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宫里出生的最后一个婴儿刘学慧最新章节-免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刘学慧作品-小说大全-七猫免费小说-七猫中文网

五、皇宫里出生的最后一个婴儿
书名: 慈禧太后 作者: 刘学慧 本章字数: 13373 更新时间: 2024-05-28 11:23:46

日子一天天过得好快,转眼间,春天又来临了。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春天像小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春天中,人们看到了希望。

皇宫里的春天更灿烂,咸丰皇帝正乐滋滋地等待着小皇子的出生,多年来的内忧外患,使得本来就很忧郁的天子更加愁云密布。如今,他又有了笑容,这份喜悦是叶赫那拉氏给他带来的。

还有一个人,其高兴程度不亚于咸丰皇帝,她便是懿嫔。她的幸福与其母亲叶赫老太太共同分享。

这一天,懿嫔挺着个圆滚滚笨重的肚子,艰难地坐在软榻上喝银耳汤,叶赫老太太喜滋滋地盯着她的肚子看。虽说自己是亲生女儿,被娘这一看,她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懿嫔问老太太:

“额娘,您在看什么哪?”

“看你呀?”

老太太笑眯眯的,懿嫔脸一红:

“我有什么好看头呀。”

“额娘想看透你的肚皮。看一看,你怀的是阿哥,还是格格。”

“额娘,小安子和杏儿跟皇后去庙里求过菩萨。菩萨开了金口,说是个阿哥,白白胖胖的。”

“真的?皇后也这么心急?”

老太太很高兴,懿嫔点了点头。老太太说:

“皇后果真宽厚、仁慈,又不是她生孩子,也这么心诚。”

懿嫔回答道:

“皇后的确很温和、宽厚,但她也是为自己着想呀。我的孩子也应叫她‘额娘’,皇上有了子嗣,日后阿哥做了皇帝,她便是皇太后。”

老太太觉得女儿的话很有理,她自言自语道:

“是这么个理儿。不过,生了阿哥,儿子总要跟亲额娘更亲,皇后只是个名份上的额娘吧。”

生不生阿哥还是个大问号,这母女二人便在这儿盘算开了。其实,是男?是女?懿嫔比任何人都着急。她深深了解咸丰皇帝盼子心切,希望这一回能生个儿子,将来一统大业。早在几个月前,刚有一点点反应的时候,她便偷偷地喊来了小安子,告诉他这个天大的喜讯:

“小安子,姐姐有喜讯了。”

小安子凑近一步,嘻皮笑脸地说:

“一定是姐姐怀上龙种了。”

懿嫔轻轻地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说:

“猴羔孙子,你怎么知道的?”

小安子双手一指,大笑起来:

“主子,您的什么事儿能瞒过我小安子。”

“这小安子,不得了,以后还是少让你知道一些为好。”

“主子,我小安子天天在祈求上苍保佑您怀上龙种,难道对您还不够忠心吗?”

两个人说说笑笑,末了,小安子一本正经地说:

“主子喊我过来,一定有事儿。快说吧,只要小安子办得到。”

“小安子,你太懂得姐姐了。”

懿嫔是想让小安子偷偷溜出宫,去一趟庙里,烧一炷高香,求菩萨保佑自己怀的是个男胎。小安子明白了,他满口答应:

“主子请放心,小安子一定办妥这事儿,给送子娘娘多磕几个响头,请她送给主子一个阿哥。”

第二天,小安子就这么做了。回来以后,他兴奋地说:

“主子,可灵了,一炷香刚烧完,菩萨就显灵了,说明年春天送给主子一个白白胖胖的大阿哥。”

后来,确认懿嫔怀孕后,皇后也很虔诚地带着其他几位嫔妃到太庙里求了一个签,储秀宫里的杏儿及小安子伴驾前往。皇后抽了个上上签,庙里主持一解,皇后喜形于色,原来也是说懿嫔怀的是男胎。

小安子回来如实报告了主子,喜的懿嫔还赏他十两银子。

听了女儿的一番话,叶赫老太太笑眯眯地说:

“小安子可真能干。”

自从叶赫老太太悄悄地进了储秀宫,懿嫔这里整日欢声笑语,懿嫔也养得白白胖胖的。一天到晚挺着个大肚子走来走去。有经验的“妈妈们”见了,无不说准生阿哥。叶赫老太太听了,心中十分高兴,她对宫女杏儿说:

“杏儿姑娘,如果你们主子生阿哥,皇上一高兴,说不定还要赏你们呢。”

“老太太,杏儿天天都在祈求上苍,保佑主子生阿哥。不过,杏儿可不敢有非份之想,只要我们主子能得到万岁爷的宠幸,奴婢就满足了。”

有的时候,咸丰皇帝退朝回来,也到储秀宫去坐一坐,尽管每天都有人向他报告懿嫔的情况,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一句:

“懿嫔怎么样啊?”

每次回到寝宫,他的第一句话总是这么说,小太监便会回答: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刚刚从储秀宫回来,杏儿姑娘告诉奴才,说太医今天为懿嫔把了脉,一切正常。”

小太监的这些话,咸丰皇帝百听不厌。

“嗯,这就好,朕这才放心。”

小太监暗笑咸丰皇帝有些婆婆妈妈的,天天这么问话,啰嗦不啰嗦。咸丰皇帝也知道储秀宫那边一切正常,可他就是放不下心,与其说他问候的是懿嫔,不如说他更关心的是他那即将出世的孩子。

小太监停顿了一下,说:

“万岁爷,杏儿姑娘还说——”

“还说什么?”

