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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生的大转折
书名: 慈禧太后 作者: 刘学慧 本章字数: 8383 更新时间: 2024-05-28 11:23:46
叶赫一家在芳嘉园一带租赁了两间低矮的茅草屋,总算安顿了下来。她们勉强地维持着生活。
从新江带来的三百两银子,的确解决了兰儿家的燃眉之急,除了殡葬父亲用了六十两银子,还剩下二百多两银子。无依无靠的兰儿决心挑起家庭的重担。她拿出一百两银子做本钱,学着做点小生意。
俗话说:“钱难挣、挣钱难”。再难,这钱她还得去挣。兰儿咬紧牙关,和妹妹蓉儿一起起早贪黑,贩粮、贩菜,基本上解决了全家的温饱问题。当时,蓉儿只有十来岁,还是个孩子,兰儿带着她是为了壮胆。每天天还没亮,姐妹俩便起床,趁天没亮赶往三十里路以外的吴村去买粮食,然后全靠手提肩背,将粮食带回来。上午便可以在芳嘉园一带出售,好的时候,一天也能赚几两银子,除了四口人吃饭,还略有节余。
两个月下来,兰儿累得又黄又瘦,娘心疼她,说什么也不让女儿再如此辛苦下去,叶赫家又陷入了困境之中。
家中剩的银子已经不多了,眼见着面缸见底,惠征夫人一脸的愁云。兰儿见状,对母亲说:
“额娘,还让我去贩点东西吧,不然,何以为生?”
母亲直摇头,低声说:
“明天我再到你舅舅家去借点银子吧。”
兰儿嘴一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她不想伤母亲的心,还是没有说出口。她清楚地记得一个月前,母亲去舅舅家借银子,回来时,母亲把二十两银子交给兰儿,自己却躲在一边掉眼泪。不用说,一定是那位不讲理的舅妈奚落了母亲,今天,兰儿不愿母亲再去受气。
吃过早饭,兰儿换了一件素装便出去了,到了晚上,她才回来,母亲等得十分着急,她早已惦着脚在大门外张望好多时了。只见兰儿双眼红肿,好像哭过一般,母亲紧张地问:
“这一天你干什么去了?怎么眼睛还红红的?”
兰儿苦涩地一笑,说:
“没什么,我出去转了转,解解闷儿,忘了回家的路,以至于耽误了时辰。”
进到屋里,兰儿显得疲惫不堪,她往床上一躺,一句话也不想说。母亲关切地问:
“一定饿坏了吧。”
她赶忙去做饭,生怕饿坏了女儿,约莫半个时辰,一大碗面条端了上来。兰儿不顾三七二十一,拿起筷子就吃,真是饿极了,三、五口就吃完了。母亲又为她盛上一碗,第二碗里居然多了一个荷包蛋。
兰儿知道,这荷包蛋是专为小弟弟桂祥准备的。桂祥年幼,身子骨很弱,母亲时常专为他添一个鸡蛋。今天,一定是母亲心疼兰儿,让兰儿吃掉。兰儿多想吃呀,但不能吃,她不愿争弟弟的东西。
她把鸡蛋送回锅里,母亲劝她吃掉它,兰儿不肯,兰儿发觉母亲的眼里噙着泪水。吃完饭,兰儿从衣袋里掏出些碎银子交给母亲,并且说:
“额娘,您千万别再去舅舅家借银子了,答应女儿,好吗?”
惠征夫人望着兰儿手中的碎银子,惊奇地问:
“哪儿来的碎银子?”
兰儿有些掩饰,说:
“反正不是偷的,也不会抢的,是自己挣的。”
“挣的钱,你今天究竟在干什么?”
