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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　杨禹的追悔莫及
书名： 昨天以前，明天以后 作者： 刘月轩 本章字数： 6262 更新时间： 2020-08-06 15:27:53

当唐佳妍重新回到学校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她整整三天没来上课，也没有任何形式的请假声明，显然，她对旷课一事从来都无所谓。

我第一次没有主动和她说话，她坐在我旁边，身上仍带着那股熟悉的清新香气，我像与她从没有相识过一样，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她不停地偷瞄我，我假装很认真听讲的样子，其实内心早就被各种问题纷扰。

我对她的无动于衷，竟让她有些小兴奋，她好像故意和我作对，居然哼起了歌，歌声由最初的轻哼到后来整个教室都能听得见。英语老师的暴脾气终被激怒，她朝着我俩扔过来粉笔头，呵斥着：“唐佳妍、周一权你们喜欢唱歌就滚出教室去，别在这儿影响其他同学……”

我没唱啊！我扭头瞪了唐佳妍一眼，都是被你害的……她回视我，一脸得意的样子，好像在说：活该，谁让你不理我？

“出去……”

我没动，不是我唱的，凭什么让我出去？

唐佳妍倒是一副没所谓的表情，离开课桌时，居然还对我说：“叫你出去呢，你聋的吗？”

我瞪她，慢慢移开脚步。

我看到其他同学不怀好意的笑脸，同时听到英语老师威严凶悍的嗓音：“站在走廊上，下课之前不许进教室……”

我和唐佳妍乖乖地站到走廊上，然后听到教室门被狠狠地用力关上。

“被你害惨了，这回满意了？”我不看她，视线落在操场上上体育课的学生们。

“这就是不理我的下场……”她笑得很得意，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谁不理谁啊！”我嘀咕着，心里还在埋怨那天她不告而别时的情景。

“别那么小气，成吗？”

我倔强的脾气让我别过头不看她。

她见我好像真的生气了，便伸手碰了碰我，“真生气了？”

我往一边站了站：“我为什么生一个不在乎我的人的气，气死也活该！”

“那你去死算了。”她生气地往另一边站了站，我俩中间隔着一段距离。

我们都沉默不语，好像不说话，就能消除各自心里的不快。

半天，她还是开了口：“我爸住院了……”

我反应慢了半拍，只听她又说了一句：“幸亏抢救及时，不然……”

我这才扭过头看她，她垂着头，睫毛上挂着泪珠。我一点一点往她身边移，悄悄地问：“现在没事了吧？”

她点点头，我看到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你怎么不早说啊！”

“和你说有用吗？你又不是医生。”

我移到她身边，伸手抓住她：“我不是医生，可我想待在你身边，陪着你……”

她抬起头，脸上挂着泪，可嘴角含着笑，楚楚可怜。

我和唐佳妍又和好如初，我也早把老太太的话忘到了脑后，管她怎样，我只想享受当下，珍惜和唐佳妍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然而有一天，赵波儿突然哭着从寝室楼里冲出来，差点儿撞在我和唐佳妍身上。她看到我们，什么都没说，顺着墙边跑开了。

唐佳妍一边喊赵波儿，一边拉我：“有点儿不对。快追……”

赵波儿在前面跑，我俩在后面追，一直追到那片田野的尽头，赵波儿的去路被一条河水阻隔，我俩看着她慢慢蹲下了身子，抱着肩，肩头微微颤抖。

我俩一直站在那儿，等她慢慢平静下来，慢慢站起身来，我们才走过去。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唐佳妍过去就搂住了她。

赵波儿伏在她肩上，摇摇头继而又笑了笑：“没事，就是心里不痛快……”

“和杨禹有关？”我站在一边脱口而出。

她看了看我，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欺负你了？”唐佳妍问。

赵波儿摇摇头，看了看河边，那儿有块大石头。她说：“我们到那边说吧！”

