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欲念沉沦姵璃 著最新章节-免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姵璃 著作品-小说大全-七猫免费小说-七猫中文网

第十八章 欲念沉沦
书名: 妾心如孽:全2册 作者: 姵璃 著 本章字数: 7696 更新时间: 2024-02-22 14:23:18

聂沛涵当日便回了慕王府,待入了自己院子时,天色已是酉时。夕阳斜照,黄昏渐晚,余晖里颇有些寂寥之意。他特意绕到鸾夙的屋子门前,见门扉紧掩,便在院中独立片刻后,无言转身回了自己屋内。

下人们见聂沛涵三四日不在府中,此时又不声不响地回来,冯飞也没跟在身边,纷纷有些怯意。管家在外踌躇了半晌,才敢进屋询问是否传晚膳,岂料屋内一片黯淡,主子也不点灯,只坐在案前默默盯着自己受伤的右手。管家见状也不敢再多问,又连忙退了下去。

也不知究竟这样坐了多久,聂沛涵才回过神来。此时夕阳已落,天色黑透,他却仍无点灯之意,只在黑暗之中缓缓解开右手上的纱布,露出药味刺鼻的伤口。

“打盆水来,冷的。”聂沛涵沉声命道,他知道外头有下人候着。

片刻后,一个丫鬟端了盆冷水进屋,摸黑放下,又摸黑退了出去。

聂沛涵将伤口上的药洗净,感受着虎口处传来的痛感,心中仿佛也清明了许多。此时忽听一声娇笑从屋外传来,聂沛涵按捺不住,便将窗户推开一条小缝,见是“凌芸”走入了鸾夙屋内。

此后笑声渐渐大了起来,没过多久,鸾夙同“凌芸”一道走出了屋子,手中还捏着一个包袱。聂沛涵开始庆幸自己没有点灯,否则他便不能如此明目张胆地窥视。

就着院里的灯笼,他看到鸾夙穿了一袭水红衣裙,好像还特意上了妆,在阑珊灯火下显得明艳动人、娇艳无比。而“凌芸”正挽着她的手臂,两人站在廊前说话,显得十分亲密友好。

忽然,“凌芸”好像发现了什么,转头朝他的屋子看来。聂沛涵有一瞬间的难堪,还以为对方发现了自己,连忙闪身避到一旁。

然而事实证明他多心了,“凌芸”只是开口说道:“殿下不是回府了吗?怎么不见他屋内掌灯?”

聂沛涵听见这话,不禁松了一口气,又就着那窗户的缝隙继续窥视。此时鸾夙刚好也看了过来,随即垂眸淡笑:“兴许又外出办事了。”

“凌芸”点点头,询问鸾夙:“要不姐姐再等等,好歹去向殿下告个辞?”

“不了。”鸾夙仍旧维持着淡笑,“慕王日理万机,如此小事不必叨扰了。左右我是和冯大哥在一起,又不是从此相距千山万水。”

“凌芸”闻言眉头一皱:“话虽如此,可是……”

“咱们走吧。”鸾夙打断“凌芸”的话,幽幽叹道,“‘此身不及双栖凤,朱颜对镜沉鸾孽’,这是最好的结局。”言罢,她已转身朝院外走去,“凌芸”也快步跟上……

此身不及双栖凤,朱颜对镜沉鸾孽。

聂沛涵在屋内听见这两句,心头蓦然涌上万千滋味。鸾夙一直是记得的!却一直在装糊涂!他早该想到,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既能写出缠绵悱恻的《长相忆》,又岂会记不住这区区十四个字?又怎会不知最后三个字的深意?

