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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田警员的兼差
书名: 世界经典日本侦探小说金榜 作者: 贺年 本章字数: 13968 更新时间: 2024-05-28 11:23:14
西村京太郎1
正在城南市区一家派出所服务的柴田警员,每年年终寒风刺骨时,就显得特别忙碌。
虽然本职的工作到了年底非常忙碌,但有时候他也是为了兼差的关系。
这项兼差的工作,他自认为是一种:“很别致的慈善事业”,有时候,他在工作中也兼差,不是轮到他值班,他也去兼差。
今天,他决定在工作中去兼差,所以,柴田跟年轻的小坂警员午后就离开派出所了。
这间派出所的管辖地区,包括兴行街、商店街、饮食街以及古里古怪的旅馆街一角落。这个地方不但是大家的欢乐场所,同时也是大家发泄情绪的地方。
柴田与小坂两位警员,先从兴行街开始巡逻,也许是因为即将过年的关系。电影院、脱衣舞场的大门前,都挂着象征过年的松树,招牌的字体也比平时显得更华美。
可惜,也许因为不景气的关系,客人的进出不太多。此外,也许因为失业的情形太严重,在周末下午三点钟这段时间里,那些成群结队的年轻人,也是照样没有进入电影院,只见他们慢吞吞地晃来晃去。
年轻的小坂警员只有二十五岁,他还是一位单身汉,怪不得他对于脱衣舞场的招牌和照片,看得特别热心。这时候,柴田也偶而跟小坂在脱衣舞场前站立。四十岁的柴田,觉得年轻的小坂警员很可爱,因此忍不住羡慕起他的年轻。
弹子房里仍然一片嘈杂,看来看去,许多外表看来像是公司职员的男人,一早开始就拼命地玩弹子,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在饮食店这一带,下午三点钟的这段时间,大家还在睡觉。到了深夜,每天似乎都有喝得酩酊大醉的汉子在吵闹,尤其到了年底这段期间,每天发生二、三件争吵案是毫不稀奇的事,虽然柴田等人赶来把他们赶走,无奈这些汉子趁着酒兴,倒在酒吧,饮食店的墙角下,如同婴儿般睡得很甜。
在这条巷子里,果然碰见几位醉汉东倒西歪的,口中念念有词。孩子们正在投球,忽然有一个球没有被接到,直冲过来,柴田捡起来扔回去。四十岁的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姿势,使得球路不由自主地飞到另外一个方向去。
柴田赶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在孩子们闹哄哄之际,他小坂警员,走过大街,直往商店街走去。
这一带正是赶来购物,准备回家做晚餐的太太们聚集的地方。换句话说,这里是一个小市场,每个小店铺都有人在叫卖,购物者年轻与年老的都有,形形色色的衣服,真是热闹极了。
柴田开始走进混杂的人群里,脸上逐渐呈现紧张的表情,这倒不是因为他能预测在这样嘈杂的地方,容易出现犯罪的情况。其实,在漫长的警察生涯里,他早已经习惯这种情况了。因此他会感到紧张,而今天的兼职业务,马上就得从这条商店街开始巡视了。
柴田对于商店街每家店铺的老极与老板娘,几乎都很面熟。所以,他一个接一个地打招呼,同时也顺便探首巡视一下他们的店铺。
这里有一家中型的超级市场。
因为柴田决定今天的兼职重点,放在这家超级市场上,所以,他就跟小坂警员一起走进店铺里。
店铺里的女店员,正忙着采购,声音很吵杂。小坂警员向一位穿着黄色制服的经理:
“没有什么不对劲儿吧!”
这是每天固定的问话,经理也以惯用的话回答:
“没有什么不对劲,你们辛苦了。”
柴田一面跟他们打招呼,一面观赏店里摆满的物品。(三个月了呀!)柴田自言自语。同时,他一面看一面暗想着:(没有比较高贵的东西…………)
超级市场里的货品,简直没有高贵的东西。在百无聊赖的心情下,眼中所看到的货色,最高级的也只是那些小货品,接着又走到电视机和收音机等销售市场去。
架子上的小收音机,标价六千元日币,大约有四、五台并排在陈旧的架子上面。柴田顺手拿下一台看看,接着又环顾一下四周,到底有没有人注意到呢?说时迟、那时快,他很快地把一台小收音机放进口袋里去。
这已经是第七次了,忽然,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战栗,刺穿柴田的背筋。
2
“怎么啦!心情不好吗?”
柴田走出超级市场时,小坂一面跟柴田并肩而走,一面很担心地望着柴田的脸色。
柴田在这顷刻之间,顿了一会儿问:“怎么?”并且故意以坚强的语气回答。
“脸色很难看呀!”
“我昨天感冒了,今天好像有一点儿发烧。”
“听说今年的流行性感冒很难医治,你得小心啊!”
“谢谢。”
“我爸爸说过,一旦患了感冒,与其买药吃。还不如喝点蛋酒比较有效呢?”