我们跟着她走过去，坐在石头上，听她说。

原来那个对杨禹穷追不舍的高年级学姐今天去找赵波儿，说她怀孕了！并拿出医院的诊断书给赵波儿看，还让赵波儿离杨禹远点儿，她已经打算退学，回家生孩子，等杨禹毕了业，他们就结婚。

这学姐还真够痴情、够执着的。

我在心里暗骂杨禹，这小子不跟我说实话，招惹了学姐还来招惹赵波儿，这种人就应该好好惩治惩治他。

“真假啊？是不是学姐拿这个阻止你和杨禹在一起？”唐佳妍一脸疑惑。

“我根本就没答应过杨禹，是他自己和学姐说的，反过来，她跑我这儿骂我，我特别委屈……”赵波儿说着，眼眶又湿润了。

唐佳妍听到这儿，拿起一块石头投进水里，水花溅了起来，她嚷道：“这个杨禹简直浑蛋……”

我也觉得杨禹此事做得过分了，一个女孩子不可能拿自己怀孕的事情开玩笑，既然这事儿是真的，杨禹就应该负责，不管怎样，他不能再来招惹赵波儿，这成了什么人？简直就是流氓。

正当我们对杨禹进行各种声讨时，杨禹这家伙居然找来了。我立即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用力把他摔倒在地。

杨禹揉着屁股，我把他拎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问道：“你必须给赵波儿一个解释，她不能平白无故受人骂……”

杨禹一脸愁云惨雾，那狼狈样简直叫人还想揍他一顿。他求我，问我该怎么办。

我让他实话实说，不能有半点儿隐瞒。

他倒听话，一五一十把事情讲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那个叫林小雪的学姐，从我们高一军训的时候就喜欢上了杨禹，那时，杨禹没觉得怎么着，反正有人给洗衣服，买好吃的，甚至杨禹穿的那件正流行的白色夹克衫都是林小雪买的。有这样一个对自己好得不要不要的女生，杨禹那阵子美得屁颠儿屁颠儿，两人的关系也就一直这样纠缠不清。

这学期刚开学，林小雪过生日，她把杨禹叫去，当着全寝室同学的面说他是她男朋友，并主动亲了杨禹。那天林小雪请全寝室的姐妹们去唱歌，他们都喝了酒，唱到一半，林小雪拉着杨禹先走，他们回了女寝，当时寝室一个人没有，林小雪反锁了寝室门，一下子将杨禹扑倒在床上。事后，杨禹没敢在女寝室逗留，赶紧回自己寝室蒙头就睡。

之后，林小雪就缠着杨禹不放了。有一次，她让杨禹给她买一件她看中的衣服，可杨禹兜里哪来的钱，结果林小雪生气了，和他在大街上大吵了一架。

自那以后，杨禹就有意疏远林小雪。他说，他发现林小雪事儿太多，不是要求他这个，就是要求他那个，到最后，看到林小雪就讨厌，他根本不喜欢她，他们那天做的事儿，完全就是一时好奇，根本就不是本意。他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如果这事闹大，开除是小，他这一生也就交代了。

看他那可怜样，原本想骂他几句也咽了回去，现在再埋怨，再揍他，也于事无补，当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将此事处理得圆圆满满，否则，就开除这一条，都够杨禹受的了。

这件事，我们一致认为，还是应该向班主任坦白，至少我们是她的学生，于公于私她都会维护我们。

班主任听完杨禹的话，顿时惊呆了，高中女生怀孕了，罪魁祸首居然是自己的学生，她教学多年，头一次教出这样一个学生，她当时就气得浑身哆嗦。

杨禹乖乖地站着一声都不敢出。他现在成了哑巴，当初在我面前炫耀他天生就有吸引女生特质的时候，那样子简直是欠扁，如今，他的这种特质害得他生不如死，他怎么都想不到，他才18岁就要当爹了。在来的路上我还拿他开涮，说：“林小雪不是说要回家给你生孩子吗，我看这事儿靠谱……”

他急了，抬脚就踹我，哭丧着脸说：“得了吧，林小雪就是我一噩梦，我真担心将来会不会有心理障碍，对女生产生了抗体。”