沉、鸾、孽——臣、鸾、聂。

聂沛涵突然不敢细究这三个字,“沉鸾孽”,开头是个“沉”字,最后是个“孽”字,无不暗示着这是一个错误。想必鸾夙心里也清楚,才会在他面前刻意回避,假装忘却。

这意味着什么?聂沛涵心头漾起一丝疼痛,不禁想起了那日鸾夙失望的眼神。什么是失望?有希望才会有失望……

他低头再看自己虎口处的伤口,疮面不大,只钉针大小;受伤却深,已穿透血脉。简直像极了那个女子,那个罪魁祸首……

半个时辰后。

江卿华将鸾夙送至冯飞的家中,笑道:“冯大哥此刻正被同僚缠着道贺呢!小姐稍坐,我去催催丁叔叔,赶紧将他放回来。”

鸾夙伸手刮了一下江卿华的鼻骨:“谁是小姐?你才是凌芸小姐。可不能再唤错了。”

江卿华吐了吐舌头:“是芸儿失言了,姐姐莫怪。”

鸾夙这才点了点头:“今日你执意送我过来,已是于礼不合。这会儿天色已晚,你快回去吧,我独自候着就行了。”

“我知道分寸。”江卿华瞧着鸾夙水红色的衣裙,有心抚慰她,“殿下说了,他最近诸事繁忙,待忙过这阵子,便为冯大哥和姐姐主婚。”

鸾夙对此并不在意:“无妨,左右我人都已经过来了。”

江卿华却很坚持:“女儿家总是要穿大红嫁衣的。”

鸾夙淡淡一笑,不再接话。

“姐姐为何要答应冯大哥呢?”江卿华对此很疑惑,犹豫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为何不能答应他?”鸾夙笑着反问。

江卿华爱惜地抚摸着鸾夙的青丝,叹了口气:“冯大哥虽好,却配不上姐姐。我以为姐姐这样的女子,应当爱英雄。”

“难道冯大哥不是英雄?”鸾夙笑问,“那在你心中,谁才是英雄呢?”

江卿华偏头想了想:“冯大哥不能算英雄,至多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英雄得是镇国王世子那样的吧,他才配得上姐姐。”

鸾夙对她这番话颇感好奇:“你又不认得世子,怎知道他配不配得上我?”

江卿华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出来。不过单看他能忍辱负重逃出黎都,便知他是个豪杰。”

听闻此言,鸾夙也算摸透了江卿华的心思,便握住她的手,郑重说道:“在你心中,志存天下的逐鹿之人才是英雄。但在我心中,能敬我爱我、为我遮风挡雨的男子,就是英雄。故而我选择冯飞。”

鸾夙这话半真半假。不是她想故意隐瞒江卿华,而是她担心江卿华知道真相之后,会不经意泄露出异样情绪,再被聂沛涵看出端倪。鸾夙不愿承担任何泄露计划的风险。

可显然,江卿华会错意了,她反握住鸾夙的双手,小心翼翼地询问:“姐姐这么做,可是为了我?”

鸾夙假装不解:“为了你什么?我自然是为了我自己。”

江卿华仍旧不肯相信:“在殿下和冯大哥之间,任何女子都会选择殿下,姐姐却反其道而行之……姐姐到底看重冯大哥什么?”

鸾夙沉吟了片刻,面上闪过一丝黯然之色,随即又立刻微笑回道:“是尊重。只此一点,冯飞足以值得我托付终身。”

她说得真挚诚恳,令江卿华不得不信。至此,后者终于解开了心结,笑道:“我该为姐姐高兴才对。冯大哥是很好的人,想来也会对你很好……以后咱们再也不用分开了!”

再也不用分开了……原来小江儿是这样想的,可自己却要食言了。鸾夙唯有珍惜这相聚的每一刻,于是发自肺腑地说道:“能再次找到你,我真的很欢喜。”

“我也是。”江卿华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再看天色已晚,便有了去意,“姐姐先歇着,我去找丁叔叔问问,不能让他们把冯大哥灌醉了。”她说着已欢欢喜喜地出了门。

鸾夙见她言行冒失,大感无奈,百无聊赖之际,只好打量起屋内的布置。

冯飞年纪轻轻已是慕王府正四品侍卫长,这座院落正是聂沛涵赐给他的,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放在寻常人家,已算殷实得很。鸾夙起身走出屋外,只见院子里绑了些红色绸缎,虽不如正经娶亲来得喜庆,但也能看出是家里有了喜事。