母亲以为女儿没干好事,追问着。兰儿怕母亲误解,便说:
“正巧,有户人家出殡,我去当‘丧娘’。”
话还没落音,惠征夫人脸色大变,她气得双手发抖,没想到兰儿这么没出息,她怒不可遏,狠狠地打了女儿一巴掌。
母亲的这一巴掌真重,打在兰儿的脸上,兰儿只觉得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她捂着脸哭了。在兰儿的记忆中,以前父母从未打过她。她七、八岁的时候曾掐死过两只小猫,母亲只是生气,事后骂了她几句,也没有打她呀!兰儿委屈极了,她愿意去当“丧娘”吗?不,当然不。可是,一家人总要吃饭呀,没钱的日子实在太难过了。
什么是“丧娘”,丧娘就是替人家哭丧的女人。过去大户人家出了丧事,子女不愿意哭嚎三天三夜;或许也有的人讲排场,哭嚎的人越多越显得人丁兴旺。于是,这些人家便花钱雇些声音尖锐的女子来哭嚎。给人家当丧娘是下等人,很没面子,无怪乎母亲要打兰儿,家里再穷,也不能让女儿去干这活计。万一传出去,女儿嫁人都很困难。
日子总要咬着牙过下去,兰儿又开了一个小杂货铺,经营些日常生活用品。什么针线、灯油、火纸、酱油之类的东西,她都卖,这样又勉强维持了半年。
兰儿已十七岁,她虽是旗人,但长在南国,以至于言谈举止间透露出南国女人的灵气。一对水汪汪的眼睛,明眸皓齿,清澈透亮;长长的黑发像瓜蔓拖到地上,那透出青春活力的脸蛋儿又如红瓜瓤,好一副俏模样。芳嘉园一带的小伙子有事没事总爱到兰儿的店里去转一转,她有个雅号,叫“上店西施。”
经营小店很忙人,弟妹们还小,母亲体弱多病,兰儿宁愿自己多累一些,也不愿让母亲为小店操劳。所以,看店、进货等烦事由兰儿一人承担。
一日,兰儿感到四肢无力、头脑发涨,她一摸额头,有些发烫。她真不想起床,可是,不起又不行,她披着衣服爬了起来。正巧,床头一面铜镜,兰儿无意中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镜子里的姑娘俏丽可爱,风姿绰绰,兰儿忽然间有些伤怀了。
“唉,我兰儿长得不比别的姑娘差,怎么达官贵人家的女儿生活在天堂,而我生活在地狱。
兰儿呀,兰儿,你难道真是红颜薄命吗?我不信,我不信。我不愿做人下人,我要做人上人。”
想着想着,兰儿心里感到酸酸的。这时,大妹妹蓉儿跑来:
“姐姐,家里没有米了,额娘让你快去买些米来。”
说罢,小姑娘像小燕子一样飞了出去。兰儿感叹道:
“同是一母所生,妹妹如此无忧无虑,而我,唉——”
兰儿匆匆起身,草草地梳理一下便拿着口袋去米店买米。天还早,寒风猛吹,兰儿穿得有些单薄,她不禁打了个寒噤。她走了两家米店,都没开门,兰儿有些懊恼,心里骂着:
“该死的米店老板,天色不早了,为什么还不开门。”
其实,这一带还有另外两家米店,她不想去。一家老板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妪,没夫没子,孤苦伶仃,人们都很同情她。可这老妪偏偏不讨人喜欢,她卖米时总爱缺斤少两,人们不好意思与她争辩,所以,她的顾客少极了。
上次兰儿去她那儿买米,回到家一称,二十斤米还不足十七斤,兰儿决定从此不再买她的米。另外一家的老板,是个贼眉鼠目的猥琐之人,那个人五十多岁了,早已败顶,酒糟鼻子一个劲儿地流鼻涕,很令人讨厌。兰儿更不愿到他那儿买米。
回去吧,中午再买算了,兰儿已经往回走了。可是,她又一转念:
“怕什么,我买米,不去看他就是了,省得烦心。”
一会儿便到了米店,老板刚开店,第一个顾客便是漂亮的兰儿,他的嘴咧得很开。
“哟,是兰儿姑娘呀,天这么寒,快进来暖和暖和。”
“买十斤米。”
兰儿低着头,她生怕看到米店老板那张丑陋的脸。却说这糟老头子,乃是个老色鬼,开了个小米店,不算有钱户,可他竟娶了三个老婆。
大老婆生了四个丫头,气得他娶第二个老婆,两个女人好像商量好似的,合起伙来气他,一连又给他生了二个丫头。第三个老婆是从乡下买来的,很能干,尤其是干粗活,像个壮劳力。每次进货卸米包,她不惜力气,给家里省了不少钱,只是这个老婆不会生孩子。
老头子伤心极了,不愿再娶老婆,只是在外面沾花惹草之事少不了,可没有一个能为他生儿子的。三个老婆也管不住丈夫,只好任他去鬼混。
每每见到稍有姿色的女人,老头子便垂涎三尺,恨不得占为己有。今天一大早便来了个大美人儿,他有一种吉星高照的幸福之感。所以,加倍殷勤地招呼兰儿。可兰儿冷若冰霜,一丝笑容也没有。
