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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龙子带来的祥云
书名: 慈禧太后 作者: 刘学慧 本章字数: 10664 更新时间: 2024-05-28 11:23:46
咸丰皇帝与懿嫔再次坠入爱河,男欢女爱,如鱼得水,这可乐坏了安德海,他暗自拍手叫好:
“主子有希望了,这几日皇上留宿储秀宫,主子定能怀上龙子。”
“老天爷呀,赐给兰主子一个大阿哥吧,小安子求您了。”
小安子殷切盼望懿嫔怀上龙子,比咸丰皇帝还心急,这正是所谓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懿嫔真的怀上了龙子,起初,她有些不敢相信,一个月后,她惊喜万分。因为体内有了变化,她已感到腹中有了小生命。懿嫔听丽贵人说过,一旦怀上孩子,四肢乏力,一点儿胃口也没有,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不香。而且明明是夏天,别人都穿着纱衫,可自己穿件厚旗袍还嫌冷,那冷气从心底往外冒,有时竟冷得她直发抖。
反应一天比一天明显,她又喜又惊。这日,乾清宫太监又来宣她伴驾,她决定把这个天大的喜讯告诉咸丰皇帝,让他与自己一同分享做人父、做人母的欢乐。懿嫔沐浴更衣后,用大红毯子裹着,被大力太监扛进了乾清宫东暖阁。
这一回,她不再像往日那样,爬进咸丰皇帝锦被后,羞羞答答,不肯主动抱住他。今天,她一反常态,刚被塞进被窝,她便将头埋在咸丰皇帝的胸前,双手紧勾住他的脖子,一个劲儿地傻笑。咸丰皇帝问:
“兰儿,怎么了,你笑什么?”
咸丰皇帝托起她的下巴,想知道兰儿为何事这般高兴。
“皇上,猜猜看,有什么喜事?”
“喜事?猜不出来。”
咸丰皇帝天性忧郁,他甚至连一点儿幽默的细胞也没有。他一个劲儿地摇头。懿嫔松开了双手,把头伸到锦被外,做出欲呕吐的样子。
“兰儿,受凉了吗?”
咸丰皇帝关切地问。兰儿娇嗔地望了望他,似乎在说:
“你再猜猜看。”
咸丰皇帝不解其意,他被兰儿弄得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他早已急不可耐,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扳着兰儿的双臂,急切地要求着。
懿嫔欲擒故纵,扭捏作态,咸丰皇帝深知她的禀性,粗鲁地揉弄着她。谁知折腾了几下,懿嫔恶心得更厉害了,她实在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弄得龙榻上全是呕吐物。咸丰皇帝脸色一变:
“兰儿,你到底怎么了?”
懿嫔见皇上一脸的不高兴,连忙说:
“是,是,可能是。”
“是什么,这么吞吞吐吐的。”
“可能是有喜了。”
“什么?兰儿,你怀上朕的孩子了?真的吗?”
咸丰皇帝犹如听到了一声春雷,他不顾龙体尊严,赤身裸体站了起来,抓住兰儿的手,急切地追问着。只见懿嫔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
“已经两个多月了,不过,没经太医的诊脉,奴婢不敢确定。”
“传太医。”
夜深人静之际,咸丰皇帝大叫“传太医”,着实把侍寝太监吓了一大跳。可是,他们看到皇上已披上了衣服,没有大碍的样子,又放宽了心。皇上命传太医,也许是懿嫔病了吧。太监岂敢怠慢,一路小跑,一口气跑到了太医院,他已上气不接下气了:
“太医,快,出诊。”
一看是御前太监,夜深人静之际来传他,太医忽地坐了起来,背起医药包便奔向乾清宫。他不敢多问,一定是皇上龙体欠安,否则的话,三更半夜的,何至于匆匆来传。
“奴才恭请圣安!”
“免礼,平身!”
太医抬头一眼,吓了他一大跳。原来,懿嫔是被太监扛进来的,进来时别说穿鞋子,就连一条肚兜,她也没带。此时,她已用大红毯子将自己紧紧裹住,斜靠在龙榻上。
“皇上,奴才领旨。”
一看咸丰皇帝的气色,太医就知道深夜需要诊脉的不是皇上,而是懿嫔。他问:
“是谁不舒服?”