不等小太监说完,咸丰皇帝便紧张了起来,他真怕有什么坏消息。小太监见一国之君这般紧张的样子,觉得很好笑,连忙说:

“说懿主子怀的一定是阿哥。”

“哦,她怎么这么肯定?”

咸丰皇帝喜形于色,小太监说:

“太医把过诊,说胎儿的心跳特别有力,嘭、嘭、嘭,像个男胎。”

“巧嘴的奴才,不是阿哥,朕才撕你的嘴呢。”

咸丰皇帝心中高兴,偶尔也和贴身太监说几句玩笑话。小太监深知皇上的脾气,此时放松一下也未尝不可,他调皮地问:

“真的生了阿哥?赏奴才吗?”

“赏、赏、赏,生了阿哥,赏你个大元宝。”

“谢主隆恩!”

小太监学着大殿之上,大臣们的样子,逗得咸丰皇帝直发笑。咸丰皇帝斜靠在龙榻上,闭目养神,他刚一闭上眼,就仿佛看见懿嫔那娇媚的样子:

“皇上,很累吗?”

想到这里,咸丰皇帝一刻也坐不住,他必须马上去储秀宫,去看看他的兰儿和他的皇儿。到了储秀宫,宫女杏儿恭恭敬敬地向皇上请安:

“皇上吉祥!奴婢给皇上请安了。”

“免礼!”

杏儿原来是坤宁宫皇后身边的人,如今到了储秀宫,咸丰皇帝忘了这回事儿,仍把他当成坤宁宫的人,心不在焉地问:

“皇后好吗?”

“皇后?”

杏儿被问得莫名其妙,她不明白为什么皇上来到储秀宫,为何问起皇后。咸丰皇帝自知弄错了,笑着说:

“是朕糊涂了。”

杏儿说:

“奴婢该掌嘴,昨天下午皇后还来看望过懿主子,奴婢却给忘了。哦,皇后很好,她面色丰润,气色好极了。”

经杏儿这么一提,咸丰皇帝反倒觉得有些内疚。自从有了兰儿,他冷落了贤惠的皇后,人前背后,皇后没有一句怨言,有这般宽宏、大度的妻子,是他人生一大幸也。

这时,身子笨重的懿嫔从卧房里走了出来,

“皇上吉祥!”

懿嫔双腿微曲,以表示见过皇上。咸丰皇帝连忙上前搀住她:

“别,别,别闪着腰。”

懿嫔温顺地倚在他的肩上,幸福地说:

“皇上,你忙于朝政,就不要来了,兰儿一切都好。”

“朕不放心,再说,两天不见你,也不知儿子长大了没有。”

他朝懿嫔那圆浑的肚子上仔细瞧了瞧,说:

“嗯,好像又长大了许多,前几天朕来看你时,你还没这么丰腴,这会儿倒像个大皮球,圆滚滚的,孩子一定很胖。

朕记得丽贵人临产时,也没这么显怀,看来你一定会生阿哥。”

懿嫔用双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突凸的肚子,笑吟吟地说:

“皇上,万一兰儿为你生个公主,你喜欢吗?你爱她吗?”

咸丰皇帝一个劲儿地摇头:

“不会,不会,兰儿这次一定要为朕生个阿哥。”

“万一是个公主呢?”

兰儿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情。俗话说“隔皮不识货”,尽管小安子为她求过神、拜过佛,尽管皇后为她虔诚地上过香、尽管有经验的“妈妈”们都说像阿哥。可是,兰儿依然忐忑不安,她怕自己肚皮不争气。

孩子就快出世了,她生怕咸丰皇帝盼子心切,万一老天爷偏偏让她生女孩,她担心因此而失宠。所以,今天她要问个明白。

咸丰皇帝沉思了一下,笑着说:

“生个公主,朕也爱她,骨肉连心嘛。”

懿嫔看得出来,咸丰皇帝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快。她的心猛然一缩,但马上她又恢复了常态。

“皇上,兰儿天天都在祈求上苍,赐一麟儿于皇上,老天爷一定听见了。”

“兰儿,谢谢你。”

咸丰皇帝张开双臂,把兰儿及腹中的胎儿一起揽在了怀里。

“兰儿,朕听得清清楚楚,是个阿哥,他正在喊‘皇阿玛’呢。”

懿嫔幸福地笑了。这时,蓉儿从外面归来,十六七岁的少女,苹果一样的鲜艳,可爱至极。她一见皇姐夫在此,忙请安:

“皇上吉祥!”

蓉儿向皇姐夫请了安,咸丰皇帝看了看蓉儿,又看了看懿嫔,半晌,一句话也没说。两姐妹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很不好意思,妹妹羞红了脸,低下了头。懿嫔见咸丰皇帝傻乎乎的,她便用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皇上,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不,不,不,很好,很好,可是——”

“可是”什么,他也不说,懿嫔小嘴一撅,问:

“可是什么?兰儿不解。”

“可是,为什么一母所生,姐妹俩相差这么远呢?”

