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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嚣市论交拳认赤足 冷衙相见刑止罪魁
书名： 三剑客 作者： 陆士谔 本章字数： 2642 更新时间： 2024-09-06 14:05:20

话说涵信从丛人中，打了抢亲汉子，忽遇一陌生和尚，把他肩膊一搭，劝他不必多管闲事。涵信心中不服，那和尚伸手执住涵信就走，走了数十步，到一处幽静所在，那和尚释了涵信的手，说道：“那边人多，不便说话，叫你来此，我有句话问你，你不是赤足和尚方大成的徒弟么？”

涵信经此一问，呆了一呆，意想自己在赤足和尚门下足足四年，从未知道他俗名叫方大成，不想这和尚能道得师名，定是前辈，随即答道：“正是，不知大师从何知道？”

那和尚笑吟吟的，又拍拍涵信的肩，说道：“因是老弟正在解围，运用拳术，与赤足丝毫无二，足见勤业。可也是老弟少年之气太盛，锋芒全露，故而相戒。”因问赤足现做何事。

涵信听他言实意诚，也一一照实回答，心下早已十分钦服，便问：“大师何名？向习何所？想是精深此道，敢请指教一二。”

那和尚道：“衲名了因，我师白侠。此道玄奥难尽，安敢精深自许？”

涵信早知道白侠乃是剑客之魁，听到了因这话，真如得了宝贝一般，不由得双膝跪下，连连叩首请道：“弟子愚昧，不知礼法，若承师父收作徒弟，那就一生衔恩不尽。”

了因随手扶起，笑道：“可以可以，你若潜心用功，确是可造之才。”

于是师徒二人携手缓步，说说笑笑。涵信因急于求学，路中便问内家如何入门，了因就把祖师张三丰其人的拳经大概说了一遍，又把八种禁忌、六路总诀略略讲毕，说道：“如此口授，绝难深造。我在外已久，急要探看洞庭山茅棚，你我同去就是。”

涵信喜出望外，接着说道：“承师父栽培，此生感激不尽。”于是师徒二人就离开宿州，到洞庭去了。

看官，你道这了因是什么人呢？作者在《白侠》书中，已经叙明，他俗家姓吴，名叫天嶷，是广东佛山镇人。吴家上代在明朝是有名武世家，天嶷得了家学渊源，又自勤心练习，造诣精深。适值满清入关，天下大乱，天嶷为家境所迫，遂逼上梁山，着实干过几桩没本钱生意，到后来居然劫财采花，无所不为。凭他一番能力，强劫妇女，固是唾手可得。末后抢劫一个江湖卖技的少妇，遭了众怨，在剧场被卖技的围住，亏得珠江霸王金刀梁虎搭救，方始出险，就与梁虎结为知交。

那时梁虎正在做南海县快班头儿，因为平南王尚藩府中的窃案，结识了一个江洋大盗，名叫红柳儿唐五，因此吴天嶷就拜唐五为师。哪知尚藩府王爷饬命制台就要拿这唐五正法，梁虎不晓吴天嶷与唐五已成师徒之谊，却叫吴天嶷探访。天嶷急忙报知唐五，于是唐五、吴天嶷商量一夜，剃光头发，扮作和尚，唐五叫柳和尚，吴天嶷就叫了因，一溜烟跑道琼州海岛上去了。

师徒两人就在琼州雁塔峰上一座古庙安歇下来。却值琼州府沈知府来游雁塔峰，遇见柳和尚，两下攀谈，很是对劲，居然结交了朋友，倒是志投情契。不想尚藩府查得唐五已改扮柳和尚，密旨琼州知府限日拿到，沈知府明与柳和尚说了。柳和尚毕竟是一条好汉，为着朋友义气，情愿自己牺牲，保全沈知府，从此柳和尚绑缚法场，王命处斩。

了因眼见这种情形，大受威触，决意悔改前非，当日离开琼州，由珠江流域到了长江流域，由长江流域到了黄河流域，南穷海岛，北出塞外，中国十八行省都已走遍。路中见了不平的事，也着实仗义施法，行过好几桩劫富济贫、救死拯溺的功德。后来到了湖南，在衡山峋嵝峰上结了个茅棚，诵经修道，却也自在。