“好吧!待我回家之后,马上喝它几杯看看。”
“你知道蛋酒的酿法吗?……”
“知道。”
柴田暗想年轻的小坂好像没注意到的样子,于是,他也就放心了。
大概经过了一小时,始完成一次的巡视作业,而后,两人相偕回到派出所去。
他们写好工作日志,即交给下一级的轮值警员,柴田回家了,其实,他的家就在这附近的公家宿舍。
当他回到二DK的宿舍时,他的妻——君子照例哭丧着脸迎向前来。因为君子常常都觉得心情不好。
当然,这种习惯不是从小就养成的,刚相亲结婚的时候,她还显得很可爱,而且做事很谨慎,但在不知不觉里,却开始对那位一直升不了级的丈夫——柴田,逐渐起了轻蔑与操心。再者,因为没有生育子女,更使得她的心情闷闷不乐。
至于柴田本人,他既希望升级,也希望有自己的孩子。无奈,事与愿违,每次的升级考试,皆因运气不好,而名落孙山。当然,升级不但要经过考试,同时还要有平时的工作表现,可是,在他的管辖区域里,因为平时很少发生意外事件,所以,也就缺乏表现才能的机会。
柴田本人把这种情况看成运气不好,反之,君子的观点却不是这样。于是,夫妻之间就常常发生争吵。
至于没有孩子的原因,虽说很难归罪于哪一方,不过,君子却很单纯地把责任推到柴田身上。
今天,在闷闷不乐的心情下吃完了晚餐,柴田穿好衣服就出了家门。
“这样冷的天气——”
虽然君子嘴里唠唠叨叨一大堆,但柴田听起来如同耳边风,所以,他根本没理会就踏出门外了,在他那件日本和服的衣袖里,正放着一台刚从超级市场,顺手牵羊偷来的电晶体收音机。
外面果然很冷。
柴田把双手互相交叉地伸进衣袖里,低着头,不断发出木屐触及地面的声音,他直奔公园那个方向去。
其实,这座公园说来很可怜,面积非常狭小,旁边有一条小河,在寒冬之夜,凛烈的冷风阵阵吹来,使公园里的草木,瑟瑟地作响。
数年前,公园里似乎有流浪汉居住过,他们不知从那里搬来一大堆木板和木棍,很技巧地搭建成一间小屋,地板上铺着几件从垃圾堆捡来的棉被和坐垫,形成一处住宿或落脚的地方。
住在这里的流浪汉经常有一、两个人,有时候会突然增加到五、六个人,虽然警察和公园管理员不断下令要赶走他们,无奈,他们形同蝇蚊一样,不久又搬回来,日子一久,他们也就成为被默认的居住者了。
此外,如果把他们驱逐出去,市府当局又担心他们会闯进学校,或区集会所里,反而扰乱治安,更是不妙。
当柴田走进公园里,就对着搭建的小屋叫道:
“喂!杨仔!”(这是日本巨人棒球队的商标)。
小屋里慢吞吞地钻出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来。
因为他经常戴着一顶巨人棒球队员的帽子。所以,同伴都叫他杨仔,其实,杨仔对于棒球似乎一窍不通。
“啊!老板。”杨仔吐出一口气,双手交叉在胸前。
他的长裤和上衣虽然也是垃圾堆捡来的,不过还很新,可是,在严冬里,他似乎耐不住天气的奇寒,声音变得颤抖起来。
柴田立刻从衣袖里掏出从超级市场偷来的电晶体收音机说:“这个………”,就递给他了。
杨仔走到路灯下面,细心观赏这个小型收音机之后,问道:“这三个月没有问题吗?”
柴田点燃一支香烟而后问:
“你有过前科吗?”
“很早以前偷过钱,那个时候,真是怕得连小便也挤不出来。”
“当时你有没有被逮捕了?”
“唉呀!一毛钱都还没有用到就被逮捕了。”
“如果这样的话,大概没有问题了。”
“给我一支香烟好吗?”
“好吧!”柴田递一支香烟给他,并为他点燃。
杨仔很舒服地吸了一口烟之后,又呈现不安的脸色。
“真的三个月没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的。”
“十二、一、二,到了三月,天气已经暖和了。”
“啊!待公园里的樱花盛开时,再慢慢地回来吧!”
柴田催促杨仔快启程。
两人走出公园,就直朝超级市场的方向走去。
因为晚餐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情况显然跟刚才完全不同,市场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柴田朝经理的方向走去,杨仔也跟在后面。
“这个男人说从你店里偷了一个收音机,喂!你把那个小收音机拿出来吧。”柴田命令杨仔。
杨仔慢吞吞地掏出收音机,递给经理。
经理慌忙地查看一下收音机,当他看见贴在下方的标签时,就说:“不错,这是我们店里的东西,谢谢你。”
柴田很高兴地说:
“那么,麻烦你到派出所来一趟好吗?我们一定要写报告的。”
3
这个被人称为杨仔的汉子,名叫铃木长吉(三十六岁)出生于日本宫城县,在天气暖和以前,他就得在监牢里过三餐了。
柴田警员因为逮捕窃盗,而有了工作成绩。
柴田警员最先从事这种奇妙的兼差时,乃系在去年年底,跟一位名叫印特里的流浪汉开始合作的。
他记得当初东京,很难得地飘起雪花,天气奇寒。
有一天,因为夫妻吵架,柴田趁着妻子熟睡,于黄昏时出去吃晚饭。
他在附近的面店吃完咖哩饭之后,就到公园绕了一圈,因为他觉得回家没意思,而且,公园里的那些流浪汉,一直使他耿耿于怀,此外,在他的潜意识里,似乎有出外巡视的癖好。
公园里有一个流浪汉,正在雪花中烤火,他就是名叫知识人的五十多岁男子。因为北风凛冽,柴田走到知识人的身边,叫他赶快把火熄灭。
可是,知识人仍然默不理会,把手上的木条和杂草投向火堆里去。
柴田忍不住怒火中烧,斥责他说:
“喂!没听见吗?如果不把火势熄灭,我就要逮捕你喽!”这时候,知识人才招头望着柴田说:
“你是警察吗?”