咸丰皇帝终于开口了。懿嫔笑着说:

“一母生九子,个个不一样,这很奇怪吗?”

“嗯。虽说老六是静额娘所生,但与朕相像极了,可你们是一母所生,却如此不一样!”

懿嫔接着问:

“怎么不一样?”

蓉儿被说得很不好意思,她一转身,跑了。

若按照皇宫里的规矩,她的这种做法很不合礼仪,但是,此时是在储秀宫里。姐姐是这儿的主人,而紫禁城里的天子正是姐夫,小姨在姐夫面前偶尔耍耍小性子是可以的。咸丰皇帝望着小姨的背影说:

“姐姐娇媚、艳丽,妹妹娇小、纯洁;姐姐热辣辣的,妹妹温柔柔的。可爱又可人。”

咸丰皇帝的本意是想讨好心爱的女人,而大加赞赏这一对姐妹花。可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女人天性爱吃醋。

听到皇上的这两句话,懿嫔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中总不是滋味。知夫莫如妻,风情天子爱花心,懿嫔真担心皇上对小妹有什么非份之念头。后宫佳丽十几个人,个个赛天仙,人人胜贵妃,可他仍感到不满足,他想占尽天下所有的貌美女人。

懿嫔除了吃醋,她还有些担心。她真的很怕咸丰皇帝垂怜小妹蓉儿,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懿嫔的日子就难过了。皇上宠幸其他嫔妃,懿嫔可以放心大胆地去争宠,想尽一切办法打击其他女人。可是,如果对手是小妹,她该怎么办。

她越想越害怕,她分明看得出来咸丰皇帝对蓉儿有一丝眷恋之情。

“皇上,您怎么了?”

咸丰皇帝陷入沉思之中,目光久久没有移向懿嫔,被她这一问,咸丰皇帝才回过神来,连连说:

“哦,哦,没什么。对了,朕忘了你妹妹叫什么?”

懿嫔记得很清楚,母亲与妹妹刚进宫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她们见过皇上,他当时就问过妹妹叫什么。可是,他今天又这么问,足以说明那天没在意蓉儿,今天蓉儿的身姿粘住了他的目光。

“她叫蓉儿。”

“对,对,是叫蓉儿。嗯,蓉儿今年十八九岁了吧!”

“不,她才十六七岁,还是个孩子。”

懿嫔越听越怕,难道?她必须强调妹妹还是个孩子,不过,咸丰皇帝反驳着她:

“十六七岁怎么能叫孩子,她分明是个大姑娘。朕记得丽儿受宠时十五岁,皇后进宫时也十五六岁,你当秀女时也不大嘛。”

咸丰皇帝说者无心,懿嫔听者有意。皇上的一席话,懿嫔越听越刺耳。她满心的不高兴,可是,又不能流露出来,好难受呀。她目前还没有向皇上发火的资本,不像平常百姓家,夫妻生气,可以骂几句、哭几声、闹一下,甚至打一架。这里不行,这里是皇宫,是天子的家,嫔妃们与皇上永远不是平等的夫妻关系。

“这么大的姑娘该出嫁了。”

懿嫔真怕皇上再说下去,万一咸丰皇帝看上了蓉儿,话一出口,金口玉言可就难收回了,她的心里扑扑直跳,连忙开口道:

“皇上不嫌弃的话,赐婚小妹,兰儿将感激不尽。”

什么是“赐婚”?所谓赐婚,是指皇帝给某某亲王或皇亲显贵指定婚姻。

懿嫔连忙央求赐婚小妹,就明确暗示了咸丰皇帝:你可不能打蓉儿的主意!

其实,的确是叶赫那拉氏多心了,咸丰皇帝根本就没有垂爱小妹蓉儿的意思。他再风流,还懂得伦理纲常,他不会占小姨为妃的。一听懿嫔这句,咸丰皇帝恍然大悟,原来兰儿又吃醋,又担心,他不禁笑了起来:

“兰儿,朕是那种人吗?”

懿嫔心想:

“不见得。世上哪儿有不馋嘴的猫,世上的男人多好色。”

咸丰皇帝为了讨好心爱的女人,便说:

“兰儿,你心中有合适的人选吗?”

懿嫔一听,十分高兴,起码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她刚想脱口而出“老七”,可欲言又止,她知道时机尚不成熟,这种事情切切不可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嘛。

“皇上英明,兰儿不敢放肆。”

咸丰皇帝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

“等过一阵子再说吧,让朕好好想一想,不过,你放心好了,朕一定为蓉儿选一门好亲事。

懿嫔感激地点了点头,由衷地说:

“皇上,您真好。”

“兰儿,你瞧,孩子踢了你一脚。”

刚才,咸丰皇帝的手一直按在懿嫔的腹部,他感觉到了胎儿的运动,欣喜若狂地大叫了起来。懿嫔使了个眼色,咸丰皇帝回头一看,是叶赫老太太和杏儿正朝他们走来,他连忙缩回了手。

老太太向咸丰皇帝恭恭敬敬请了个安,反而弄得他不好意思起来。毕竟老太太是“岳母”,自己是女婿,天下恐怕只有这一家人,岳母向女婿磕头的。

“老太太快平身!”