只是他行为虽改，性情终是不移，好勇斗狠，丝毫不肯让人。这时衡阳有个土豪，名叫金宝书，仗着财势，专事欺人。邻近有个姓王的老秀才，祖上传下一块坟地，就在衡山山脚，共有两亩多地，已经有了好几只坟墓，都是姓王的祖宗。左旁有半亩多空地，单是王老秀才葬他父亲的一只新坟，没钱起墓，还放着个草包棺材，盖了个竹棚，歪歪斜斜在那里，旁人再也瞧不起的。偏那姓金的土豪请了个葬师勘择坟穴，四处架盘察视，独指着王老秀才的半亩空地，是得来龙精髅，五年之后，必然出三朝元老，富贵极品。说得金某心花缭乱，当下派人与王老秀才商量，情愿出重价购求。

那王老秀才偏是个按部就班的人，说祖上传下坟地绝不可卖，无论如何，只是不肯。金土豪急得没法，索性叫了几个人，连夜把王家的草包棺材移到祖茔，自己去做了一只空坟，中间还立了一块姓金的界石，四圈也都做了个石栏。钱可使鬼，人多手多，一夜工夫，件件舒齐。第二天，又把一口棺材通到空坟去，一不做，二不休，土豪仗着财势，怕不了老秀才动怒。不想王老秀才毫不动声色，也依样画葫芦，暗地里叫了几个人，连夜把自家的草包棺材通到姓金的空坟去，把那姓金的棺材移到别块荒地里，盖上一个草包，又把那块界石掘掉，一忽时，这块地又姓王了。

于是土豪得知，勃然大怒，立即告到官府，说姓王的盗发祖茔，霸占坟地。一告告准，居然把王老秀才捉到官里去。因这案关于起动坟墓，由衡阳知府姓田的亲审，竟把王老秀才判个死刑。这时市上哗传，都说王老秀才冤屈，了因一怒之下，怀着匕首，深夜跳入知府衙门，去杀那田知府。田知府正在灯下批阅案卷，旁无一人，了因打从窗下闪入，转过后面，对准田知府后心刺去。不想举刃使劲刺下，正如遇着薄棉一般，并不中肉，眼目一晃，就见前面站着一个白发老人，突目狞笑，行状怪异，一手执住刀头，一手向空指挥，意在劝了因远去。

了因哪里肯依？突然飞起右腿一踢，老人随手托住，毫不费力。这时老人只需望空使动，了因就此结果。不意老人仍是轻轻释放，了因受此屈辱，盛气不服，不觉失声喝道：“贼子！为甚袒护恶官？”一言未了，惊得田知府从座跳起，蓦见一和尚、一白发老人在前，待要声张，噤住不能出语。

老人笑道：“你这小子太不懂事，田知府只是失于检点，要知这案罪魁，是府署幕友陈佐卿一人，我已办了，要你慌忙干甚？来来，咱们一同出去吧。”说毕，挟了了因从空一纵，早已不知去向。

田知府东张西望了半天，如梦始醒，命人去找幕友陈佐卿，果然已死，案上一纸，写明：“金王两姓争夺坟地案，陈佐卿得金姓贿银八百两，罪应处死。”田知府彻查根底，果然不差，就把这案平反过来，土豪处斩，王秀才无事，土豪起造的空坟，也就送给王秀才了。

从这案发生，了因就结识了白发老人，当下老人挟着了因飞出府署，了因跪地下拜，请求收作徒弟，并问老人尊姓台甫，老人道：“我师剑道人命我取名白猿老人，却无名姓可言。”

了因重又叩头道：“原来师父就是白侠了，了因狂妄，得罪师父，叩乞海量涵容。”

白侠受了半礼，一口答应收留。了因要请白侠上峋嵝峰茅棚谈心，白侠道：“这时已是丑末寅初，我须到济南了一桩公案，明儿到雁荡找人。这三五天内，诸事均可了毕，你就在峋嵝峰等我，我自会前来挈你。”说毕，袖剑望空一掷，只见白光一条，扑空而飞。了因望影下拜，见白光远远灭寂，方始返身。

欲知白侠去后如何消息，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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