被太医一提醒,咸丰皇帝忙说:
“是她,懿嫔,她不舒服。”
太医哭笑不得,因为懿嫔裹在大红毯子里,哪怕连一个指头也不曾露出,怎么诊脉?太医凑近懿嫔,先看了看她的舌苔,又听了听她的心跳,最后说:
“奴才闭上双眼,请娘娘露出手臂。”
懿嫔将手臂从大红毯子里挪出,太医紧闭双目,咸丰皇帝看得真真切切,太医连一丝偷看的企图都没有。不一会儿,太医笑了。他放下懿嫔的手腕,依然紧闭双目。
“太医,睁开眼吧。”
这句话是从懿嫔口中发出的,又悦耳又清脆,也有些威严。太医遵从指示,睁开眼,向后退了几步,双腿下跪:
“恭喜皇上,娘娘逞的是喜脉,据奴才所断定,已经近三个月了。”
咸丰皇帝龙颜大悦,不顾太医尚在面前,一把抱住懿嫔:
“兰儿,给朕生个儿子!”
太医忍不住偷笑了一下,懿嫔羞得满脸通红,她点了点头。咸丰皇帝高兴极了,特谕从今日起懿嫔可以随便出入乾清宫,而且储秀宫里又增添了四位宫女、两个太监、两个妈妈,以更周到地伺候懿嫔。
懿嫔怀孕反应很重,她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有时勉强咽下几口,也是吃一口,吐一点。她总是很怕冷,有时冷得直发抖。无奈之下,她只有在储秀宫里躺着,哪儿也不去。咸丰皇帝是个性情温和的人,他虽然好色,是位风流天子,夜夜少不了佳丽陪伴,但他是“博爱”主义者,搂着其他嫔妃,但也不会忘记为他怀着孩子的懿嫔。而且,他用在懿嫔身上的精力并不少。
每天早朝回来,他总要先到储秀宫去转一转,坐在懿嫔的面前问长问短,有时竟问得懿嫔难以回答:
“兰儿,还想吐吗?”
懿嫔点了点头。咸丰皇帝拉住俏丽娘的手,温和地说:
“怎么你与丽贵人不同,记得她怀大格格时,也没如此不适过。”
懿嫔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怀孕反应的轻重因人而异。其实,丽贵人怀大格格时,咸丰皇帝并没有每日询问孕妇的状况,他并不清楚丽贵人反应的情况。当时,他当然也很高兴,但盼子的心情并没有此时这么强烈。那时,他认为后宫佳丽众人,生几个孩子总不成问题。可几年来,除了丽贵人生了个公主,其他人均未怀孕。父皇道光皇帝二十三四岁时,已生了大阿哥、二阿哥、三阿哥三个儿子。可如今自己也快二十四岁了,又值多事之秋,仍未有一个龙子,怎不让他心急。
就在咸丰皇帝盼子心切之际,懿嫔怀上了龙子,他焉能不高兴。冥冥之中,咸丰皇帝似乎能确认懿嫔一定能给他生个儿子。至于女儿,他连想都没想过。他希望几个月后,能抱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在怀里,于是,对待孕妇,他关心备至。
这天早朝回来,咸丰皇帝又信步到了储秀宫。懿嫔的妊娠反应已慢慢过去,她开始能吃一点儿东西了,人也显得精神了许多。此时已是深秋,凉风习习,秋光怡人,懿嫔早上起来,吃了一碗米粥,又吃了几块点心,此时正站在储秀宫门口张望着。她知道皇上马上就要到了,除非咸丰皇帝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儿,一般情况下,此时他准出现在储秀宫。
果然不错,一行人前拥后簇着朝储秀宫这边走来。懿嫔心中十分高兴,她随手拢了拢发髻,整了整衣裙。当咸丰皇帝的软轿停下来时,懿嫔清清脆脆地叫了一声:
“恭迎圣驾!皇上吉祥!”
