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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编 强弩之末,天京失陷后的继续
书名: 太平天国十四年 作者: 盛巽昌著 本章字数: 9599 更新时间: 2025-04-09 14:07:33

¤幼天王洪天贵富和洪仁玕出走江西。洪天贵福被俘后,表现得可怜兮兮,非常驯服,

还表示日后想考秀才;洪仁玕在被俘后却很有骨气,临刑前夕还作诗明志

幼天王洪天贵福在安徽广德住了半个月。

洪仁玕与他伴同在一起。那些从天京一起出来的大臣、亲贵们,也与他伴同在一起。他们都没有赶去湖州。这时,洪仁发的大儿子、以向天国军民“讲道理”的权威、巨王洪和元,因为痛心老父死去,前途渺望,就服鸦片自杀了。几天后,天王最宠信的幼西王萧有和也病死了。

殊途同归,一些权贵也纷纷从天京重围里逃出来,到达广德。其中见有纪录的有3人:一个是重臣、曾一度主持外务的顺王李春发,他是扮做哑丐脱险的;一个是天王大驸马、全王钟万信,他是单身出来的,而他的未婚妻、年已26岁的洪天娇则仍留在城里;另一个是誉王李瑞生,他是洪秀全在花县私墪时的学生,他带来的消息是,洪天贵福的两个异母弟弟——光王洪天光、明王洪天明,在城里已经死了。

这些都是洪天贵福、李瑞生在被俘后分别陈述的。但曾国藩的奏报却说,萧有和、洪和元都是在突围时,在湖熟大桥被追杀掉了。而据外国人记载,天王的两个小子(光王和明王)已被外国传教士带出了天京城,后来在印度加尔各答做钟表匠。这当属海外奇谈了。

洪天贵福并没有进入湖州城。

那时湖州城外已战火纷飞,打得火热,情势紧张。湖州守将、堵王黄文金在接到洪天贵福到来的消息后,已完成了接应任务。但湖州作为中转站已经失效。他们策划放弃湖州以西行,并由洪天贵福给在江西转战的李世贤、汪海洋和陈炳文诸部下诏,力取建昌(今南城)、临川(今抚州)以打造基业,然后与之会合,再北上会合扶王陈得才等大军,逐鹿中原,踞荆(州)襄(阳)以窥长安(今西安)。

这是一出重振太平天国、复兴天国事业的宏伟计划。

1864年8月28日,黄文金等人正式放弃湖州。

当大军出城时,辅王杨辅清却不幸走散,脱离大部队,来到上海,后辗转到达澳门并寓居于此,10年间浪迹南方各省各地,1874年在福建被查获处死。在这段时间里,杨辅清的行动乖常。后来野史就此编造说,他还去过美国,是美洲三合会的创办者和组织者。这显然是莫须有的。

太平天国失败后,确有不少将士出走海外,赴美国、秘鲁等国。像洪秀全的本家侄子、瑛王洪春魁,从香港卖身为猪仔,赴古巴充当挖鸟粪的苦工。后来洪春魁归隐香港,悬壶行医。辛亥革命前夕,他还与同侪策划建立“大明顺天国”,并自称为“南粤兴汉大将军”。他为继承太平天国,还改名为“全福”;所谓“全福”,即取洪秀全之“全”、洪天贵福之“福”而已。

黄文金等湖州军至广德后,与洪仁玕同护洪天贵福西行。目的是江西。湖州军有十二三万人,但离城后就缺乏战斗力,在途中又受到清军的前堵后追、腹背受敌。洪仁玕不懂军事,很难驾得动全军;黄文金是勇将,但无统帅之才,穷谋躁动。在四郊多垒、四面楚歌中,全军只是一意向前,凭感觉行动。致使他们常遭堵击,寻路突围。在安徽宁国余村,勇将、匡王赖文鸿战死。

赖文鸿因为姓赖,常被说成是洪秀全妻子赖莲英的本家,是皇亲国戚。其实,他是广西贵县人,金田团营时的老兄弟,曾长年在皖南歙县等地活动。曾国藩相当注意他,还曾问及被俘的李秀成。

而湖州太平军最大的损失,却还是全军核心、堵王黄文金之死。黄文金勇冠三军,由此屡屡冲锋在前,被敌人击中,9月3日在浙江昌化白牛桥伤重身死。自此全军开始混乱,号令不一。接着,他们又在安徽威坪渡河时打了一个大败仗,1万余将士战死。首王范汝增因未能汇渡河,脱离了大队,此后辗转北行,加入了捻军。