鸾夙早前曾听说,冯飞自小追随聂沛涵,盖因其父在军中任职,后来战死沙场,其母也早已病逝,因此他家中并无高堂,孑然一身。鸾夙唯有祈祷,若是日后聂沛涵得知冯飞迎娶自己的真相,会念在这十几年的主仆情分上,对冯飞从轻处罚。

一想起可能会引起的风波,鸾夙就没了逛院子的兴致,刚回到屋里坐定,她便听见院外响起一阵动静。于是她只得再次走到屋外,见是冯飞进了门,步伐不如往日沉稳,显然已经微醺。

鸾夙连忙过去相扶,迎面便闻见一股酒气,不由得笑问:“喝了多少?”

冯飞满面红光,气息越来越重:“不多,四五坛吧。”

鸾夙笑出声来,将冯飞扶到了榻前,道:“我去打水。”

冯飞一把拉住她:“让下人去即可。”

鸾夙点点头,又见他一直扯着自己的衣袖,便道:“我去吩咐下人。”

“不急。”冯飞身上虽有酒气,但头脑尚算清醒,笑道,“你先坐着,我有话对你说。”

鸾夙立时打起了精神:“冯大哥有计划了?几时出城?”

冯飞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起来,盯着她道:“这么急着走?还得再看看时候。”

鸾夙也知道自己心急了,笑道:“我听冯大哥安排。”

冯飞却依旧扯着她的衣袖:“鸾夙姑娘……”

“嗯?”

“你是个好姑娘……是臣暄不长眼。”

鸾夙闻言想笑,又不能对他解释太多,只得回道:“王侯将相未必值得托付终身,我尚且没有自怜自伤,冯大哥也不必替我惋惜。”

冯飞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继续道:“你真美……难怪他们都喜欢。”

“他们?”鸾夙眨了眨眼,假装听不懂他话中之意,“冯大哥喝醉了,说话颠三倒四地让人听不懂。”她将衣袖从他手中抽出来,再道,“你先歇着,我吩咐下人为你盥洗。”

话刚出口,鸾夙却忽觉腰间一紧,人已被迫跌倒在榻上。紧接着,一个身躯将她重重压在身下,鼻息带着酒气拂向她的面颊:“你说得对,王侯将相都不值得托付终身,那我呢?我值得吗?”

鸾夙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使劲推拒着冯飞,边挣扎边道:“放开我……你喝醉了……”

可惜这挣扎犹如螳臂当车,冯飞的身形根本就纹丝不动。他晚间喝了酒,此刻胆子也大得无比,自顾自地说道:“鸾夙……跟了我吧……我会对你好的。”

鸾夙别过脸去,慌张之意越来越重:“冯大哥别说笑了,你喝醉了……快让我起来。”

然而冯飞却突然开始手口并用,一手抚过鸾夙的面颊,鼻息也落在她的耳后:“我喜欢你……即便殿下杀了我,我也喜欢你……”他说着已开始摸索着要解鸾夙的衣带。

见此情形,鸾夙已是吓得语带哭腔:“放开我!我已不是完璧之身……我是臣暄的人!”

“我不在乎。”冯飞的口唇仍在鸾夙耳后缠绵,“只要你往后一心跟着我……我忍不住了……”他手上动作越发快了起来,已从哆哆嗦嗦变得干脆利落,也不顾鸾夙的抗拒呼救,一把将她的腰带扯开。

鸾夙只感到一个硬物抵在自己下腹,坚挺而蓄势待发。她想要躲避挣扎,怎奈冯飞是习武之人,力大无比。双方力量悬殊,她几乎是不战而败。

怪谁?只怪她太过信任这个男人,怪她一心想要躲开聂沛涵,才会如此轻易地着了道!鸾夙心中仍旧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流泪祈求道:“冯大哥,你喝醉了,千万别做出后悔的事来。”

冯飞此时已被欲望冲昏了头,根本听不进任何话语,只狠狠扯开鸾夙的衣领,用实际行动回了话。

鸾夙只觉脖颈一凉,棉帛撕裂之声随之传来。当冯飞带着酒气的吻落在她肩头之时,她已能感到自己双腿光裸,万劫不复。

“冯大哥,我求你……求你放了我吧……”她唯有绝望地哀求。

冯飞对一切都充耳不闻,一径埋首吮吻着她的雪肌,又伸手欲解开那碍事的兜肚肩带。

事已至此,鸾夙已经挣扎得浑身脱力,再也使不上半分力气了。她的心渐渐凉了下去,可就在她即将认命的那一刻,一声巨响却忽然传来,紧接着,压在她身上的重量骤然消失!

