露出他不擅长的那种功夫,竟自把树震断,既巧取,又不弱,金七老越发想和丐侠以全身的本领一拚。

这时候值役的匪党们督率着许多人把这棵树抬走,丐侠崔平笑吟吟向要命金七老道:“老鬼,我穷神准对得起你吧!还有什么道儿趁早出,别叫你落个抱恨终天,死不瞑目。”要命金七老厉声叱道:“老花子,谁和你斗口,老花子你这来。”丐侠崔平冷笑道:“哪里去,反正你不会把我穷神领到鬼门关去。”

要命金七老也不答理崔平,从花棚前直走到花棚东头,停住脚步用手一指地上早埋好的青竹九九桩,向丐侠崔平道:“老花子,你看见了,你说那金砖换掌,巧踩八卦桩不能用,这总可以上去走走了。老花子我先说在头里,方才那八卦桩上分明是你没有那种功夫,不敢和七老子在上面较量,用你那要饭的家伙把青砖点碎,老花子你是卖什么的,我是买什么的!贼见贼一哈腰,不用说破,你自己明白。现在说痛快的,你敢上不敢上?”

丐侠崔平哈哈一笑道:“老鬼不用张狂,我不是和你老鬼说大话,这种青竹九九桩不过是一点小巧之技,算不得什么。凡是在江湖道上的朋友,练过三年五载轻功提纵术的没有不会这个的。还告诉老鬼你,这青竹九九桩,在我们家乡里,连小孩子全会在上面跑。你要怎样较量,你只管施为,我要是说出一个不字来就算我辜负了你的好意了!”

要命金七老被他这番话说得十分愤怒,恨声说道:“老花子,你不用逞口舌之利,赶快施展你手底下见功夫,你不是没把这点末技放在心上么,来,你接着七老子的吧!”说到这走向青竹桩的东面。这时丐侠崔平也到了青竹桩的西面,两下里对面站着。这种青竹九九桩,在武林中实是一种绝技,梅花桩在少林寺传出来已经是独步江湖的绝艺,可是少林梅花桩乃是木桩,有四寸直径的粗细,上面容易着脚,也非得下盘下过苦功夫的才敢上梅花桩。

这种青竹桩是用四尺二长,对指粗的青竹子,把竹竿的上端削成斜尖子。这种竹子的斜碴锐利如刀,把竹竿下端埋入地中六寸;土砂倒是坚牢,只是上面露出三尺六寸来,九九八十一根竹竿,全按着步眼埋的纵横进退,慢说在上面行拳对掌,只要一失足,掉下去准得扎死。以在场的群雄论,敢上这类青竹九九桩的,只怕没有三五个人。

这要命金七老负一身绝技,得师门真传,实称得起武林名家,只为多行不义,性太乖张,才落个身败名裂。且说两下东西各据一方。要命金七老痛恨丐侠的无礼,不再按着武林中的规矩来和丐侠客气,只说了声:“老花子,上面来,七老子好打发你上路。”话声中,身形陡起,已经飘飘的落在青竹桩上。可是那丐侠崔平却也不先不后的,同时往青竹桩上一落,落在这上面只能用脚尖点竹竿的尖子。

这丐侠脚尖才一着竹桩,突然“哎哟”着叫喊:“这可真玄!老鬼你这主意真损,我上了当了,这要掉下去非给扎穿了不可!”听他说着话身躯在上面摇摇摆摆,好似风中荷叶,再一换步,定不住身形,口里还是直嚷着。福寿堂的七老全在下面离得远远的,看着那福寿堂监堂铁指金丸韦天佑暗暗皱眉,燕赵双侠也还没走。

追云手蓝璧看了矮金刚蓝和一眼微微一笑,追云手蓝璧低低说道:“蓝老二,你看金老寿是活该遭报,不过老花子也太损了!”蓝和也看出他是安心报复他们巧踩八卦的不够朋友,不过全照顾了金老寿太不公平了!这要命金七老已在青竹桩上活开步眼,金老寿是从竹桩的西边往北转,丐侠崔平是从东边往南面上欺,不过他这一换桩一晃,他是直着走出三根竹桩去,横着又换过四步去。

金老寿脚下快,已然把步眼活开,猛然在青竹桩的南面一声断喝:“老花子,你和金七老装疯卖傻,我就不信你这个,你接招吧!”脚下一点青竹桩,挺身而进,再到丐侠崔平切进。这金七老依然施展嵩阳大九套掌法?探掌奔崔平的面门便点。要命金七老哪知道丐侠已暗中弄了手脚,要命金七老险些断送在青竹桩上。

第一百三十回 绾掌怜才释前嫌怒闯连环坞

要命金七老恨极了丐侠崔平,一递掌就用内力往外递招,只要被他这种掌力沾上就得下去。丐侠依然是嘻嘻笑笑,微一晃头,说了声:“老鬼,你真招呼!咱们没有这么大仇哇!”说着身躯往左一晃,已跃出四根竹柱去,这种闪法好快的身躯。那金七老见丐侠崔平没接招,竟自避开,愈发恨得牙痒痒的,脚下轻轻一点,已经猱身而进,步眼够上。

立刻用“海底捞月”又是连环戳掌,左掌往外一穿,已是随着身形往下落的势力,身躯往下塌着,掌奔丐侠崔平的右肋,右掌猛然的往外一探。这次丐侠虽没拆招,可也不往外避,就象用尺量好了似的,反往右往后一拧身,右肩反往右一沉,可是腰已经左躬出去,口中更说了声:“老鬼,差点!”

果然金七老这一掌只差着半寸没递上,要命金七老怒骂声:“老花子,看你还走!”左掌一撤,右掌倏的随着身躯往上一起,“单劈掌”用上全力,挟着劲风往丐侠的华盖穴打来。

当时所有在青竹桩下观阵中福寿堂七家香主,全认为这次无论如何,丐侠非得栽在要命金七老手中不可了。哪想到这位丐侠崔平立刻惊呼声:“哟!”但见他双臂往上一抖,身往上朝天仰着,竟在这青竹桩上,施展开“金鲤倒穿波”的绝技。

身躯轻飘飘的倒纵出去,在翻身六七尺高,一个云里翻身,整个的身躯折成了一团,往下一落,单足点着第七根竹桩,纵着身形往起一长,晃晃悠悠的如风摆残荷,嘴里便不闲着,说了声:“老鬼,出来兮!”

要命金七老以那么好的武功,竟自把招术用尽,十拿九稳的既是伤不了他,也把他挤下桩去。哪知这丐侠崔平,在青竹九九桩上头用这种绝技“金鲤穿波”,自己这一掌打的力用足了,招术用尽了,犯了自家大忌。动手过招,是能发能收,以要命金七老的武功论,实非一般平庸的武功,造就极深。

此时稍一疏忽,自己身势竟随着撞出去,这一来,要是对手没闪开,这时非为对手所乘不可。往前撞出三根青竹桩去,才把身形对桩站稳,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收敛心神,凝神敛气的。一咬牙关,双掌一分,仍然是纵身而进,够上丐侠崔平,用掌就打。

丐侠崔平仍是一边闪避,仍是带着诙谐的口吻,似讥似讽的,招呼着道:“老鬼算了吧!还差的多。”金七老越是听他这么凌辱,手底下更黑更辣!丐侠崔平把身子闪开,始终没递招,可是这种身形施展开。所有凤尾帮中一班能手,以及淮阳西岳派长辈师友全看出来,丐侠竟自在青竹桩上施展开“燕青十八闪翻”的绝技。这种小巧轻灵的身手,能在这种步步危机,不需用力的竹尖上施展,真是少见!

这一来所有场中的人,和抱月回廊上的人莫不惊叹!这时丐侠崔平在这青竹桩上是飘忽若风,乍离乍合,身上那份轻灵巧快的功夫实在不算弱。以那么庞大的身躯,粗暴的相貌,竟在这种轻功绝技上和对手施展身手。

身躯起落进退,双手在吞吐撤放,更是沉实有力,哪一招叫他打上全得立伤在他掌下。这会要命金七老已经连施了七招,只是休想伤着丐侠。金七老杀机陡起,想要用生平的绝技,和丐侠这个老花子落个同归于尽,索性全毁在净业山庄。

丐侠崔平在一上青竹桩,本想着:不论如何也要把这鄂中巨盗要命金七老除了,为江湖除一大害。只是一上青竹桩,看到金七老这身功夫,和他这把子年纪,实非武林中多见的好手,可惜他有着这么一身绝技,只坏在他性情粗暴上,自己起了惺惺惜惺惺,好汉爱好汉的怜才之意,想要设法收服此老,能把他感化过来,也算是江湖道的一桩快事。

放过这个局面去,万一他还是怙恶不悛,那时自己和铁笔边天寿的手段,再除他不难。丐侠这一变计,只施展“十八闪翻”的小巧功夫,更是避着那东南一段二十七根竹桩,这么和金七老引逗着。金七老知道无论如何不能在净业山庄落整了,手底下越发的凶狠,这时天空中阴云是越涌越浓,整个的净业山庄全显着黑沉沉,跟着一道闪光,隐隐的轰隆降一阵雷声。

这位丐侠崔平笑说道:“老鬼,你听!天鼓响了,该着你的吉日良辰到了,有本领快点施展,别误了你归位的时刻!”要命金七老相距只有四根竹柱,听得丐侠又在戏弄,一声暴喝:“老花子,要走也得带着你!”脚点竹桩,腾身而起。金匕老已具必死之心,竟要施展“进步赶打”连环三式、“云龙三现爪”的内功,拚命的奔向这老花子。

自己可准知道施展这手功夫,脚下可知道非要出毛病不可。势逼处此,无可如何,就是把青竹桩点重了,也得算着了。把内力全贯到双掌上,暴喊声中,已经挺身而进,往丐侠崔平的身旁一落。第一式是“双掌横推”,双掌随着身躯就往左甩,双掌倏的往右横击出去。这种掌力,实具一种真力,只要打上,非把人打出青竹桩外。就是被这种掌风扫上,也得摔在青竹桩上。

金七老的招术撒出,丐侠正在移宫换步,已识得要命金七老有拚死之心。暗骂老鬼,你是真活腻了!丐侠虽是这么想着,可也不能叫他这种掌力沾身,喝声:“好!”一个“鹞子盘空”,脚下移宫换步,翻到金七老的左侧。丐侠是故意的要把金七老逗的犯了野性,猛然的右臂轻舒,随着倒转的身形右掌甩出来“金鸡抖羽”,往要命金七老的左太阳穴,以双指点去。

这手实出乎要命金七老的意料之外,他从上来就没递招,猝不及防,不是要命金七老这种身手,还真不易逃开。金七老惊惶之下,往右一甩头一沉肩左掌往上一翻,“拨云见日”,用掌缘找丐侠的脉门。这位丐侠本无心来伤他,才沾即走,身躯已腾出去。要命金七老怒吼了一声,身形随着腾起,飞纵过来,二次递招,却是“卧鹰搏兔”的势子。身形掌力是一同下,要在足尖一点竹桩,双掌就要扑击到丐侠的背上,这次是绝没有回环思索的余地。

哪知要命金七老算是枉费心机,空怀着报复,眼看着掌已扑到丐侠崔平的脊背上,丐侠崔平也喊了声:“老鬼,你活不了!”人随着话声,没往起纵,身躯擦着青竹桩,只跟竹桩尖差着数寸,已到了东西的边桩最靠边上那一行,丐侠崔平身躯一晃,似是险些闪下桩去。

丐侠却哟了一声:“我可不下去。”立刻身躯斜转,猛喝了声:“老鬼,你还不认栽。接穷神这一下子!”喝喊中,那要命金七老已经要把一世英名完全祈送在十二连环坞中。

连环赶打的第二式已经撒出,又被崔平以“十八闪翻”的巧快身形避开。这一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次丐侠已出去两丈左右,金七老身子过猛,身势往前倾,必得换过两步来再腾身往前点着青竹桩。哪知一换步,这桩竟自往前倾去,赶紧赶着气往前换步。

哪知右足所点的竹桩依然借不上力,往左一倾,要命金七老已是一身冷汗。这一来想纵身可不行了,忙往左再换一步,想要轻点一下腾身跃起,避开这一桩,那知已由不了自己,左脚这一点上。右足这一提,这根竹桩忽的竟向前倒去。

就在这同时,青竹桩下的福寿堂监堂铁指金丸韦天佑,咳的一声叹息。可是丐侠也在同时,已然转身蓄足势子,猛喝了一声:“老鬼,你也尝尝我穷神这一招!”人随身起,用轻功提纵术中最难施为的招术,“海燕掠波”,身形如一缕轻烟,只踏着青竹桩的桩尖,到了要命金七老后,已经危险一发,将要命金七老要倒下竹桩的身躯,猛然双掌往外一翻,“云龙现爪”,双掌迅捷往要命金七老的双肩上一登。

要命金七老身躯已倾过来的,竟被丐侠这一招。既没伤着,反借上力,连竹桩带人全还回去。要命金七老,一时急怒之下,神智已不象平时那么机警,竟在这里明敌暗助之下,依然不肯罢手。就在丐侠双掌没撤回去,仍然以“嵩阳大九套”、“罗公八一式”的“横身甩掌”,一煞腰,甩掌向丐侠的小腿上打来。丐侠是蓦然一撤左掌,“腕底翻云”、“横架铁门闩”,兜着要命金七老的这条铁臂下,运内力一搭,一纵送,低声喝了个:“糊涂鬼,算了吧!”这次丐侠却是用的真力,往外一送,自己也往回一纵身,竟自退出六根竹桩。

可要命金七老也被这一送,身躯腾起倒退出四根竹柱,身形一落,这边丐侠却嘻嘻一笑道:“老鬼,身手毕竟不凡,我又跟你没有夺妻杀子之仇,干什么没完没休,算了吧!”说罢这话,不待要命金七老答话,竟自一耸身跃下青竹九九桩。那要命金七老蓦的也醒悟,丐侠崔平是有意相让,成全自己,保全我要命金七老的脸面。我若是不识好歹,只怕是非落个身败名裂不可。

自己借势一纵身,蹿下了青竹桩,向丐侠崔平一拱手,恨声说道:“老花子,七老子虽寄身绿林,恩仇二字看得分明,蓝矮子欠我的帐,既有老花子代偿,我和他的新仇旧怨一笔勾。老花子,我立刻要离开净业山庄,往后江湖道上再会着时,我七老子报恩报仇,老花子你自己明白,咱们后会有期!”