“瞧你这傻姑娘,屋里多暖和,往里面站一站。”
兰儿的确很冷,她甚至有些发抖,心想:
“我就往里面站一站,你又不是老虎,难道还吃我不成。”
兰儿往里面迈了两步,又重复一遍:
“快点,给我称十斤米。”
米店老板连忙答应:
“好,你等一等,我到里面去拿米。”
明明有两大口袋米摆放在柜台里,兰儿不耐烦地说:
“这不是米嘛。”
老板嘻皮笑脸地说:“这米不好,兰儿姑娘,你放心,我卖给你的,一定是正宗的东北大米。”他仍有些磨磨蹭蹭的。兰儿耐着性子等待。
“兰儿姑娘,我一见你,就觉得心里不好受。瞧你这模样,长得多俊俏,只可惜生在穷人家。”
兰儿没作什么反应,她觉得米店老板的话也有些道理。老板见状,更加放肆,急不可待地打开了“话匣子”:
“兰儿,我那几个婆娘没一个让我爱的,如果你能嫁给我,我保你吃穿不愁,我把你供在佛台上。”
兰儿一听,脸涨得通红,连米口袋也不要了,转身就走。她心里骂着:
“老不死的东西,还想占本姑娘的便宜,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配吗?”
她一路小跑到了家,母亲见女儿出去多时,却什么也没买,而且一脸的“冰霜”,也猜出了八、九分。母亲叹了口气,安慰她说:
“姑娘大了引人注意,以后你少出去,你弟弟妹妹能办的事情,就让他们去好了。兰儿,在外面受了什么气,可别往心里去,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
兰儿望着母亲,愤愤地说:
“等我有出头之日时,非收拾这些败类不可。”
后来,叶赫那拉·兰儿变成了慈禧太后,芳嘉园的那个米店老板死无全尸,这是后话。
且说兰儿受了些窝囊气,又着了风寒,她竟病倒了。高烧不退,这可急坏了惠征夫人,她给女儿请来大夫,把了脉,吃了药,人还是昏沉沉地睡,叫也叫不醒。吃过中饭,兰儿醒了一会儿,一转身,又呼呼入睡。母亲急了,问问邻居这是怎么回事儿,有经验的人说,不碍事,等她睡够了,她会醒的。
三天三夜过去了,兰儿终于睡足了,她睁开眼四处看看,她觉得有些儿不对劲。她发现母亲及弟妹们全围在她的床边,而且用惊诧的目光看着自己,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她张了张嘴,可是发不出音来。四肢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再努力想坐起来,也没劲儿。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惠征夫人抹着眼泪说:
“兰儿,肚子饿吗?想吃什么,额娘这就去做。”
兰儿想摇摇头,怎么了?头也摇不动,自己如坠在云中。妹妹蓉儿说:
“姐姐,你昏睡了三天半,可把我们吓坏了,我和弟弟还以为你死了呢。”
惠征夫人狠狠地瞪了蓉儿一眼,说:
“瞧你,就不会说句好听的,专拣不吉利的话说。”
蓉儿自知失言,她一吐舌头,默不作声。母亲走过来,将兰儿抱起,斜靠在床头,兰儿觉得稍微有了些力气,她低声说:
“三天半,哦,我睡了三天半,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额娘,我还想睡。”
惠征夫人连忙制止她:
“不行,我扶你到外面走一走,可千万不能让你再睡了,万一——”
母亲不敢说下去,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是:万一兰儿睡死过去怎么办!母亲想扶着兰儿下床走动走动,可兰儿三、四天没吃饭,哪儿来的力气走路,她只好让女儿又坐到了床上。为了让兰儿安静一下,母亲让其他几个儿女都出去。
蓉儿他们离去后,兰儿倚在母亲的肩头,低声说:
“额娘,我想起来了,我是买米回来后病倒的。”
母亲说:“你受了风寒,不过,这一病可把我吓坏了。兰儿,咱们娘儿几个相依为命,额娘可不能没有你,你们姐弟几个都是我的心头肉啊。”
兰儿艰难地笑了笑,说:
“我不会死的,以后还有荣华富贵等着我呢。”
母亲抚摸着女儿的头,叹口气说:
“能饿不着、冻不着就算福气了,哪儿会有什么荣华富贵呢。”
兰儿神秘地一笑,然后又严肃地说:
“额娘,这次大病之中,我做了一个美梦,那梦境好像是真的一样。如果生活像梦中一样美好,那多么幸福呀!”