“不错。”柴田点点头。但是,知识人的眼神却马上活泼起来。他向柴田:“如果未经许可,而随便燃火,大概要在牢里关多久啊!”
柴田暗想对方大概很担心坐牢,才会提出这个问题。所以,柴田笑起来说:
“你放心好了,坐牢是不致于啦!了不起给你训诫一顿罢了。”
没想到,知识人却皱紧眉头说:“那真糟糕,其实,我倒想暂时在牢狱里度过一段时期,至少可以在暖和的季节来临之前,不必出来。”
“什么?”
“关在牢狱里,至少不必工作也有三顿饭吃,天冷时也有棉被,你说不是吗?”
“不错。”
“在这样不景气的时候,讨饭也真不容易,有时早上五点钟起来,就到外面转了几趟,还讨不到饭吃,因为饭店或一般小餐厅都不肯随便把剩饭送给人,相反地,流浪者却愈来愈多,加之天气奇寒,所以,我倒想暂时在牢里度过一段日子,如果我拒绝熄火的话,能不能进监牢呢?”
“很困难。”
“糟了。”知识人叹了一口气,接着又继续把木条和杂草猛丢进火堆里,使得火势愈来愈猛。
柴田发愣了,随后他一面出手阻拦知识人把木条投入火堆里,一面对他说:
“因为你既然被人称为知识人,我想你是读过书的,而且也懂得算。”
“懂得一点儿。”
“这样的话,岂非不能找到糊口的工作?”
“我讨厌上班,所以才会选择现在的生活方式,我并不打算再恢复从前那种不自由的生活方式。”
“监牢里也不自由哟!”
“但是,我至少不必听命于人,而且,我只要在牢里待到天气暖和就行了。怎么样?你能不能帮我搞进监牢里去呢?”
“这不是警察的工作。”
“不过,抓犯人不是你的工作吗?”
“是的,那是我们的工作,可是,你又没偷窃,我怎能逮捕你呢?虽然你私自在公园里纵火,那也不至于到被逮捕的程度,你只要把火扑熄就行了。”
“听你这么说,我到底要偷什么东西才好呢?”
“哪有勉强自己去偷东西的呢?”
“我一向很胆怯,而且也很害羞,如果我想偷东西,我早就动手了。何况,我也能到全国各地去偷呀!”
“那就好了。”
“我们的同伴都是好人,他们不会做坏事。所以,他们才会沦为流浪汉,既然是流浪汉,就不能随便伤害人。”
“我明白了,你的同伴都是好人。”
“我有时也想偷东西,但当我一走进店铺,我的手就发抖,结果什么也没偷到。虽然我希望被你们逮捕,无奈,刚才从商店街绕了一圈回来,还是没有偷到东西。”
“这不是很好吗?”
“不好,像这样下去,我就不能进监牢了。”知识人很悲哀地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如果没钱去吃饭,不知会怎么样呢?我想吃完之后,拔腿就跑,这也可能是一种好办法。”
“你试过了吗?”
“我在好几家店铺前过,我想了又想,就下定决心走进转角那家鳗鱼店里去。”
“原来是那一家饮食店,听说那家餐厅的烹调技术不太好。”
“不错,不过,我还是吃完了两人份的食量,那时候,我虽然准备拔腿就跑。无奈,我的胆子太小,结果,我只好老实地向老板道歉,表示我现在身无分文。同时,我还要求他,干脆把我交给警察好了,你猜那位胖老板怎么说?”
“其实,那位老板是有名的吝啬鬼。”
“不错,那个贪心的家伙却对我说,如果把你交到警察局,我也照样拿不到两条鳗鱼的钱,所以,你还是给我免费工作好了。结果,我在他们店里工作了五天,被他们任意呼唤,稍微偷懒,就被他们用木条痛打一顿。”
“那个家伙好厉害呀!我要把他抓起来关禁闭。”
“喂!你应该抓我呀!”
“我不能抓你,你吃完两条鳗鱼,但却免费为他工作五天,相反地,他还应该找你钱才对呀!”
“这样下去,我即使不冻死,也会因讨不到饭吃而饿死。”
“你怎么不进福利事业所呢?只要你肯去,那里不但可以温暖,而且还有东西吃呢!”
“我非常讨厌那种地方。”知识人突然大声喊叫起来。
“为什么呢?”
“因为我没有做任何事,结果白吃白睡,我讨厌这种恩惠和施舍。”
“你的自尊心不许可吗?”