经过长途行军,大量将士走散,成千成万地叛降。在进入江西境内时,跟着洪天贵福、洪仁玕的,只剩得2000余人了。此时他们才得知,李世贤大军已离开建昌、抚州,南下五岭到广东去了。但汪海洋部倒尚在江西瑞金、于都一带。

10月9日,洪天贵福、洪仁玕等人在江西广昌唐坊被敌军追及,边战边走,又被追到白水岭。太平军扼岭力战,把追兵打退,急行30里,赶到石城杨家牌。此时已是黄昏。

将士们已经奔跑不止,长达5日5夜了,因而十分疲劳;更以为白天拉掉了尾巴,敌人不会赶来,打算夜宿,到明晨四更再走。洪天贵福很担心地说:“今夜恐怕还是有追兵会赶来的。”但干王洪仁玕和指挥兵马的昭王黄文英等人都说,不会来了。他们相当大意,甚至连岗哨都没有放出。全军造锅吃饭后,倒地就睡大觉。

不料,是夜三更,清江西地方军会同石城、瑞金等地团练,越过白水岭,围攻杨家牌宿营地。太平军都从睡梦中惊醒,人已卸甲,马已下鞍,措手不及,纷纷逃跑,洪仁玕、黄文英等人被俘。

洪仁玕和洪天贵福等人缺乏能耐,实在不懂得用兵之道。其实,就在他们驻扎石城杨家牌时,康王汪海洋的大部队已赶到了百里之外的宁都,前来迎接他们了。可他们却不幸因夜宿而覆败,功亏一篑。

洪天贵福是在逃跑途中被寻获的。他原先充作难民,躲在附近的一个庄户人家里,帮人割稻、挑担;后为瑞金地方团练所查获,押送到南昌江西巡抚衙门。他表现得相当驯顺,可怜兮兮。所做的几份供词,写得非常忏悔。同样的诗句,分天写了两遍,即《右送唐家桐哥哥诗三首》:

跟到长毛心难开,东飞西跑多险危。

如今跟哥归家日,回去读书考秀才。

如今我不做长毛,一心一德辅清朝。

清朝皇帝万万岁,乱臣贼子总难逃。

如今跟到唐哥哥,惟有尽弟道恭和。

多感哥哥厚恩德,喜谢哥恩再三多。

这个唐家桐,估计是看管他的吏员或小军官,待他不错。

洪天贵福作了此诗句后,又两度写了内容大同小异的供词,吹捧清朝皇帝,咒骂太平天国;表示不乐于做长毛,愿去读书考秀才。文句使人肉麻,起鸡皮疙瘩。这难道竟是出自太平天国幼天王笔下的“佳作”吗?

虎父有犬子。乃父洪秀全,从未对清王朝屈服、妥协的,敢于斗争、不怕牺牲;但其儿子却是现世宝、草鸡货,且显得那么幼雅、可笑。他在供词里再三表白:“那打江山的事,都是老天王做的,与我无干。就是我登极后,也都是干王、忠王他们做的。广东地方不好,我也不愿回去了。我只愿跟唐老爷到湖南读书,想进秀才的。”(《在江西巡抚衙门供词》)他正是太平天国的第一只呆鸟,真不懂事。像他这等身份,大清王朝哪里会放过呢?

洪仁玕和黄文英等人被俘后,却都很气昂。

尤其是洪仁玕。他在敌人的威胁和打击之下,威武不屈。在其所写的3000字供词里,处处坚持太平王国立场,甚至连纪元亦是太平天国历法。他在供词中还检讨自己的失误;说他们这支部队,原拟“会合各省大队,欲再兴大业”,“殊军无斗志,逐远士疲”,连遭挫败,致被突袭而与洪天贵福失散,自己被俘。他作检讨说:“吾既不能尽孝,今又不能尽忠,上负老天王之托,又致幼天王存亡未卜,下不能节制各王,有何颜面偷生片刻乎?”

临刑前夕,洪仁玕还作诗明志。其中有一首五言,《华北先驱报》的英译文是:

And now in parting one Word more,

One pleasurable thought outpour.

Though our Kingdom’s passed away,

It will live again another day.