母亲没功夫听兰儿说什么梦,几个孩子该吃晚饭了,她必须去做饭。那美梦只有兰儿自己去回忆、品味了。
说起来,叶赫那拉·兰儿做的梦的确能算上美梦。正当兰儿昏昏沉睡之际,她飘飘忽忽如入仙境,离天门还有一段路程,只见一位翩翩少年向她走来,近了,近了,只离兰儿有几步路。
那少年气宇轩昂、天庭饱满、穿戴不俗、笑容可掬。只见他轻轻地拉着兰儿的手,柔声细语地说:
“兰儿,我带你去瑶池仙境。”
说罢,轻轻挽起娇媚无比的兰儿,两人一起到了西王母的瑶池。只见瑶池浓翠欲滴,红花灼灼,绿叶葱葱,好一个仙境。兰儿左看看右望望,脚不敢向前多迈一步。那少年温存地说:
“这儿是你的家,怎么如此拘礼?”
“家?家在哪儿?”
兰儿一时什么也想不起来,但她至少可以告诉自己,这仙境不是自己的家。只见左有银河,右有蓬莱,山风飒飒,水石清清。空中白鹭飞,水中仙鹤游。一对童男玉女手持宝莲灯飘忽而至,见到兰儿,双双下跪:
“恭迎兰姑娘。”
“怎么,他们与自己并不相识,何以呼‘兰姑娘’。”
兰儿更纳闷了。随着少年又走过一道门,只见门内是一个大庭院,廊腰缦迴,檐牙勾连。亭阁、楼宇华丽、阔绰。扶手栏杆皆是汉白玉所砌,上面雕龙绘凤,十分华贵。院中有一宽敞高大的厅堂,兰儿不敢进,那少年急了,连拥带抱将兰儿送至厅前。厅堂内珊瑚为桌,琥珀为凳,珍珠做帘,翠玉当床。那其实不是床,该叫“榻”。
“这是哪儿?”
兰儿禁不住一个劲儿地问少年,少年还是说:
“告诉过你,是你家呀。”
兰儿直摇头,她知道这里是人人都听说过,而人人都没到过的琼楼玉宇。
一群丽人如仙子一般飘来飘去,她们个个面若桃花,口唇含羞,如明珠仙露一般娇艳。兰儿想开口问她们是何方人氏,可是,她的嘴就是发不出声来,那少年含笑不语,急得兰儿满脸通红。少年以为兰儿害羞了,便说:
“等你嫁过来以后,我们天天在一块儿,好吗?”
兰儿更愕然:这琼楼玉宇里也有婚丧嫁娶吗?看来,人间和天堂还有相同点呢。少年揽着兰儿那杨柳细腰,腾云驾雾在天宇里飘呀飘,仙风吹拂着他们,好惬意。突然,一阵大风从北面猛吹而来,少年的手一下子松开了兰儿,“轰”地一声,兰儿直往下坠。
……
梦很美,可毕竟是梦。兰儿抹去眼角上的泪水,感慨万千:
“兰儿呀,兰儿,别做你的美梦了。你身边哪有什么美少年,你更不可能入仙境。别说那美妙无比的仙界了,生活中你能嫁个王公贵族家,也算造化了。”
又过了两天,兰儿病愈。做梦归做梦,现实归现实,现实中的兰儿病还没好就盘算着家庭开支了。大弟弟照祥八岁,应该送他进私塾读书;小弟弟桂祥长得快,天渐冷,该添新棉衣了;母亲和妹妹脸色蜡黄,她们总不舍得吃肉,偶尔买斤肉,也是两个男孩子吃。
兰儿再也睡不下去了,她必须尽快开店,挣些钱。叶赫家做的是小本生意,日子勉强能撑得过去。兰儿下定了决心,要么就不嫁,要嫁就嫁一户富贵人家,这苦日子她受够了!
小店打开了门,邻居们有的来捧场,有的来看热闹,也有的来买东西,一时间,门庭若市,很热闹。这时,从对面走来一个中年男子,他径直冲小店走来,兰儿不认识他,更不会注意到这个人。只见这人身穿长袍,头戴薄呢子小帽,脚蹬一双新布鞋,看得出来,此人有些学识。
“请问,叶赫惠征家在哪儿?”
