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大办丧事李海波最新章节-免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李海波作品-小说大全-七猫免费小说-七猫中文网

12.大办丧事
书名: 曾国藩传 作者: 李海波 本章字数: 2460 更新时间: 2025-08-11 14:44:19

曾国藩遇险的前几日,作为湘乡县第一号的乡绅曾家,正在大办丧事。

荷叶塘位于湘乡、衡附、衡山三县交界之地,是个祟山环抱、交通闭塞的地方,偏僻冷落,荒凉贫穷。但矗立在白杨坪的曾氏府第,却宏伟异常,壮观非凡:一道白色粉墙近两人高,严严实实地围住了府内百十间楼房,大门口悬挂着一个金边蓝底竖匾,匾上写着“进士第”,门旁两个石狮高大威武,这些都显示着主人的特殊地位。往日里,曾府进进出出的人总是昂首挺胸,白色粉墙里总是一片欢声笑语,仿佛整个湘乡县的幸福和机运,都荟萃于此。现在,它却笼罩着一片浓重的悲哀,到处是一片素白,似乎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过早地降临。

大门口处有一座松枝白花扎起的牌楼,以往那四个写着扁宋体黑字——“曾府”的大红灯笼,全都换成白绢制的素灯,连那两只石狮脖子上也套了白布条。门前大禾坪的旗杆上挂着的招魂幡被晚风吹着,一会儿慢慢飘上,一会儿轻轻落下。禾坪正中搭起一座高大的碑亭,碑亭里供奉着一块朱红销金大字牌,上书“戊戌科进士前礼部右堂曾”。碑亭四周,燃起四座金银山,一团团浓烟夹着红红的火光,将英白镐纸的灰烬送到空中,然后再飘落在禾坪各处。

天色渐暗,大门口素灯里的蜡烛燃起来了。院子里各处也次第亮起灯光。曾府的中心建筑黄金堂灯火通明。此时,黄鱼堂正中的一间大厅正是一个肃穆的灵堂。正面是一块连天接地的白色幔帐,幔帐后面摆着的黑漆棺材只露出一个头面。幔帐上部二行正楷:“诰封一品曾母江太夫人千古”。中间一个巨大的“奠”字,“奠”字下是老太太遗像。只见她身穿一品命服,端坐在太师椅上,慈眉善目,面带微笑。幔帐两边悬挂着儿女们的挽联。上首是“断杼救儿四十年,是乡邦拷才,金殿卿贰。”下首是:“扁舟哭母二千里,正鄱阳浪恶,衡岳云愁。”

遗像正下方摆着一张条形黑漆木桌,上面是香炉、供果。左右墙壁上挂满了祭幛。领头的是一幅加厚黑色哈拉呢,上面贴着四个大字:“鹦德永在”。落款:正四晶衔长沙知府梅不疑。接下来是长沙府学教授王静斋送的奶白色杭纺,上面也有四个大字:“风范长存”。再下面是一长条白色贡缎,也用针别着四个大字:“千古母仪”,左下方书写一行小字:“世侄湘乡县正堂朱孙贻跪挽”。紧接县令挽幛后面,挂的是湘乡县四十三个都的团练总领所送的各色绸缎绒呢。灵堂里,只见香烟袅袅,不闻一丝声响。

这时候,一位年迈的僧人领着二十三个和尚进入灵堂。他们先站成两排,向老太太的遗像合十鞠躬,然后各自分开,慢慢走进幔帐,围在黑漆棺材四周坐下来。只听见一下沉重的木鱼声响后,二十四个和尚便同时哼了起来。二十四个声音——清脆的、浑浊的、低沉的、激越的、苍老的、细嫩的混合在一起,时高时低,时长时短,保持着大体一致。谁也听不清他们究竟在哼些什么,既像在背诵经文,又像在唱歌。这时,一捆捆檀香木开始在铁炉里燃烧。香烟弥漫,又挤出屋外,扩散到坪里,如同春雾似地笼罩四周。整个灵堂变得灰蒙蒙的,只有一些质地较好的浅色绸缎,鬼火般地闪烁着冷幽幽的光。换香火、剪烛头、焚钱纸、倒茶水的人川流不息,络绎不绝,一概浑身缟素,蹑手蹑脚。灵堂里弥漫着神秘而凝重的气氛。