简又文先生曾回译为:“临终有一语,言之心欣慰。天国祚虽斩,有日必复生。”

后王庆成先生又译为:“临终有一语,言之心欣慰。我国虽消逝,他日必复生。”

11月18日和11月23日,洪天贵福和洪仁玕先后在南昌被杀害。

这是一个黑色的11月。

¤李世贤大军进入福建,曾据闽南漳州等地,显赫一时。

但因匆忙出走,行色匆匆,几天之间,10余万大军死伤殆尽

太平天国天京围急时,忠王李秀成早已提出“让城别走”的方案。但天王洪秀全绝食终日,不愿自己离京,坚持要保卫天京。他派出干王洪仁玕和恤王洪仁政等4人出京,催兵解围;但各处兵将因天京缺粮,都不从命。粮食是大事呢!

因而,李秀成提出派侍王李世贤等军前往江西征粮,约定待3个月秋收后回救天京。所谓是:“八月以前则就江西之粮,八月以后仍复回窜,则徽、宁、句、溧一带秋稻熟矣。其意仍在回顾南京之粮,而不思窜楚、窜粤也。”(《李秀成供词别录》)洪秀全同意了。

当时,江南富绕之地苏南、浙西和晥南都是赤地千里、颗粒无收。成千上万的太平军将士,只有到外线取粮,渡过粮荒危机,然后才能救援天京。

1864年2月,聚集苏南、浙江的各处太平军,先后分路赴江西。主要有5路人马:

第一路是李世贤所部花旗沛王谭星、天将林正扬等,自江苏溧阳,经皖南,由浙江开化进入江西;

第二路是李世贤家族李元茂、李仁寿等部,自江苏溧阳,经皖南绩溪、浙江昌化入江西后,与谭星等部会师,活动于广丰、金溪等地;

第三路是听王陈炳文、康王汪海洋等部,由浙江撤出,经皖南,入江西金溪、东乡等地;

第四路是李世贤自领大军,由浙江湖州,经皖南南下,活动于宜黄、崇仁等地;

第五路是江苏常州、丹阳陷落后,其周边的列王林彩新、澶王刘肇均等各路太平军,集聚南下,经皖南走江西。

但在此时,清军见于太平军突围到江西成功,便已在皖南、赣东北严密布防。林彩新等一败于徽州黄山,二败于江西弋阳,林彩新落水淹死,刘肇均率残部投奔了李世贤。

进入江西的各路太平军,构成犄角之势,彼此有所照看。在天京失陷前夕,谭星部驻南丰,汪海洋、陈炳文部驻金溪、东乡,与屯扎宜黄等地的李世贤互为呼应。

清军也调兵遣将,杀伐过来。湘军杨载福和老湘军刘典、王德榜等部,会合江西地方军席宝田等,在统一战略部署后,向太平军转入进攻。

李世贤在军在崇仁多次打败仗。

汪海洋转战抚州,在浒湾大败道员王沐,却遭到鲍超猛击,遭遇惨败。

就在李世贤军撤出崇仁、宜黄,汪海洋军放弃浒湾后不久,而陈炳文等竟放弃东乡、金溪,率军9万余众、洋枪队7000余众,连具三禀向鲍超投降。李世贤、汪海洋等部被迫南下。至9月中旬,李世贤军游弋于广东南雄(与赣南接壤)境内,汪海洋军徘徊于赣东南瑞金等地。他们等不到由天京突围来的幼天王洪天贵福等一众人员,由于清军压迫,准备随时跳出江西。

时人朱用孚评论此刻徘徊于赣南的各路太平军人马:

“是时,粤境边防未集。贼于汀、赣之间,其所以徘徊未进者,以金陵败窜之后,众无所统,各恣剽掠,无窃据一方之志,如流寇然。此天之所以夺其魄也。贼推李世贤之众为最盛,而以汪海洋之众为最强。其次则黄旗之丁太洋、花旗之林伯焘(即林正扬)。此外则江、淮、楚、浙亡命之徒,各拥渠帅,如朱利王、谭天将,或数千人,或万人,附于汪、李。皆百战之余,非乌合也。”(《摩盾余谈》)。

虽然李世贤在进入江西的太平军诸路人马中地位最高,但是要指挥一切,并非易事。

一是这些军队统帅,有的是他家族、老部属;有的却并不属于他直隶,如丁太洋、林正扬,都是花旗别路人马;如汪海洋,乃是李秀成系统的。

二是李世贤缺乏统领全军的才干。他是良将却非帅才,行事很难能令他人信服敬重。特别是处在此太平天国溃亡时刻,统帅的榜样就是威信。而李世贤在陈炳文等人叛乱之前的动摇,态度表现得相当暧昧,以至陈炳文在禀告鲍超时亦说,如果大清皇帝宽容,放上一马,连李世贤也可以前来缴降的。