要命金七老说完这番话,立刻腾身纵起,起落之间已到了抱月回廊前,却不往石阶上再走,向上面坐的天南逸叟武维扬一抱拳道:“武帮主,我金老寿入帮以来,过蒙推重,今日竟不能在净业山庄中为凤尾帮坛下尽力,我金老寿实无颜再事停留,有始无终,非我本愿。我现在告辞,许我出十二连环坞与否,权在武帮主,我金老寿不敢过问,咱们后会有期。”

说这话时那福寿堂七位香主,双掌翻天崔丰,铁指金丸韦天佑等,全返回抱月回廊,燕赵双侠这时正向这丐侠略致感谢之意。这时丐侠崔平却淡然说道:“蓝老大,咱们少叙闲话,你看这阴晦如墨的山庄,雷声隐隐,大约这场风雨不容易脱过去。这种愁云惨雾笼罩着这片山庄,险象环生,我穷神看不惯这种惨象。我来未曾进身,先留归路,我怕把我这穷神埋在这里呀!你看这老鬼大约还不易出十二连环坞了。”

果然这里丐侠在以这种半疯半癫的和蓝璧斗口之间,那金七老也正要转身之间,竟想不到抱月回廊上的天南逸叟武维扬把面色一沉道:“金香主,你虽经我坛下弟兄汲引,入我凤尾帮,只几年工夫,我武维扬就拿你待若上宾,叫你入福寿堂受本帮的供养,我武维扬绝没有亏负你老兄之处。

“今日我这净业山庄群雄会上,你论起和人的恩怨,已背我帮规坛戒,现在你居然接受丐侠崔平的示恩要挟,置我凤尾帮的威信于不顾,实属欺我凤尾帮无人!以为看不出金香主与崔平的情形了。我武维扬敬你金香主在江湖道上是成名的英雄,你可把我们弟兄看成数岁玩童,这未免辱我太甚!我武维扬事到如今,话什么不再说,朋友是有始有终,我不愿过形说明,金香主你入我凤尾帮之意,你我心照不宣,金香主,你不要忘了。

无论你在鄂中是多大‘万’字,既入十二连环坞,已算得过祖师爷的慈悲,领过我主坛的票布。金香主,你入坛时我武维扬曾开大坛,给你整个的面子,算是祖师爷收你。现在你要我凤尾帮保全威信,请你速回福寿堂,打算走,你得听候我主坛的朱札。只要我朱札一到,那时海阔天空任你飞,现在我武维扬以凤尾帮领袖的身份,金香主请你接受我龙头朱札的劝告,这里事一分皂白,我立刻为金香主饯行,金香主,你就请回福寿堂候训吧!”

这一来,所有凤尾帮一班香主舵主全是以惊异的眼光看着站在抱月回廊阶下的要命金七老。这位八步赶蟾金老寿听到天南逸叟武维扬竟说出这番话来,那面上随着武维扬一句句的话渐渐变成铁青色。

容得武维扬一落声,“磔磔”的一声,金七老狂笑,向武维扬说道:“武帮主,你这话说得过重了!不错,我既入凤尾帮,受过祖师爷的慈悲,就该一身许与祖师,不能再生异心,武帮主,我现在是度德量力既不能为帮主效力,更不能挽回颜面,我金老寿还有何面目再见本帮弟兄?

暂离十二连环坞正是我金老寿有知耻之心,我没有背叛凤尾帮,武帮主你也不能阻止我的出入,叫我待罪福寿堂,我金老寿没有犯帮规,我实无法领命。反复无常的小人所为,我金老寿把这硬骨头,闯荡江湖三十年以来,还没有肯那么干过,武帮主你把我看错了。我金老寿的倔强性情,就是历来一意独行,认为应该那么办的,绝无反顾,就是事情作错,落个肉成血水,骨化飞灰,绝没有后悔。武帮主,我话已出口,这时要出十二连环坞,我金老寿这个怪脾气,是没有更改。难道武帮主非要留难我,不怕赴会的群雄见笑么?”

这时天南逸叟武维扬已经怒不可遏的冷笑一声道:“金香主,你执意要我不便留难,只怕你未必能如得了愿?”要命金七老从鼻孔中吭了一声道:“我倒不管如得了愿,如不了愿,只问我金老寿想走不想走?”

天南逸叟武维扬忽的当面堆欢的换了一副面色道:“金香主你不要错会意,我武维扬当着这么多远道朋友,哪好朋友不招待反跟自己弟兄作起难来,这不太叫朋友们见笑了!我要为金香主设筵祖饯,你这么急促不能待,倒叫我失敬了。那么金香主请,恕我武维扬不远送了,祝你一帆风顺。”这时内三堂香主可全站起,预备帮主一发话就立刻动手。

这时要命金七老向武维扬说了个“好”字,转身躯复向淮阳派、西岳派这边一拱手道:“我金老寿出不了十二连环坞咱们来世再见!”一个见字脱口,身形展动,施展八步赶蟾的轻功,疾如飞星泄地,真有不凡的身手,倏起倏落已到了那片假山下,再一晃身已经无影无踪。这里所有的帮匪相顾失色,摸不清帮主是怎么个心意。

哪知天南逸叟武维扬倏的站起,霍的从后面贴墙摆的竹符旗令前抓了两块竹符。猛照准往回廊中的地上一掼,两块竹符全摔的分裂,厉声道:“武维扬谨以祖师坛规请福寿堂退隐香主韦天佑、崔丰听训!”

这一来只见福寿堂香主,内三堂香主欧阳尚毅、八步凌波胡玉笙、天罡手闵智暨所有一班香主舵主全肃然起立。铁指金丸韦天佑、双掌翻天崔丰,全以矫捷的身手纵过来,俯首道:“本座领帮主的坛谕!”

跟着俯首把地上已摔破的竹符拾起,复向主座一俯首致敬,立刻双双的同时一个玉蟒翻身,纵出抱月回廊。各施展蜻蜒三抄水、燕子飞云纵的轻功绝技,这两人的身形矫捷,如羽箭离弦一般的飞射出去。就在这里一乱的当儿,凤尾帮所有的人,因为帮主以这种最厉害的坛规,摔竹符派退隐的香主重为祖师效力,不取八步赶蟾金老寿的性命不准罢手,一怒之威,令人耸惧!不禁全注目到抱月回廊上。

丐侠崔平竟在这一乱的当儿,低声向燕赵双侠说了声:老鬼要遭报,我不能叫他再落到猴儿崽子们的手中,这个姓韦的十分扎手,这里的事我不管了,我走了!”说话的声音又低又疾,一纵身蹿上花棚,眨眼即逝。这时所有的帮匪们竟没察觉,更兼天南逸叟武维扬是另有调遣。在铁指金丸韦天佑和掌福寿堂崔丰走后,又要金雕堂胡香主听谕,八步凌波胡玉笙立刻答了声,来到帮主面前说道:“本座听训。”

天南逸叟武维扬道:“代我传十二道朱札,令水旱卡子截留那金老寿,无论如何叫他不出十二连环坞!传谕分水关六总舵,不得徇情卖放,违者立时以叛帮背教论。”八步凌波胡玉笙躬身答了个“是”字,立刻转身出了抱月回廊,往后面匆匆去照办。

天南逸叟武维扬倏然往下面武场冷笑了一声,向这边淮阳西岳派的两位掌门人一拱手道:“适才蒙燕赵双侠赐教,据武某看,双侠未必展现那惊人的绝技、绝顶的功夫,尚未肯叫我这净业山庄一班坛下多开眼界,可是我武维扬想看今日之会,现在虽是以武功相见,总还要本着江湖道义武林的门规。

我武维扬竭力向约束我凤尾帮统辖下所有弟兄,不叫他们稍背江湖道义,我们各掌着门户,总是以来明去白为是。贵两派尚有多少位同门同道来赏光到净业山庄,也叫我武维扬尽主人之礼。以这位丐侠崔老师父来说,已是我们凤尾帮中一份警戒,走的又这么故示诡异,这种武侠,叫我武维扬好生失望!”

鹰爪王正要答话,那位以子母离魂圈名震辽东的上官云彤始终以轻蔑冷笑的神色看着龙头帮主,竟在这时率然抢着答道:“武帮主,你这种责难可错怪了淮阳西岳两派的两位掌门人。那老花子的行径和我上官云彤是一样的毛病,我行我素,下请帖没有我们这一份,再说我们是愿意办我们自己愿意办的事。天地吾庐,四海为家,遇上甚么高兴伸手的事,就要多管,历来不上别人的当。想凭一纸红帖就叫我们出来替人家卖命,别管他是多大人物,只怕自找难堪,我们不装那种傻子。今日的事是成心想来趟这次浑水,自己送上门来。来是我们自己来的,走,你不叫他自己走,难道还要等着这里主人设宴酬劳么?

武帮主你看天气变得这样快,阴云如墨,雷声隐隐,倘若下起雨来,岂不是煮鹤焚琴大煞风景的事么?咱们是该着甚么办甚么。武帮主我这穷酸说话口冷,老花子是有他走的原因,他的事不叫他去办,谁替他了断他的事呢?人各有志,不能相强,象已皈依到贵帮的要命金七老,要走全拦他不住,不是一样么?”

上官云彤这番话听的武维扬几乎气炸了肺,可是没有话来反驳,嗯了一声道:“很好!咱们各行其事,我们现在只有在武功上分出强弱来再论是非了。”这时凤尾帮中内三堂香主天罡手闵智愤然起立道:“上官老师既然认为我们请示的不当,现在只好不谈一切。哪位还愿意下场子和我闵智过几招,练两手,请下场子赐教吧!”天罡手闵智此时竟是公然的向淮阳西岳两派叫阵。这边一班武师们十分愤怒,立刻站起好几位,全要和天罡手闵智较量一下子。

内中还有几位已知道此人是这场推波助澜的人,都知道他掌中日月轮非常厉害,可是也全想动动他。金刀叟邱铭也想趁此机会会会此人,究有多厉害的手段?忽的这时西岳派多指大师的门下,泗水渔家简云彤愤然起立道:“闵香主肯来赐教,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我简云彤不自量的要在闵老师面前领教。”简云彤一来是因为闵智的狂妄,二来也因为自己这一派的人,掌门人慈云庵主始终作壁上观,无论如何我们西岳派也得有人出来招呼一下子,不然也是叫人觉得脸面上太难堪,他又哪知道慈云庵主是另有打算。

泗水渔家简云彤才往外走,在侠尼的身后立着的女弟子修性却一声没言语的,霍的从侠尼慈云庵主身后转出,一人竟自向泗水渔家简云彤手打问讯道:“师叔,你先请回座,弟子师兄弟愿意下场子,向凤尾帮的老师父们请教。”说到这复向鹰爪王一打问讯,说了声:“弟子们一点薄技,要在这武林盛会中向凤尾帮的成名老师们面前请教,弟子们冒昧之处,师伯要担待。”说到这便等待这位淮阳派掌门人答话。淮阳派掌门人于惊异中又不好阻拦,只随口很客气说了声:“少师父们请。”

可是说了这话却眼望着西岳派掌门人慈云庵主,要看她怎样?这时西岳派门弟子修性才向自己的师父慈云庵主道:“弟子受艺师门恩重,这真是弟子为师门效力之时,弟子愿领四位师弟以剑术向闵香主领教,免得落个入宝山空回,望师父慈悲允许。”

天罡手闵智在凤尾帮中任内三堂香主,负一身绝技,连淮阳派的一班成名的武师全不敢轻视他一身精纯的本领,和他掌中那对日月双轮,此时修性偏要出头和此人一较高低,胆量太大了,只要一下场子准得败在天罡手闵智的手下不可,大家认为无论如何不可叫女弟子下场子和此人较量。此时淮阳派中的一班武师以及门下全以惊诧的神色,看慈云庵主怎样来对付自己的门徒。

慈云庵主毫不迟疑地说道:“闵香主是凤尾帮的成名英雄,我们这点江湖末技,哪能是闵香主的对手?你们是未离门的人,这样的大胆,难道不惧闵香主的威力,足以毁灭你们么?这么不度德不量力,你们也过于自信了。”

侠尼这番话说出来也太叫所有的淮阳派一班老少群雄惊疑了,因为无论怎样也不宜让这一班女弟子们出头,可是慈云庵主的话风中虽是有责备他们胆大的情形,可没有十分阻拦之意,莫非这西岳门弟子,另有过人的本领?大家这么怀疑着、惊诧着,屏耳听着,倒要看这位庵主怎样发付他这二弟子的请求,修性又复向慈云庵主一面合十道:“师父训诲的极是。这要是凤尾帮中别位老师父,弟子们都不敢这么冒昧,弟子是本着武林的门规非在闵香主面前领教领教,才算十二连环坞不虚此行。

我们碧竹庵被火焚烧,事为开派以来的奇耻大辱,更兼已查明正是这位闵香主盘察西路分舵之时。是由闵香主这里过分看得起我们西岳派,此次践约赴会,若不在闵香主面前领教,也太以令闵香主目我西岳派无人。请师父恩许弟子,弟子纵然血浴净业山庄也是甘心愿意的!”

说到这,那修缘、修明、修禅、修慧已全得到二师兄修性的暗中招呼,同时的转到掌门人侠尼面前。修明也就是这次被掳劫的凤梅姑娘,此时已经随着师兄师弟们一齐换了僧装,修慧更把师父的镇海伏波剑献到师父面前。修明是向淮阳派中门弟子说明商借了一柄剑早背在背后,一齐走过来,分向师兄修性的两旁一站,立刻一齐向侠尼手打问讯,向侠尼说道:“弟子们无论如何也要下场子在闵香主面前请教请教。”

这时慈云庵主也不急,也不怒,只向这五个弟子说了声:“你们为西岳派门户之光来争荣辱,只是倘遭危难,莫要后悔,去吧!”侠尼这话一出口,鹰爪王暗暗着急,心说庵主你这可是太胡闹了,这一班女弟子要和内三堂香主作对手真令人有些莫解,难道你甘心叫这五个孩子送命在十二连环坞么?自己不管侠尼暗中安什么心思,此次事是由自己身上起的,无论如何也得拦阻一下子。鹰爪王才要发话拦阻,哪知那子母离魂圈上官云彤,又来个火上浇油,偏在此时说出两句风凉话,令自己无法开口。

上官云彤竟自向慈云庵主说道:“少师父们这么为门户争光,为西岳派无上之荣,庵主应该奖励少师父们,怎么这么阻拦?所有来到十二连环坞净业山庄参与这场盛会的,谁不想在这难得机会里和这班成名江湖的老师父们前讨讨高招,多长些见识。这种地方既愿意来跟着趟这种浑水的,就不肯只看热闹,这就叫摸摸头顶,就得算一份,少师父们的胆量、见解,尤其高。

掌青鸾堂的香主闵老师父尤其负一身绝技,名震大江南北,向这种高人面前领教,能够长多少见识,学多少高招,这种机会放过去多么可惜!庵主叫他们如愿以偿,也叫大家瞻仰瞻仰西岳派剑术的微妙,少师父们快下场子吧!我替你们掌门人答应了。”

这位慈云庵主听到这武林怪杰上官云彤这番话,明着是夸奖,暗中是故意激将。你这人真有些怪道,这是朋友的冤家,真有些不近人情了。老怪物,倒叫你看看我西岳派中的剑术如何!