轿子里的咸丰皇帝龙颜大悦,心里想:
“嗯,从清脆、悦耳的问安来看,兰儿的身体今天好多了。”
当随行太监们撩开门帘,扶着万岁爷出轿子时,他更高兴了,只见懿嫔两颊红润,一点儿不爽的痕迹也看不到。懿嫔欲上前施礼,咸丰皇帝怎么舍得让她下跪,连忙上前搀住懿嫔,挽着她的手径直入东暖阁。
东暖阁里只剩下这一对恩恩爱爱的男女,他们的话题当然是腹中的胎儿,懿嫔羞红着脸说:
“皇上,这小家伙可调皮了,他刚才又在踢我呢。”
咸丰皇帝抚摸着懿嫔那微微隆起的腹部,柔声说:
“儿子,都把你额娘给踢疼了,听话啊,好阿哥,等你长大后,阿玛带你去南苑春猎,很好玩的。”
两个人沉浸在即将为人父、为人母的幸福之中,孩子是他们之间的纽带,促进了他们心灵深处的交流。这时,杏儿端了一碗参汤,双手捧给咸丰皇帝:
“皇上。”
她低着头,为皇上呈上参汤。杏儿是个懂事的姑娘,当年她在坤宁宫伺候皇后时,深得皇后的欢心,如今到了储秀宫,又博得懿嫔的喜爱。每当皇上与懿嫔亲亲热热的时候,她都把其他宫女全打发走,而自己站在门外,随时听候差遣。
懿嫔接过小碗,端至咸丰皇帝的面前,杏儿知趣地退下。咸丰皇帝接过参汤,呷了一口,马上又递到了懿嫔的嘴边。
“兰儿,你喝吧。”
“不,兰儿不需要。皇上,这是上等的高丽参,大补的。”
“你更需要,儿子也更需要。”
咸丰皇帝亲手端着碗,他执意让兰儿把参汤喝下,懿嫔拗不过他,喝了几口。咸丰皇帝放下碗,将懿嫔拉到自己的怀里,抚摸着她那浑圆的肚子,说:
“兰儿,一定要给朕生个阿哥。”
懿嫔微笑着点了点头。她何尝不想生阿哥,她盼子之急切心情绝不亚于咸丰皇帝。
一阵秋风吹来,好怡人。咸丰皇帝说:
“兰儿,陪朕到御花园去散散步吧。”
懿嫔一听这话,真高兴。一则她已憋闷多日,早想出去走动走动;二来陪皇上散步,那是一种荣幸,对她来说,是个赏赐。懿嫔又多披了一件风衣,生怕着凉,咸丰皇帝依然担心已有凉意的秋风会吹冷了他的儿子,执意让兰儿再穿一件小夹袄。兰儿从命,杏儿看在眼里直为主子懿嫔高兴。
皇上之行,总是前拥后簇的,不但太监、宫女们看得见皇上携懿嫔赏秋景,更重要的是,这随行的太监、宫女们是极佳的传媒体,他们与各宫太监、宫女都很熟悉,聚在一起时,谁不想炫耀一下自己的主子。一些“新闻”在宫中传播极快,今日的秋游一定会成为皇宫大内的热门话题。
干脆,风衣及小夹袄都不穿,换上一件淡紫色的旗袍,又好看,又舒适、肥大,很适合孕妇穿。咸丰皇帝以欣赏的口吻说:
“兰儿还是那么美,不仔细瞧的话,还真看不出来你已身怀有孕。嗯,这件旗袍比小夹袄好看多了。”
咸丰皇帝的龙銮在前,懿嫔的轿子随后,一行人往御花园方向走去。走不多远,懿嫔知道不该到御花园,可是,轿夫停了下来。她撩开门帘一看,原来是皇后住的坤宁宫。
“请皇后同去赏秋。”
原来是咸丰皇帝令太监去请皇后,到御花园一同赏秋。不一会儿,皇后身着淡绿色旗袍来到了面前,懿嫔连忙下轿,恭迎皇后。
“皇后吉祥!”
“兰儿免礼,快平身!”
这声音是从咸丰皇帝的龙銮里传过来的,他岂肯让怀有身孕的兰儿给皇后下跪行礼。按皇宫的规矩,皇后是一国之母,其威势仅次于九五之尊的皇帝。嫔妃们见了皇后,应该行单腿礼并请安,可是今天咸丰皇帝却制止了这种礼节。
皇后也连忙说:
“妹妹何必多礼,都是一家人,还是免了吧。”
皇后挽着懿嫔的手,亲自把她送到轿上,当轿帘放下的那一瞬间,懿嫔笑得很甜,可皇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快的神情。这一切,全被细心的宫女杏儿看见了,一个是她往日的主子,一个是她的新主子,谁轻谁重,杏儿实在掂不出来。不过,她心中感慨万分:
“得势者猖啊!”