鸾夙全身酸软坐不起来,耳中只听到冯飞喊出“殿下”二字,随即他便闷哼一声,重重跌在了地上,连带桌上的茶盏也一并摔得粉碎。

“滚!”聂沛涵一声怒喝暴起,拽起冯飞的衣领,一把将他扔出门外。

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阴鸷的、狠戾的声音,鸾夙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庆幸、惧怕、安心、羞耻……种种滋味伴随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悸动,统统都化作汹涌的眼泪,喷薄而出。

聂沛涵看着榻上鸾夙光裸的玉腿,那脚踝处的鸾鸟妖冶刺目,尽头的阴影更为撩人。他眼中是难以抑制的滔天怒火,忙将被褥裹在鸾夙身上,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忍着心中杀意为她擦拭眼泪。

“没事,我来了……”聂沛涵的嗓音低沉淳厚,如同一首宁谧的佛曲,让人感到安心。他低头轻吻鸾夙的泪珠,将那咸涩的滋味尝在口中,才敢最终确定怀抱的真实。

这一刻,他已分不清楚,到底是谁抚慰了谁。

“不哭了,我们回去。”聂沛涵打横将鸾夙抱紧,也不顾自己虎口处裂开的伤口,一路之上不假人手,亲自将她抱回了慕王府。他喝退了所有下人,径直将鸾夙抱入他的寝居之内,又起身去点了灯。

鸾夙眯着泪眼瞧了半晌,才发现这并非自己的屋子:“让我回去。”

“先在此歇一晚,明日再说。”聂沛涵软语道。

鸾夙摇了摇头:“不。”

聂沛涵看着她这副倔强模样,只得将她抱回到她自己的屋子里,如同对待一件无价之宝一般,轻轻地把她抱至床榻上。他正欲起身点灯,却听她在黑暗之中哽咽道:“别点灯。”

聂沛涵便坐在榻前不动。

“我的包袱……”鸾夙又轻轻说道。

“还想着你的包袱……”聂沛涵的话语中带着些宠溺,抬手轻抚她披散的青丝,“明日我命人取回来。”

鸾夙裹着被褥靠在榻上,低声抽噎:“多谢你。”她不敢去问聂沛涵为何会出现在冯飞的住处,只怕听到的答案会令她承受不起。她不能问,只能道谢。

可聂沛涵没给她回避的机会:“你不问我为何过去吗?”

鸾夙别开头,沉吟片刻回道:“兴许只是路过。”

黑暗中传来聂沛涵的一声轻笑:“算了……你好好休息,改日再说。”

屋内一时沉默起来,唯余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且缠绵。鸾夙开始无比庆幸这间屋子是黑着的,若是此刻点了烛火,她怕聂沛涵会瞧见她的手足无措。

“我……”

“我……”

两人异口同声地唤出一个字,又默契地同时住了口。聂沛涵的轻笑再次传来,为鸾夙掖了掖被角:“你先说。”

“我想沐浴。”

“夜里容易着凉,明日再洗吧。”

明知聂沛涵看不见,但鸾夙还是摇了摇头:“不,我觉得……很脏。”说到最后那个字时,她的声音明显黯了下去。

聂沛涵也想起了方才看到的情形。他甫至屋前便听到了鸾夙的绝望哀求,待踹开房门,又看到冯飞正在对她上下其手。衣衫裂帛,纤腿光裸,那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令他杀意骤起。

他不敢想,若他晚来了一步……

眼前这个女子,分明是别人的女人,不知好歹、尖酸刻薄,却令他不能不爱,又不能不恨。他彷徨过,苦闷过,也曾将那份苦涩滋味归咎于他长久以来的不近女色,那种深深的无力感令他几欲癫狂。

