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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9　冰与火的青春
书名： 昨天以前，明天以后 作者： 刘月轩 本章字数： 6345 更新时间： 2020-08-06 15:27:53

赵波儿和赵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天，我看到两人站在田埂间的空地上，赵波儿似乎情绪激动，没说几句话就转身跑走，而且我清楚地看到赵波儿已是泪流满面。

赵舟愣愣地站在原地发呆，他的表情似乎也很绝望，但最后吐出的那口长气又像卸下心头的一块巨石，他的神情到底还是轻松的。

赵舟看到了我，我没有回避，站在那儿等待他走过来。他有些犹豫，狠狠地踢开脚下一块积雪。

赵舟是个学习刻苦的学生，我一直想交他这个朋友，可他总是冷冷地拒人千里，而我俩似乎从一开始就较着劲儿，彼此都不愿向对方示好。以至于我们之间总似隔着难以逾越的沟壑。

而今天，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向我走来时，眼里的敌意越来越重。

他站在我面前，我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关于刚才的一幕，我们似乎都有缄口不语的意思，可这样沉默下去，彼此都有些尴尬。

“赵波儿要参加元旦后的物理竞赛，你最好不要让她分心。”我不知道说这话的用意何在，但我不后悔说出来。

“她放弃了。”赵舟盯着我，而我的话竟成了多余的。

“为什么？”

“她没把握。”

“不可能。”我很难相信，赵波儿一向对学习一丝不苟，而这次的物理竞赛很有可能会为高考加分，这种机会，不是你想求就能求来的。

“不信算了，这是她的决定。”他的语气显得理所应当。

“是你逼她放弃的？”我向前跨了一步。

“你有病……”他瞪了我一眼。

“她刚才是为了这件事哭的，你让她把这次机会让给你？”我已经猜到是这样的结果。

“无聊。”他不屑地丢了一句，转身要走。我一把拉住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这样对她不公平。”

他显然生气了，用力甩开我：“多管闲事。”

他挣脱了出去，急切地想要逃离，我却依旧不依不饶：“你这么做，赵波儿怎么办？高考加分会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你知道吗？”

他停在那儿，回头看我：“你管得着吗？有本事让她把名额让给你啊！神经病。”

看着赵舟离去的背影，我的内心百感交集，赵波儿的决定一定有她的道理，可为了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放弃自己的大好未来，我觉得不值。

回宿舍时，在操场上看到赵波儿，她正一个人坐在乒乓球台上，那是用水泥砖头堆砌的台子，冬天一到，冰冷无比，她就那样低着头默默地坐着，即使穿着棉衣，仍能感觉到她整个人是寒冷的。

我走过去，她没有听到我的脚步声。她在思忖，聚精会神，直到我叫她的名字，她才茫然地抬起头。

“这儿太冷，回寝室吧！”

她似乎这才意识到寒冷，裹紧了大衣，将肩头缩了进去，随后，竟给了我一个微笑。

她的笑让我心头一颤，如果赵舟连这样善良的女生都要欺骗，我觉得这世间再无信任可言。毕竟他们从小一块长大，她又口口声声地叫赵舟哥哥，他不但没有保护好她，还要让她左右为难，他们的情谊到底还是掺了太多杂质。

“你答应赵舟的要求了？”我问得小心翼翼。

她很意外，但却很淡然：“我想给他这次机会，毕竟他是赵叔叔最大的期望。”

“那你呢？不管高考加不加分，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你就这样拱手让人？”我有些激动，只因这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的。

“物理测试我只比他多了一分，我去和班主任说，她会让赵舟顶替我的。”她的语气坚定，似乎已成定局。

“赵舟这样做是在利用你，利用你们从小到大的这份情谊，如果换作我，我绝对干不出这种事。”我越说越恼火，真不明白赵舟这小子究竟给赵波儿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如此心甘情愿。

“他比我更需要这次机会。”

