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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特零三号的客人
书名: 特03号 作者: 黄大荣 本章字数: 5516 更新时间: 2025-04-10 16:14:14
邝健即刻返回刑事侦察科。老孙说:“她又来了电话,刚巧我上厕所去了,值班室稀里糊涂把她打发掉了!”
“怎么晓得是她?”
“她询问PX案件进展,不肯留姓名。”
今天早上怎么啦,一连串倒霉的事!
“黑美人”的形象一直在邝健脑海里萦回。他几乎敢断言这年轻女人是P城某流氓犯罪集团的成员(而且不是普通角色!)。美与丑竟然集中于一身,使邝健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惆怅。简直是折磨……
邝健返回“振兴”小商品市场,心情落寞地扶着他的摩托时,他曾突然产生一种奇想:黑美人家里有些什么人?父母亲什么职业?稍微运用一点社会统计学知识就能发现:青少年犯罪比例偏重于很优越的或很糟糕的家庭,前者的管教方式以娇宠为中心,后者则以惩罚为中心,管教极差,甚至放任自流。当然在解体的家庭,面临分裂危机的家庭,一般就谈不上管教孩子了。那么,她呢?如果她生活在自己这样的家庭,她也许会成为一名出色的舞蹈演员、歌星,至少也是个很受人喜爱的时装模特儿吧?
这太荒谬了。邝健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妹妹?
邝健发觉自己这两年变了,变得有点儿“儿女情长”。这应当归罪于读书,说得再直截了当些,是受了张磊这个书呆子的严重“污染”。
邝健苦笑了。他无意之间,又踱步到了密码室门口。
邝健按了三次电子门铃,密码室里毫无反应。他火了。密码室是局里尽人皆知的“老爷小姐室”,上午十点多了,还未来上班,像话吗?
他索性拿拳头捶门,捶了一阵,才想起这是隔音门。他又去按铃,胡按乱按,希望发出一阵老爷小姐们忍受不了的噪声。他又错了,无论你怎么按,里面发出的都是悦耳的电子音乐。门总算开了。开门的姑娘出言不逊:“什么毛病!”
邝健当然认识这位会骂人的小姐,P城原市计委主任的女儿。她进入公安局密码室,是她父亲离休的补偿条件之一。
邝健好奇地望着她:黑色紧身衣,浅红色喇叭裤,金质项链,工作服白大褂被她当风衣披着。“黑、白、红、金”,现代广告设计的潮流用色,全被她囊括了。
她噘起涂得猩红的嘴唇,挑衅地说:“欣赏够了吗,单身汉的眼光,真够刺激!”
邝健在她的泼辣劲面前失去了应变能力,颇有些狼狈。
另一位名叫冬冬的姑娘笑吟吟走过来解围,“露露,别难为他了!人家是正经人,要提拔当科长啦!”
叫露露地垂下眼帘,揶揄道:“是吗?不敢高攀!”说着,朝工作台姗姗走去。
邝健攥紧了拳头。当他锥子般的眼光向工作台射去,露露正好把那只打不开的金属盒顺手往旁边一挪,另一只手揽过录音机,咔嚓一声按下琴键开关,双电子琴演奏的《OB恰恰》放肆地叫了起来。
“邝健,我们来跳十六步吧,嗯?”解围的姑娘冬冬发出盛情邀请,接着开始扭动并不苗条的腰肢。
邝健瞪了她一眼,儿大步径向露露走去,他叭的一下关了录音机。
露露竖起两道分明修剪过的细眉:“干什么?”出“这不是舞厅!”
“那又怎么样?没事干嘛,不能散散心吗?”基一答邝健敲打着金属盒:“这不是工作吗?”
露露耸了耸肩:“别发火,等你当了局长再威风吧。”
邝健几乎是在咆哮:“我当了局长,第一个把你开除。”
“嘭!”他冲到门口,猛地带上了门。
再同露露纠缠一分钟,他的胸膛准会爆炸。
邝健奔向宿舍,敲开了密码室负责人的房门。
迎接他的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房内摇床里,婴儿在拼命啼哭。
“你家老爷呢?”
小保姆没听懂,“谁”
“主人!你的主人上哪儿啦?”