“谢皇上。”

“老太太快请坐。杏儿,上茶。”

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虽然咸丰皇帝做不到“半个儿”,但他也懂得尊重“岳母大人”,这下子,乐得叶赫老太太合不上嘴。

“兰儿,你真有福气。”

话刚一出口,老太太就觉得失言了。女儿是嫔妃,按礼节应当称她为“娘娘!”可称习惯了,“兰儿”脱口而出,她真后悔,不禁低下了头。咸丰皇帝把这一切全看在了眼里,连忙把话岔开:

“老太太,有你和蓉儿在这儿陪伴兰儿,朕就放心了。没事儿的时候,你们母女几个人常到御花园里走一走,陪她去散散心。”

老太太也是个聪明人,她十分感激皇上女婿为她解了围,不至于尴尬下去。老太太顺着“台阶”走下去,她说:

“皇上英明,她现在的确应该多活动活动,将来生皇子时会顺利得多。”

老太太一生生了四个儿女,她的话一定很有经验。而且老太太很会说话,专拣皇上爱听的说,说得咸丰皇帝与懿嫔欢天喜地的。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心愿,那便是生个男孩,顺顺当当,平平安安的。

当时懿嫔受孕,是在去年圆明园春游时,每天她留宿皇上的身边,不是太监用大红毯子裹着扛来扛去的。所以,受孕日期没有记录。根据敬事房推算,懿嫔应该是三月初九生产。大家都在拭目以待,盼望这一天的早日到来。其中,等得最焦急的是咸丰皇帝和懿嫔。

他们即将为人父母,未来的孩子是男?是女?是胖?是瘦?孩子长得像谁?他的脾气又像谁?

这一切的一切,全是个谜,咸丰皇帝与懿嫔都在心里反复推测着。

可是,三月初九很快到了,储秀宫里的懿嫔那儿似乎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她越来越能吃,饭量大得惊人。有时候,刚用过晚膳不到一个时辰,她便觉得胃里空空的,半只老母鸡下肚,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咸丰皇帝听皇后说,胎儿过月不好,而且过月的女孩居多。他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太医会诊,他们非常谨慎地为孕妇把脉,从脉像上看,几个太医都认为敬事房的推算有误,算错了预产期。当然了,懿嫔怀上龙子,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敬事房更说不准了。

太医们一致认为,从脉像上看,可能还要半个月,这下子,咸丰皇帝的心稍稍安静了下来。但懿嫔有些急不可耐,是龙?是凤?这可是关系到叶赫那拉氏一生幸福与否的大事情,所以,她比任何人都着急。

懿嫔轻轻地抚摸着腹中的胎儿,说:

“孩子呀,孩子,你还没出娘胎,便这么与额娘作对。”

这时候,还有一个人也有些心神不定的,这个人便是储秀宫的大太监安德海。当初,小安子为了使兰贵人受宠,可没少费劲儿。那时,当兰贵人受冷落时,他愁得几乎天天睡不着觉,吃不下饭,那个时候,小安子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谢天谢地,老天爷总算对兰贵人不薄,一年后,她得了宠;又一年后,她怀上了龙子;再一年后,她要生孩子了。

他眯上眼睛,细心地盘算着:如果懿嫔生个阿哥,将来这位阿哥有可能是皇帝,而他的“兰姐姐”便是皇太后。一想到这些,小安子禁不住暗自欢喜。他几乎出了声:

“好、好,妙也。一旦天遂人愿,我小安子苦心精营、巧意安排的美梦岂不成了现实。”

他越想越得意,他任思绪翱翔,翱翔,不由地,他闭上了眼睛,眼前慢慢模糊了,他发出了鼾声,油灯昏暗的灯光照着他那张口的嘴巴。

安德海看得清清楚楚,一条大龙从太和殿的大柱上飞腾了起来,那龙很美丽,五色斑斓,体态轻盈,在大柱上上腾下跳,十分眩目。小安子刚想说什么,只见那条龙猛地变了一副凶模样,直扑向小安子,吓得他抱头就窜,可那大龙紧追不放,缠住了他,死死地、牢牢地,然后又猛一张血盆大口将他的头扭掉:

“主子,救命!”

安德海大叫一声,醒了,他出了一身冷汗。是条龙?对,看得很清楚,的的确确是条龙!这么说,“兰姐姐”怀的是位阿哥,可这位阿哥为什么要扭自己的头?还想吞杀小安子?小安子又惊又怕。

第二天,小安子向懿嫔讲述了他的所梦所感。他说:

“主子,你不知道那条龙多壮,缠缠绕绕在太和殿的大柱上,把太和殿的龙柱全绕住了,真漂亮。”

“真的吗?”

叶赫那拉氏一听,心中高兴极了。小安子绘声绘色地说:

“真的,我小安子还敢骗主子吗?一点儿也不错,当时呀,我都快吓死了,那条龙直追赶我,好像要把我的头一下子给扭掉。”

“你逃了吗?”

懿嫔好奇地问。小安子摸着自己的脑袋说:

“好像没逃掉。”

“哈哈哈……”

懿嫔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高兴地说:

“小安子,你的梦是个好兆头。看来,真龙天子要降生了!”