多么笃定啊！能做出这样的牺牲，应该已经超出了同学的友谊，我觉得再多说任何话都是多余的。

恰巧此时唐佳妍在寝室楼门前叫我，我没再说什么，转身要走，赵波儿却突然叫住了我：“要是我把机会让给你，你接受吗？”

我看着她，她不像在开玩笑：“我不接受，这机会本就是你的，不是让不让的问题。”

“你有过记过处分，这机会也许能帮到你。”

我摇摇头，心里却很感激，但我不是赵舟，不会用这种手段得到本不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唐佳妍走过来的时候，赵波儿从乒乓球台子上跳下来，可能是坐得久了，一下没站稳，身子往地上倒去。

眼看就要摔倒，我急忙伸手去扶，这一用力，赵波儿不偏不倚倒在了我的怀里。我抱着她还没回过神，她已经推开了我，我看见她的脸上绯红一片。旁边的唐佳妍居然还开起了玩笑，唱了一句孟庭苇的歌：“两个人的温度靠在一起，就不怕寒冷……”

唐佳妍这一唱，赵波儿的脸就更红了，我能感觉得到，此刻她恨不得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

唐佳妍笑个不停，只要是她认为高兴的事儿，就绝对不会在乎别人的窘态。赵波儿已经羞到无地自容了，低着头急匆匆地离开，离开时，一只毛线手套就掉在了我的脚下。

我弯腰拾起，想喊她，可她已经跑进了寝室大楼。我拿着手套望着寝室大门，脑海里想的都是她羞红脸的模样。

“哎！哎！人都走了，还看呢？”唐佳妍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打趣道。

我瞪了她一眼，想到她不止一次拿我和赵波儿开玩笑，心里就有股怒火，但我又实在不好意思发泄出来，只能淡淡地说了一句：“赵波儿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孩儿。”

没想到我的一句无心话，引来唐佳妍更为激烈的纠缠，她夺过我手里的手套，嬉笑着说：“呦！怜香惜玉啊，成啊，你要是喜欢她，我做中间人，保证你们双宿双飞。”

“无聊。”

“抱都抱了，还有啥不好意思的？我这就去跟她说。”唐佳妍说做就做，转身就要走。

我有些急，一把拉住她，用力一带，将她带到我的眼前，我俩贴得很近，我几乎能看到她的笑容慢慢凝固，最后消失不见，她的眼里闪出异样的光彩。

“我，我喜欢你……”我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一下子，所有囤积在心里的情绪全部爆发而出，紧张、急促、害怕、羞愧统统随之而来。

她愣了几秒钟，连呼吸都凝住了。突然，她推开我，用赵波儿的那只毛线手套狠狠地砸在我的脸上：“你发什么神经，无聊……”

我看不出她是在生气还是开玩笑，但手套砸在脸上还是有些微微的疼痛感，我说：“我没发神经，我早就想说了。”

“打住！”唐佳妍及时打断我，“咱们是好朋友，好哥们儿，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不然，连朋友都没得做。”

我被她的话堵了回去，站在那儿既狼狈又尴尬。

她见我如此表情，便回给我一个微笑：“就当你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没听见，从明天起，你要负责我全部的功课。”

我愣在那儿竟不知如何回答，我鼓足勇气讲出的那句话，在她那里竟成了没说过也没听到？我一厢情愿，在她看来仅仅只是个玩笑。

我颓然地移开脚步，想着尽快逃离这里，免得自己尴尬到死。

唐佳妍在身后叫我，而此时，我真的什么都听不见了。

回到寝室，我一点儿精神都没有，杨禹和邱俊不知跑哪儿去了，孟飞和赵舟也不在，空荡的寝室就我一个人。我把自己抛在床上，瞪着上铺的床板，思想游离，意识混沌。

我算是向唐佳妍表白了？她这算是拒绝了我？那句话本就不应该说出来，现在好了，以后该怎么面对她呢？如果有后悔药，我真想买几瓶一口气喝下去，可现实就是现实，话已经出口，再无收回的可能，而我和唐佳妍似乎注定只能做朋友。