“上街买奶粉去了。”
“你转告他,上班不要干私活,还有,他手下的两位小姐,要好好管教!”
“……您是?”
“邝健!”
平淡乏味的三天过去了。邝健急着揭开金属盒里的秘密,同密码室的那位“老爷”办了好几次交涉。那是个三天不热来三天不冷的家伙,说话总带着自负的嘲弄的神气。邝健拿他毫无办法。张磊劝他:“办案不能性急,水到渠成嘛,而且心情恶劣就不会有灵感产生。”话是这么说,邝健的心情怎么好得起来?
寂寞的星期六晚上。212寝室的两位单身汉早早上床躺下了。张磊靠在床头凑近台灯看书,自得其乐,邝健望着天花板想他的心思。
外面走廊上有人叫,“邝健,楼下接电话。”
仿佛有奇迹出现,邝健翻身下床,直奔楼下。
电话里是女性的声音,“邝健吗?”
“你是谁?”
“你的女朋友太多了吧?”
“夏梅!”邝健的心情好了!“你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吗?”
见鬼,你不能换一种方式说话?不过,自己也太“公事公办”了。
“对不起,我没有这个意思。”
邝健首先缓和了,“你听不出我很高兴吗?”
夏梅也变换了语气;“明天休息吧?”
“休息!”邝健生怕答应迟了。
“太好了,明天早上七点钟桂花山公园门口见,不见不散!”
“这……”“桂花山”使邝健想起了同小妹约好的,星期天回家。
“怎么?为难啦?同谁的约会冲突了吧?”
“不,不是,家里明天有客人,要我回去。”
“哼,我忘了,你是有家的人。”
“夏梅,你听我说,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就赶来,好吗?”
“不用了,我也有点私事要办。明天来不来,随便!”明明听见对方挂断了电话,邝健还在对着话筒傻:业明天惧电出英期“夏梅,夏梅!”
星期六晚上,又恢复了它的寂寞。
星期天的P城,暴露了它的一个严重缺憾–乘公共汽车难于上青天。住在市郊的人,宁可大汗淋漓踩三十公里单车。邝健没有单车。他本想动用摩托,被张磊劝阻了:“咱们要公私分明,莫让别人抓小辫子。”张磊说“别人”,邝告个中工杀太文世文园本健首先想到的是孙飞虎。
等他赶到桂花山公园门口,已是七点四十分,照夏梅的性格来推理,她绝不可能耐着性子等他四十分钟,何况他又并不是她的情人。朋友和情人的界线,在女性心里格外分明。
好在绕过桂花山便是省军区大院,回家吧。
走进特一03号小院,邝健后悔了,为什么不邀请夏梅来做客呢?小虎不是经常带一些女友回家玩吗?那也是些普通意义上的女友嘛。是的,他压根儿不想让夏梅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家”。高贵的门第,并不是人人希求,更不是寻常人家很轻易就能理解的。一想到父母亲会向这位漂亮的姑娘提出些什么古怪的问题,邝健就害怕。没有邀请她,是对的。
一楼客厅里,笑语喧哗。特一03号的客人想必已经陆续到来。又是些什么尊贵的客人?
二楼走廊上,小妹拦住了小虎:“哥,你拿的什么录像带?”
侯小虎拨开了小妹的手:“嚷些什么?”
“是你们拍的电视片《车祸》?”
“唔。”
“我要看!”
“这是原版,做资料的,你等着看定本吧。”
“什么时候播映?”
“下星期。”
侯小虎扭头看见邝健走进来,对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闪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哥,你回来啦,”侯小妹称邝健为“哥”,称小虎则有时为“哥”,有时直呼其名,这要看她的情绪如何。
“妈妈、爸爸呢?”
“在楼下陪客人谈话。”
“什么客人?”
“这回可是些真正的客人,原谅我谎报了军情。”
“究竟是些什么人?”
侯小妹诡谲的神情中掩饰不住欣喜。P城美协主席,还有两夫妇,是从南京国画院退休回P城定居的,他们都是著名画家!
爸爸什么时候交上大知识分子了?赶时髦?还是年纪老了才想学着附庸风雅?
“他们商量办一件大事,想取得爸爸支持。”
“他们怎么认识爸爸的?”