我笑，大声地说：“那天下的女生可都要谢谢你了……”

现在，他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

班主任的心都碎了，杨禹属于中等生，成绩不突出，坏点子倒不少，班里一旦有什么事，指定有他的份儿。可杨禹会来事儿，嘴巴又好，深得老师喜欢。如今这个学生出了大事，班主任怎好袖手旁观，况且，班主任本就重男轻女，她认为，女生怀孕这种事，最根本的问题出在女生身上。这样一来，我和杨禹总算松了口气，只要班主任出面解决，相信这件事的结果不至于惨到不可收场的地步。

临走的时候，班主任叫我先留下，等杨禹一走，班主任就问我：“你和唐佳妍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出了杨禹这档子事儿，高中生谈恋爱的严重性已经显而易见了。可我不是杨禹，不会做出那么冲动的事情，我只能答非所问：“我们没有耽误学习……”

班主任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杨禹的事你也看到了，你可不能学他啊！这可是自毁前程啊！”

如果男生女生在一起一定算作自毁前程的话，那么成年人又算怎么回事？我不明白，学生之间的喜欢就一定不被允许吗？

“我和唐佳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极力辩解。

“我看得多了，像唐佳妍这种女孩儿，你不惹她，不敢说她不会惹你，你要认清你现在的身份，你是学生，不是社会小青年，懂不懂？”

我看着班主任的脸，忽然觉得她像个可恶的女巫，把我青春最美好的梦打碎，让它在我心里留下了重重的阴影。

杨禹和林小雪的事，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几天之后，寝室、学校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没有，杨禹的心情也渐渐明朗起来。

可不久之后，林小雪的父母突然来到寝室，他们找到杨禹，二话不说，抬手就打，杨禹自知理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他们打一顿，发泄发泄心中的怨气。

这下宿舍楼满是风言风语，但终归没有真凭实据，传久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一个星期后，林小雪休学了。

这件事能这么平静地解决，多亏了班主任出马。老太太先找了林小雪，苦口婆心，威逼利诱，终于让林小雪的心理防线崩盘坍塌。只要林小雪不纠缠、不声张，一切都在老太太的掌握中。

老太太又让杨禹找来父母，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杨禹自然被父亲暴打了一顿，可好歹是亲生儿子，打一顿也就算了。

夫妻俩在班主任的陪同下，亲自上林家登门赔罪，又是下跪，又是说好话，最后不得不在金钱上补偿了林小雪。

两个孩子还小，学业是重要的，等林小雪养好身子，复读一年，上个大学不成问题。只要林家不把事情张扬出去，杨禹也就算死里逃生了。林家父母也是无可奈何，不这样还能怎样，反正不能把孩子生下来吧。没管教好自己的闺女，也是自己的错，事情已然发生，怎么好就怎么解决吧，就算要了杨禹的命，又能怎样呢？林小雪抱着父母痛哭了一场，这就是青春最残忍的梦，梦里可以尽情放纵，梦醒后却要付出流血流泪的代价。

杨禹继续留下来学习，学校方面始终没有出声，我想，大概也不外乎人情。学校开除学生不是目的，关键是如何教育引导，相信很多悄悄谈恋爱的学生，都从杨禹的事上警醒自己，而那颗禁果一定是好看不好吃的。

我和唐佳妍也受到了这件事的影响，在学校班级里，我们不再腻歪在一起，好像那样就会有无数只眼睛在盯着我们，我不自在，唐佳妍更是不舒服。她告诉我：“你好好学习吧，等毕业了，我们还在一起。”

这句话让我很安心，那天放学，学校里已经没人了，我拉着她到那棵大榆树下，问她：“你敢不敢把你的名字刻上去，等十年后，我们再来这儿，你得承认你要和我在一起。”

她看着我，眼里飞扬着火焰一般的光彩。

我拿出一把小刀，率先在树干上刻下我的名字。随后，她夺过刀在我名字的旁边刻上了“唐佳妍”三个字。字虽然不好看，但我们刻得非常用心，最后，我在两个名字的中间又刻上了两颗心，证明我俩永远心心相印。