一点儿也不错,虽然皇后钮祜禄氏宽厚、仁慈,但毕竟她是尊贵的皇后呀,岂有皇后扶嫔妃上轿之礼。
宽厚、仁慈并不等于说就不要人格尊严,而大清紫禁城内,就偏偏出了这等邪事儿。
咸丰皇帝一行人来到了御花园,皇后、懿嫔随后,咸丰皇帝在前。三个人在赏秋景,其乐融融。一簇菊花开得正盛,有白菊、黄菊、紫菊,争鲜斗妍,各领风骚。
“兰儿,来。”
咸丰皇帝随手摘下了一朵紫菊,懿嫔走了过来,咸丰皇帝亲手为她戴在头上:
“嗯,漂亮极了。”
咸丰皇帝用极其欣赏的目光凝视着懿嫔,皇后一言不发,径直走到假山石的背后,暗自感叹。那情景很有些凄凉。
一阵欢声笑语从远处传来:
“玖贵人,你等等嘛。”
“快一点呀,婉嫔,瞧你多么慢啊。”
原来,咸丰皇帝的另一些嫔妃们也来到后花园赏秋。她们之中有玖贵人、婉嫔、璹贵人、伊贵人、容贵人等。这几个女子最大的不过二十岁,最小的璹贵人,今年才十六岁,整整比咸丰皇帝小八岁。这一群女子一路笑着、跳着,朝这边跑来。
“璹贵人,我看你往哪儿跑!”
是容贵人的声音,两个人可能在捉迷藏。只见年龄最小的璹贵人边咯咯地笑着,边朝懿嫔这边跑来。她只顾低头奔跑,丝毫也没发觉花丛中还站着皇上、皇后与懿嫔。眼见着璹贵人就要冲到懿嫔的身上,咸丰皇帝一个箭步向前,将懿嫔拉闪开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真吓人。
咸丰皇帝大吼一声:
“跪下!”
吓得璹贵人浑身一抖,她抬头一看,只见咸丰皇帝满脸怒气,她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儿闯了大祸,仍笑嘻嘻地:
“皇上吉祥,奴婢给皇上请安了!”
璹贵人又冲皇后笑一笑说:
“皇后吉祥!”
皇后点了点头。咸丰皇帝仍然是怒气未消,璹贵人并没在意这些。但她觉得今日有些不对劲儿。往日里给皇上请安,皇上马上说:
“免礼平身!”
可是今天他一言不发。璹贵人仗着自己的年龄最小,总有点儿爱撒娇,所以,她仍作娇媚之态,说:
“皇上。”
咸丰皇帝严厉地说:
“退下。”
这下子,璹贵人觉得很委屈,一行热泪夺眶而出,她问道:
“皇上,奴婢犯了什么错儿?”
璹贵人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便问了这么一句,气得咸丰皇帝面色顿青:
“还敢狡辩!”
“奴婢真的不知。”
“掌嘴!”
平日里性情温和的咸丰皇帝,此时一反常态,竟口谕惩罚嫔妃,全是为了懿嫔。璹贵人再也忍不住了,泪水直流。咸丰皇帝越看越生气,越想越后怕,若不是自己拉闪开懿嫔,她肚子里的孩子已化为乌有了。加上璹贵人不认错,他龙颜大怒:
“再敢嘴硬,杖打五十。”
听到皇上这句话,站在一边一直保持沉默的皇后再也不能一言不发了,很显然,她觉得咸丰皇帝做得有些过份。皇后走上来,拉住正在哭哭啼啼的璹贵人的手,温存地说:
“璹贵人,还不快给皇上认错,给懿嫔请安。”
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懿嫔挺了挺腰板,璹贵人这时才看清,原来懿嫔的肚子凸起来了。可能刚才自己光顾着说笑、奔跑,冲撞了懿嫔,才惹得咸丰皇帝如此大动肝火。璹贵人眼里含着泪水,轻声说:
“懿嫔吉祥!”
“下去吧!”