“小虎哥介绍来的。”
原来如此。
酒筵自然丰盛。妈妈的拿手菜鱿鱼锅巴也上了。清炖甲鱼汤倒是老年人适宜的佳肴。听说甲鱼在P城集贸市场卖到六元一斤了。餐具换了一百零八件一套的景德镇金花细瓷。小虎想得很周到。
相互介绍。寒暄。让座。邝健老是走神,有口无心地应酬着。他试图以夏梅的角度评价席间的客人:城美术家协会主席何禾,一位精怪的、才华外露的瘦小老头,善于辞令但有圆滑之嫌,有风度但失之矫作,显然这是长期在艺术界和官场两栖的结果;国画家古月篁则不同,显得温文尔雅,很内向,如果不是他的夫人擅于转圈应酬,也许他会因为过于难受而中途退席。真正的客人是何禾,古月夫妇既是陪衬,也为他增加了分量和……筹码(邝健好容易才找到这-准确的词汇!)
侯小虎盛了一碗海参蘑菇汤,奉到古月篁面前:“古老,您尝尝,这虽然是高蛋白,但是易于消化!”
古月篁惶恐地半站起身,手足无措:“这,这……”
侯玉山亲热地扶他坐下,“古老,坐,坐,跟小孩子不必讲理性。”
何禾朗声笑道:“吃吧,古老,小虎的盛情,却之不恭,啊?哈哈哈哈……”
段吾斯电小
……酒酣之际,进入正题了。何禾满斟一杯,站起身来:“侯司令员,来,我代表P城文艺界的老人敬您一杯!祝您健康长寿!”
“哦,不敢当,不敢当!”
“干!”“干!”
何禾坐下,运了运神,说:“侯司令员,我们今天一是来做客,二嘛,也是为公事找您征求意见的。”
“啊?我能说什么意见,您是专家,内行嘛!”
“我们商量过了,想聘请您当我们P城美协和书协的名誉主席!”口开读1
不仅侯玉山、邝健,邝佩珊、小妹都吃了一惊。侯玉山愣了愣,大笑道:“何老真会开玩笑!我一不会写字,二不会作画,当什么主席?”
“玉山同志,您看得起我们何禾成竹在胸,沉稳说道:这些老朽,能够与我们推心置腹,这就不简单哪!我与古老虽是古稀之年,但不甘寂寞,想借重您的声望,干它一场,您要是不愿挂帅,我们也就心灰意懒了!”
侯玉山仍然不甚明白何禾的意思,窃喜道,“说得好严重!我有什么能耐……”
小虎一边给爸爸斟酒一边说,“爸,别犹豫啦!现在都兴这样,请一位党政要员当名誉主席,助人家清水衙门解决具体困难。何老想办个画院,附设一家美术服务公司,无钱,二无房子,拖了两年了,你给出面说几句话,不比什么都灵吗?”
侯玉山拿眼光询问古月篁和何禾,古月低下头来,何禾直言拜上:“还是小虎说话坦率。侯司令员,美协是个群团组织,也是个智力集团,以智力开发智力,大有可为呀!再说也可以为国家创点外汇,您听说过的,象古老,一幅画,出口价标到一万美元,可他们老两口从南京回P城定居,连个落脚窝都没有,和小外甥挤在一间八平方的小房里,哪能作画?”
侯玉山是个爽快人,这些情况平时虽不了解,一说也可以想见。他满口应承下来说:“好!这个名誉主席我当了!趁我还没离休,为你们办点事情,当后勤嘛!不过,你们知道的,涉及钱啊,人啊,房子啊,现在是全市‘一支笔’好在拿这支笔的张市长与我还有点交情,只要开口不大,他总要给点面子吧?”
何禾喜滋滋地连忙附和:“那是,那是。”
侯玉山俨然已是名誉主席了:“像古老的住房问题,应当首先考虑解决!”