“不管将来有多大风雨，我们的心都贴在一起。”我说。

“不管将来有任何变化，我们的心不变……”她说。

“不管将来有任何变化，我们的心不变……”我们俩一起说。

邱俊突然告诉我们，他要随爸妈去上海生活，这几天就要走，估计以后再也见不到面了。

邱俊的爸爸是上海知青，现在终于有机会回去了，他爸这也算落叶归根吧。好在回上海还有一份不错的工作，邱俊也能有更好的学习生活环境，这是锦上添花的好事，可我们几个却心有不舍，想着以后再无见面的可能，心里一下子空空落落的，好像少了很多东西。

不是每个人都有去大城市生活的机会，我们在不舍的同时还为邱俊感到高兴，开玩笑地说，将来如果谁去了上海，一定有落脚地，到时候狠狠宰一顿邱俊这个“上海人”。

邱俊决定临走前请我们去大饭店好好吃一顿，也算给他送行。

我特意打电话给张小迁，他听说邱俊要去上海，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当即表态，那天准时到场。我们还商量要不要带上班主任，反对同意的一半一半，好歹这是邱俊的局，我们一切都听他安排，最终，他还是决定把班主任请来。

那天是周六，我们关系好的这几个，早早地来到饭店，邱俊一身西装已经等在饭店门口，我们见他这身打扮都觉得他一夜之间长大了成熟了，也能想到，将来我们进入社会，蜕下一身稚气，穿在身上的则是不能免俗的市侩。

张小迁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位异性，他给我们介绍，这是他的女朋友，他们打算年底结婚。不出意外，张小迁可能是我们这几个人里面结婚最早的一个。

张小迁成熟稳重了不少，现在又黑又健壮，承包的养鱼池一年就让他奔上了小康生活，我们都叫他老板，他也欣然接受。他的女朋友不爱说话，一看就是勤奋节俭的好姑娘。我们说笑聊天儿，她就坐在一旁听着，偶尔也会跟着抿嘴偷笑，估计张小迁在她心中就是完美男人的化身。

等到班主任来了，我们才开席。

白的、啤的都摆上桌面，邱俊说不醉不归，班主任第一次让我们放开喝，只要喝完乖乖回寝室睡觉，别惹事就行。

唐佳妍自然不会错过喝酒的机会，她和姜晶梅那可是巾帼英雄，连张小迁都嚷着怕了她俩。

赵波儿陪着张小迁的女朋友聊天儿，两人聊得相当投机。而我们男生就差没光着膀子上阵了，喝酒谁怕谁，要的就是气势，压倒对手的气势。几轮下来，杨禹已经不行，另外几个男生也有些迷迷糊糊，我和邱俊、张小迁则不相上下，决定再来。

班主任见我们都差不多了，赶紧制止，我还算清醒，即便这是和邱俊的最后晚餐，也不能都喝桌子底下去吧！适可而止，是喝酒最好的状态。

这时赵波儿唱了首周华健的《朋友》，一下子引来了大合唱，唱到动情处，我们都抱在了一起，热泪盈眶。就连班主任都忍不住擦着眼泪。她带了这么多班，估计我们是让她又爱又恨的一群学生。

杨禹醉了，张小迁的脸红得吓人，邱俊的酒量不是盖的，跟没事人一样。

唐佳妍喝的也不少，她和姜晶梅、赵波儿抱在一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女孩儿的心思男孩儿永远搞不懂。

我们一群人走出饭店，正好经过一家照相馆，邱俊说一起合个影留个纪念吧。于是我们大家分成两排，我特意拉着唐佳妍在我身边，好把这张相片好好珍藏，可是就在摄像师按下快门的一瞬，唐佳妍胃里的呕吐物直冲而出，她一弯腰，快门按下，那张照片上唯独没有唐佳妍的影像。当我们人手一份时，他们都惊讶唐佳妍去哪里了。

邱俊走后一个星期，期末考试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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