皇后连忙命璹贵人退下去,免得再生事非。本来,懿嫔与璹贵人是平起平坐的,可今日却不同的待遇,这全是因为懿嫔肚皮争气。咸丰皇帝刚才是高高兴兴地游园,被不懂事的璹贵人一搅乱,结果是扫兴而归。回到储秀宫,咸丰皇帝和颜悦色地对懿嫔说:
“兰儿,从今日起,你必须静心养身,哪儿也不能去,以免出意外。”
皇上开口岂能更改,谁也不敢反辩。懿嫔一听这话,一百个不高兴,一个大活人,天天闷在储秀宫里养着,就像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谁能受得住。可是,金口玉言是圣旨,羽翼尚未丰满的叶赫那拉氏委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生活在冷清的紫禁城,本来就与世隔绝,咸丰皇帝生在皇宫,长在皇宫,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可叶赫那拉氏不同,她生在北京,长在江南水乡,而且小的时候,她很野。如今禁在皇宫中,又不得出储秀宫,她快闷出病来了。无聊时,她总爱胡思乱想。她想少年生活过的那个江南小城,那儿有清凌凌的水、绿油油的田、茂密的山林、秀丽的小屋无不让她向往。
她还想北京芳嘉园的娘家,两间低矮的小屋里,住着她的老母亲,还有妹妹蓉儿,两个弟弟照祥和桂祥。虽然自己进了宫,脱离了贫穷,但娘家依然不富裕,每个月,内务府拨给懿嫔的月银并不多,她帮忙娘家并不多。
想着想着,一行泪水流到了腮边,叶赫那拉氏捂住胸口,紧闭双目,她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
“唉,别再胡思乱想了,等几个月后生了孩子,向皇上请求回娘家省亲,也许皇上会看在孩子的面上恩准一次。”
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可是,越是告诉自己不要想的太多,免生烦恼,娘家人的每张面孔越是跳到脑子里,亲人的身影赶也赶不走。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思念亲人的滋味又甜又苦,懿嫔的眼角湿润润的。
进宫已多年,可是娘家的情况所知不多,也不知额娘的身体怎么样,还有两个弟弟长多高了,妹妹蓉儿,屈指一算,她今年也十六七岁了。他们生活得好吗?吃的饱、穿的暖吗?是不是家里还开个小杂货店。
很久,很久了,叶赫那拉氏没想起家人,只因这几年在皇宫里只顾得如何保全自己,在皇宫里站稳脚跟,无暇念及家人。如今一个人独居储秀宫,眼见着叶赫那拉氏的人生要迈上一个新台阶,她已不再是几年前势单力薄的秀女兰儿,如今虽不是要风得风,唤雨得雨的大人物,可也是皇宫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此时,她觉得应该为娘家出点力了。
“让妹妹蓉儿进宫住一阵子,皇上会同意的。”
懿嫔的脑海里突然闪了这样一个大胆的念头。她相信,以自己在咸丰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这种小小的请求,皇上不会驳回的。
再说咸丰皇帝每隔三、五天就要驾临储秀宫一次,他来看望懿嫔,更来看望那腹中噪动不安的小皇子。这日,他又来到了储秀宫,他发现懿嫔闷闷不乐的,便关切地问:
“兰儿,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懿嫔摇了摇头。可是,细心的咸丰皇帝发现了懿嫔有些不对劲儿,他又找茬儿说话:
“朕觉得你瘦了一些。”
咸丰皇帝唯恐兰儿不长肉,与其说他是关心兰儿的健康,不如说是他更关心腹中胎儿的健康。这一点,懿嫔的心中十分明白:
“皇上,兰儿十分思念家人,有时甚至难以入眠。”
一听这话,咸丰皇帝急了,这可怎么是好,兰儿想家了,又不能允许她回家省亲。对于懿嫔的娘家情况,咸丰皇帝一点儿也不知道,叶赫那拉氏进宫几年了,她从未提及娘家人。咸丰皇帝不禁问:
“你家中都有些什么人?”
虽然兰儿是嫔妃,但毕竟她的娘家也算他的岳母家,从情理上讲也应该关心、关心。
“有额娘、一个妹妹、两个弟弟。”
“你阿玛呢?”
咸丰皇帝的岳父太多了,他也弄不清每个岳父的情况。
“早已不在了。”
懿嫔有些伤感。咸丰皇帝又问:
“他们都好吗?”