侠尼慈云庵主不遇上非常的事,喜怒不形于色,微微含笑的向这位武林怪杰上官云彤道:“上官老师不要这么过奖,贫尼不过得师门末技,忝掌碧竹庵的门户,一班小徒尤其是初窥武门门径,既是上官老师父这么鼓励他们,贫尼只好叫他们在武林名家,凤尾帮老师父们面前献丑了!”说到这,见修性等竟自肃立在面前等候着最后的吩咐,慈云庵主遂说道:“你们不度德不量力的要在这十二连环坞成名的老师父们面前请教!去吧!”

仍然是修性率领着四个师弟向侠尼一拜道:“谢师父的慈悲。”立刻转身来头一个向抱月回廊往外走,这师兄弟五人一贯而行,连眼皮也不抬。走出回廊,直出去五六丈,这才在场子中站住,这五个沙门中的女弟子,互相一转身,又成一字横排。

这时场子中可没有两派的武师们和凤尾帮的舵主。天阴如墨,西北的天空不时的闪电交作着,这净业山庄,已在阴霾中愈显得死气沉沉。一片广大的武场中,这五个沙门中女弟子,一个个全是青绢包头,垂在颈后一尺多长衫,似披风;每人是件灰布僧袍,青缎子护领,腰系杏黄丝带,白布高腰袜子,青布软底僧鞋。

每人在背后斜插着一口利剑,全是绿鲨鱼皮鞘,黄绒挽手,这种装束,更显得佛门中的庄严宝相。修明和修缘虽是未剃度带发修行的弟子,虽全是名不见重于江湖,没有甚惊人的名荣,可是这时这种胆量,这种措置,和那静穆庄严的气魄,反令凤尾帮中一班成名人物惊诧。

这种举动,天罡手闵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以凤尾帮的堂堂香主,以往在江湖道上的威名,今日竟会遇到这种事。天罡手闵智可认为现在是西岳派和自己针锋相对,天罡手闵智在凤尾帮中地位极高,更兼掌中一对日月轮,和一手蛇头白羽箭纵横江湖,历来只有受人尊崇敬仰,即或是仇视自己的,也有惧我三分之意。今日净业山庄之会,竟在自己方才失口向淮阳西岳派挑战之下,以五个未出艺的女尼向自己挑战,自己有生以来未叫人轻视过,这还是破题儿头一遭。

正在愤怒下,那西岳的五个女尼,竟自很安详的,面向着抱月回廊,齐的双手合十,执礼甚恭的向这边一拜说道:“闵香主,弟子等在师门学了一些肤浅的剑术,班门弄斧的要在闵香主驾前请教。闵香主看在佛祖三分金面,能够不令末学后进失望才好!”话是由修性发的,温柔有礼,可是这软中硬的情形,真够天罡手闵智受的。

自己被这种情势逼迫只得暗自咬牙,心想:“我闵智在凤尾帮中,除了龙头帮主以下,谁敢对我闵智丝毫轻视之心?只是今日这一手真给自己个十分难堪。这时西岳这五个女弟子胆大妄为,自趋死路,可是这要是动上手,以自己堂堂的一家香主和这五个女尼打,胜了也失了自己身份。何况他师兄弟是五个人一道来的,说不定有什么自恃的把握。

自己掌中这对日月轮,不论是哪路英雄,也要畏我三分。可是今日我若和这五个女尼较量,倘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功夫,自己一失利,这一生的盛名断送在西岳门徒之手,那真能把自己羞死。可是现在若是自己稍说含糊话,先落个失礼……”

天罡手闵智在内三堂香主中,机巧聪敏,和天凤香主只在伯仲之间,此时并被修性等逼迫得不知如何应付,急得脸上变颜换色,正在迟疑不决。有金雕堂香主胡玉笙座下的草上飞余忠,算是给他解了这个围,竟自涌身而出,向天罡手闵智躬身行礼道:“弟子愿先瞻仰瞻仰西岳派名震江湖的剑术。”

天罡手闵智点头道:“既然是余舵主要下场子和少师父们领教,不过要存以武会友之心,点到为止。何况少师父们全是沙门座下的清修之士,余舵主要多存礼貌才是。”草上飞余忠只含糊答应了声,遂向龙头帮主一拜,不再请示什么。一个玉蟒翻身,转侧之间身躯已然飞纵出去,往抱月回廊前一落,跟着身躯又腾起,相距修性等只有六七尺远停身站住,脚下暗合半马桩,向对面这五个佛门女弟子一抱拳道:“少师父们,以名震武林的西岳派剑术,在净业山庄来赐教,凡我凤尾帮中的弟兄,谁不愿意来在这种难得的机会领教领教,我余忠不揣冒昧的下场子来,少师父们肯赐教么?”

修性连眼皮全不撩,立刻手打问讯道:“余舵主,我们师兄弟不过是略窥武功的门径,在师父门中得授几趟俗浅的‘沙门慧剑’,只是这种剑术非五个人不能运用,正如适才福寿堂八老所练的金砖换掌,巧踩八卦桩一样。我们师兄弟以五柄剑分守五行方位,老师父们能够任意赐教,只要能冲出我师兄弟的剑锋去,就算我们师兄弟的剑术上已经拜领大教,好叫我们惕励将来,余舵主就请指教吧!”草上飞余忠说了声:“少师父不要客气,我余忠愿先瞻仰。”

修性又说了声:“谢余舵主的屈尊赐教,我们失礼了!”说了这句谦逊话,修性首先一抬手,一按剑柄,把背上的宝剑出鞘。四个师兄弟随着师兄一齐亮剑,往面上一横,各自左手一打问讯。这五个西岳女弟子一齐的动手,各自往左一斜身,左手骈食中二指。成剑诀式,指尖指到左眉际,剑光往下一沉,斜着身步,往左盘旋。

四个女尼身手轻便矫捷,立刻把草上飞余忠圈起。草上飞余忠一看五个女尼更厉害:“佛门弟子口中说着好话,专做恶事。暗含着把我圈起来,我余忠要不给你们这般小姑子个厉害,叫你们也太看轻了凤尾帮中的好朋友们!”这时也用不着再客气,伸手从肩头上把一口铰钢劈水刀撤下来,跟着把手中刀往左手一换,右手往刀钻上一搭,只含糊说声:“少师父们请!”

这个请字出口,立刻把身躯已然活动开。开门亮式,是“五凤朝阳刀”的路子身随刀进,草上飞余忠猱身而进,直扑西岳派的二弟子修性。原来这师兄弟是成梅花式,可是修性在草上飞余忠正扑过来,也是离开边锋,往当中扑过来。这师兄弟四人身形移动,分成四方,修性所运用的连环沙门慧剑,又名五行连环剑。修性是主持这趟剑术的,往当中一欺,是占中央戌己土:剑势开始,也全在它身上,万物生于土,这中央生克变化。

这时两下里已然接近,对草上飞余忠此时还略留了些主客之礼,虽是欺身进步,不肯遽然往外撒招。这时候便身到剑到,口中却说声:“我这是抛砖引玉,余舵主接招!”掌中剑是“织女投梭”,剑光向草上飞余忠的胸前便点。余忠是“横架无梁”往上一挡,认定:你的剑术怎么好,你也是女流,无论如何我这柄铰钢劈水刀有二十年的纯功夫,我先把你的兵刃崩出了手。哪知刀翻上来,修性的剑走轻灵,变化神速,身形左转,剑随身走,剑动身移。这种身形、剑式,恰如行云流水,又稳又快。

草上飞余忠一刀封空,十分惊诧,这西岳女弟子实有惊人之处,这就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用不着一招两式,只一递手之间,两下里立刻全能知道对手人的功夫如何了。修性一个变式,余忠一对空,往回一带腕子,刀还过去,脚下一换步脚往左一上步。

随着修性备转的身形,身躯往前一探,铰钢劈水刀已然送过去,立时变招为“沧龙归海”,刀先向修性的右肋后便点。那修性竟似未觉察的情形,堪堪的劈水刀已然用上,背后竟喝声:“接剑!”余忠自以为看得清楚,她们既以沙门慧剑来炫露,这是武林中独有一趟剑法,事实可是五行连环剑,四守一攻,回环应用,可是她们绝不会把四面撤开。

哪知身后突然有人攻过来,不过人家是女尼,却处处带着光明磊落的态度,剑到声到,余忠哪好不撤招,原是左脚先点地,右足蹲着,背后剑锋已到。右足疾往右一探,滑出一步去,猛然一个撤步翻身,劈水刀翻回,从上往下一撩,“渔父撒网式”向来剑撩去。

攻过来是七弟子修慧。以草上飞余忠这么矫捷的身手,掌中刀翻得这么快,修慧一剑扎空,左手剑诀一领,掌中剑已然抽招,身随剑走,腾身一纵。余忠才待跟踪,哪知这时修性迟到边锋,三弟子修禅已持剑扑过来,可是七弟子修慧才沾即走,绝不再还上一招。那法名修缘的聂紫云,和法名修明的杨凤梅,最后的是二师兄修性,这四人成斜月三星式,一个跟一个后踪,接踵而至。这五行连环剑被这五个女弟子回环运用。

草上飞余忠是以轻功见长的,现在竟把他以剑锋裹住,任他把五凤朝阳刀施展开,只是不能冲开一步。并且这五个女尼,招术是越来越快,剑招是递相变化,分开五人五剑,合起来,只叫你如同会斗的是一人一剑。

这一来草上飞余忠先前还能应付裕如,到后来竟自只有接招不能还招,这才尝出果然西岳派门中的功夫,未可轻视,几次想把身形撤开,以纵跃小巧的功夫来取胜,可是动上手哪由得了自己,无论如何只是撤不出身去。并且这种递剑进招时有变化,由斜月三星,忽的化为四象,忽的化为踏中宫宜进,忽的偏锋侧罩,忽的化为太极圈,有时就是递相变化。才拆了一招,竟自由四个人的剑变为连环四式,以余忠这柄刀上的功夫竟自鼻洼到鬓角全见了汗。

这时天空中一群信鸽银羽翩翩的从抱月回廊后飞出来,掠空而过。草上飞余忠此时应付这五个女尼尚且感到手忙脚乱,哪还敢注意别的事?只是正在这时,忽的天空中又是一群信鸽飞进来。这次是连续三拨,头一拨是三只,第二拨是两只,第三拨是五只。

这时正是聂紫云修缘六弟子欺过来往上递剑的时候,忽的一眼瞥见最后的五只是分水关外巡江十二舵,外六舵的信鸽报警,这种情形,分明是几次同时的递报进来。这一来草上飞余忠未免的稍一失神,跟着这运用沙门慧剑的连续进招的正是聂紫云。修缘剑势来的非常迅疾,用了手“白蛇吐信”,剑招递得分明。余忠是用铰钢劈水刀往上一斜身,左足点地,右手刀“凤凰单展翅”往外一展,立刻刀奔修缘的剑身往外一荡。

在刹那间,所拆的招术,全是一沾即走,绝没有在这一人一剑一招上随着变化,哪知这次这位少师父竟在余忠的刀递出来的功夫,倏然的把剑往回下一撤,立刻剑锋往下一沉,身躯往外纵;随着往下一煞腰,左手的剑诀往外一展,右手的招术变为“孔雀剔翎”,立刻向余忠的右胯斩来。余忠的刀已斩出,手底下又用的力大一点,猝然间变不过势来,只有拼命的往左一纵,已被剑尖扫在了右胯上。

虽则闪避的快,已经把中衣划破,自己没走开,人家这位修缘女弟子已经身随剑走,剑招用上,人已走开。这一来,草上飞余忠又羞又愤。绝不容人稍有迟疑的,这两位女弟子又攻到,正是七弟子修慧。

余忠也是十二连环坞有名的舵主,哪能厚颜再接招,立刻把铰钢劈水刀撤回来,往后一纵身,喝声:“我余忠已领教少师父们的剑术,我是甘拜下风。”自己说了这话,面红耳赤的羞愧不敢抬头,退回抱月回廊。

第一百三十一回 沙门惠剑五户阵巧斗连环圈

这时西岳派五个女弟子全各自往外一纵身,仍然依五行方位站好,修性站在当中,各自把掌中剑往左手上一交,倒提剑柄。修性却转身向着抱月回廊,手打问讯道:“还有哪位老师父再给弟子们领领招?”