一阵懊恼袭来，我抓起被子将自己的脸蒙了进去。

被子里闷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一把扯开被子，胸口郁气难消。我大步冲出寝室，直奔水房，站在水龙头前，我将头伸过去，一拧阀门，冰冷的凉水灌顶而下，一阵阵刺骨的凉意让我几乎窒息，我张大着嘴巴，抹去那一头一脸的冷水。

我打着寒战，甩去一头的水珠，这滋味竟让我无比地轻松，脑子里再不是混沌一片，像清晨阳光照耀的树林，清新宁静。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对着镜子咧了咧嘴，那不是笑容，而是明白后的一种觉醒。

当天晚自习，我没去学校，一个人留在寝室，给唐佳妍写了一封信。

我是被下晚自习回来的同学吵醒的，尤其杨禹，那嘶哑的嗓子简直犹如魔鬼般带着强烈的摧残性，将我的梦境打碎。

我极不耐烦地扯过床头的作业本，朝他砸去，他龇牙咧嘴躲到了一边。我懒得理他，趿拉着拖鞋去厕所。

在厕所门外碰上了赵舟，他显得很愉悦，嘴里还哼着小曲。他看见我，有意地仰起头，看我的眼神也不似以往那般闪躲。

我没心情理会他，与他擦肩而过。

“班主任找我谈过话，只要这次的月考，物理分数全班第一，物理竞赛就有我一个名额。”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佩服他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全班物理成绩最好的就是班长孟飞，赵波儿和姜晶梅，就算让教师优中选优，怎么也轮不到他，除非赵波儿已经向老师提出退出申请。我诧异，赵波儿真的愿意为了赵舟放弃这次大好机会？

回到寝室，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件事，当我坐回到自己床上，突然感觉到整间寝室充斥着某种异样的气氛。我看到杨禹拿着我的作业本站在窗前，声情并茂地朗读着：“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生，你豪爽、仗义、洒脱、温柔，你是天空最闪亮的那颗星，在夜幕中发出最耀眼的光芒。你像潺潺而过的溪水，清澈欢腾，所经之处总是欢声一片……”

我顿时清醒过来，原来，迷迷糊糊扔给杨禹的作业本上有我写给唐佳妍的那封信，被他这样大声朗读出来，心中藏着的秘密一下公布于众，我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恨不得抓过杨禹将他碎尸万段。

杨禹早就察觉到我的心思，在我刚要起身扑向他的一瞬间，他比兔子跑得还快，一溜烟地消失了。

我赶紧追出去，只见他举着作业本继续高声朗读着：“是我太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可我一点儿不后悔，我们仍然是最好的同学、最好的朋友，我只是希望你能知道我对你的心思……”

围着杨禹看热闹的同学越来越多，我站在那儿，气得浑身发抖。这家伙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居然开这种玩笑。

有些女生意识到这极可能是一封情书，抿着嘴，窃窃私语地上楼去了，有些高年级的学姐，似乎见怪不怪，她们肯定也有过被表白的经历，其实，那是美好的。然而，这事儿被杨禹这么一搅和，我顿时觉得自己的行为是那么的猥琐和不堪。我使出浑身力气，冲杨禹大叫一声：“浑蛋，把作业本给我！”

我的声音大得出奇，包括杨禹在内的所有人都被我的声音惊呆了，瞪大眼睛看着我，不知道下一秒钟我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

杨禹终于意识到自己行为的过分，马上收起作业本，讨好地冲我笑。围观的同学起着哄等待好戏上演。

我夺回作业本，狠狠地踢了杨禹一脚，围观的同学立即发出阵阵哄笑。杨禹显然有些丢面子，但错本就在他，他只能把气撒在围观的同学身上，嚷着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围观的同学渐渐散去，我拿着作业本正要离开，却发现唐佳妍就站在楼梯上，她看我的眼神竟让我一阵恐慌。