小安子也跟着干笑了几声,他笑得很勉强,但他看得出来,叶赫那拉氏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懿嫔只关心是条龙要降生了,她才不关心这条龙是否要扭断小安子的头呢。说来也巧,当懿嫔的儿子,即后来的同治皇帝长大以后,真的砍了小安子的头,这是后话。

懿嫔依然很焦急,孩子还没有出生。储秀宫里又多了几位“姥姥”与“妈妈”们,她们都是有生产经验的中年妇女,专职指导懿嫔如何生育。叶赫老太太与蓉儿奉命又出了宫,回到芳嘉园去等待消息。

每天,“姥姥”和太医们都认真观察懿嫔的情况,到了三月二十四,脉像突然转变,人们大喜,认为是时候了。于是,各项准备工作进入最紧张的状态之中。各种接生工具陆续送到了储秀宫,这些物品不外乎是分娩时处理胎盘和脐带用的大大小小的木槽、木碗、木铲、小木刀,还有许多新生儿用的“吗哪哈”(尿布)。

此外,还有一个精美的小摇车,宫中接生时使用的“易产石”和挂在养心殿西暖阁的大愣蒸刀。

这易产石和大愣蒸刀是紫禁城最后一次用上它了。自从叶赫那拉氏生了小皇子载淳,这里再也没有人生过婴儿,皇宫从此断了种,这是历史的必然。

这几天,咸丰皇帝更无心上朝,一切政务均由恭亲王奕一人定夺,因为咸丰皇帝的心全系在储秀宫了。他不便于时时刻刻地守候着产妇,即令小安子穿梭于乾清宫与储秀宫之间。他一心祈盼上苍赐给他一麟儿,以至于神经有些高度紧张。

一旦小安子走进寝宫,咸丰皇帝不由自主地欠起了身子,向小安子询问:

“怎么样?生了吗?”

可是,小安子的表情与平常没什么两样,这令咸丰皇帝很失望。有时,他急得想骂小安子几句,可是,再焦急,也无济于事呀。

贵为天子的他也这么沉不住气,他总是那句话:

“小安子,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小安子一脸的笑容,说:

“万岁爷吉祥!恭喜万岁爷——”

小安子还没说完,咸丰皇帝猛地站了起来,急切地问:

“是男?是女?”

小安子连忙说:

“还没生呢。不过,今儿早上,懿主子突然感到不适,太医与‘姥姥’们正在把脉呢,皇上且切耐心等待,奴才这便回去,有什么动静,奴才马上就来。”

“去,去,去,快去!”

咸丰皇帝忘记了天子的尊严,说起话来如同平常人一般,他也不让小安子稍喘几口气,便打发小安子赶回储秀宫。当小安子回到储秀宫的时候,懿嫔已与前一个时辰判若两人,阵痛折磨得她形容憔悴,面色苍白,这时,“姥姥”大声宣布:

“所有的男子一律在宫外等候,宫女不得远离。”

一声令下,男人们全退到了宫门外,别说是太监,就是皇上也不得入内。女人分娩,没男人的事儿,也不准男人接近。皇后带着丽妃等众嫔妃赶到了储秀宫,皇后有些坐立不安,虽说不是她生孩子,可是她盼子的心情绝不亚于咸丰皇帝和懿嫔。

她自己从来没有怀过孩子,这也许是天意吧,但是,温和、敦厚的皇后并没有因此而产生任何妒意。反而,她替懿嫔捏一把汗,皇后虔诚地祈求上苍赐给皇上一位阿哥,以了却人们的一桩心愿。

皇后坐在懿嫔的身边,她看见懿嫔双目紧闭,眉头紧皱,牙关紧咬,显示出十分痛苦的样子。皇后的心都被揪住了,虽然她没生过孩子,但从产妇的表情看,生孩子一定是十分痛苦的事情。看来,做母亲要付出极大的艰辛。皇后看见懿嫔喊爹呼娘,无力地抓着皇后的手,皇后心里好难受,她竭力地安慰着懿嫔:

“妹妹,太难受的话,就大叫几声,哭出来吧。”

皇后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老天爷呀,保佑懿嫔快快生吧,别让她这么受罪了。”

皇后也泪流满面,她干着急,帮不上忙呀,只听产妇有气无力地喊:

“哎哟,疼死我了,受不了了。”

懿嫔嘴唇干裂,发出微弱的哭叫声,皇后拉住她的手,陪着她流泪:

“妹妹,皇上一会儿就来。”

其实,皇后心里也明白,妇女生产就是这么痛苦,此时,皇上驾到也无济于事。不经过撕心裂肺的阵痛,孩子是来不到人间的。看来,凡人也罢,真龙天子也罢,在母亲的子宫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对母亲一点儿也不怜惜。从第一次宫缩到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整整两天过去了。

这两天两夜,咸丰没安稳地睡上一觉,皇后也几乎没合眼皮,懿嫔更是迷迷糊糊地过来的。痛起来,她就喊叫哭闹几声,阵痛暂停,她就缩倦着疲惫的身子,睡一会儿,其实只是打个盹儿。刚一合眼,阵痛又起,她又大叫起来。