这时抱月回廊上,一班凤尾帮的帮匪对这场会斗十分愤怒,以五个年轻女尼,在净业山庄竟自耀武扬威的,太叫人难堪了!在抱月回廊上的凤尾帮一班香主、舵主没有软弱的,哪有不精擅武功的?对于这趟沙门之慧剑,颇有识得此中的玄奥,可是只这动手的,既是一班女弟子,又是慈云庵主的门下,帮匪们顾及自己的身份,谁也不肯贸然下来,这一来更叫凤尾帮中十分难堪了。

更兼这时有巡江外舵的信鸽报警报的十分紧急,抱月回廊上更是看得清清楚楚,天南逸叟已经对于这拨信鸽十分着急。八步凌波胡玉笙已经不待帮主的吩咐,竟自起身赶奔后面,这一来,回廊中更是全现出惊恐的神色。这是修性第三次叫阵,几乎没有人肯出头,天南逸叟武维扬在这种难堪的情势下,不禁暗起杀机,目光向自己这边所有的舵主弟子们一瞬之间,正要派出一人,以真实的武功本领制服这五个女尼,挽回凤尾帮的脸面。

就在这刹那间,忽的由自己身后纵出两人,正是自己心爱的两个孩子:值坛司香的沈阿英,司烛沈阿雄,这两个孩子竟自在这个时候自告奋勇,武维扬心里又是恨又是爱。天南逸叟武维扬自掌十二连环坞以来,就是十分注意沈阿英、沈阿雄,还有那天罡手闵智的胞侄闵熊儿,以及守在总舵前分水关外溪村中所住的奇童江杰,认为这四个孩子全是天生的异质,造就出来,全是武林中的好手。

只可惜那闵智的胞侄闵熊儿,因叔侄全到主坛,恐防落了本帮中人的误会;闵熊儿性情也比较沈阿英和沈阿雄两个人格外顽皮,闵智是多么强项的性情,不肯因为自己的侄子,落个同坛的香主们是非;又闵熊儿虽是也不断到主坛来,可是时期很暂,不肯叫他长在十二连环坞。那江杰是另有原由,身世既极诡秘,他有老母在,不令他皈依到凤尾帮舵下,武维扬任是怎样收罗到自己身旁,只是未能如了自己的心愿。

若以身旁这两个孩子和闵熊儿,江杰比起来,可就差多了,这两人的骨胳资质全没有闵熊儿和江杰那样天赋的资质和秉性。这件事虽然在凤尾帮中不足论的一件事,可是谁又料到,这奇童江杰竟被淮阳派收为门下,后来竟在武林中成了大名,为淮阳派效了极大的力。

闵熊儿倒是终归仍是凤尾帮中人,后来凤尾帮瓦解之后,这小小的孩子仗着他叔叔闵智、婶婶闵玉蝉传授的一身本领,在营救他叔叔天罡手闵智的时候,这孩子竟把那湖南长沙城搅了个天翻地覆,山摇地动。所以武维扬颇有知人之明,只是有些不善任的地方,更兼自信过深,刚愎自用,竟把十二连环坞弄得个瓦解冰消,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这时沈阿英和沈阿雄这两个小弟兄,越众当先的转到前面,弟兄两人早已看好了,也商量好了。因名义上在总舵是值坛弟子,可是帮主对待自己弟兄两个人爱如亲生,更兼帮主只要有余暇时就教给兄弟两个武功,沈阿英今年只有十五岁,沈阿雄今年只有十四岁,虽是年纪还小,可是全有五六年的纯功夫,更因是这权威独掌江湖、艺压群英的掌凤尾帮龙头帮主的亲传,所得的功夫全是武术正宗。这种本领得来的不易,可见本领全是不同平庸,只于火候浅,天生来的资质没有闵熊儿和江杰好而已。

武帮主喜欢他两人的有胆量,可又为他两人担忧,自己也看出来这西岳五个女弟子实有真传,平常的本领休想讨出好来。只是这两个孩子既已出来,绝不能不让两人下场子。这时沈阿英却俯首躬身向上说道:“弟子愿在这种难得的机会中,领教领教名震武林的西岳剑术,请帮主慈悲。”

天南逸叟武维扬道:“你们愿意瞻仰名门的剑术,倒是件好的事,只是你两人当没有出艺的年岁,所得的过嫌幼稚。你方才看见了,以金雕堂中的余舵主,尚且败在这趟沙门慧剑之下,你们难道不怕小命送在净业山庄么?”

沈阿英率然说道:“我们弟兄受祖师的厚恩和帮主的慈悲,现在为本帮的事生死不足惜。何况我们哥两个和师父们无仇无怨,以武功较量高低,胜之不荣,败之何辱?想少师父们全是佛门弟子,何致就不分皂白的下毒手?就算是把我弟兄两个斩在剑下,伤我们这种无足轻重的小卒辈,给西岳派赢不了甚光荣好看。帮主不必替我们担忧,我们弟兄求帮主的允许。”

天南逸叟武维扬立刻说了个“好”字,随着一挥手,这小弟兄两人,兴冲冲地走下抱月回廊。西岳侠尼慈云庵主不禁暗暗点头,好个聪明的孩子,这点年岁就这么口角犀利,早早用话垫上,只要伤了他们就是西岳派不能容人,居心残忍。

真是有武维扬那样狡诈的帮主,就有这样徒党,倒要看看这两个孩子,有什么惊人的功夫。这时沈阿英和沈阿雄已经全走下抱月回廊,这两个孩子的相貌倒十分可爱,两人全是一般高的身体,微黑的肤色,眉目中透露着聪慧、灵敏,在眉间更显着俊秀;剃得蕉青的头皮,黑亮的头发,用红丝绳子扎起,两人一色是娃娃头;对襟燕尾半截的蓝绸裤,正是本次开坛值坛服役时所用的装束,仅头上短少一样包头。

这弟兄两个齐往场中走来,可是两人全是空着手下来的,令淮阳掌门人看着暗中有些惊异,这两个孩子在天凤堂中,当天南逸叟武维扬开坛,授帮规、怒请神威虎棒时,正是他两个司香、司烛,那时不过两个值坛的弟子,绝没有丝毫的表现,更因为误触坛忌,被刑堂司等把沈阿英摔在地上,尤其显得平庸。意料不到的在这时竟自要下场子会斗西岳五弟子,较量沙门慧剑,这真是不平常的举动。两人赶到一下抱月回廊,步眼放开,鹰爪王等已全看出这两个孩子脚底下全有功夫,并且身上全围着兵刃的,大约是练子枪杆棒之类。

沈阿英和沈阿雄在西岳女弟子修性对面,两人转到侧旁,脚下一停,齐向西岳女弟子一躬身,双拳抱拢,由沈阿英说道:“少师父们剑术实在高明,叫我们这初学武术的弟子,开了眼界,我遇到这种一生难得的好机会,一再把他轻轻放过,也实在可惜了。这才冒昧的求得我们帮主的允许,在少师父们面前学两招,少师父们可听明白了。

因为我们弟兄两人论本领没有,我们不过已列名在武术门中,要想我们这点贫俗的功夫下场子比武功,我们可没有那种本领,可也没有那种胆量。即或总是小孩子作事不顾利害,不怕危险,要在少师父没运用这趟绝技之先,还可以不识深浅的冒昧请求。现在已然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己知道准不成,反倒要下来,自找难堪,就为是在少师父面前瞻仰这两趟剑术中的绝技。我们兄弟有接不住的地方;请少师父们手下留情,不要剧施毒手。少师父们可以赐教么?”

这沈阿英一下来,他是口角伶俐,话似连珠,一气儿说了这篇话。西岳女弟子修性听这沈阿英这片谦逊的话,说得十分周到,但是从沈阿英和沈阿雄两眼上看,全如一泓秋水般的精光外露,绝不是良善孩子,何况自己师兄弟五人全是女孩子,尤其不愿对这样少年们多说话。

听师门素日对于师兄弟中教诲,常提到险诈的江湖中,有血性,有真诚的固然不多,可是总要仔细观察对手的来意,语近言甘的更要小心他口蜜腹剑,暗送机锋,心怀叵测。

修性遂打问讯道:“二位师父说的话正合我们的心意。以武会友,象我们师兄弟末学后进,哪当得起什么精擅剑术?敢于承认的就是受自西岳派武术亲传,规行矩学的怎样来的,怎样练练,也正是向武术名家讨教,现在贵帮主既令二位下来赐教,我们倒不妨互相印证一下,彼此点到为止。

可是我们师兄弟历来有一点不可破例的主张,不识姓名、不知门户的,绝不肯和他谈武功、论剑术,请先示我们姓名门户。”沈阿英不禁看了沈阿雄一眼,暗惊。果然名家的弟子与众不同,人家是一点亏不吃,自己原想按着来意不识门户,不报师承,就许遭到这女尼的奚落,人家就许来个不和自己较量,遂赶紧说道:“不是少师父这么问,我们真不愿意道姓名、叙师承门户,因为准知道不成,徒在少师父面前丢人献丑。若把师家门户也报出来,更叫师门贻羞,如今只好豁出难堪去,我弟兄名叫沈阿英、沈阿雄,在凤尾帮帮主坛值坛,蒙龙头帮主慈悲,传授我弟兄一些初步的功夫,少师父们不要见笑。”

修性和四个师弟一听,知道自己暗中的揣测不差,来者不善,幸亏处处本着师门的戒规,没有轻视之心。这两个鬼精灵的东西,竟是天南逸叟武维扬门徒,没有惊人之处绝不会下场子的。索性更沉住了气,忙答道:“原来是掌凤尾帮的龙头帮主的弟子,这真是我们师兄弟的无上光荣,一生的幸遇。我们不必再耽搁,免得误了一班武林前辈的事,就请二位赐教吧!”

说话间立刻身躯后退,师兄弟五人,全是退守外环。沈阿英见西岳门下女弟子,作事更是老练,明是看两人全空着手,可是绝不同,也不同两人客气,请你们亮兵刃,自己拿定了主意,只要是自己这边一亮剑式,你只要仍然用徒手,任凭你有多高的本领,我绝不和你们对招,这种地方绝不能含糊。修性也退下来,和四个师弟全往环上一圈,全是左手倒提剑,右手问讯道:“二位请赐教吧!”

说完了这话,依然手打着问讯,静侯着沈阿英和沈阿雄亮兵刃。沈阿英和沈阿雄这时已分开了,背对背的站着,各自向西岳女弟子一抱拳,说了声:“少师父们自管进招,我弟兄讨教了。”话声中这弟兄两人是同一样的动作,同一样的姿式。这弟兄两人是同时的各自往前进了两步,彼此已经背对背的隔开了,相离有五六尺远。

蓦然的右脚往右一滑,半矮着身躯,左脚向左斜探出去,沈阿英和沈阿雄一个往北一斜,一个往南一斜,沈阿英面对着抱月回廊,也正是和西岳二弟子修性是正对着;沈阿雄是面对着净业山庄的迎门假山。

这弟兄的动作非常敏捷,忽然两人不谋而合的,双手齐往衣衫下一探手,突然“哗啷”一声响,各自左手往右一抖,身形一个玉蟒翻身,右手已各自抡起一条兵器,雪亮的如云龙摆尾,各自翻身甩起。每人是挂九连钢环,全是斜往上掠起的,赶到身躯转到对了面,这两挂九连钢环一碰,沈阿英和沈阿雄已经各自抵腕子身躯陡转,步眼一动,仍回复了原地方。

这条九连钢环已经往自己的面前一垂,前面的钢环往地上一搭,左手伸掌往右手握的九连环钢圈上一搭,斜丁字步一站,身躯往后微塌着,说了声:“少师父们请!”这两件兵器一亮出来,抱月回廊上的西岳淮阳两派的群雄莫不震惊。这正是五女会双童,九连环会斗五行剑。沈阿英和沈阿雄两条兵刃一亮出来,不仅是西岳门下五个女弟子蓦然一惊,就连抱月回廊上的淮阳西岳派掌门人也暗中惊异。

想不到这么两个小小的孩子,竟自得高人传授,练就了这么两条不同凡俗的兵刃,出人意料之外。这时那座上的燕赵双侠的二侠矮金刚蓝和,却扭头向着那以子母离魂圈驰誉江湖的活报应上官云彤看了一眼。

那上官云彤却似对矮金刚蓝和的看他,十分会意的微微一笑道:“蓝二侠,你不用看我,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认为我这穷酸那两只手拷子,不用再在江湖道上称雄了,哼!我爱这两个孩子的年岁,又喜欢着看这五口剑怎样对付这两挂铁圈子,不然我倒要问问他,这是谁出的主意,使换和我穷酸一样的东西?我找那教他的主儿出来,倒要比划比划,谁是真猴?谁是假猴?谁是公的,谁是母的?蓝二侠你说是不是?”

天南逸叟武维扬听了上官云彤说话这么无理可恨,听到上官云彤说要找教这两个孩子的主儿,带着冷笑的声调,“哼”了一声。这时场中的沈阿英和沈阿雄弟兄两人业已把九连环同时一抖,立时“哗啷啷”,钢环震舞下,已然各自把身势撒开,两只九连环挥动如银龙飞舞般的,把招术施展开。

抱月回廊中的天南逸叟武维扬也正要发话质问,那上官云彤却反扭头去向武维扬道:“武帮主,我真喜爱你这两个孩子,这么点年岁,竟有这么纯的武功,实在可爱。有名师,就有这么好的徒弟,难为他师父怎么教出来的!武帮主,这两个孩子在武帮主的坛下,我想武帮主一定知道他两个的师承,他两个究竟是哪位名师的门下?”

说到这不等武维扬答话,突然“呀!”的一声喝道:“武帮主你看!这两下里才能见的出来强存弱死,真在假亡了!”上官云彤这样装疯装傻的自言自语,绝不给武维扬留说话的工夫。这时抱月回廊上的英雄,已经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场子中的两个孩子,谁也不理会这穷酸所说的话了,他这里不给人家留一点话口。

场子里的五女双童已然各自施展开各人一身的本领。武维扬此时也实在不愿意再和他斗口,口中算着是容着,可是目注着场子中,竟自不再理他。上官云彤也是注意到场子中的两个孩子。

这时西岳女弟子自然各自把五行连环剑的剑术展开。这两条九连环把招术施展,这种武功运用实在是得自名师,非同凡俗,一展开来,这两条九连环的招术果然与众不同,前后左右,各用自己的九连环把自己的身形裹定。这两条兵刃,这么一撒开招术,还是全取进招,这一来,两下里各自把自己的本领施展开。

所有的西岳女弟子十分惊异,遇到这么两个年岁很小的劲敌,致使师兄弟五人,以西岳派本门心法所教的武林绝技一一沙门慧剑,竟自有些相形见绌。修性女弟子见沈阿英和沈阿雄这两条九连环实在是招术各别,专找对手的兵刃,完全用崩砸缠打,盘扫握拿。只要往前攻时,是专取你的兵刃,只要往后撤,这两条兵器盘旋舞动,休想逼迫他们。

修性一看这种情形,只能守不能攻,真要是当场败在这两个孩子手中,自己在师门中虽非掌门大弟子,也是掌门倚重的人,太以难堪。一阵杀机陡起,突向四师弟喝声:“势逼处此,我们要为师门保全门户。”

在修性一发出这话后,修禅、修明、修缘、修慧,各自答应了声,这四个师弟竟自换了方式。修缘聂紫云忽的把掌中剑招术一紧,紧扑沈阿雄。沈阿英正攻到修性的面前,沈阿英用的是“乌龙戏水”、“金锁擒蛟”,哗啷啷先往修性的头上一落,跟着倏的九连环稍往回一抖,竟自在没全撤回来,已自变了式,九连环钢环往回一合一伸,已从修性的左侧拦腰圈来,这手运用的是真妙真疾。

修性的这柄青钢宝剑有不同凡俗的手法,掌中剑往起一撩,突然左手剑诀往外一展,剑身随着身形往左一撤,剑式猛然往左一倾,突然间剑身用“巧女簪花”式,一个剑花往外一递,正迎着沈阿英的九连环,剑光已被九连环的第三个钢环套上。

这时那聂紫云也正用掌中剑和沈阿雄连挥了两招,沈阿雄一个连环盘打,左右回旋,九连环左右翻动,带着风声,二次由左往右翻回,取聂紫云的下盘。哪知聂紫云用玉女穿针,先一剪他由右盘旋的腕子,等到沈阿雄的九连环随着身形随转的往后一个转身,连环盘打,竟自递了个破绽,夜叉探海式是正叫沈阿雄得手,九连环也真正的把剑身捋上,这一来正是师兄修性的剑和沈阿英捋在一处不差先后。剑和九连环这一捋上,沈阿英和沈阿雄用这条武林绝传的兵刃来克敌,就要仗着九连环夺取对手的兵刃来取胜。只要是被他这两兵器沾上挂上,你只有认败服输。