来者向路人打听着。芳嘉园的人只知道叶赫兰儿、叶赫蓉儿、叶赫照祥,就是没听说过叶赫惠征。
“不知道,这儿没有叶赫惠征这个人,你到别处去打听吧。”
兰儿正取货,猛然间听到有人打听亡父,她连忙喊:
“这儿,这儿就是叶赫惠征家。”
来者忙问:
“你是兰儿,还认得我吗?快去告诉你额娘,就说苏域来看你们了。”
兰儿一看,心中十分高兴,这位苏大叔她见过。心想一定又是亡父的同僚,也许是来帮助她们的吧,连忙笑迎来者:
“苏大叔,快请坐,兰儿这就去喊我额娘,快请坐、请坐。”
兰儿非常高兴,贫困中,她希望奇迹突然出现。
一点也不错,苏域的到来使兰儿的人生出现了重大转折。
惠征夫人出来相见,她见到了亡夫的旧友,自然是悲悲切切,苏域留下几十两银子走了。临走前,他说:
“大嫂,过几日我再来。请你放心,有我苏域在,绝不会饿着你们。”
却说这苏域何其人也?他正是叶赫惠征的同窗好友。想当年,叶赫惠征在京城当个小官时,虽然手中没有多少权势,但的确可以捞些油水,而那时的苏域则是一贫如洗。苏域早年丧父,家中老母七十多岁,又体弱多病,母子俩仅靠二亩薄田维持生活。
有一年冬天,苏域的母亲外出购物,回来时双手提得满满的。天色愈暗,下午竟下起了鹅毛大雪,一会儿,路上就有了积雪,跟很滑,行走十分不便。苏域的母亲仰头一看天色已晚,她生怕儿子回来饿肚子,便加紧步伐往家赶。
谁知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摔倒在雪地里,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那右腿怎么也挪不动。她用力打了一下右腿,哟,好疼,像剜骨尖刀一样直刺心窝。
原来,老太太的腿摔断了。苏域陷入窘迫之中,本来,几亩薄田仅能糊饱肚子,如今老母亲出了事,到哪儿弄钱呀?苏域望着四面透风的墙哀声叹气。
“儿呀,你不用愁,娘老了,该死就死,绝不拖累于你。”
苏域听到老娘这句话,心中一阵阵难过,堂堂七尺男儿竟面对病中的老母亲束手无策,徒然垂泪。
“娘,您老放心,儿子这便去借钱给您治病。”
苏域走了,他直奔同窗好友叶赫那拉·惠征家。他相信惠征会在危难之中拉他一把的。果然不出苏域所料,惠征之父景瑞一口答应资助苏域五十两银子,并且一再说若不够,再来拿。苏域高高兴兴揣着银子,惠征拎着几包点心,一齐来到了苏域的家。
苏域推开家门,他有些奇怪。往日,每当他走近家门时,总听到老娘一句亲切的话语:
“是域儿回来了吗?”
可今天什么动静也没有。不对劲呀,老娘摔断了腿,她是出不去的,怎么回事?