懿嫔摇了摇头:
“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兰儿,你怎么不告诉朕呢?如此说来,你一定十分思念家人。朕特谕:让你母亲和妹妹进宫陪陪你,怎么样?”
一听这话,叶赫那拉氏欣喜若狂,她不顾突凸的大肚子,猛地起身,双臂紧紧勾住咸丰皇帝的脖子,娇滴滴地说:
“皇上,你真好!”
就这样,叶赫老太太与叶赫那拉·蓉儿进了皇宫。
母女三人多年不见,自然是好一番动人的情景。是谁把她们接进宫的呢?当然是最忠心的安德海。
小安子一听说主子的娘家人要进宫住一住,他岂敢怠慢,一大早便按懿嫔提供的路线,打听到了芳嘉园找到了懿嫔的娘家人。他小心引着路,把母女二人引到了皇宫门外。可是,叶赫家的人不能从皇宫正门入内,因为她们无官无爵,加上皇宫里没有嫔妃的娘家人入皇宫的先例,至少,没有从正门进来的先例,所以她们随小安子从西偏门匆匆而入。
她们一路不敢说,也不敢问,小心谨慎地来到了储秀宫。叶赫那拉·蓉儿抬眼一看,她不禁感叹道:
“这儿太豪华了,比起家里的几间破屋子来,这儿是天堂。
唉,同是一母所生,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十六七岁的蓉儿十分羡慕姐姐做皇妃,她做梦也没想到几年后,自己也迈上了幸福的天堂,她成为七王爷奕譞的谪福晋,即光绪皇帝的母亲。
今天步入储秀宫,是叶赫那拉·蓉儿迈上天堂的第一步。
懿嫔早翘首以望,希望母亲与妹妹早一点到来,杏儿突然喊道:
“主子,老太太和姑娘来了。”
懿嫔已行动不便,杏儿连忙上前搀扶主子,这时,老太太与蓉儿已走进东暖阁。亲人几年离别,今日相见,不禁热泪盈眶。
“娘娘吉祥!”
叶赫老太太按宫中的规矩向女儿请安。宫女杏儿眼疾手快,她连忙扶起老太太。按辈份,老太太是娘,懿嫔是女儿,女儿应该向额娘行礼、问安。可如今母女地位悬殊,加上女儿身子笨重,无法施礼,杏儿灵机一动,上前施礼:
“太太、姑娘吉祥!”
懿嫔非常满意地看着杏儿,心想:
“这杏儿就是机灵,以后不可薄待她。”
杏儿见主子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她,心中不禁一阵欢喜。她深知主子与老太太母女已多年不见,此时一定有许多话要说,此时这里不便站着外人,便差走了几个宫女,自己也迅速退下。
杏儿刚走,母女三人,便抱头痛哭,她们为久别重逢而洒泪。老太太将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抚摸着女儿的乌发,老泪纵横。
几年不见了,进宫时,兰儿是个好强的姑娘,尽管她过早地领略了人世间的辛酸与苍桑,但毕竟她涉世不深;如今揽在怀里的依然是女儿,可今天的女儿是尊贵的嫔妃。在叶赫老太太的心底深处,兰儿与皇妃是有距离的。
懿嫔也悲悲切切,一个劲儿地落泪。几年前辞别母亲时,虽然母亲憔悴不堪,脸上布满皱纹,但看上去依然是四十上下的模样。如今,先前花白的头发已经变得全白了,眼睛又黄又浊,俨然是个老太太。
“额娘。”
“兰儿。”
母女二人相看泪眼,欲言又止。好一个动人的场面。母亲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儿看,看得女儿有些难为情。母亲心潮起伏:
“唉,这个女儿从小就倔强,心高气盛,不知如今在宫中,这个毛病改了没有。”
不过,老太太看懿嫔时,更多的是赞赏的目光。在她看来,女儿有了出息,又很孝顺,做娘的还求什么呢。女儿刚入宫那两年,一点儿消息也没有,老太太也曾托人打听过,回话一律是:
“过得不错。”
其实,做母亲的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女儿真的过得不错,她会设法帮助家里的。那两年家境不好,兰儿是知道的。老太太心中明白,女儿刚进宫,无依无靠,自己能立足就已经不错了。
还是一年前,总算有了女儿的一点消息,老太太高兴地两夜没合上眼。那天,宫中有个老太监捎给叶赫家五十两银子,叶赫老太太一听就知道是女儿让人捎出宫的,但她又不敢多打听什么。于是便问:
“公公为何惠顾于我?”