可是此时在这两个弟兄一挫腕子的当儿,竟自没有把腕子的力量用上,倏然间那两柄剑袭到,一个是修明杨凤梅,一个是修慧七师弟。这师兄弟两人同时剑到,可是剑并不是往沈阿英和沈阿雄的身上招呼,双剑齐下的齐往两条九节连环圈上劈。这沈阿英沈阿雄在这种情势下,饶夺不了人家的兵刃,自己这条兵刃,非出手不可,并且危险万分。

这两柄剑不能保定了谁是往自己的九连环上招呼,只要来人手底下一展动,自己兵器已被人锁住,非伤在人家剑下不可。只在这种错愕之间,蓦然从抱月回廊中纵出两人来,全是具同样的轻功,齐喝声:“住手!”这两人来的太快,而且这种话声也全是非常有力,不由得两下里手底下全是一停。赶到全看清了来人,不由得不齐声后退,所过来的一位是青鸾堂香主天罡手闵智,一位是淮阳派的中州剑客钟岩,这两下里是不谋而合,安定了一样的心思。

钟岩是因为已看出这两个孩子年岁虽小,实有真传,九连环虽败犹荣,此时万一是西岳女弟子们的兵刃给夺出了手,使西岳侠尼太以难堪,正在迟疑着。那天罡手闵智突见这两个小弟兄已入剑圈里,遂不敢再顾虑甚么身份,略向天南逸叟武维扬打了个招呼,已经飞纵出了抱月回廊。

中州剑客钟岩一看天罡手闵智业已出头,自己哪敢怠慢,遂一个耸身飞纵,已然飞纵出了抱月回廊,和天罡手闵智不差先后落在场子中,喝住了西岳女弟子,两下里同时把两边的门下喝叱着各撤了兵刃。这一来沈阿英沈阿雄可才各把九连环撤下来。中州剑客钟岩道:“少师父们,暂请后退,容我钟岩来向这位天罡手闵智闵香主面前讨教。”

修性等见这位钟岩老师是王师伯的师兄,此时再不撤招罢手,也显得在钟老师面前失礼,这师兄弟五人各自撤剑。修性剑交左手,右手打问讯,向钟岩说了声:“弟子告退。”

复向天罡手闵智说了声:“闵香主,我们师兄弟在贵坛下领教了。”说罢更不待答言,那四个师弟也齐一的动作,向钟岩和闵智一打问讯,立刻随着师兄步履安详的走回抱月回廊。

这时天罡手闵智却向沈阿英和沈阿雄挥手,喝令退去。天罡手闵智以适才的愤怒,要一逞凶焰,中州剑客宝剑会双轮之下,竟身负重伤,几乎当场毙命,引起金刀叟邱铭再斗双轮,淮阳派惨剧迭生,以下正展开这悲剧的序幕。立刻向钟岩一抱拳道:“钟老师,你是我闵智最敬仰的武林高手,我闵智与中州剑客手底下讨教一番,也算我闵智在江湖中的难得机会,我倒要在钟岩老师的剑下领教一二。”

中州剑客钟岩算是赶上了机会,现在明知道这青鸾堂香主有名的扎手,自己恐怕未必是他的对手,但是凭自己掌中剑也要和他决一胜负,岂能叫他轻视了自己?冷笑了一声道:“闵老师,你太以的客气,我钟岩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功夫,敢当你闵老师这么谬赞?我钟岩久仰闵老师一对日月轮,在武林内已经成名,威镇江南道,闵老师何妨施展,也叫我钟岩长长见识,领教几手高招。”

天罡手闵智道:“既是钟老师肯赐教,那么我闵智恭敬不如从命。”随向抱月回廊中一挥手,早有伺候香主的把一对日月轮送了出来,抱月回廊中的续命神医万柳堂不禁暗暗着急,中州剑客钟岩的武功剑术虽有根基,可是威名只仗着行为正大,江湖中的同道一致捧他,论武功造诣,可实非那天罡手闵智的对手,只怕不易逃出他手来。

这时已有手下弟子把中州剑客钟岩的宝剑递了过来,中州剑客接剑在手,向天罡手闵智道:“闵香主,我在你日月双轮下献丑了!”天罡手闵智道:“钟老师不要过谦,我愿在钟老师的剑下讨教。”

两下里是安心一决雌雄,谁也没打算叫谁逃出自己的手去。跟着各自往后退,中州剑客钟岩往北一转,天罡手闵智早抢向下垂首,身形一停,把门户一立,双轮在前面一晃,两手全是阴把。这时日月轮是往前一推,微一煞腰,身躯往下略塌着,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口中喝了一声:“钟老师请。”

中州剑客立刻左手一掐剑诀,右手的龙纹剑,剑尖向上,手挽剑柄平与胸齐,左手剑诀往右手的剑身的中间一搭,开的是奇门剑式。两下里各按着武林的规矩一亮式,立刻各自把身势移动。那中州剑客钟岩既是左手剑诀一换式,食中二指抬与左眉开,指尖却是冲着左眉梢;右手剑往下一沉,剑光往右下一展,头往右微偏,身躯往左斜身跨步式,往右盘旋,却是看关定式。

身形这份灵活沉着,和那天罡手闵智正好是针锋对手。天罡手闵智两只日月轮也是一分,一个大鹏展翅式,右手轮在前,左手轮在后,往右也是斜身侧步的盘旋下来。这种动作,双方是差不多先后,两下里一个由左往右一个盘旋,一个由右送左,两下里是各自盘旋了半周,看关定式,身形一停,全取了正锋,两下里是不谋而合,却全是踏中宫走洪门(欺敌直进)。

这边中州剑客钟岩以奇门剑术,剑交右手,用左手剑诀领着剑身,虽说是踏中宫,可不是径直的往前递剑。这两下里在相距约两丈左右的距离时,却是中州剑客的身形往右斜出三步去,那天罡手闵智却往左斜出三步去,全是左右活着身形步伐。赶到两下里一接近了,中州剑客突然脚下一点,立刻猱身而进,身随剑走,人的身势轻轻一旋,运用有了火候,剑到“金针度线”,这柄龙纹剑直奔天罡手闵智的胸头便点。天罡手闵智的右手轮往上一封,用轮外身滑剑身,只要剑身跟他的轮外一搭上,剑光非被他一滑之力套住了剑尖。

中州剑客钟岩一搭手,就没敢把他看轻了,剑往外一递,已经虚实莫测,变化灵活,闵智日月轮一找剑锋,这位中州剑客钟岩已经把剑指变了,左手剑诀往外一递,虚往外一点,右手剑已经撤回,往回一撤,剑锋转动,身形左肩往外一斜,剑已然往下往右一甩中,竟从自己的头顶上圈回来。龙纹剑往自己的头上横着往左一递,身形往下一沉,竟自“倦鸟旋窝”,往天罡手闵智的咽喉点到,这手剑术已用“巧、快”两字上。天罡手闵智上面的这手轮封空,第二剑到,右手的日月轮往外一展,猛然的一个怪蟒翻身,流星赶月式,右手轮斜砸中州剑客的肩背。

这一来中州剑客只有往外一撤步,身形往左一拧,左手剑诀往外一推,右手的剑却是白鹤亮翅,往右一展,正截天罡手闵智的右臂。这种身形剑式用的各别,手底下也真快,只是这闵香主手底下是个多厉害的对手,右手轮翻过来,本是用足了力,挟着劲风过来的,赶到中州剑客用剑这一截,自己的右臂竟自往下一沉,把剑尖闪开,右手的日月轮已经跟着追到。这手流星赶月双轮嬗递的运用,其疾如风。

中州剑客已走空,日月轮又到,任凭自己手底怎样快,也不易再变化,往左一拧身,“嗖”的已经蹿了出去,这种身手,毕竟不同。那天罡手闵智已经是压双轮跟踪追到,手底下是又黑又狠,中州剑客也把这趟奇门剑招术施展出来,砸、崩、截、挑、刺、扎,剑诀运用的实够火候。这天罡手闵智,一双日月轮,崩、砸、锁、挂、剪、捋、耘、拿,双轮施展开,霍霍生风,一招一式全是剑法招术各别。两下里一追一逐,忽离忽合,中州剑客剑术上虽不弱,无奈遇到天罡手闵智这样的对手,虽然把一身的功夫施展开来,总不能在他双轮下讨出好来。

两人拆了七八招,中州剑客见自己剑递不进招去,不由在愤怒之下,誓欲和天罡手闽智一拚,竟自把招术一紧,剑也用险招,无论如何也要侥幸取胜,中州剑客打定了这个念头,一边和他往外递招,一边伺隙进击,心头动念间,两下里业已又拆了两招。

那闵智香主却用的是进步招展,日月轮一只平与胸齐,一只直截小腹,这一招用的是十分巧捷,中州剑客却是左手剑诀,往左一伸左臂,右手是剑随身转,“黄龙翻身”、“夜叉探海”,剑尖直向天罡手闵智的下盘刺去。剑锋递出去,天罡手闵智并不闪避,双轮一展,用的“金雕搏兔”,这一招用的巧快异常,身形斜掉着,单轮往下一翻,正往剑身上砸下去。

这时中州剑客钟岩剑往右一领,一个倒转阴阳,龙纹剑再次翻回,已然向日月轮上猛斩下来。这一次中州剑客手上用足了力,这一剑势子非常疾,手底下也用足了力,贯到剑身上,龙纹剑已“呛”的一声,和天罡手闵智的日月双轮碰上,激得一溜火星。两下里的兵刃,全是纯钢打造,各自往外一撤时,中州剑客钟岩想用败中取胜,剑身往下一沉,身形一转,倒提剑,剑尖在后,往前一上步。分明是宝剑被覆,势须避开敌人,再行换招。

那天罡手果然不舍,竟自追赶,中州剑客打算好了作侥幸的手法,只要天罡手闵智敢追过来,自己定可以保全住门户的脸面,后面的天罡手闵智喝了声:“剑客别走,我还要讨教你的奇门剑术。”

只这发话声中业已追到,中州剑客已知道天罡手闵智果然跟踪追赶,蓦然的脚下一停,身躯背着,猛然一扬头,双手抱剑一个铁板桥式,这柄宝剑迅捷如风的向后刺去。这手剑招用的十分险恶,任凭你怎样精明,也难逃这一剑。只是天罡手闵智见中州剑客撤剑图逃,恐怕他要以暗器算计,不过在这种情形下,对手以武林中过去的威名,谅不会做出那种自坠威名的举动。

可是自己焉能容对手走出自己的双轮下?往前欺身进步,紧自往前追赶时,忽见中州剑客骤一翻身,锐利的剑锋已然递到,剑尖又刺到胸前,几乎扎进衣内。天罡手闵智用力往后,甩左肩,钟岩的龙纹剑擦着他的胸前滑过去。钟岩这一招一没用上,自己就知道要毁,没敢原式往回下扬身,只就原式微往起一抬,浪里翻身往右翻时,天罡手闵智哪里再容钟岩走开,一扑身,左手的日月轮往外一展,喝声:“闵某承让!”

这一轮正向中州剑客钟岩的脖项肩头划下去,钟岩再想闪躲,哪还来得及。仗着钟岩武功上实有根基,在已然翻转之下,奋力把龙纹剑一甩,斜往上一撩,算是把闵智的日月轮挡了一下。可是右胁后,已经被日月轮的外锋划上,立刻抛剑摔倒地上,晕死过去,血立刻蹿出多远来。闵智才要抛轮察看,是否致命伤。抱月回廊中已飞出两人,一个默不作声的扑到了中州剑客前,俯身去救护,一个却在飞纵过的当儿,已然暴怒诘责,口喝:“闵智你好辣的双轮!我邱铭还要请教请教!”

天罡手闵智也自知伤了中州剑客,定要招出淮阳派中有力的人物来和自己较量,不过自己已经看出这种局势,不各走极端也不能善罢甘休,还不如早早解决了,免得牵缠不休。

遂冷笑一声道:“邱老师,何必这么震怒?较量武功,就是危险事,彼此收招不住,负伤受创,在练武的眼中还算得一件事么?邱老师既肯赏脸来到场子里,论武功,论造诣,我这末学后进,还差的太远,我不过舍命陪君子吧?”

当这天罡手闵智发话的工夫,那同时抢出抱月回廊的,正是续命神医万柳堂,这时已用很敏捷的手法,把中州剑客的伤处敷药包裹上。又从抱月回廊上走出两个小弟兄,奉掌门鹰爪王的命令下来察看,这时中州剑客已经缓醒过来,续命神医万柳堂吩咐过来的两个淮阳派门下弟子,好好看守着钟老师,自己走向抱月回廊前,向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道:“武帮主,我们钟老师负伤之下,得回飞鹫船队疗伤,请帮主吩咐坛下弟兄随行护送。”

武维扬站起说道:“闵香主失手,致令钟老师负伤,实在太抱歉了。好!请钟老师回船静养,伤处可不妨事么?”

万柳堂道:“谅还没有多大危险。”武帮主立刻吩咐执堂师,带弟兄把这位钟老师送到飞鹫船上,执堂师赶紧带人跟着护送,立刻本帮舵下弟兄抬着软床,把中州剑客送回飞鹫船队。

这里金刀叟邱铭正和天罡手闵智口角相讥,天罡手闵智绝无十分抱歉的情形,只抱定两下里无非以两下的武功,决最后的输赢不可了。立刻向金刀叟邱铭道:“老师父不必过事责难,我们是各凭武功造诣来分胜负,若是处处保周全了,那只好是两家罢手,另谋解决的方法吧。何况动手过招,本就是件危险的事,若事非得保全万一,那最好是不必下场子为是。”

金刀叟邱铭愤然说道:“闵香主说的极是。怕死贪生何必在武林中来想露这种头角,这只怨他经验不到,学艺不精。好!我们现在也只有各凭所学来一分强弱,死生由命,只各凭所学来保自己的这条命了。”

说罢向抱月回廊中一点手,淮阳派门下弟子们,立刻把邱老英雄的金背砍山刀送了出来。金刀叟邱铭接刀在手,随即向天罡手闵智道:“闵香主,我邱铭不度德不量力的要在闵香主的日月双轮下请教,请你把双轮的奥妙,尽管施为出来,我们要在你这名家手下,瞻仰瞻仰名家不同的身手。”这时天罡手闵智也不再答什么客气的话,只说了声:“好!”