曾府的老太爷曾麟书已经有六十二三岁、俨然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此刻正面无表情地颓坐灵堂东边厢房的雕花太师椅上。夫妻俩共育有五子四女,家中事无巨细,皆由江氏一手秉断。江氏把家事料理得有条有理,对丈夫照顾周到,体贴备至。

曾麟书干脆百事不探,逍遥自在。他曾经自撰一副对联,长年挂在书房里:“有子孙,有田园,家风半耕半读,但将箕裘承祖泽;无官守,无言责,世事不闻不问,且把艰巨付儿曹。”现在夫人撒手而去,曾麟书似乎失去了理事的靠山。偌大一个家业,今后由谁来掌管呢?这些天来,他时时刻刻都在巴望着大儿子回来。曾府有今日,皆因有这个在朝廷做侍郎的大爷。不仅丧事还要靠他来主持,今后的家事还要靠他来决断。

曾麟书的次子,曾国潢穿着这身穿重孝,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这时候老太爷曾麟书正坐在太师椅上,独自一人默默思念着还未归来的大儿子。国潢说:“爹,夜深了,您老去歇着吧!哥今夜肯定到不了家。”

老太爷睁开半闭着的双眼,眼中布满血丝,嘶哑着喉咙说到:“江贵已经回来五天了,他说在安徽太湖小池驿见到你哥的。江贵在路上只走了十六天,你哥就是比他慢三四天,这一两天也要赶回来了。”

此时女儿国蕙这时候插嘴道:“爹,江贵怎好跟哥比!”她双眼红肿,面孔清瘦,头上包着一块又长又大的白布,正在房中一角清理母亲留下来的衣服,“江贵沿途用不着停。哥这样大的官,沿途一千多里,哪个不巴结?这个请吃饭,那个请题字,依我看,再过半个月,哥能到家就是好事了。”

麟书摇摇头,叹口气说:“你们都不知你哥的为人。这种时候,他哪会有心思赴宴题字,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吧!”麟书无意间说出“意外”二字,不免心头一颤,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来。

“哥会遇到什么意外呢?虽说长毛正在打长沙,但沅江、益阳一路还是安宁的呀!江贵不是平安回来了吗?”国潢体会不到父亲的心情,反而把“意外”二字认真地思考了一番。

“你们不知道,江贵对我说过,他这一路上,胆都差点吓破了。”接话的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他是麟书的第四子,名国荃,字沅甫,在族中排行第九,人称九爷。他一身纯白打扮,但却不见有多少哀戚之容。国荃放下手中帐本,说:“江贵说,他从益阳回湘乡的途中,遇到过两起裹红包头布,拿着明晃晃大刀的长毛,吓得他两腿发抖,急莽躲到草堆里,直到长毛走过两三里后才敢出来。”

“团勇呢?严团勇如何不把那些长毛抓起来?”国潢是荷叶塘都的团总,他对团勇的力量抱以很高的期望。

曾麟书的第三子曾国华这时候搭腔道:“四哥,益阳还没有办团练哩!”这位六爷已过继给叔父为子,虽然也披麻带孝,但却跷起二郎腿在细细地品茶,与其说是个孝子,不如说是个茶客。他略带鄙夷地说,“四哥总是团勇团勇的,真正来了长毛,你那几个团勇能起什么作用?省城里提督、总兵带的那些吃皇粮的正经绿营都打不赢,长毛是好对付的?我看长沙早晚会被长毛占领。”

老太爷听到他们的对话心里七上八下的,心里祈祷着可别遇上什么事情,大儿子早点平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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