天子的降生与寻常百姓家孩子的出生没什么两样,他们都在娘的肚子里拼命挣扎,自动脱离温暖的“宫殿”往外挤,因为外面的世界太诱人了。

懿嫔只觉得昏天暗地、死去活来。此时,她几乎顾不上什么荣华富贵了,她只有一个念头:把肚子里的这块“肉”弄出来。不让孩子这般折磨她,她实在受不了。

突然间,她有点儿恨恨的,她恨这个孩子这么折磨人。

咸丰皇帝像热锅上的蚂蚁,坐不安、睡不稳、吃不下,更不想上朝。他呆在寝宫里简直是活受罪。仍然一个时辰左右,小安子来一次报告产妇的情况,他那不男不女的腔调,今天咸丰皇帝听起来特别不顺耳:

“万岁爷吉祥!那边依然没有生出来,奴才这便回去,一有情况,奴才即刻便到。”

真讨厌,咸丰皇帝心里很烦,他一摆手,不耐烦地说:

“快回去吧。”

咸丰皇帝的心里有些恨恨的,他恨死小安子,这奴才每次来报告都让他失望。咸丰皇帝心想:

“看来,此时坐不了,不如去上朝,松一口气,这样下去会急死人。”

于是,咸丰皇帝坐上软轿上了朝。皇上好几天没上朝了,今日突然驾临,大殿里的大臣们还以为龙子降生了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什么。大家看得出来,咸丰皇帝并无悦色,有两个大臣低声对话:

“瞧,皇上的脸色多难看,一定又是个格格。”

“没准儿,说不定还没生呢。”

嫔妃们生孩子,是后宫的事情,这些男人们怎好公开议论。还是皇上的六弟恭亲王奕开口了,他毕竟是皇家的人,嫂子生孩子,做小叔子的总要关心一下吧。

恭亲王比其他大臣更想知道皇嫂的情况,是龙?是凤?不但是他们的家事,也是国家的大事。于是,他说:

“皇上圣安!臣这几日代皇上处理朝政,不知可有失妥之处,皇上临朝,臣感万幸。”

说来说去,他还是没好意思提生孩子一事,其他几个大臣直犯嘀咕:

“皇上,你得了阿哥?还是格格?”

咸丰皇帝一语不发,其实,恭亲王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此时,他只关心懿嫔那边的动静,真可谓“身在曹营心在汉”呀。至于奕处理朝政有无失妥之处,他并不那么关心,咸丰皇帝说:

“朕近日没能临朝,辛苦你了。”

“皇上,这几日你瘦多了。”

毕竟是至亲骨肉,奕望着十分憔悴的咸丰皇帝,有些心疼。咸丰皇帝感激地看了六弟奕一眼,他说:

“老六,朕实在太乏了,你还要代朕处理朝政,一旦懿嫔生了,朕便临朝。”

众人这才明白,懿嫔还没有生。奕一听,问道:

“怎么,还没生?这么难。”

奕的两个福晋已经为他生了三个格格,没这么难呀,如今皇嫂生孩子,可比“上蜀道”还难!刚才,他一着急,话脱口而出,话刚落音,他自己便觉得很不好意思。嫂子生孩子,小叔子如此着急,真让人笑话。不过,咸丰皇帝并没有生气,他说:

“朕也为这事儿着急,怎么这么难,朕也不清楚。”

几个大臣都笑了,有的故弄玄虚,有的表现得十分关心,甚至还有一位说:

“没个几天几夜是不行的。”

咸丰皇帝一听,心中暗暗叫苦:

“妈呀,朕都快被折磨死了,如此看来,只生这一个,到此为止算了。”

咸丰皇帝上殿是为了处理朝政,可是却成了群臣议论女人生孩子的聚会,平日里,大殿之上,异常严肃,如今却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生孩子的苦衷,简直有点儿戏剧性。他们的话,咸丰皇帝一句也听不进去,干脆,他径直回到了寝宫。

小安子依然是那句话,不用问,一看小安子那脸上的表情就明白了,还没生!

此时,咸丰皇帝真怕看到小安子那摇头的动作。不行,呆在寝宫里太折煞人,干脆,皇上驾临储秀宫。

同所有的男人一样,等待妻子分娩既激动兴奋,又焦急不堪。咸丰皇帝与太监们不一样,他破例进储秀宫。但是,他只能在正厅里坐一坐,不准进产房。宫女杏儿为皇上设立了一个临时龙榻,咸丰皇帝躺在上面,聆听着产房里的动静,他多么希望马上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啊。可是,除了懿嫔低声呻吟外,没有一个人出大气。咸丰皇帝坐也坐不安、躺也躺不稳,他走一会儿、坐一会儿,直搓着手。宫女们看了偷偷发笑:

“万岁爷也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

宫女小杏儿送上一碗人参汤。劝皇上喝下去,他刚呷了一口又递了过来。天并不热,他的额上却渗出了汗珠。

突然,从产房里传来懿嫔的大呼小叫,还有“姥姥”们的声音:

“主子,屏住气息,别喊,别叫。”

“主子,快了,快了,快用力呀。”

“哇——”

一声婴啼从储秀宫中传出,这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划破了紫禁城的上空。

这是公元一八五六年四月二十七日,即咸丰六年三月二十三日未时。

这声啼哭是紫禁城里的最后一个婴儿来到人世间的第一声抗议。

婴儿的哭声洪亮、清脆,一个宫女高兴地喊道:

“是个阿哥,是个阿哥。”

一听这话,二十六岁的咸丰皇帝顾不了龙体尊严,一蹦三跳地闯进了产房。皇后见他闯了进来,急忙阻拦。可是,哪里拦得住,咸丰皇帝拨开皇后的双臂,硬往里挤。众人一见皇上驾临,连忙下跪,急得咸丰皇帝大叫:

“干你们的活去,朕看一看就走。”

他硬闯进来看什么?他当然不是来看憔悴不堪,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懿嫔。他是来看儿子的,此时,他的心里装的全是这个刚刚落地的小龙子。“姥姥”已经把新生儿的脐带断好,包扎好,又将胎脂抹去,用柔和的小棉被包好了孩子。

咸丰皇帝凑近婴儿,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孩子看。“姥姥”把婴儿递给皇上,他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紧紧地抱在怀里,激动地热泪盈眶,心里想到:

“自从乱世登基以来,很少有这么高兴过了,不是夷患,就是长毛作乱,整日处理不完的朝政,看不完的折子。

今天的感觉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皇子抱在怀里,心里好踏实、好踏实,我爱新觉罗·奕詝有传人了。”

“姥姥”生怕婴儿受惊,从皇上的怀里抱回了孩子。这时,咸丰皇帝才想起来为他生儿子的女人懿嫔,他朝产床上望了望,只见产妇脸色蜡黄,显得疲倦不堪。但是,她还是努力地笑了笑,咸丰皇帝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抚摸着懿嫔的脸颊,说:

“是位阿哥。”

懿嫔问:

“高兴吗?”

咸丰皇帝露出笑容,点了点头,说:

“兰儿,你好好休息。”

咸丰皇帝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储秀宫,他也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咸丰皇帝盼望已久的皇子终于降生在储秀宫,他喜出望外,第二天便谕旨:

“晋封懿嫔为懿妃。”

叶赫那拉氏身价倍增,而且储秀宫中的太监、宫女,该提升的提升,该奖赏的奖赏。咸丰皇帝为小皇子精心挑选了几个太监做“谙达”,让他们小心伺候新生儿,就连接生婆也得到了重赏。

一时间,皇宫里喜气洋洋,各宫门前挂上了大红灯笼,如同过年过节一样热闹。咸丰皇帝乐不可支,竟哼起了小曲儿,逗得御前太监、宫女直发笑,他们趁着皇上高兴,直向万岁爷讨赏钱。咸丰皇帝便让内务府给他们一些赏钱,大家一片欢腾。

咸丰皇帝总算舒了一口气,民间尚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之说,更何况他一国之君呢。咸丰皇帝登基七年,他已经二十六岁了,后宫佳丽十几个人,到今天只有懿妃生了这一位大阿哥,他能不高兴吗?为社稷,为祖宗,他都应该生儿子。今天,美梦变成了现实,晚膳时,他胃口大开,竟吃下了半只鸡、一条八两重的黄花鱼、一碗莲子羹。

侍膳太监见了,都有点儿吃惊。但是,皇宫中有个规矩,叫“侍膳不开口”,无论皇上、皇后、皇太后们吃什么和吃多少,太监们只能小心伺候,不得开口说话。

可这一回,侍膳太监憋不住了,他生怕皇上吃多了闹肚子。

“万岁爷,明个儿还有更好吃的呢。”

咸丰皇帝正津津有味地啃着一条炸鸡腿,他住了口,他也觉得此时太贪吃了。他抬头一看小太监,觉得很可笑。太监正望着他,显得有些恐慌,生怕天子不高兴。咸丰皇帝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说:

“给,把这剩下的肉吃了。”

这事儿以前没先例,小太监不知如何是好,他依然站在皇上的面前一动也不动,另一个侍膳太监连忙上前,接过咸丰皇帝吃剩的鸡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咸丰皇帝觉得他的吃相很可笑,便忍不住自己也笑了。

用了晚膳,他躺在龙榻上,觉得人生似乎也很美妙,特别是做天子,那感觉有时也很好。虽然大殿之上,处理不完的朝政,而且忧多于喜,但回到后宫,他便可以忘却大殿之上不愉快的事情,尽情地做他的小朝廷。他可以任意驱遣每一个人,而且人人对他都那么俯首贴耳。他可以不受任何约束,只要他高兴,他便可以去做。

如此看来,做皇帝的确不错,享尽人间的荣华富贵,他的皇子、皇孙也都跟着尽享人间欢乐。想到这里,他猛地一起身,走到窗前,脱口而出:

“庶慰在天六年望,更钦率土万斯人!”

他又自言自语道:

“给小皇子起个什么名字好呢?按辈份,他应该叫‘载××’,可是第二个字是什么呢?”