或许自他在黎都怡红阁见着她的第一面起,他便不该去探究她的身份。倘若那日他放她自由离去,如今也不会无端生出这些羁绊,如此抗拒挣扎着,终究落到了眼下这个地步。

不是不能自拔,而是甘愿沉沦。

他到底不忍拂了鸾夙的意,无可奈何地起身道:“我命丫鬟服侍你沐浴吧。”

这一次鸾夙没有拒绝,也无力再拒绝。

聂沛涵便起身打开房门,院内的灯笼散落一地微光,影影绰绰地照入屋内。鸾夙见他站在门外低声吩咐着什么,又转首看了看榻上的自己。

屋内终于亮了起来,明灭的烛火之中,房门数次开启又关闭,丫鬟们端着热水来往进出,为鸾夙擦拭这一段羞辱的记忆。从始至终,聂沛涵一直站在院中等候,直至最后两个丫鬟抬了浴桶走出来,他才问道:“她怎样了?”

“姑娘说乏了,沐浴过后便歇下了。”

聂沛涵将两个丫鬟摆手屏退,径直返回鸾夙屋前。仿佛是要印证丫鬟说的话,鸾夙屋内的烛火忽然灭了。聂沛涵知道她是在刻意回避,也不愿强迫她正视事实,反正来日方长,他并不急于一时。

他在鸾夙屋前站了良久,直至确定屋内没了动静,才轻轻推门而入。此刻周围已是漆黑一片,榻上隐约有个窈窕身姿,正侧身朝里陷入安眠。聂沛涵好似受了蛊惑,放轻脚步无声地走至榻前,仔细看着鸾夙熟睡的轮廓,静默许久又转身离开。

其实自聂沛涵推门而入的那一刻起,鸾夙已然察觉到了。可她没有出声,选择用假寐来逃避这尴尬的感觉。她分明感到曾有微痒的鼻息在她脸颊上拂过,然而那想象中的温热到底没有传来,在即将贴上她肌肤的时候,聂沛涵克制住了。

直至听闻推门声再次响起,来人已渐渐走远,鸾夙才轻轻翻了个身,眼中一滴晶莹缓缓滑落……

翌日清晨,鸾夙刚刚起身,便有丫鬟托着一个包袱前来,道是慕王殿下转交的。鸾夙见包袱上的挽花是自己独特的手法,便知这包袱无人打开,心中不由得安了几分。

这包袱里有聂沛涵的半枚玉佩,有臣暄赠的家传之宝,还有那枚透骨钉。三件东西,她一件都不想让外人看见。鸾夙欢喜自己藏住了一份小秘密,便捏着包袱漾起一丝微笑。

与此同时,门外也传来一个声音:“醒了?”

鸾夙立刻想起昨夜那个将落未落的吻,一时之间大感局促。聂沛涵却好似并未察觉,神色自然地看看她手中的包袱,问道:“点清楚了?没丢东西吧?我可没敢打开。”

鸾夙微抿朱唇:“其实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聂沛涵笑而不语。

鸾夙想了想,又试探着询问:“冯飞……您预备如何处置?”

闻言,聂沛涵的脸色瞬间阴沉,没有答话。

鸾夙轻叹一声:“他喝醉了,此刻一定追悔莫及。”

“你在为他求情?”聂沛涵更为不悦。

鸾夙没有否认:“他追随您十几年了……还请您念着旧情,给他一条生路吧。”

聂沛涵考虑片刻,才勉强回道:“我答应你。”

鸾夙释然地笑了:“多谢。”

“只有一个‘谢’字?”聂沛涵咄咄相逼。

鸾夙霎时有些尴尬,正思索着应该如何答话,却听门外适时地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语中带着几分焦急:“姐姐……”

鸾夙立刻长舒一口气,放下包袱起身相迎:“芸儿妹妹。”

江卿华面有忧色地走入屋内,十分诧异聂沛涵也在,连忙福身请安:“殿下。”

聂沛涵的笑意微微收敛:“芸儿倒是来得早。”

