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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完美的司法者？
书名：成为更理性的人：法律如何实现正义作者：翟志勇本章字数： 1361 更新时间： 2024-09-06 14:55:28

要讲清楚程序问题，首先要讲一下两种正义观，一种是实质正义，一种是程序正义。两种正义观讲的具体是什么呢？我们从大家心目中完美的司法者形象管窥一二。

提起完美的司法者形象，很多中国人会想起包公，就是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那位铁面无私的包拯——包青天。提起包青天的形象，你可能会想到黑脸，黑脸代表着铁面无私。但这不是最重要的，脸黑的人多得是。包青天最重要的特征实际上是三只眼，他的额头上有一个月牙形的眼睛，叫“天眼”，据说能让他明察秋毫。所以不管什么冤屈到了包青天面前，都能够得到伸张，正义也都能够实现。

而西方理想的司法者代表是正义女神。正义女神一手提着天平，一手拿着利剑，天平代表着公正，利剑代表着权威。此外，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特征，那就是正义女神用一块布把双眼蒙了起来。这跟包青天正好相反，包青天是两只眼睛还不够用，还要有第三只眼睛，而正义女神却把双眼都蒙上。蒙眼这个形象所要表达的意思是，正义女神只听双方的辩论，并据此凭理智作出裁判。正义女神不看面前的人是谁，是贫是富都与案件无关，这意味着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正义女神也不会亲自去查明案件真相，诉讼双方通过证据和辩论来呈现真相，每个人都要自己去实现正义。

这两个司法形象有巨大的差别，西方的正义女神是蒙着眼睛，靠“听”来断案的，而包青天是怒目圆睁，靠“看”来断案的。这不是说“听”就能公正判案，“看”就不能公正判案。这个对比只是想要说明，正义女神将正义问题留给了程序，在诉讼双方的对抗辩论中判断是非。而包青天将正义问题变成了法官能否明察秋毫，查不出来就是法官没本事，只能靠大刑伺候，犯人一打就招了。当然，屈打成招的情形非常有可能发生。

包青天和正义女神，这两个形象你更喜欢哪个呢？可能大部分中国人在感情上更喜欢包青天，因为电视剧告诉我们，包青天能帮我们实现正义。只要你击鼓鸣冤就行，其他的事，包青天通通帮你办了，你就等着实现正义就行。但包青天是有天眼的，而我们的法官跟我们一样，都是普通人，没有哪个法官长着天眼，因此，这个理想的包青天形象在现实中基本上是不存在的，只存在于文学创作中。

我们不排除有包青天这样的法官，但我们大多数法官都是肉眼凡夫，没有包青天那样的能力。反过来想，包青天的形象之所以深入人心，恰恰说明这种人非常稀缺。因为像包青天这样的人非常稀缺，非常难得，所以大家才崇拜他。而蒙着眼睛的正义女神，虽然叫女神，但眼睛一蒙，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的形象，只能靠“听”来辨别是非。所以法律在制度设计上，就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将正义的实现寄托于法官的超凡能力和品德，要求法官不是圣人也得是完人；一个是将正义的实现寄托于正当程序中的普通人，即便是平庸之辈来断案，也不至于犯大错，也能实现正义。

包青天和正义女神，分别代表了中西方完美的司法者形象，虽然两者的差异是巨大的，但是没有对错之分，因为这是两种不同的文化。不过，这种差异也体现出中西方对于正义的不同理解。简而言之，中国人更看重实质正义，因此要明察秋毫，但普通人是做不到的；西方人更看重程序正义，不相信人性，将正义的实现寄托于程序上。

那现代法律选择了哪种正义呢？客观地讲，现代法律选择了程序正义。作出这种选择，不是因为程序正义是完美的，而是因为程序正义是最不差的。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要来看看什么是程序正义以及程序正义的弊病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