“我想是的。”
“难道进监牢又好到那儿去吗?”
“因为我做了坏事,为了接受应得的惩罚,我会安心地待在监牢里,如此一来,我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真奇妙的道理。”柴田虽然苦笑了一阵。不过,他也不知不觉地体谅到对方的意思。
知识人继续说:
“此外,在福利事业机构里,我最讨厌他们的说教。他们会反复劝人努力工作,其实,我系因为讨厌工作,才会沦为流浪汉。反之,到监牢去,却没有说教。”
“你有前科吗?”
“可惜,我没有前科。”
“你真是个行为端庄的好人。”
“我想如果有前科时,也许能很安心地偷东西了。”知识人侃侃而谈。一会儿,他用小树枝把火势撩起来。“所以,我想跟警察先生商量商量。”
“没什么好商量的,你硬要求我来抓你,那实在很难。”
“既然如此,如果我不会偷东西,你可不可以偷给我呢?”
“什么?”
4
柴田虽然瞄了知识人一眼。无奈,他却毫不理会地说:
“你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其实大家都不会怀疑到你。”
“你的意思是,叫我这位警察偷东西给你吗?”
“请你别紧张,希望你能冷静地听我说,只是偷一时,也还不致于会养成偷窃的习惯呀。”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样的,你到某家店铺去偷些手帕、或袜子给我,然后把我这个犯人逮捕起来。当然,这些手帕和袜子还是要送还店铺的,怎么样?这不是很好的构想吗?”
“好在那里呢?”
“第一,货品还是归还店铺,他们不会有任何损失。第二,我可以如愿以偿地进入牢狱里。第三,你可以因逮捕窃盗犯而增加工作成绩。两个人都没有损失,相反地,双方都有好处,这岂不是一种很好的构想吗?”
“这虽是暂时的权宜之计,可惜,身为警察的我,却绝对不能偷东西的呀!”柴田斩钉截铁地说。
知识人呈现悲伤的眼神。
“如果你不肯帮我忙,我在此除了死之外,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你在威胁我吗?”
“不是的,我只是拜托你把我送进监牢里,其实,你只要肯稍微帮我的忙,对大家都有好处。可惜,你什么都不肯。”
知识人的脸上显得更悲伤了,在火堆前面,双手紧抱膝盖,默默不语。
火势好像快要熄灭了,他的手仍然紧抱膝盖,柴田没有办法,只好慌忙地把附近的木板拿过来丢进火堆里。
柴田逐渐发现自己已在做坏事了,因为他看见知识人面呈悲哀的表情,这种表情如同全世界的不幸都聚集于他一人身上,柴田暗忖,如果置他于不顾,岂非就这样报消了一条命吗?
“喂,你怎么不说话呢?”
在耽忧的情绪作祟下,柴田终于开口说话了。可惜,知识人仍然没有答话,只见他的整个脸埋伏在抱着的两膝盖之间,全身似乎紧缩成一团。
柴田忍不住又把木条丢进火堆里,如果他不这样做,火势熄灭了,这个男人也许就这样被冻死也说不定。
柴田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柴田很生气地对知识人说:“我帮你的忙就是了。”知识人一听到这句话,他的头好像乌龟似地慢慢伸出来,凝视着柴田,但是,他的眼神仍有点半信半疑的样子。
“真的可以帮我忙吗?你真的可以把我送进监牢里去了?”
“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吗?”
“你真要去帮我偷东西吗?”
“唉呀,只有这样做了。”柴田肯定地回答,当然,在目前的情势下,他还没有偷东西的念头,他只是想在商店街的某家店铺里,买点东西伪装是知识人偷的,而后才能顺理成章地将他关进监牢里。换句话说,由柴田自己出钱买东西,因为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于是,柴田走到商店街去,在一家小百货店里,买了一双袜子,花了五百元,这对于待遇菲薄的柴田来说,实在是一件奢侈品。
次日,柴田把这双袜子拿给知识人,然后一起到昨天那家小百货店去。柴田对老板说,这个汉子说这双袜子是他从你的店铺里偷来的。可惜,这个计划完全失败了。
所以会失败,那是理所当然的事,虽然柴田昨天穿着便服,然而,柴田的面孔,本地区的生意人都太熟悉了。柴田买的东西,老板还记得很清楚。
“这个玩笑开不得的。”
在老板的讥笑之下,害得柴田不得不掉头就走。
“我对你太失望啦!”知识人在寒风凛然中,耸耸肩膀,一面走回公园,一面很轻蔑地对柴田说:“把买来的东西,骗说是偷来的,这是最下下之策,我对你这种做法很不赞同。”
“可是,你要想到我是现任警察啊!我怎么能像小偷一样去偷东西呢?”