小虎眉毛一扬:“爸,你事情忙,不要你多操心,你写张便条,我去跑跑。”
“好!”……
酒筵与公事如此和谐、如此自然结束了。
邝健本想即刻回局里去的,不料小虎提议加演一个节目:请三位书画家即兴创作,以志庆贺和纪念。邝健不想放过这一眼福。
一切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当古月篁正为没有文房四宝发愁时,侯小虎变戏法似地把一应用品拿了出来,而且都是地道的货色,三位书画家连声叫好。
古月篁擅长山水,师承石涛,笔墨狂放不羁,着意于造化的自然风神、韵度。他展开宣纸,饱蘸浓墨,稍一闭目沉吟,刷刷刷一挥而就。邝健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作画次序、章法,汀州从木,茅庵樵径,晴峦远堤,早已浑然入画。席间的古月篁仿佛又是一个人,他在艺术王国里,身心无限自由。邝健对这小老头不禁肃然起敬。
古月篁又乘兴作了《松涛》《海啸》等几幅大气磅礴的水墨画,造型用墨更抽象些,不过一眼便看得出不失自家风格。
古夫人也出手不凡,作了几幅花鸟写意。
夫妇俩随身带着印章,小虎急忙递过苏州精制印泥。拓印的细节邝健很感兴趣:画家先是通观全局,确定钤记部位,印落下时,平整而有力,待画纸吸饱吸满了印泥,这才轻轻揭起,干净利索,绝不拖泥带水。
轮到何禾作画,他笑着说:“真人面前不来假的。和古老、嫂夫人相比,我是小巫见大巫,不如信笔涂鸦,写两幅字吧。”
小虎高兴极了:“好好好!”
大概小虎知道何老书法艺术的水平和价值吧。
何禾写的是板桥体,录的也是板桥诗:
两枝修竹过墙来,多谢邻居为我栽。
君若未忘虚竹好,请来粗茗两三杯。
邝健觉得有些弦外之音,究竟他是有意无意,不太清楚,不过,这反而使邝健对他产生了一些好感。
书画作毕,何禾对侯玉山说,“玉山兄,这些字画就留给你作补壁之用吧,吵闹多时,我们也该告辞了。”他转向正在收拾书画的小虎说六“字画让我带回去,请人装裱好了再送到府上来吧?”
小虎忙说:“不用不用,我们去请人裱糊!”
“那也好。古老,我们走吧。”
侯玉山吩咐小虎:“叫司机送一送客人!”
何禾推辞说:“这不太方便吧?”
“没事。以后您要用车,打电话给我,给小虎,都行!”
“那就太好了,美协没有小车,迎来送往的事情多,我是经常为此头疼罗。”
送走了客人,侯玉山一家刚刚回到小院内,一辆蓝色小货车停在院门外面。
“小虎!”司机探头大声唤道。
小虎拿着一卷字画,转身走过去。
两人神秘地交谈,似乎气氛并不融洽。
侯玉山、邝佩珊、小妹和邝健放缓了步子,好像在等他。
小虎向他们大声嚷道:“爸,我出去一下!”
邝佩珊心细:“你把字画留下吧。”
小虎不悦地回答:“不是要请人装裱吗?我顺便带去好了。”
“让他走吧。”侯玉山说。
一阵压抑和担心,同时掠过邝健和邝佩珊心头。
邝健清了几本书,向父母道别。
小妹送他来到特一03号门口。
“哥,什么时候回来?下星期天?”
“看情况吧。”
“不,我要你回家!”
“有什么事吗?”
“教我学游泳!”
“我要没时间,给你请一位教练吧。”邝健脱口而出马上就后悔了。
“谁?”
“一位游泳健将。”
“男的女的?”
“男的,又怎么样?”
“我不要男的教我游!”
“封建!我不是男子?”
“你是我哥,我不怕你!可我见了别的男子就害怕……”
邝健笑了。“你正处在女孩子的一个非常时期,很快就会过去的。我房里有一本《青年心理学》,你看看。给你,房门钥匙!”
邝健走出桂花山省军区大院,发现数步之外停着一辆捷克摩托,驾驶者戴着红色头盔,穿着深红尼龙绸夹克,深红色灯芯绒喇叭裤。他觉得奇怪。
他并不认识这位红衣女郎,她干吗盯着他看?
邝健也不理她,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忽然,他听见背后的摩托启动了,跟在他身后缓缓行驶。他有意加快了脚步,那辆摩托也似乎稍有加速,紧紧追随着他。邝健顿时警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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