想来想去,他也没想出个好名字,他觉得有些困乏,便又回到了龙榻上。他也该睡了,因为明天是小皇子的“洗三”。他准备亲自到储秀宫,为小皇子举行“洗三”庆典活动。

什么是“洗三”?所谓“洗三”就是宫中按满清习俗,即在孩子出生后的第三天,给新生儿洗浴。钦天监官员选定南面是迎春神的方位,于上午十一点半给小皇子洗浴,到中午十二点半左右才能完成“洗三”仪式。

明天宝贝儿子“洗三”,咸丰皇帝非去不可,因此,今晚他必须睡个好觉。“洗三”是小皇子出生后的第一个庆典活动,当然要隆重一些,它几乎牵动了皇室的全体成员。

从昨天起,皇室成员就开始考虑应该送给小皇子什么礼物,今天必须送往储秀宫。虽然小皇子还不懂得接纳礼物,但咸丰皇帝还是为他准备了一些礼物,有红漆盒一件,内装金洋钱四个、金包一份、银包一份、莲子一包、苹果六个、鹌鹑六个。

什么意思呢?按满清习俗来讲,金、银代表了财富,即咸丰皇帝小皇子像皇阿玛一样,将来拥有天下的财富。莲子即怜子,即怜爱之意;苹果、鹌鹑取汉语的谐音:平平安安。

皇后送金银八宝六个,金银玉如意四个,金银钱四个,此外还有吗哪哈若干,这叫“添盒”。虽然皇后不是小皇子的生母,但从送的礼物上看,也能体现出她对小皇子的爱。咸丰皇帝见皇后如此宽厚、大度,龙颜大悦,当众拉住皇后的手说:

“走,咱们看看儿子去。”

说得众嫔妃、皇亲,还有太监、宫女都笑了。皇上、皇后送上了礼物,嫔妃们也不甘落后,丽妃、婉贵人、璹贵人、容贵人、鑫常在等人也纷纷“添盒”。小皇子的皇叔、皇婶、皇姑们也来凑热闹,为小皇子准备了不少精美的礼物,储秀宫里热闹非凡。

咸丰皇帝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吩咐宫女:

“小心一些,小阿哥太小,沐浴时,水要不冷不热的。”

说着众人都笑了,即使皇上不一再叮嘱,宫女也不敢有半点儿马虎,否则,她们的脑袋还想要吗!两个宫女,一前一后,走起路来格外小心。其中一个怀里抱着小皇子,另一个扶着她,两个人走得很慢,怕惊动了婴儿,她们低着头一直走到大木盆边。

两个宫女小心翼翼地解开襁褓,把小皇子轻轻地放进水中,由于小皇子受到了刺激,“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人们认为这太正常了,没有谁做出强烈的反应,可是,咸丰皇帝沉不住气,他大声说:

“怎么了?是不是水太热,或者太冷,小心点啊,不然,要掌嘴!”

人们都笑了,小皇子的六叔恭亲王奕说:

“皇上,她们就是长了两个脑袋,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你这是爱子心切,小孩子哭一二声是正常的。”

咸丰皇帝也笑了,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多虑,这是把皇儿看得太重造成的呢?冥冥之中,他似乎感觉到眼前这个娇嫩的小婴儿将是他惟一的儿子,而这个儿子在不久的将来会登上皇帝的宝座。

咸丰皇帝默默祈祷,求上苍保佑他的皇儿,让他一生平平安安,享尽人间荣华富贵。

四月二日,小皇子又经历了“升摇车”仪式。升摇车是东北人养儿育女的特殊方式,即把摇车悬在梁上,把孩子放在车里来回悠动,小儿在车子里面悠闲自得,不哭也不闹。钦天监博士们选定四月初二卯时(早上六时)为小皇子升摇车万全大吉之日。

预定时间到了,众人都围拢在储秀宫后殿东次间,太监安德海和张文亮把小摇车挂了起来,这时,太阳恰好从东方冉冉升起,寓意小皇子如日初生。然后又把大红的“福”字倒贴在小摇车上,众人齐呼:

“福到了!福倒了!”

营造司首领太监领咏喜歌,安德海在前面引路,张文亮在另外两个太监的护送下把小皇子由东进间南床抱到东次间,轻轻地放在摇车里。

咸丰皇帝上前几步,用慈祥的目光凝视着摇车里的小皇子,婴儿仿佛感到父亲在注视着他,也睁开了双眼。咸丰皇帝发现小皇子的眼神特别像自己,就连那翘翘小小鼻子都和自己一模一样,他忍不住,俯下身子,轻轻地吻了儿子一下,小皇子的嘴角一动,几天的小儿笑了。咸丰皇帝兴奋地高叫:

“他笑了!他笑了!”

皇后款款地走过来,笑吟吟地说:

“多么可爱的阿哥,他笑得多甜,这是笑婆婆引的。”

众皇亲也跟着赞美了几句,咸丰皇帝听了,心里乐滋滋的。

“升摇车”活动不仅程序繁琐,而且参加的人也很多,与“洗三”时差不多的皇亲贵族,人们少不了又送上厚礼,储秀宫的东暖阁里堆放着数不清的金银元宝,绫罗绸缎如小山,可谓金山银海也。

刚刚做了母亲的懿妃,身体尚未恢复,但她也硬撑着下了床,最高兴的人除了咸丰皇帝外,恐怕就是她了。叶赫那拉氏不但晋封为“妃”,而且还得到了咸丰皇帝的重赏,有银五百两、玉如意四付、香荷包两只、绸缎七十匹。内务府又拨来两个太监、四个宫女、两个妈妈,而且每天为懿妃加餐三次,这样一来,懿妃每天要吃三大餐、三小餐、水果两次。

叶赫那拉氏觉得人生太美妙了!

上一章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