“偷东西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呀,好了,好了,我干脆回到公园去冻死算了。”
他好像小孩子般掉过头,就慢吞吞地走回去,柴田凝视知识人的背影,他觉得自己有一种被迫的感觉。
“我明白啦!”柴田在后面喊道。
此次,柴田又到超级市场去了。
像超级市场那样大的拍卖场,柴田暗忖如果自己买回来的东西,对方一定记不起来,有一天傍晚,当他正在混杂的商店选购货品时,柴田突然顺手把前面的袜子,趁着没人注意之际,很快地塞进自己的裤袋里。
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柴田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在这片刻之间,知识人的谈话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不已,所幸马上就要送还老板,应该没有犯罪的意思才对。
这时候,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激烈的战栗,直刺到柴田的背脊里。
5
次日,知识人果然被当做扒手的嫌疑犯,而带到超级市场去,一切过程都非常顺利。
被偷的袜子送还超级市场,对方很感激柴田的帮忙。另一方面,知识人也正式成为窃盗犯,柴田填好了报告,因为知识人属于初犯,又只偷人一双袜子,也许不容易被判刑三个月,了不起服刑一个月就够了,在这种情况下,倘若能够连续偷几次,这样岂非就能度过三个月吗?
最后,知识人总算被送进不必担忧三餐的监牢里去了,柴田也建立了逮捕窃盗犯的功绩,对他来说,真是好久没有逮到犯人了。
老实说,好像这种奇妙的兼差,柴田总想做过一次就洗手不干了,不料,关于知识人的案情也许传遍了整个流浪汉集团,由于天气愈来愈冷,志愿被关进监牢的流浪汉愈来愈多了。那些流浪汉在寒风吹袭之下,都纷纷要求进入监牢里去,甚至还有不少流浪汉从其他地区跑过来呢?
结果,在这一年里头,柴田把四位流浪汉如愿以偿地送进监牢里,换句话说,他逮捕了四位窃盗犯。
自从第二次开始,柴田就不再像前次一样向店铺买东西了,反正马上就要送还老板,而不是有意偷走,所以,他连续偷了领带、钱包和价值昂贵的手表等物。
每次偷东西,柴田都感受一种说不出来的战栗,有时候,他甚至惊慌失措。尤其,偷窃如手表那样昂贵的东西时,在那顷刻之间,几乎像鸦片中毒一样的恐怖。
但是,谁也不会怀疑到柴田,尤其,他还穿着警察制服去巡逻呢?事实上,谁也不敢想像一位穿制服的警员会当扒手。更何况,有一种最大的讽刺,莫过于柴田又能把流浪的窃盗犯,一个又一个地逮捕起来,而后把窃物送回去,这样反而提高了柴田的信用,即使柴田把东西塞进口袋里,店铺里的人恐怕也不会怀疑他呢?可见柴田的信用实在太好了。
天气逐渐暖和了,志愿要进牢狱的流浪汉也没有了。因为天气一暖和,随便做些什么事,都很容易混日子的。本来,这些流浪汉都放荡自由惯了,他们是不喜欢有家室之累的,而监牢里当然没有自由可言。
去年年底,柴田连续抓了四位窃盗犯,这样就引起主管的瞩目了,但过了年以后,却不再出现窃盗犯的痕迹了。今年过年前夕,又有流浪汉想进牢狱了,其中有一位名叫杨仔。
(今年大概还是四、五个人左右吧!)柴田这样暗忖着。最初帮忙知识人,他真是百般不愿,也可以说是无法推辞的苦差事,反之,现在做起这种工作,却是兴致盎然。
去年,当柴田连续抓了四个窃盗犯以后,曾经一度传出柴田可能升级为所长,但过了年初以后,这些话又云消雾散了,如果今年能连续抓了四、五个犯人,也许就很可能升级为所长了。
三天之后,又有一位流浪汉要求柴田在天气暖和以前,能够进入不愁三餐的监牢里去。
这位流浪汉偷窃了女性项链,柴田照样写好报告,好像珍珠等便宜货,在银楼里摆了很多,但是,在偷窃时,柴田仍然觉得心惊肉跳。
这样过了一个星期,公园里再也看不见流浪汉的踪影了,柴田的兼职也停止了。
柴田跟小坂警员在巡视商店街的时候,忽然又顺手把一件小东西塞进口袋里,在慌乱之余,他依然能够很快地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并不需要这些东西,而且又只有在窃盗的那一瞬间,才会产生恐怖感。
“难道自己中了毒吗?”柴田一面颤抖,一面希望下次不要再有志愿坐牢的人了。
有一次,当柴田在公园里出现时,一位名叫岩国的流浪汉,似乎非常饥饿地走近柴田的身边。
这个流浪汉大约四十五六岁,个子很高,但脸上显出有气无力的样子。
他穿着一件美军的作业衣服,和一双大鞋子,所以,从外表看来,他显得非常瘦弱。
“我听说你能帮人混进监牢里,所以,我特地从上野赶来,不知你是不是能帮忙?”
“你还是准备在明年春天以前,进入牢狱里去呢!”
柴田总以为对方会表示肯定的回答,不料,岩国却摇头说:“我希望能一辈子关在监牢里。”
6
柴田吃了一惊,他注视着对方的脸孔说:“一辈子?你今年——”
“四十五岁。”
“你想在监牢里度过二十或三十年吗?你可知道一旦进入牢狱里,中途可不能随便出来哟!那不是可以自由出入的地方呀!”
“我当然明白,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了,我也不怕死,因此,我打算终身在监牢里度过。”
“你中途不会想出来吗?”