江卿华看了鸾夙一眼:“芸儿听闻……有些放心不下,特意来瞧瞧姐姐。”

聂沛涵“嗯”了一声,再看鸾夙,见她也收了如花笑靥,正矜矜持持地道:“多谢妹妹惦记。”

江卿华颇为亲昵地走到鸾夙身边,又转对聂沛涵道:“殿下,丁叔叔也来了,说是与您有事相商。”

聂沛涵点点头:“好。”他口中说着,脚下却不动。

还是鸾夙开了口:“您的正事要紧,我恰好要与芸儿说些体己话。”

鸾夙的语气忽然变得疏离客气,直教聂沛涵心中一紧,不过他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去了书房。

江卿华瞧着聂沛涵的背影,忐忑地问:“殿下是不是生气了?我来得不是时候?”

鸾夙垂眸:“不,你来得很是时候。”

那边厢姐妹两人正在说话,这边厢聂沛涵也到了书房。丁益飞果然在场候着,见了他便直奔主题:“殿下,昨夜之事……”

“昨夜何事?”聂沛涵打断问话。

丁益飞叹气:“您难道忘了她与臣暄的关系?”

“有劳老师时时刻刻提醒本王。”

丁益飞没想到聂沛涵会如此执着,只好摇了摇头:“老臣老了,劝不动殿下了,但还是想要再说一句。”

聂沛涵面色如常:“老师请讲。”

“老臣的老师曾说过一句话——一个男人若是为色所迷,就会毁掉前途,失去一切;但一个男人若享有了权势,美色就会接踵而来。”丁益飞顿了顿,直白地劝道,“还望殿下以大局为重,不要让苦心经营的一切毁于美色之手。”

聂沛涵见丁益飞如此感慨,终是不忍让他失望,只好随口胡诌道:“老师多虑了,是探子来报昨日有陌生人潜入烟岚城,本王疑与臣暄脱不了干系,才会有此一举。”

丁益飞面上将信将疑:“如此说来,的确应当谨慎。倘若臣暄当真派人潜入,却发现爱姬跟了别人,只怕会生出一场风波。”

聂沛涵点头,继续胡诌:“近日云氏将举办继承大典,世子云辞袭位在即。这个时候北熙派人过来,未免有拉拢之嫌……咱们得多加小心。”

这下子丁益飞才终于信了。毕竟云氏乃天下首富,又有“离信侯”这一爵位在身,臣暄父子既然已公开举事,想争取云氏给予他们支持,不无可能。

聂沛涵见丁益飞若有所思,又换了话题,命令道:“你派冯飞去前线历练吧,再把岑江调回来。”

丁益飞张口欲反对,但想了想,到底还是俯首领命。

此事交代完,师徒两人都再也无话可说。聂沛涵正欲宣退对方,却见管家匆匆前来禀道:“殿下,外头有人呈送书信一封。”

聂沛涵从管家手中接过信件,手劲立时紧了一紧,眸光也随之警惕起来。

信封之上是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慕王亲启”,落款唯有一个“臣”字。

“今日是什么日子?”聂沛涵攥着书信沉声询问。

“二月初八。”管家如实回道。

“二月初八……”聂沛涵在口中低声重复。他记得北熙武威帝的寿辰是去年九月初八,如此一算,臣暄逃出黎都已整整五个月了。五个月,一百五十天,某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聂沛涵不禁噙起苦笑,他与鸾夙刚刚经历过昨夜之事,臣暄就来了。来得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只是这日子掐得实在忒准,简直就像是一场预谋。

而可笑的是,从前他盼着臣暄回应,对方毫无动静;如今他以为臣暄放弃,对方又不请自来……刚才他不过是对丁益飞胡诌了几句托词,谁知竟一语成谶,且印证得如此之快!

“殿下可是身体不适?”丁益飞见他神情异样,不禁关切地问道。

只这一句,已使得聂沛涵收敛了万千思绪,执着书信淡然以回:“本王忽然觉得,自己的封邑也并非尽在掌控之中。从前以为是固若金汤,今日却被一封书信给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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