立刻把双轮往手中一擎,随即向金刀叟邱铭一施礼,立刻说道:“邱老英雄请赐招吧!”自己随着往后撤步抽身,跟着各立门户。这位金刀叟邱铭在这柄金背砍山刀上,有过数十年的苦工夫,今日对付这劲敌,一开式用“五虎断门刀法”,喝了声:“闵香主请!”右手刀,左手掌压刀而进,身形轻飘沉实,兼而有之。闵智日月双轮一分,也是提全神来对付。

这时所有抱月回廊的群雄,已知敌我之间,已步上较量的最后关头,紧要的步骤,全是十分注意到场子中这两个人。这时两下里已然动上手,以天罡手这对日月双轮上的功夫,来对付这趟五虎断魂刀,真够他应付的。

金刀叟邱铭是怀着一腔愤念来的,手底下哪肯再稍留情!删、砍、劈、剁、崩、扎、窝、挑,一招一式全见功夫,这柄金背砍山刀施展的真有叱咤风云之威,骇电惊霆之势。刀光闪烁,霍霍生风,这场子中两下里这一拚斗,进退格拒,拆摇破劈,全把功夫施展出来。天罡手闵智是以全力来应敌,更把这日月双轮和一身小巧的功夫全运用上,起落进退,盘旋变化。

两下里虽全有不留情之势,这三件兵刃一搭上手,不时的划、擦、捋、带,发着“呛呛”的金铁相处的响声,和两刃激出来的火花,令人目眩神迷,两下里这一阵可称得起是凶杀恶斗。凤尾帮和淮阳派中,各为自己的人担心,全认定了这一动手,不容易能够轻轻罢手。

两下里动手已到了二十余招,这位老英雄金刀叟邱铭,把刀法上的功夫施展出来,只是不能取胜,那天罡手闵智的双轮可也把绝技施展出来,并没占了上风。金刀叟邱铭此次出来,一来因为中州剑客猝然受伤,二来因为早已想和这名震江湖的天罡手一决雌雄,蓦的闯出来,掌门人已不及拦阻,此时老英雄这么动手,掌门人实在替这位老英雄担心。

此时两下里在拚斗不见胜负的工夫,金刀叟邱铭忽的把刀法一变,又施展一趟“劈闪单刀”的功夫,誓与天罡手闵智一拚,刀法施展的真是到了火候,以天罡手闵智这劲敌,竟自应付的几次已危险万分,全是险到一发之微。闵香主看到金刀叟的刀法一变,自己的双轮招术也一变,竟用小巧的功夫,见招破招,见式破式。身形上施展开,起、落、进、退、蹿、纵、跳、跃、粘、合、闪、避、吐、撤、放,身躯见绌了。

邱老英雄一身的本领,固然是名派亲传,又有多年的锻炼,武功轻功更有真实的造诣,不过在名家身上,总有稍见绌的地方。天罡手闵智狡诈百出,动手到二十余招已是看出,日月双轮要想在他这柄金背砍山刀下取胜,实非易事,并且稍一失神,自己就许把双轮送到他刀下。

这种功力悉敌之下,只有以己之长,攻彼之短,那只有凭小巧的功夫,来和他一拚最后输赢。这一来天罡手闵智是以蹈虚攻隙的手段。可叹老英雄,英名一世,付与东流。金刀叟邱铭可绝不是看不出天罡手闵智的狡诈,以小巧的功夫和自己缠战,只是你就是看出来也无法破他这种狡计。

邱老英雄以一身所学,和天罡手闵智努力的拚斗,哪知道这次金刀叟邱铭工夫一大,竟自相形见绌,金刀叟连着十几刀递不进去,可有些见高低来,老英雄头上也有些见了汗。这时天罡手闵智竟自把日月双轮招术一紧,变守为攻,老英雄竟有些手底下迟顿了。

任凭武功多么好,气血总敌不住这位年岁相差的天罡手,何况这一番小巧的功夫,已经把老英雄累的见了汗。这一来老英雄竟自刀法散乱,闵智进攻已疾,双轮上的招术愈变幻难测,更处处用的是险招。金刀叟邱铭也是久历江湖的武林前辈,自己哪会不知道已经要被对手厮杀,才待施展金刀二十四式,来作生死的决斗。

可是老英雄发动已经慢了一筹,天罡手闵智已走了前步,双轮转动,在这边老英雄一换刀法之时,才用了式“金龙盘玉柱”、“倒打金钟”,这种刀式倒是真快真劲,无奈这位天罡手闵智竟自在这一刹那间,也把双轮上的招术变为进手的十二式镇海金轮的十二巧招,连环运用,进前欺身,全是奔中盘下盘的式子。

金刀叟邱铭金刀二十四式才一施展间,倒打金钟才递出刀去,哪知已被天罡手闵智用了手“倒转金轮”,把金背砍刀硬给荡开,右手的单轮往外一展,孔雀剔翎,竟自塌着身躯往外一展,正削金刀叟邱铭的下盘,金刀叟邱铭刀被闵智往外一荡,自己知招术用老,再想收招已自无及,急忙把身躯往下一仰,脚跟一用力,用了招金鲤倒穿波的小巧功夫,身躯倒是变化的不慢,只是天罡手闵智手底下历来不肯容人,竟在邱老英雄已然纵出去的踪形,竟自被天罡手闵智往起一长,左脚尖暗中一点地,身躯随着邱铭纵出来,口中却喝声:“邱老英雄别走!”

这个“走”字喝出,立刻左手的日月双轮随着纵出的身势翻出去,忽撩在金刀叟邱铭的右腿上,兜着腿肚子,日月轮外面的犀利刃子一撩。邱老英雄自知难免,身躯用足了丹田力往左一拧,身躯往地上一摔,血已流出,邱铭口中喊得一个“好”字,右手盘背刀,在痛心愤怒痛急之下,振腕力猛然甩出来;相离已近,又绝没有想到邱铭竟会有最后的挣扎,这柄刀头,正向闵智的心窝上扎到,容到日月轮往外一磕,刀头已划着胸前左臂,被这一刀尖划伤,衣服已破,立刻也流出血来,金背刀已崩在地上。

金刀叟邱铭连怒带伤已然晕死场中,淮阳派中已飞纵出来燕赵双侠和万柳堂;凤尾帮中也蹿出来金雕堂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和刑堂香主海鸟吴青,互救自己人。鹰爪王只为师兄金刀叟邱铭在武林中这些年来,只有多交朋友,不肯和人轻结嫌怨,想不到今日竟自毁在天罡手闵智手中,若不是见他也带伤,自己非下场子当场给师兄报仇。可是已忍不住怒气,站起来厉声说道:“武帮主,你我全是江湖道上人,什么搪不过我们眼去。

我王道隆本着江湖道义告诫门下以及一般师友,不论什么事,不要太以的率意而行,我们彼此全应该各留些退步,预备再有相见余地,凡是下场子的弟兄们,莫有不切实嘱咐,不得有赶尽杀绝的行为。现在两下里愈演愈烈,各走极端,这种情形太叫我王道隆失望了!动手的情形,我们不便再说什么,我们只好务凭所学,尽展能为。不过其咎在谁,我是不敢作定评,只有两下里尽自己之力,再定是非了。”

第一百三十二回 胆大包身飞刀阵小侠胜薛庸

天南逸叟武维扬微微冷笑道:“王老师,请你不必以这种话过事苛责。武林中虽说是得一本着武林门规、江湖道义,可是我们也得就事论事,准情酌理。练武的就是争强好胜的勾当,好名胜于好利。动手过招,实际上说来,实谈不到什么忠厚道义,失手伤人,谁能避免?王老师是武林前辈,难道就能保定了动手时永不伤人么?我这闵三弟日月轮误伤了邱老英雄,实有不当。可是武术这种功夫,原就是不祥之物,若是真叫动手过招的人,能保持着不伤人,这件事只怕王老师也不易保证到底吧?我们现在很可不谈这事,现在还是赶紧请两下老师们下场子,继续较量,以定最后的输赢。”

鹰爪王听到天南逸叟武维扬这种无情无理的话,不由愤然冷笑了一声道:“好!王某敬闻大教,茅塞顿开!这么说来,以武功较量,只有各凭各的本领了……”

鹰爪王说到这里,底下的话被人截住。那活报应上官云彤,却冷笑一声道:“王老师,我先拦你清谈,我们现在是以武会友当招牌,清算双方的这笔帐是本题,该着什么办什么。邱铭是倚老卖老,硬和凤尾帮执堂内三堂的老师们来动手,那他是自趋死路,命里该当。谁不知道凤尾帮中内三堂的老师父全是武林中名手,江湖上奇人!这次闵香主也受伤,这就很难得了!在闵香主威名震江湖之下,能去他毫发的,大约仅有淮阳派有这种胆量。我听说闵香主曾入清风堡绿竹塘,邱老师曾敬过他一镖,今日正是他们两下清算欠债的时候,我们很可以不必再提这些事,别显得两家小家气。武帮主,你说是不是?”

这时天罡手闵智已被刑堂师海鸟吴青接进抱月回廊。闵智身上虽是带伤,衣衫上血迹淋淋,好强性傲的,绝不用人扶持搀架的走进了抱月回廊。这里活报应上官云彤的最后几句话,又说得嗓音特别高,完全是故意叫他听见。天罡手闵智听到这种羞辱的话,立刻面色铁青的走到回廊中,向龙头帮主一俯身致礼道:“本座为凤尾帮贻羞,请帮主鉴谅。”

天南逸叟武维扬道:“闵香主身上的伤痕,不妨事么?赶紧的把伤处敷药扎裹去吧!”天罡手闵智又一躬身道:“谢帮主慈悲。”

跟着一抬头,向上官云彤一抱拳道:“上官老师,我们现在以武功来解决两下的事,口头犀利,抵不住利刃锋芒;终年使船,谁又能保得定永远不失脚?我闵智略事收拾,倒要在上官老师的子母离魂圈下领教领敦,我去去就来。”说罢不待这位怪杰上官云彤答言,转身就走。上官云彤哈哈一阵狂笑道:“闵香主,你赶紧去收拾,我这里倒要敬候明教哩!”这时天罡手闵智已然走出抱月回廊,龙头帮主被他这番话说得脸上十分难堪。

这时场子中已有金雕堂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指挥着刑堂下值役的弟子,把邱铭裹伤,及软床预备到手下,由万柳堂亲自动手,把伤处用金疮铁扇敞给敷上,用布给绷扎好,先把血止住。

西岳侠尼又令修明女弟子给送过来三粒九转丹砂,万柳堂也给邱铭服下去。万柳堂问八步凌波胡玉笙,邱老英雄是否可以回飞鹫船队?是否还得向帮主请命?八步凌波胡玉笙立刻含笑点头道:“万堡主,说哪里话来!邱老师身受重伤,亟宜将息,用不着再向帮主请示,可以请邱老师父赶紧的回到飞鹫船疗养吧!”

续命神医万柳堂道:“多谢胡香主的方便。”立刻令所过来的刑堂弟兄,把这位邱老英雄用软床搭着,送往飞鹫船队。这里掌门人已派门下弟子跟随护送,胡玉笙却不能亲自跟随了去,转身来向万柳堂道:“万老师,现在已然连较量了这么几次,我们两下里互有输赢;天气又这么坏,若是降起雨来,只怕两下里就不易再较量下去,两下里的仍然是没有结果可言。那么我们不如趁早结束了两下的事,免得牵缠不休,万老师以为如何?”

续命神医万柳堂道:“胡香主的话很是。我们以快刀斩乱丝,免得作无谓的麻烦,只不知胡香主要怎样来结束我们两下的事呢?”

八步凌波胡玉笙用手一指道:“万堡主你看,这花棚内已经预备好了几种小巧的功夫?这种功夫比较起来,绝不会因了对手失手收招不住,误伤了朋友,只以自己的武功分强弱,判输赢。这花棚所有的两种轻功,是武林中的小巧功夫,哪位师父擅于此道的,何妨试一试?”

万柳堂微微冷笑一声道:“这种武林中绝技,胡香主倒说是小巧的功夫,足见胡香主是擅轻功绝技的人。把这种武功中最难得最难练的,武功中没有上乘本领不敢妄试的‘飞刀换掌’、‘九芒浑元球’、‘大力金刚掌’、‘罗汉束香桩’搬出。这种武林中绝技,全看作无足介意的武技,这足见胡香主是个妙手!

我万柳堂不敢过于自负,这四种绝技我还真不敢在名家面前妄自炫露。因为我只听说过,没见过武林中敢动它的,倒有两种呢!别说是从这种绝技上还要印证功夫,就是叫我自己挨次练练。不怕香主你见笑,我还真不敢上去呢!胡香主既是精娴这种绝技,我万柳堂倒要在胡香主面前斗胆的领教两样,叫我也长些见识,也不枉来到十二连环坞一场,胡香主可肯赐教么?”