“娘,我回来了。”
“大娘,侄儿来看您了。”
苏域一句,惠征一句,仍不见应声。苏域的心猛地缩紧了,他三步并二步,冲到床前,只见苏老太太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苏域连忙摇晃母亲:
“娘、娘,你醒一醒。”
老太太依然一动也不动。
“娘啊,你怎么这样想不开。”
苏域失声痛哭。原来,儿子走后,苏老太太吞下了那颗婆婆留给她的金戒指,归天了。苏域捶胸顿足,其惨状不忍目睹。刚借来的五十两银子葬不了母亲,惠征二话没说,从父亲那里又借了一百两银子,加上自己的另外一百两,二百两银子塞到了苏域的手里。苏域为母亲买了一口柏木棺,惠征帮忙操办丧事,的确帮了大忙。
什么是朋友?朋友就是在你最危机、最悲痛的时候,伸出大手拉你一把的人。苏域视叶赫惠征为朋友。
后来,惠征南下安徽,便与苏域失去了联系。可十几年来,苏域时刻提醒自己:知恩当报。虽然后来惠征与苏域从未见过面,但惠征的恩情,苏域念念不忘。惠征离开京城后,苏域娶妻生子,并在皇宫大内的内务府里谋了个小职务,尽管官不至品,但手中也有些小实权,他专司为皇族选秀女之职。
内务府规定从十四岁到十七岁的满蒙官兵之家的女儿都可以入选,一般是三年一大选,一年一小选,后宫的皇后、嫔、妃、贵人、常在、答应等这些女子全是由秀女挑选出来的。
咸丰三年,又逢选秀女,而且这一次选秀女活动由苏域主办。一开始,叶赫那拉全家人扶柩回京,苏域有所耳闻,只是打听不到惠征的家人住在北京何处。这一天,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天意,大街上,苏域仿佛感到那位姑娘有可能是叶赫那拉·兰儿。
那日,苏域奉命到东城老凤祥银楼去加工一个翡翠戒指。其实,皇宫大内各种工匠都有,但有的嫔妃认为皇宫内的工匠手艺太陈旧,加工出来的首饰款式不好,便派一些小太监或内务府中知心人偷偷拿到宫外的银楼去加工。苏域正是为康慈皇太妃,即奕之生母,去加工首饰的。由于出宫办事时间不能耽搁太久,所以苏域走起路来脚下生风,他只顾低头往前走,不想一头撞在一辆车子上。
他走得太急,这下儿可真撞得不轻,显然,他有些愤怒了:
“是谁这么不长眼,把车子横放在街上。”
就在这时,一位大姑娘扛着不少货物朝车子这边走来。
“车子怎么横放在街上!”
苏域冲着姑娘吼着,姑娘连忙陪礼:
“大叔,对不起,撞疼了吗?”
苏域也不好再说什么,他转身要走,一抬头,忽然觉得眼前这位灵气十足的姑娘十分面熟,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特别是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太熟悉了。但素昧平生,他不便冒然相问。
“咦,漂亮的姐儿,这么重的车子,你推得动吗?让阿弟替你推回去吧。”
苏域刚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这句话,他放慢了脚步。只见那姑娘一脸的严肃,竭力躲避着两个男人。
“阿姐,瞧你累的,来,小弟替你擦擦汗吧。”
说着,便动手来扯住姑娘的衣角,那姑娘气得又哭又叫:
“流氓,滚开,不要脸的东西。”
“要脸,嘿嘿,阿姐呀,今天小弟不但想要你的脸,还想要你的身呢。”
另一个男人凑着上前调戏姑娘,姑娘手一推想离开。可是,两个男人左右拦住,她走不开。苏域看不下去了,上前说:
“两位兄弟,放过这位姑娘吧。”
“放了她,你的闺女给我们!”
“他妈的,浑小子,你们也太放肆了!”
苏域不但动了口,同时他还动了手,一个螳螂拳上来,打得浑小子满脸是血,另一个浑小子知道对方功夫不浅,连忙拉着他的同伴跑了。
那姑娘十分感激,上前施礼道谢。
“谢谢大叔相救,兰儿永生不忘。”
苏域关切地问:
“家里没什么人了吗?一个姑娘家出门很危险,以后别再独自出门了。”
兰儿噙着泪水点了点头。苏域又问:
“家在哪儿?”
“阜城门芳嘉园。”
“哦,咱们正好一道,走吧,大叔帮你一把。”
于是,两人边说边走,苏域总觉得眼前的姑娘似曾相识,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姑娘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苏域试探性地问了这么一句。兰儿回答:
“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还有位老娘。”
“听姑娘的口音,有南国之声,难道姑娘不是京城之人?”
“我是京城之人,只是亡父曾在安徽做过官,我也在那儿生活过,我们回北京不久,所以一时难改南腔。”
“哦。”
苏域若有所思,他又问:
“令尊尊姓大名?”
“叶赫那拉·惠征。”
“惠征,你是惠征之女,那么你叫兰儿?”
苏域有些惊异,他打量着兰儿,想说什么,但又没有说,他显然有些激动,但又抑制了激动的情绪。两人分别时,苏域望着兰儿的背影心中念道:
“惠征老友呀,我可找到你的家人了。”
今天,苏域来到了芳嘉园,让兰儿高兴的是不仅得到几十两银子的资助,更重要的是这位苏大叔表示以后还会来看望她们。在京城,兰儿有了一个小靠山。兰儿暗暗下定决心,拉住这位热心人——苏大叔,或许他对自己的帮助远远不是资助几两银子。
因为,他在皇宫大内内务府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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