“绝对不会的,我惟一的希望——独生子已经下落不明了,其他,我一无所有。”
“你想一辈子坐牢吗?”
“你能帮我忙吗?”
“你再想一想吧!这跟二、三个月的情形不同,到底要做些什么事,才能终身监禁,我要仔细想想看。”
“我希望早日实现,在这种严寒的日子里,我倒想早些进入不愁三餐的牢狱里。”
“你有前科吗?”
“没有,我的经历很清白。”
“没有前科,而想服无期徒刑,那是很困难的。”
“杀人怎么样?”
“杀人?”柴田大吃一惊,并且注视对方那一双奇异的眼睛。
“如果杀人,恐怕要被判重刑吧!”
“那当然,难道你敢杀人吗?”
“我怎么敢杀人,在无意间杀死一条虫,我都会难过一整天,因此,我只是问问而已。”
“是呀!你当然不可能去杀人的,因为杀了人,至少要被判十年以上的重刑,如果是窃盗杀人,最高还可以被判二十年徒刑,也就是要坐牢二十年。”
“不坏。”
“什么?”
“这就是我的希望,因为这样可以一直待在监牢里,因为我又不是真凶,所以,根本谈不上良心上的谴责,每晚也不会被死者的灵魂所侵扰,这岂不是生活得很舒服吗?无忧无虑的日子……”
“你这种想法真是发疯了。”
“如果你能帮我的忙,那最好不过了。”
“开玩笑,这种情形跟偷领带或袜子不一样。”柴田一面苦笑,一面对岩国说,然后步出公园。
(想一辈子待在监牢里——)
这真是一个怪人,他可能对整个世界抱持绝望的态度,但又没有勇气自杀,那么,对这种人来说,牢狱不失为一个最好的逃避场所。
如果是一个无期徒刑的重犯,单独处在一个房间里,不但不允许接见任何人,但却无须忧虑三餐。
但若故意想服几十年徒刑,那实在是太困难了。
如果无缘无故地杀死二、三个人,那倒很容易被判长期徒刑,(这种人可以坐牢吗?)要把胆怯的家伙判成重罪犯,那倒是很难的事。
(抢劫银行怎么样呢?)
如果使用炸弹,那当然会被判重刑。然而,柴田始终想不出能够替代岩国的方法。
这种案件显然跟偷窃手帕或袜子不同,年底的各家银行都戒备森严,万一失败被捕,真假难分,柴田一定会被抓到牢里去的。
(岩国的希望根本行不通)柴田暗忖着。
当然,如能逮捕杀人犯或银行抢劫犯,就一定能升级为派出所的所长了,可惜,这是无聊的想法,根本行不通的。
回到家里,君子照样冷冷地迎向前来。
“怎么又到那家饮食店去了吗?”
这不是愤怒的责备,而是冷淡与讥讽的语气。
如果双方会大声吵骂,这种夫妇显然还有药可救,可惜,现在柴田与君子之间,只有冷漠,憎恨和轻蔑。
有时候,柴田实在忍无可忍,就干脆找她离婚,不料,这时候,君子却要求一千万日元的赡养费,柴田没有这么多的现款,但君子却表示不妨可以预借退休金。
这样一来,柴田就不敢领教了,显然那笔退休金是绝对不能动用的,他们之间所以会形成如此不协调,主要的原因都是君子引起的。
柴田默默地走进浴室,把电灯打开。
君子的冷潮与讥讽从后面跑出来。
“虽然你喜欢那里的小姑娘,可是,大家都笑你老不修,没有一点儿廉耻心。”
当然,别人的笑话是骗人的,柴田忍着愤怒,在浴池里待了很久,然后才慢慢地步出浴池。
(干脆把她杀死算了——)柴田的动机,就是从这个时候萌芽的。
岩国就是现成的犯人,难道这不是最好的机会吗?
好像君子这种女人,干脆让她死掉算了,只要她一死,岩国就能如愿以偿地住进监牢里,这时候,柴田不但可以从她的唠叨中得到解放,而且还可以获得逮捕杀人犯的功劳。
柴田在浴室里,又用温水冲洗一下身子,他陷入沉思里了。
如果干得漂亮,还是如往日一样的自由,而且又能顺利升级为所长。
问题是怎样才能干得漂亮,如果君子被杀死,别人当然会怀疑到自己,虽然有岩国这个犯人,自己尚可安心,但总要有人证明自己不在现场才行呀!
(要如何制造自己不在现场的情况呢?)
柴田竟忘了自己在冲洗身体,当他还凝神思考的时候,忽然站起来了。他一面用肥皂洗手,一面暗自发笑,因为他果然想出一个好计策了。
柴田走出浴室后,又穿上风衣出去了。
君子对着他的背后说:“又要去找那个妞儿啦?好热情呀!”言下之意,不胜嫌恶。
柴田立刻匆匆奔向公园去了。
岩国正在小屋前烤着火。
柴田从岩国左边走过来,一面望着火,一面说:
“你的愿望可以实现啦!”
“真的?”岩国的眼睛里闪耀着光辉:“真的可以一辈子待在监牢里了。”
“能不能一辈子还不知道,不过,至少十二、三年是不成问题的。”
“那就谢谢你了。”
“不过,你将成为杀人犯喔!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坐牢呀!”