老太监只说:
“是宫中安公公托办的事儿。”
他没多讲一句。叶赫老太太根本不知道“安公公”何其人也,但一想,肯定是女儿有了出头之日,一定是她让什么“安公公”送来银子的。老太太见到银子,不见女儿,更加思念女儿,差一点儿就去闯皇宫了。还是二女儿蓉儿想的周到,她说:
“额娘,一定是姐姐有难处,不便直言,你若去皇宫寻姐姐,岂不连累于她。”
好一番劝慰才止住了母亲的泪水。前几日,一大早开门,喜鹊便站在门前的树枝上啼叫,蓉儿高兴地喊道:
“额娘,咱们家要有喜事了,您快来看,喜鹊枝头报喜呢。”
老太太出门一看,果然不错,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似乎一下子堆上笑来:
“什么喜事呢?一定是你姐姐在宫中有了什么喜事儿。”
今天上午,一个自称“小安子”的太监打听到了芳嘉园。
“请问,这儿是叶赫那拉·桂祥的家吗?”
懿嫔千交代、万叮嘱,告诉小安子,她的大弟弟叫桂祥。于是,安德海便如此问话。
“是呀。”
蓉儿应声跑出来,小安子一看,心中高兴:
“没错儿,这儿一定是主子的娘家,眼前这位姑娘,虽然衣衫寒伧了些,但她那神态与长相太像主子了。这姑娘一定是蓉儿姑娘。”
“姑娘好,我叫安德海,是宫里的——”
小安子还没说完,蓉儿便知来者是个太监,因为小安子穿着灰长袍、灰马夹,说起话来不男不女,嘴边没胡茬,就连站像也有些女人的阴气。
“哦,是安公公。”
“对,是奴才。我是储秀宫懿嫔的人。”
“懿嫔是谁?”
蓉儿问了一句。她哪里知道,懿嫔就是她的亲姐姐,储秀宫是姐姐的“家”。只见安公公像个女人,扭扭捏捏地一笑,开口道:
“主子懿嫔就是叶赫那拉·兰儿。”
“什么,姐姐,你是姐姐派来的?”
蓉儿兴奋地大叫,她恐怕自己听错了什么,当她肯定安公公是姐姐派来的人时,她高兴地几乎要跳了起来。
“额娘,额娘,快来呀,宫中来人了。”
叶赫老太太闻声出来,她一手拉住小安子的手,急切地问:
“娘娘出事了吗?”
小安子笑着直摇头,老太太才松了一口气,她真怕女儿出什么事。小安子献媚似地说:
“是主子让奴才来接老太太和姑娘进宫,小住几日,主子快生龙子了。”
老太太一听自己快得外孙,喜上眉梢,她感到喜讯来得太突然,来不及准备什么,便开口道:
“安公公请先回,过几日,我再随你去。”
“为什么?”
蓉儿不解地追问母亲,母亲答道:
“做姥姥的总不能空手吧,你姐姐快生龙子了,我总要做几件婴孩的小棉衣,这是规矩。”
老太太唠唠叨叨的。小安子一听就明白了,老太太是想给即将出生的龙子带点儿见面礼,他忙说:
“不用了,宫中早已准备了许多婴孩的衣服,有这么一大堆呢。”
小安子一比划,老太太吃惊一下,按小安子比划的高度,至少有上百套小衣服。其实,一点儿也不错,宫中的确为小皇子准备了一百多套小衣服,还用得着叶赫老太太一针一线去做吗?