续命神医万柳堂话一出口,立刻把个金雕堂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暗中惊服。这位续命神医万柳堂名不虚传,自己所说的花棚中以武功较量,只那大力金刚掌和罗汉束香桩,倒还可以看出来,飞刀换掌和九芒浑元球,还没排好,万柳堂仅仅看到花棚中所预备的悬刀悬球的巨绳,既已看出来,可见人家是多经多见,对于武林中一切绝技,一见即识了。

八步凌波胡玉笙随答道:“万老师,你不要这么过分的对我胡玉笙这么谬赞,我们彼此全是此道中人,谁也不敢大言欺人,卖弄炫耀。我胡玉笙哪能兼擅多少绝技,我虽说这里预备的几种小巧功夫,究竟不是一般练武的所能练到的,不过人的性格不同,各有他性之所近罢了。

现请万老师随我看他们安排一下,有不合宜的地方,还请万老师指示才好。”续命神医万柳堂点点头,并不答言。心说:“胡玉笙你一味的和我卖弄,我倒是叫你把狂傲之心收起。其实这四种绝技,若真的叫我挨样的来较量,我还真有比试不下来的功夫,何况我虽是能说出来的,还有仅是在师门听一班前辈仔细讲过,真摆出来我还真没有见过的了。”自己真有没经过见过的,倒得先看看。遂随着八步凌波胡玉笙向南面花棚走来。

这时八步凌波胡玉笙已自吩咐值役的坛下弟子,把飞刀换掌、九芒浑元球,全赶紧装好了,好在这些应用的完全预备在手下。这时值役的弟兄从花棚后把飞刀换掌的刀一取出来,万柳堂暗暗吃惊,在武功轻身术中倒是有这一门。只是净业山庄中,这种功夫可过分的厉害,过分的危险,没有在这种功夫上下过纯功夫的,以及轻功提纵术没有极深造诣的,也不易来运用这种功夫了。

因为武林中这种飞刀换掌,有用四柄的,有用六柄的,有那地势较大的,还有用八柄的,不过刀型各异,分量轻重全和普通所用的不差。唯独这里所取出来的仅只四柄刀,可是这四柄刀和平常的不同,第一是分量加重,第二是翘尖刀刀尖特别锐利。这柄刀背足有半寸厚,至少有十五斤重,在刀头的半尺下,和刀盘上有两个铜环子。

赶到值役的弟子把这四柄刀拿进了花棚,值役的弟子们把这四柄刀往那八根绳子上一交代,立刻又看出这种悬刀的法子,又和武林中对于这种悬刀的法子不同。执役的一震绳子,这两根巨绳,只要一震动,上面全嵌着小铜铃,这两根巨绳上嵌着百余个,这种铜铃若是一齐震荡响了,一片繁声。这种东西的装置,十分厉害,能够夺人心神,只要在运用这种功夫时,稍一失神,立刻就容易被这“失神”两个字,把你断送在飞刀之下。不仅这绳上的铜铃装置的各别,这种悬刀的巨绳,更具匠心。

绳子虽能盘旋曲折,可是内中大致是用细铜丝来拧结的。每一根绳,纵送起来如同一条长竿,能够笔直的前冲后退,绝不会被震的弯转,就是用手拨打,也不容易叫两下里的刀搅在一处。这四柄刀全挂好,那值役的已把那九芒浑元球放在花棚下。这九芒浑元球是比较着厉害,四个铁球,全有西瓜大,上面有铁鼻子,有螺旋盖,当中是空的,分量可以随意增减。

这铁球的外面,是九个三寸长犀利的刀尖子,刀尖子全有三寸长,这九个锋芒的刀尖子分布在四周和上下。这种九芒球只要一推动,荡开了,任凭你有铁布衫的外壮硬练的功夫,也不敢硬接这种九芒球。真要是被这球的正锋撞上,只怕你当时致伤还不算,能把人打出丈余去。

每个球是一根巨绳拴起,上面用铁做的回环铁筒,这种制作是非常的妙,和飞刀一样,刀尖向北的,荡出来只能向北,赶到退回来也只有这直线,九芒球也是一样。这四只九芒球挂好之后,八步凌波胡玉笙道:“万老师,我们现在是先以这两样小的功夫,试试这种功夫运用的手法,万老师肯赐教么?”

续命神医万柳堂听胡玉笙居然当面要挟自己和他较量,遂冷笑着说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想能在胡香主面前印证印证轻功提纵术,这倒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好,咱们先考较哪一种?”八步凌波胡玉笙方要答话,突然抱月回廊上纵出一人,起落之间已到了近前,正是小侠祝龙骧,燕赵双侠嫡传的徒孙。赶到近前,向万柳堂道:“万师祖,这种飞刀换掌,让徒孙来试试,徒孙不成时,万师祖再上。”

万柳堂想不到,在这种决最后胜负时候,晚辈的弟子竟自敢贸然下来试这种绝技。自己对于祝龙骧的武功本领,虽是略知一些,只是他敢应付这绝技,这可没有多大的把握。只是他是燕赵双侠的门下,他两个师祖全不来拦阻他,自己过分阻拦,恐怕更招来燕赵双侠的误会,疑自己轻视他的门下。想到这里,遂向祝龙骧道:“龙骧,你可要小心,不可大意。这是一种轻功提纵术中上乘功夫,你若一个应付不当,可有性命危险。何况胡香主是成名的武林前辈,更非你能够和他论武功的对手,你可要自己打量。”小侠祝龙骧诺诺的答道:“师祖尽请放心,徒孙自知谨慎。”

万柳堂随向八步凌波胡玉笙道:“胡香主,祝龙骧要在香主前请教,他这种不度德不量力,香主还要多多指教,我在下要在这里瞻仰瞻仰,胡香主,请你给他领领招,也叫他长长见识。”

八步凌波胡玉笙一见,竟出来这么个后生晚辈,自己十分不悦,立刻阴沉着面色,向万柳堂道:“祝小侠既然要下场子施为,定是对于这种飞刀换掌,有着很深的锻炼,万老师倒不必替他担心。”八步凌波胡玉笙刚要向祝龙骧招呼动手,忽然抱月回廊中走出一人,远远的招呼道:“香主少待,敝舵奉帮主谕,先陪这位小侠走一趟。”

胡玉笙一回头,见下来的正是礼堂师闪电手薛庸,胡吞主立刻把身形往旁一闪,随即向礼堂师薛庸道:“好!你陪着这位小侠试试这种飞刀换掌吧!”闪电手薛庸向八步凌波胡玉笙俯首躬身致敬,向小侠祝龙骧一抱拳道:“祝小侠,薛庸我对于武功本领没有什么功夫,只有性之所近,喜爱这种小巧的功夫,祝小侠,咱们试试吧!我这种岁数,筋骨已老,实欠灵活,小侠倒要你格外的让招。”

小侠祝龙骧笑嘻嘻道:“薛老师,别和我这么客气。我这是抛砖引玉,来到十二连环坞中,哪好就这么空空的回去,多少在名家面前讨讨高招,薛老师你就多指教吧!还有我丑话说在头里,我在本门中辈分最低,武功最嫩,象你薛老师全是成名的老师,在江湖上已经成名,有个失招之处,自己和自己就觉着难堪,其实搁在我身上就算不得什么了!我这样晚生后辈,拿着栽跟头现眼算不得什么,万师祖你说是不是?”

万柳堂怒目相视道:“祝龙骧,这不是你胡言乱语的时候,好好的和薛老师走一趟,赶紧退下来。”祝龙骧微笑着已走进花棚下。这时礼堂师薛庸听祝龙骧的一番话,十分可恶。自己身为礼堂师,哪能和他过形口角,只有装作不懂。遂向万柳堂一拱手道:“万老师,在下是奉帮主之命,不得不来陪小侠走一趟,万老师多多指教。”

续命神医万柳堂见这薛庸虽则身入凤尾帮,执掌着外三堂,倒绝无那种恶习,自己赶紧的抱拳答道:“薛老师请你让着点,龙骧这孩子过分顽皮,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薛庸说了声:“万老师过谦。”跟着也走进花棚。小侠祝龙骧已然在那等侯,站在北面首,把上首给这闪电手薛庸留着。这时薛庸走到了南面,两人每人全站在一口刀的后面,闪电手薛庸说了声:“小侠请。”祝龙骧也说声:“薛老师请。”两下里这一各打招呼,立刻各自一抬手,把面前的悬刀刀钻抓住,往外用力一送,这两口刀全被荡出去。小侠祝龙骧身一纵,已蹿了出去,落到了西面,闪电手薛庸落在了东面,两下里是同时的动作;刀荡出去,立刻两下里全是身随刀进,东西的刀往当中一撞,南北两柄刀已然撞回去。

这两柄刀在当中一合时,“呛”的一声,两柄刀擦着刀尖子一划,其声清脆,闪电手薛庸已纵身而进到了当中,才推过来的两柄刀已然向前够到了力量,倏的翻回来。刀身既重,这一荡起来,势子更是疾,闪电手飞纵过来时,刀钻奔了右肩头。

这位礼堂师闪电手薛庸往右一上紧,这柄刀已擦肩回去。可是背后的刀到,斜往前一纵身,避开刀锋,小侠祝龙骧却从斜刺里扑过来,口中还招呼:“薛老师留神!”嘴里是叫人家留神,他手底下可真是招呼,竟自双掌一分,右掌一长身奔薛庸右耳轮,只虚虚往外一递,立刻左掌换出,向闪电手薛庸的右肋打到。

薛庸是独具精纯造诣,身躯不闪不避只用半翻身,右掌往外一戳,掌线斜向小侠祝龙骧的左掌戳下去,险些正伤祝龙骧的脉门,祝龙骧赶紧的一撤左臂,立刻斜身一个走势,这次是真险,险些被翻回来的飞刀挂伤了肩臂。这时两下里全把身手展开,祝龙骧是仗着一身小巧的功夫,灵敏巧快,更有大师祖追云手蓝璧传授的轻身提纵术,七十二式短打的功夫,专以小巧灵活擅长。

二师祖矮金刚蓝和,传给他燕青十八翻这种功夫,以身手变化迅捷,进退转侧,能在刀剑围困之下,赤手应敌。练这路功夫,一来需要天赋的身体轻灵,更要目力充足,临敌不惊不乱,必须对于这路功夫特别喜爱,才能得着它的精致,运用起来,实有惊人之处。

这位礼堂师闪电手薛庸若不是对于这飞刀换掌,有独到的功夫,焉肯轻易的出头。薛庸对于这种功夫,当年曾亲自练过,曾在这上面死下过好几年的纯功夫,又于武功上也偏重到矫捷巧快,在江湖上得了个闪电手之名。今日和小侠祝龙骧一换掌拆招,把一身本领施展开来,纵跃灵滑,穿行在这四柄刀来回翻荡之下,刀沉力重,越是悠荡开力越大越快。慢说被刀尖子撞上,立刻就得毙命当场,就是被这刀划上,也得受重伤。真较量上,谁也不肯再容谁,谁得手时还要推波助澜的,把飞刀推荡一下。

小侠祝龙骧论起功夫本领,绝不是礼堂师薛庸的对手。祝龙骧占了身躯瘦矮,这一来占了极大的便宜。这四柄悬刀从前后左右往当中交错的时候,只要自己不是被薛庸掌势逼住了,不能再移动时,稍煞腰往下一塌身,悬刀就能从身上过去。礼堂师薛庸身躯高大,哪如祝龙骧灵巧?

祝龙骧更是狡猾,只要一得手,就借势推动已经悠着的悬刀。在先前,这闪电手薛庸因为这是燕赵双侠心爱的徒孙,他虽是敌手门下晚着两辈的人,自己身为凤尾帮下的弟子,倒论不着辈分高低。

不过以一个堂堂的凤尾帮外三堂的掌堂师,对付一个后生晚辈,胜之不荣,只想和祝龙骧略试身手,叫他知难而退。何况自己也最喜欢有本领有胆量的少年,更不愿叫他们伤己手内。从一上来施展开轻身小巧的功夫,安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哪知遇到这种刁钻古怪的少年,人小本领高,年岁不大,坏主意多,两次三番祝龙骧推动悬刀,虽不能把飞刀的路线变了方向,可是只要借刀荡动,也能差个半尺。

这一来闪电手薛庸就含怒意,两下里正追到一处,闪电手薛庸一个飞身甩掌,人是走势,掌也发的劲疾,祝龙骧险些被这一掌兜实了,只扫上一些,身躯已被送回三步来。闪电手薛庸是奔东撤身,小侠祝龙骧是往西退,两下里是背对背的散开。东西两把刀正在当中交错的往回下荡回去,按两人的身势是全是迫着悬刀往回退,南北两口悬刀更是够不上。

哪知小侠祝龙骧虽没伤在薛庸的掌下,可也险些栽在当场。愤怒之下,猛然往前一赶步,往西退回去的刀身,往旁错开半步,把刀柄硬抓住。右手抓刀柄,左手拦着刀身的当中抓住刀背,身躯往下一沉,依然是面向着西,把全身悬在刀上,两足踵一用力,往外一踹,身躯带着这柄刀,连人带刀一齐悠过来。

小侠祝龙骧这简直是冒险行事,凭两臂之力,把全身全悬在飞刀上,脚朝后,头朝前,仰面朝天倒翻着,这种势子更较原悠动的刀,加了更大的力量。动作不过刹那之间,人刀全到,压追着礼堂师闪电手薛庸的背后戳来,这一手薛庸还是真没想到,觉着背后的风声不对,微一斜身,已看到祝龙骧竟敢用这种奇险的身形逼到近前,赶到发觉已是刻不容缓,刀头巳到了自己的右肋后,可是迎头的刀也正翻回,双管齐下的人到刀到,任凭闪电手薛庸怎样快也不易躲,后面的刀尖子已然堪堪挑着了礼堂师薛庸的肩后,这种刀是越往前欺,越往上扬。就在这刹那之间,闪电手薛庸右脚微往上一滑,左臂往后一甩掌,往这悬刀悠过来的小侠祝龙骧就打。这就叫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我既然毁在你手里,你也别想再逃出我的手去。就在这两败俱伤的一刹那,续命神医万柳堂已经用一鹤冲天的轻功提纵术,飞纵上了那悬飞刀的铁环子上。双手一捋那铁环子,脚下往,这根巨绳上一崩,竟把下面连人带刀的悠回去。小侠祝龙骧已经是飞纵下来,闪电手薛庸也飘身落在花棚外,薛庸气的面色全变了。

万柳堂飘身落在了花棚下,立刻叱喝道:“龙骧,你和薛老师讨教功夫,哪能这么胡闹,还不回去!”小侠祝龙骧却笑嘻嘻的向闪电手薛庸一拱手道:“薛老师,弟子承让了。”说完这话,低头含笑紧走着回抱月回廊。这里薛庸从鼻孔吭了一声,只为万柳堂对于自己绝无轻视之心,更有救护之谊,祝龙骧虽是可恨,身为礼堂师,倒也不肯说什么了。八步凌波胡玉笙向万柳堂道:“万老师,我对于万老师这种维护朋友之情,十分感激了。”

续命神医万柳堂道:“胡香主不要客气,祝龙骧年幼无知,任意胡行,还望胡香主和薛老师要多多担待。”

这里万柳堂和他们略事周旋之间,望抱月回廊走下一人,来到场子中向胡香主道:“敝舵愿在香主面前讨令,这种九芒球的功夫,要在淮阳派老师父们面前领教领教。”胡玉笙一看来人,正是这凤尾帮督率护坛的舵主九云龙萧毅。这位舵主是督练坛十二舵的,因为奉帮主的坛谕,巡查外坛,才转回了十二连环坞,来到净业山庄,正赶上群雄较技。

已到了紧要关头,九云龙萧毅竟自向帮主讨了令走出抱月回廊,来到花棚下,随即向花棚前一站道:“胡香主,敝座要向淮阳西岳的门下请教请教,胡香主请回廊歇息,照应宾客吧!”胡玉笙见这位护坛督练萧舵主要试这种绝技,遂向万柳堂道:“万老师,现在敞帮萧舵主下来,亲自要在淮阳西岳两派的老师父前请教请教,不知万老师可以请哪位老师父下来一试?”