“你不是叫我去杀人吧!”
“不是的,我会杀人的。”
“这样没有问题,到底是什么案件的犯人呢?只要能长期待在监牢里,我什么都可以接受。”
“这一点没有问题,不过,细节部分咱们一定要仔细商讨才行,杀人的时间是在明天下午二点至三点之间。”
“我要怎么样做才行呢?”
“你只要隐藏在那里就行了,在这段时间里,你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看见。”
“这没有问题才对。”
“其次,你的东西一定要放在现场。”
“我哪有什么东西呢?既无手表又没钱包。”
“因为你是一个流浪汉,如把这种东西丢到现场去,反而不自然,只要将你现在用的手套放在现场就行了。”
“你是说这双脏手套吗?”
“是的,我只要一只就够了,只要把一只手套丢落在现场,那就可以证明你是杀人犯了。”
“这样一定可以住进监牢里吗?我一定可以如愿以偿地住进不愁三餐的监牢里吗?”
“没有问题的,你可以一直待在监牢里,此外,你要说些有关杀人的事情,因为把你逮捕之后,我首先得写调查报告,而后巧妙地使用诱导讯问,所以,你还是要稍微知道一点儿内容比较妥当,地点是在前面M银行向右转,然后再向前走五十公尺的地方,有一家公共浴室。”
“我知道了,走进那间浴室,虽然付了钱,也照样要忍受那个收费女人的难堪眼色。”
“公共浴室前面就是警察宿舍,楼上有一个门牌挂着柴田的字样,我太太通常都是一个人在看电视。”
“你要杀死太太。”
“不错,你将变成杀死她的犯人。”
“只要能进监牢,我什么都肯干。”
“那就好了。”柴田从皮包里掏出二千元,递给岩国。
“用这些钱去买酒喝吧!好好享受最后的自由日子,因为明天中午以后,我就要以杀人犯的名义逮捕你了。”
8
次晨,柴田带着满脸的紧张,到派出所去上班。
下午二点钟,他又跟小坂出外巡逻。
(干掉她算了。)柴田一面走,一面自言自语。
因为已经有了现成的犯人,只要放手把她结束,一切就能顺利解决,而且,从此以后,再也不必看到那个神经女人的眼色了。
柴田虽然内心很紧张,但是并没有任何的不安与怯懦。他甚至还想像自己抓到犯人以后,在报上饱受赞扬的情况,他猜测报上一定会这样刊载:妻子被杀的警官,终于逮捕了犯人。
他跟平时一样,在兴行街、饮食街和商店街一带打转,倘若中途碰到意外事件,自然会使预定的时间往后延迟,所以,柴田有点担心。
幸好,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意外事件。
他们终于走到商店街的顶端了,从这里走到宿舍,大概只需五、六分钟。
柴田忽然“啊”地大叫一声,旁边的小坂吃了一惊,问他说:“怎么啦?”
柴田指着前面说:“扒手。”
“我怎么没看见呢?”
“他从那家书店偷了书,迅速转入前面的巷子,我去追赶他,你到书店去看看有没有丢掉书本。”
“知道了。”小坂紧张地回答,柴田已经跑开了。
他立刻转入自己所说的那条巷子里,走到宿舍,只有几分钟的路途。
柴田喘着气冲进宿舍,并且立刻跑上二楼。
正在观赏电视的妻子,看到丈夫冲进来,吃了一惊说:
“怎么回事呀?”
“上厕所,我到附近巡逻,忽然想上厕所。”
“原来如此。”君子马上又呈现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把脸转过去,凝视电视上的恋爱节目。
他以前不曾有过这种行为,即使在巡逻途中,他也照样慢条斯理地回到家,喝杯茶之后才离开。
柴田进入厕所后,只是把水龙头扭开,放出流水,而双手却不断用力擦着汗水。
他用手擦擦汗后,就用右手戴上岩国的那只右手套了。柴田走出厕所,刚好旁边的桌面上放着一只青铜制的大花瓶,这是他昨天特地从卧房拿出来,放在这里的。
柴田右手拿着花瓶,偷偷地返回卧房。
君子正看电视看得出神,她根本没理会丈夫的动静,这个时刻最方便不过了。
他偷偷地走到君子背后,在这样紧要的关头里,君子依然沉迷在电视节目里,甚至忘了吃放在桌上的饼干。
柴田用力握紧青铜花瓶,一句话也没说,就朝君子的后脑部位猛击过去。
咔咔地一声响,君子发出了惨叫声,就倒在榻榻米上。柴田又用花瓶使劲儿地向君子的头部,连击两三次,万一她没有死,后果是不堪设想的,这种担忧加上长期以来对妻子的憎恨,使得柴田益加残忍起来。
君子果然动也不动了。
后脑部位深陷进去,鲜血流个不停。
为了慎重起见,柴田特地摸摸君子的脉搏。直到确定她回生乏术之后,柴田才开始松了一口气。
接着必须赶办下一个步骤。
他把血渍斑斑的花瓶丢到尸体旁,又把衣橱的抽屉拉出来。总之,现在一定要制造一种情况,表示岩国看见抽屉里没有东西,才愤而杀死女主人。
卧房故意捣得乱七八糟,岩国的手套丢在门旁附近,接着,柴田就匆匆走出去。
幸好,这时候没有人看见他。
柴田跑到小坂正在等待的书店前面,虽然他在喘着气,脸色很苍白,不过,他自认为没有什么可被怀疑的地方。
“他跑掉了,我一直追到M银行前面。”柴田一面喘气,一面对小坂说。
“这里的情形怎么样呢?”柴田继续问,小坂摇摇头说:
“店主说没有遗失什么书册。”
“那个家伙真奇怪,”柴田故作沉思状,双手插在腰际说:
“那个学生模样的男人跑得真快,因为我很久没有跑步,所以,双脚始终跑不快,看样子年龄还是很重要。”
“没有这回事,柴田兄你还很年轻嘛。”
“给你这么一说,我实在很高兴,好吧!我们回去吧!”