小安子促催着:
“老太太,主子还等着您呢,快走吧。皇宫里有规定,皇宫外的东西一律不准带进去,您老不用忙乎什么。”
就这样,不消两个时辰的功夫,懿嫔在储秀宫见到了日思夜想的老母亲。母女几人相见,当然是情真意切、感慨万分。好一会儿,母亲才能说出话来:
“兰儿,有今日是你的福分。”
“额娘,女儿熬到今日,不易呀。”
“这一点,额娘心中最明白。人们都说后宫丽人个个赛天仙,额娘没能给你压过西施、赛过玉环之容,很对不起你。你凭着自己的本事得到了皇上的宠幸,能在皇宫站稳脚跟,当然不容易。”
知女莫若母。懿嫔觉得母亲不但理解她,还最心疼她,此时,她感到娘是天底下最亲、最亲的人。刚刚见面,懿嫔不想在亲人面前讲述这几年是如何度过的。再苦再难都已成为昨天,今天自己突凸的肚子就足以说明一切:她是个胜利者。
母亲凝视着女儿,轻声说:
“兰儿,你怀的是龙种,可不一般呀,你要加倍爱惜自己,给皇上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你这一生可就什么都有了。”
“女儿明白。额娘,两个弟弟都好吗?他们可曾读书?用功吗?”
老太太点了点头,说:
“再苦再累,我也会让你两个弟弟读书,他们还听话,读书很用功。”
懿嫔十分高兴,她说:
“一定让他们读成书,桂祥十四岁了吧,照祥还小,要严加管教。”
说罢,她望着胞妹蓉儿,说:
“额娘,妹妹都这么高了,您可千万不要替她乱允婆家,等我生了孩子,身体一旦恢复,我便找个机会向皇上提一提这事儿。”
蓉儿的脸羞得通红,她直往母亲身后躲,懿嫔走过来,拉住蓉儿的手接着说:
“皇上的七弟奕譞,今年正好十六岁,他尚无福晋,还住在宫中。我常常见着他,人品很好,长相也端正,如果妹妹能嫁给他做嫡福晋,那是妹妹的造化。”
一席话,说得蓉儿脸更红,说得母亲笑眯眯。这个蓉儿虽然与兰儿是亲姐妹,但两个人的性情很有些不同。妹妹性情温和、宽宏大度、雍容华贵,长得一脸福相,不像姐姐兰儿,多多少少带些尖刻相。
后来,这位温文尔雅、娴淑大方的叶赫那拉蓉儿的确嫁给了咸丰皇帝的七弟奕譞,做了他的嫡福晋。她与醇亲王奕譞感情笃厚,他们的长子就是称姨妈慈禧太后为“亲爸爸”的光绪皇帝。
母亲与妹妹在宫中陪伴着懿嫔,为了能使胞妹顺利坐上七福晋的宝座,懿嫔可费了不少心血。她要亲手把妹妹调教成一个贵族妇女,首先,她把宫中的一切礼仪全教给了蓉儿,诸如见了陌生男子如何垂首低眉让道,见了皇太妃又如何请安,见了皇后如何站立等等。繁琐的礼节,妹妹学了一个多月。
其次,她要教妹妹刺绣。自己入宫做秀女,妹妹便挑起了家庭的重担,蓉儿的手又粗又大,这是做贵族妇女所忌讳的。杏儿拿来最好的润肤油膏,每天让蓉儿保养皮肤,果然很见效,十几天下来,蓉儿的皮肤变得细嫩起来了。蓉儿以前只会做粗活,如今拿起绣花针,针线总不听使唤,宫女杏儿耐着性子,手把手地教蓉儿刺绣。
蓉儿心灵手巧,又能静下心来学习,两个月后,她的绣工已经相当不错了。看到妹妹进步如此之快,懿嫔打心眼里高兴,她欣慰地对母亲和妹妹说:
“蓉儿比我有福气。我刚进宫时,做秀女,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什么礼节呀、习俗呀,全要自己一点点用心去领会。”
妹妹感激地望着姐姐,说:
“姐姐,你比我强多了。姐姐这么厚爱于我,万一我没那福份呢?”
蓉儿的心里当然很担心,她担心七王爷能否看上她,也担心姐姐向皇上提出婚配之事,皇姐夫能应允吗?
“蓉儿,这事儿急不得。虽然姐姐不能一口答应你,但我有十之八、九的把握。皇上一旦见到你,一定会答应姐姐的提议。皇上很爱老七,也曾想替他指婚,无奈没有合适的人选。他七弟的性情也比较温和,想选一位宽厚、仁慈的女子做嫡福晋。这一点,你有很大的优势。”
懿嫔分析妹妹的条件,她的见解很正确。后来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妹妹顺利地当上了七福晋,而且深得七王爷的钟爱,这与懿嫔的精心策划分不开,更与蓉儿个人修养与素质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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