胡玉笙的意思,也要看看淮阳派这位续命神医万柳堂是否有动手之意,自己以便就近应付。胡玉笙多心的还是一点不差,续命神医万柳堂还是真想着要亲身一试这种功夫,倒要看看他这种绝技九芒球有怎样绝妙的地方。

这时九云龙萧毅一发话,万柳堂不能叫本门中人露出怯敌之意来,忙答道:“这位萧舵主,这种功夫,慢说练它的不多见,就是看见过的也不多吧!敞派中或者就许没有敢下来的,那么也不便辜负了萧老师的美意,只好由我万柳堂下场子奉陪。”万柳堂话方出口,从抱月回廊中飞纵出一人,身躯往花棚前一落,却招呼道:“师父,弟子愿陪这位老师父走一趟。”

续命神医万柳堂见来的正是自己的二弟子贾斌,他倒是精擅轻功提纵术,身形以巧快轻灵见长,更是机警多智,不过这种功夫,自己是知道的,他绝没练过,仅于对他说过有这么一门功夫。

贾斌对于接打暗器和暗器听风术,有特殊的造诣,可是今日在这种地方来应付这种功夫,倘若没有十二分的把握,不仅栽跟头,更将有绝大的危险。他既已然出头,哪能再把他打发回去,遂向贾斌说道:“你要在凤尾帮老师父们面前请教这种功夫,可要小心谨慎。你看祝龙骧得双侠的真传,不是薛老师故意相让,几乎送命在飞刀换掌之下,你不要轻视这种绝技。”

贾斌点头笑道:“师父不用嘱咐,弟子自知谨慎。”这时那闪电手薛庸已经退回回廊,金雕堂香主胡玉笙见万柳堂仍然不退回去,自己也不愿意跟着退下去,索性也在这里监视着,以便随时应付。那九云龙萧毅见过来这么个精悍的少年,听出是续命神医万柳堂的门下,遂向贾斌招呼道:“这位少师父可是要在这巧打九芒球上来赐教么?”

贾斌道:“我贾斌要在香主面前请教请教这种绝技,请香主给领领招吧!”

九云龙萧毅道:“不必客气,我们彼此试试看,我也没练过这种器械,贾师父请。”两人往花棚里走着,这时阴沉沉的天空又飞过三只信鸽直投到抱月回廊后面。胡玉笙抬头看了看天空,如墨的阴云,眼看着似乎就要有雨。

青鸾堂香主天罡手闵智正走出抱月回廊,从后面转出两名弟兄,正在附耳低声的问他,在报告着一件事。天罡手闵智忽的眉头紧皱的抬头望着这边,向胡玉笙一点手,胡玉笙也看出实是有重大的事情,只得向续命神医万柳堂抱拳道:“在下不陪万老师了。”

万柳堂道:“胡老师请执公。”胡玉笙慌忙走向天罡手闵智面前,这里贾斌和凤尾帮护坛督练九云龙萧毅已然把九芒球推动,各自把轻灵的身手展开。这次贾斌对于这种功夫本也知道,既是凤尾帮早早安排的,这种功夫一定是专有擅长的人来此压制淮阳派。自己倚仗着在归云堡颇得师门心法,造诣上还能够练这种绝技,只要把全神贯注在这面,谅还不至给师门栽了大跟头。哪知这四个九芒球一推动,这才知道这种功夫实不是轻易动的。

四只九芒球劲一荡开了,带得挟着劲风,花棚虽不是多坚固的建筑,在先前巧试轻功的师父们,以及飞刀换掌时,那四柄沉重的刀悠动的那么快,花棚没有多大的响声。这次九芒球一推动开,立刻这整座的花棚全被震动,“吱吱吱”一片暴响,四只带着锋芒犀利的九刃铁球,来回的运转如飞,被这花棚的暴响助长了十分的威力,足令人目眩心惊。贾斌置身其间,和这九云龙萧毅闪避纵跃的穿行在这九芒球的中间,危险万分,漫说被这九芒球撞上不能活,就是被它扫上一点,就许当时废命。

贾斌提着十二分精神来施展开小巧的功夫,闪避灵活,进退迅捷。这九云龙萧毅更是对这轻功夫有十分的锻炼,起落进退,这种身手果有不同的巧妙。两下里不时的还要换掌拆招,万柳堂见到九云龙这种身手,就明白这巧运九芒球定是为此人所设。贾斌要是知难而退,还许落个整脸,若是贪功冒险,非要伤在九芒球下不可。

万柳堂只这一想念之间,惨剧已然发生。东西的两个球正往当中一交错,分往回下悠了去,贾斌和九云龙萧毅两人正在挤到当中,一递掌换招,两下招术发实谁也没撤出来,南北的两只九芒球已经到了。两下里全是斜身闪避,一个面向南,一个面向北,全是背对背的互相退走。哪知道九云龙萧毅陡生恶念,他竟往起一耸身,用金鲤穿波的绝技,身躯突起五尺,全身如鱼游波面式,追着往南荡去的九芒球,抄着球上的巨绳,右手一捋往后一送,力用足了,人是往南落下去。

九芒球被他这一捋往前一扣,悠的带着风反震回来,贾斌毫没提防,赶到觉出背后的风声不对,已自晚了,从右肋到右肩后,被这九芒球的锋利刃子撞上,一声惨叫,人被打出花棚外,一片血蹿出来。万柳堂一跺脚,一个飞燕投林式,穿着花棚里的四条悠晃的巨绳,落到花棚北面布满藤萝的竹架底下,见贾斌已成了血人,气息毫无。那九云龙萧毅假作不知怎样受的伤,赶了过来故作惊讶地问:“贾师父怎竟受伤?这可真怪!”

万柳堂一声冷笑,更不答话,俯身察看,伤势过重。探手摸了摸胸前尚还跳动,万柳堂摇了摇头,知道贾斌不易保了,这正是:“续命有方身已废,一生事业付东流。”贾斌生死难保之下,三较九芒球,惨剧再生,激怒群雄竟作最后殊死之斗。

万柳堂此时痛心已极,贾斌是心爱的徒弟,只有先救治一下,活得了活不了,自己要为他报仇,可是口中绝不说什么。这时抱月回廊上淮阳派已下来三位,那胡玉笙已被闵智唤走,奔了净业山庄的后面,另有他的事干。

武帮主已派刑堂师下来察看照料。淮阳派中所过来的是乾山归云堡万柳堂的大弟子祝明瞻和西岳女弟子修明,后面是铁蒺藜贾玉堂,是紧追着前面这两派门下的弟子,口中还在招呼着:“掌门人可有话,不许随意上场会斗。”这花棚中的四只九芒球已然定住,刑堂师父带着刑堂下能治伤的都过来察看,说是奉帮主令,来为这位贾师父治伤,如若伤重立时搭赴刑堂,那里有人负责治疗,请万堡主尽管放心。万柳堂此时是弄了两手鲜血,把自己囊中一磁瓶子药完全给用上,伤口还有些血。

这时祝明瞻已赶到,万柳堂听到刑堂们的话,蹲在地上,手抚着贾斌的伤口扭头说道:“请师父们替我谢谢武帮主的关心。我们既入十二连环坞,所来的人死生已置之度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治伤我们还治得了,请赶紧预备软床,还是叫他回我们飞鹫船队。旁的事没有,这受伤以及当场废命,在我们练武的眼中算不了什么!”

刑堂师道:“万老师既有高明的医术,那是最好了,我们帮主是尽到主人的礼,至于如何安置那就主随客便了。”说着向随过来的弟兄招呼:“预备软床,伺候万老师净手。”手下执役的齐声答应着。祝明瞻招呼了声师父,随即问:“我贾师弟怎么样?这里有我师伯的药。”

续命神医万柳堂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你师弟命还保得住,不过他这条胳膊要落残疾!”祝明瞻恨声说了个“好”字,一边把拿过来的一瓶子药送给师父,一边扭头看到那个动手的九云龙萧毅依然装作没事人的,向伺候着的刑堂师故作叹息的还自言自语地说:“想不到误伤之下竟致这么重,真想不到!”祝明瞻身历淮阳派门下,但是乾山归云堡可是掌门大师兄,如今见师弟受到这么重的伤,生死不保,固然武功较量之下,不能保得准怎么样,也没有只许人家受伤,自己就得十全十稳,那谁也没有那种把握。

不过这次贾斌受伤,听到座上老师父们窃窃私议,认定是这九云龙萧毅用险诈的辣手,使贾师弟防不胜防,这种行为实为武林中所不许。燕赵双侠的徒孙祝龙骧方才那一手已犯了动手规矩,他师祖在他入回廓时,已当面宣布净业山庄事完,定要以门规惩罚他。这九云龙身为凤尾帮督练,竟使这种手段,叫人怎肯甘心?此时听到他自言自语,遂回身冷笑道:“萧老师,你好俊的功夫,我师弟死活由他,不用萧老师怜惜,我祝明瞻也要向萧老师请教。”

贾玉堂一旁忙道:“掌门人已经传话,两派门下弟子,非经掌门人的分派,不得私自下场子。”万柳堂正在给贾斌敷药,回头喝叱:“祝明瞻,不得在萧老师面前无理,既入十二连环坞,死伤何足介意?我还要你支撑我乾山归云堡门户呢!”九云龙萧毅神色自若道:“这位少侠不必过谦,我萧毅自知开罪于贵派,我没走,我在这里恭候一切。”

万柳堂又扭头说道:“萧老师没走很好,不必和劣徒一般见识,我万柳堂还要向萧老师面前请教两手,这得请萧老师你稍待片刻吧!”说完这话不待萧毅答话,这时贾斌的肋上伤已在万柳堂敏捷手术下扎裹好了,随即肩头又敷上药,这时西岳女弟子修明凑到万柳堂面前把一只磁药瓶递过来,向万柳堂道:“万师叔,家师叫赶紧把九转丹砂给他服六粒下去,再给他留三粒,送回船队。一个时辰后再给他服三粒,伤虽重,可与性命无伤。家师说请万老师亲自送我贾师兄回船,这里事万老师就不用管了。”

续命神医刀柳堂感到西岳侠尼这份怀念关切,心里是万分感激:“这九转丹砂是西岳门中轻易不肯给外人的神药,此时连药瓶子拿来,更叫我亲自送贾斌回飞鹫船队,这分明是怕我与徒弟复仇心切再生意外,想把我打发走。庵主,丹砂有续命之功,我心头感谢;至于叫我走,这绝不敢从命。”

万柳堂感慨中把九转丹砂倒出九粒来,递给祝明瞻三粒,叫他好好收起,仍把药瓶还与修明,叫她送去,把六粒丹砂完全纳入贾斌口中,这时贾斌虽有了气息,可是仍然没醒转过来。万柳堂摸了摸脉息,知道性命不致有伤,也不盼他这时醒过来,现在醒了伤口上的药力未行开,肩头上筋络有伤了的地方,稍一震动,这种疼他恐怕要受不了。好在西岳侠尼这次赐给他的九粒丹砂已服下六粒去,按药力是加倍用的,半个时辰后药力达到了,那时清醒了,也可抗的住了。

登时这里治伤服药,那抱月回廊上的凤尾帮中的舵主们就有认为万柳堂是安心给凤尾帮不好看,既不信任别人,更占着地方,全露着不满的意思。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正和天罡手闵智在低声商量一件事,对于坛下的舵主们情形似乎毫未察觉。

这时花棚中续命神医万柳堂已然把贾斌的伤处扎裹好,刑堂师父们已把抬床放好,万柳堂却不用他们来动手,亲自把徒弟贾斌轻轻托起,就这样,贾斌“哎哟”的一声,伤处作痛竟把疼醒,只是两跟还没睁开,可是痛的身上全颤了。万柳堂虽是个老江湖,甚么样的局面全看过,现在托在自己掌中,是情同父子亲手教出来的徒弟,未免也真动心了,竭力的沉着气,低低的招呼道“贾斌,贾斌!忍着点疼,沉一刻就好了。”

一边招呼着,已把贾斌放在软床上。只是伤完全在后面,只把他半偏着放在上面,向祝明瞻点头招呼,叫他给从旁服侍,不叫他把身躯硬翻过去,免得硬压了伤痕,祝明瞻只得过来从旁扶住。这时贾斌在痛楚呻吟中把两眼睁开,看见了师父在面前,跟含着泪说道:“师父我是被暗器伤了么?我大约活不了吧!师父,我枉受师父的教诲,给你辱没门户了!”

万柳堂此时十分难过,祝明瞻俯身招呼道:“师弟,你不是暗器伤,你是伤在九芒浑元球下,伤的碍不着命,不要多说,叫师父看着难过。”万柳堂也俯身招呼道:“贾斌,伤势过重,不宜多说话,我能救别人的命,定也能续你的命。你只多受几日痛苦,自有好的希望,庵主已然赐你九粒丹砂,足能解去你许多痛苦,回船去好好疗养。这里是以武会友,提不到恩仇两字,我还要会会这里的老师父们,你去吧!”

说罢向抬软床的一挥手,随向祝明瞻道:“你要保护你师弟不要离开他。”祝明瞻一听:这倒好,接着把我逐出净业山庄,自己不愿走,只是师命难违,只有答应着。万柳堂复向铁蒺藜贾玉堂说道:“我这可不大应该,烦贾老师多辛苦,和小徒祝明瞻把贾斌送回船队,请贾老师不必回来,先在船坞上歇息会,这里也没有多久的耽搁,我们也要回船队去。”铁蒺藜贾玉堂本不是这种来意,他是想要来替贾斌报仇的,此时万柳堂这一亲自托付哪不好不答应,遂答应了声:“万老师不用管了。”刑堂师见受伤的人不便耽搁,护送着出了花棚,由祝明瞻和贾玉堂护送着奔飞鹫船队。

这里早有弟兄把地上血迹打扫干净,有人送上毛巾,万柳堂擦了擦手上的血渍,随即转身来向这九云龙萧毅抱拳道:“萧舵主,我万柳堂愿在萧师父前领教两手高招,萧老师你肯赐教么?”

万柳堂挟着一腔愤怒,强忍耐着,要一试九芒球为贾斌报折臂之仇。巧用“倒点三星”、“云龙探爪”,掌击九云龙。

九云龙萧毅冷笑一声道:“我早就料定万老师不肯甘休,打惹了徒弟,师父出来,好在我没离开场子,不算什么,万老师你怎么办我怎么接好了,请吧!”万柳堂道:“萧舵主,你这什么话!动手过招,谁能保谁不失手?小徒受伤莫说还没死,就是当时毙命,也不算得什么。

我万柳堂向萧老师请教,不能和小徒受伤的事混为一谈,我们是要凭武功锻炼印证印证,这不是我万柳堂故意和萧老师为难吧?萧老师若是心存芥蒂,我万柳堂再不敢领教了。不仅我万柳堂一人,我们淮阳派的任何人全不能下场子了,只要下场子就算是为同门报仇,萧老师父也只有请回。我们两家如何了断,这只有请贵帮武帮主的裁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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