柴田与小坂警员照样返回派出所了。柴田一直很安心,根本没有一点儿畏惧,毋宁说,他等于了却一件过程。
到了黄昏,换班的时间到了,柴田对小坂说:“怎么样?今天到我家去吃晚饭吧!内人常常叫我邀你回家吃便饭呢?”
独身的小坂警员,心里一定很寂寞,柴田看穿他的心,所以才特地邀请他。
小板稍微考虑了一下,然后就回答说:“好吧!加加菜也不错!”
交差完毕之后,两人就离开了派出所。
走到宿舍前面,柴田就大声喊叫:“君子,我带小坂兄回来啦!”接着,柴田把房门拉开。
当然,里面没人回答。
“奇怪,”柴田喃喃自语:“好吧!我们上去再说。”他催小坂上二楼。
当然,眼前躺着君子的尸体。
“唉呀!”柴田喊叫起来。
年轻的小坂警员发愣了,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非常苍白。
“快拨一一○号!”柴田怒吼着,小坂立刻飞奔出去打电话。
9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调查课的刑警很快就跑来,鉴识人员也抵达现场,但却没有一个人怀疑到柴田。
“这是偷窃的杀人案件。”刑警大声说。
鉴识人员从血迹的干湿状况,和尸体的僵硬程度判断,死亡的时间大约是在下午二点到三点之间。
以上的一切状况,全都在柴田的意料之中。不过,身为警察的柴田,他深知日本警察的精明能干,从目前的犯罪情况来看,他们虽然还不致于怀疑到她的丈夫——柴田的身上,不过,只要眼前的线索一消失,他们马上会把目标转移到柴田身上。因此,还是赶快把公园的岩国逮捕起来,使他跟这个杀人案件连系起来才对。
这个端绪虽然是在那只脏污的手套上,无奈,它被放在大门外边,因此刑警始终没有发现。
柴田暗想如果自己去把它找出来,到底比较不自然,当他正在愁眉苦脸监视现场的时候,好不容易有一位刑警才将那只放在地上的脏手套拾起。
“柴田兄,”他喊着:“这是你的东西吗?”
“不是的,”柴田摇摇头之后,忽然若有所悟似地喊叫起来:“啊!这是他的。”
“他的?是谁的呀?”
“前面公园住着一个流浪汉,他的手套跟这只手套非常相似,那个家伙叫岩国,这只手套脏污和小指破洞的情形,跟他那只非常相似。”
“好吧!我们去看看。”
刑警们立刻飞奔似地步出房外,柴田在前面引导,大家向公园前进。
他们几乎比车子跑得还快,柴田跟刑警们从黑暗的小路跑进公园。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柴田一面走,一面窃笑。自己从此可以获得自由,岩国也能如愿以偿地进入牢狱,而且,如果逮捕到杀人犯,一定可以升级为所长。
他们抵达了公园。
柴田猛拍小屋怒吼道:“里面的家伙,快出来。”
这时候,果然有一个汉子慢吞吞地走出来,不过,他可不是岩国。
“岩国不在吗?”柴田探首进去,这个男人用怀疑的眼光望着柴田,然后回答:“岩国不在!”
“他到哪儿去了?想逃走吗?”
柴田暗想对方也许害怕长期的牢狱生活,而突然逃跑,这样等于罪上加罪,因此,柴田恨恨地责问这个汉子,不料,对方却悠哉悠哉地回答:
“他现在可能躺在停尸间吧?”
“什么?”
“我是说今晨车子把他载走啦!也许是载到T医院去了,我猜想医生要解剖尸体。”
“怎么会死呢?”
“昨天深夜,不知什么缘故,岩国这个家伙兴高采烈地买了几瓶酒回来,两人大喝一顿,我们喝了将近三升酒,今天早晨,岩国因为饮酒过量而死,身体肿胀得很厉害,我觉得很奇怪,就打电话叫一一○号载走。”
这件案外事故,使得柴田目瞪口呆,有一位经验丰富的刑警,用锐利的眼光瞄了一下那个汉子,而后说:
“你说死的时间是在早上?”
“是呀,天还没亮呢?”那个汉子回答。
老练的刑警再以敏锐的眼光问柴田:
“早晨死去的流浪汉,他的手套怎么会在下午掉在杀人的现场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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