杨禹也看到了唐佳妍，知道自己惹了祸，灰溜溜地跑开了，只剩下我和她，一上一下，对望无语。

这件事起初在寝室传得沸沸扬扬，很多高年级的师哥师姐见到我都是一句话：“第一次写情书吧，还打什么草稿啊！”而我，只能一笑而过，不做任何辩解。但很快，这事儿也传到了学校，走读生几乎每人都知道，甚至有的老师也耳有所闻。我一下子成了焦点人物，尤其写情书打草稿这一壮举，成了同学们热议取笑的话题。

班主任终于找我谈话，内容无非是让我赶紧打消谈恋爱的念头。而我站在她面前，只有听的份儿而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

她强调，我的档案里有记过处分，如果再因为谈恋爱有所牵连，我甭想在二中顺利毕业。

她的语气凝重、态度严肃，从她的表情里，我知道此事非常严重。

“我警告过你，离唐佳妍远点儿，你偏不听，甚至还和她谈恋爱，你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老太太一副不耐烦的嘴脸。

“实在不行，我只能让学校开除唐佳妍，不能因为她，我就损失一位好学生，你们学生，一切以学分为重，懂不懂？”她情绪激动，两眼已经烈火熊熊。

“这事儿不怪唐佳妍，写情书的是我，她根本不知道我喜欢她……”我居然还理直气壮地澄清。

“得了吧！唐佳妍什么样的学生，学校早就有所了解，你不用多说，把月考考好，物理竞赛你必须参加。”

“我参加？”我诧异，“我物理成绩可不是前三名。”

老太太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你可以的，这次是你唯一一次立功表现的机会，否则，我想帮你都没办法。”

看来我的记过处分真的事态严重，连班主任都在想办法帮我，难道我真的辜负了她对我的期望吗？

和班主任谈完话，我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高一马上结束，高二的学习任务比高一要多出很多倍，而我，竟然将学习放到了一边，学习成绩也开始渐渐走下坡路，再这样下去，高三时，我极有可能滑到全班倒数第几，考个普本都成问题。

回寝室的路上，我走走停停，脑子里乱作一团。唐佳妍对我而言是个难以割舍的情结，我不知道这种喜欢算不算爱，但我就愿意看到她，愿意跟她坐在一起，愿意听她的声音，觉得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我被深深地吸引了。

这条路我走了很久，像走不到尽头。突然，身后有人叫我，我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唐佳妍就站在我身后，她穿着一件皮大衣，领子上的皮草在阳光下闪着亮晶晶的光泽，她冲我微笑。这画面太美，我几乎不敢说话，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她向我走近，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交到我手里。我低头去看，是一张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

“我让杨禹偷偷拿给我的，现在还给你。”她的语调很轻松，听不出任何埋怨的语气。

这是我写给她的那封信，虽然是草稿，但一气呵成，连一个错别字都没有。

“我很感动，谢谢你。”

我脸上一阵火辣辣，赶紧将稿纸装进裤兜。

“以后要小心点儿，如果换作另一个女孩儿，估计，你准没戏。”她居然笑了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我更加紧张，站在那儿浑身不自在。

她盯着我，笑容含蓄却又温和：“不管怎么说，你因为我被老师痛骂一顿，这个情，我得还你。”

什么意思？怎么还？我困惑地看着她。

“我可以做你的女友，咱俩可以试着交往。”她悦耳的声音跳进我的耳膜，似梦似幻。

我愣住了，睁着惊讶的眼睛，一句话说不出来。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她俏皮地歪着头看我。

我只顾点头，她的这决定太让我意外。

“你不能耽误自己的学习，同时还要辅导我。”

成交。我在心里默默地答应下来。

“还有……”

“还有什么？”我急切地冲口而出。

她做思考状，然后，回答：“现在暂时没有，等我想到了会告诉你。”

她在逗我，我像个傻瓜一样紧张得不得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前一秒钟我还在忧心的绝望之中，这一刻简直快乐得像只耗子。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抓着，一刻都不愿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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