1864年10月,李世贤和汪海洋、花旗林正扬、丁太洋等人分路进入闽西南。他的部队倒仍浩浩荡荡、声势浩大。据时人记载:李世贤大军在由广东大埔入福建时,有将士达40余万人之众。有山僧躲在密林里窥测,白日见人头如潮,漫山蔽野;夜晚行军,点燃火把照明,犹如一条几十里长的巨大火龙。还有人说,在李世贤大轿前后拥簇的,乃几百个相貌齐整的少年儿童。

兵贵神速。10月13日,李世贤进入福建永定,翌日就攻占了漳州,另支谭星、谭富、丁太洋和陆顺得等人分别占领周边的龙岩、平和、南靖和漳浦,全军号称百万,连营几百里。

李世贤在闽西南的前3个月,即1864年的第四季度,打了不少硬仗、胜仗,其中最辉煌的有两次:一次是林正扬部在武平伏击福建按察使张远兰的湘军,利用张远兰解围心急,诱敌出巢,设伏全歼其军,俘杀张远兰;另一次是在漳州万松关,歼灭署福建提督林文察率领的地方军。但闽西南崎岖山区,人烟稀疏,民贫地瘠,粮食奇缺,要安顿几十万人马,实在不易,这也很影响军队的战斗力。随着时间积久,所用军火器械也缺乏了。

刚开始,李世贤因漳州临海,能与外国商船购置枪械、弹药。这时还有个避难香港开办金成泰行的原太平天国水师将领、森王侯管胜,也时时装运军火前来接济。但当清廷通过英、法等国使节,禁止商人买卖,还把侯管胜从香港引渡到广州杀害后,这条线亦就此断绝。

但更大的危机,仍是各路清军正源源不断地杀奔前来。1864年底,闽浙总督左宗棠亲临前线坐镇,调兵遣将,立营布阵。李世贤多次接战,少有得利。清军仰仗有充分的粮饷,又有洋枪配备,在漳州的几次战斗中,洋枪斜出射击,弹如雨注;福州税务司、英人美里登还携带开花炮前来助阵。

为挽救战机,李世贤曾拟订新的军事计划,由汪海洋守龙岩,抽出陆顺得的龙岩守军,与丁太洋、林正扬等军组成突击兵团,夺取安溪;调永定潘起亮守军前来漳州,抽出漳州部队进取长泰;还令两路人马在泉州会师,断去闽境清军主力之粮饷道,以窥伺福州。但因敌军趋于优势,此计划未能真正实现。

漳州不过一隅之地,在各路清军麇集后,太平军很难有用武之地。1865年5月,李世贤决定突围。

此行何处?赴广东。

5月15日,李世贤放弃漳州,西走南靖,在小溪檄令周边的云霄、诏安、漳浦等处部队齐赴平和会合;然后由平和入粤东,与已在那里的汪海洋会师,再建粤东根据地。但其在南靖撤退途中,遭到敌军前堵后追的夹击。李世贤10余万大军,虽数量远远多于敌军总和,却匆忙逃弃,不愿恋战。同月21日,在楚溪、安下,又与追军连战30余场,因士气不振,每战皆败。

5月23日,前军李元茂、谭富北上,在永定河剑滩痛遭伏击惨败,其五六万人马,死的死,降的降,只剩下李元茂等几千人,渡河至上杭中都,投奔了汪海洋。

李世贤北上受阻,只得率余部经平和以东的赤石入粤。5月26日,他们正在塔下村附近漳溪(大靖溪)搭浮桥过渡时,又为敌军追及,将士大多战死或落水淹死。李世贤只身泅水而走。余部由陆顺得率领,突围北上,加入花旗林正扬部队。

至于那些奉李世贤军令,放弃守地前来平和的部队,由于是在同一个时间走在同一条路线上,因而拥挤不堪,有的在出走后未到目的地就溃散了,有的刚出城就遭遇了堵击,他们都是很惨的收场。如漳浦丢失;澶王刘肇均自杀;戴王黄呈忠不知所终;云霄祥王黄隆芸出奔,在途中被清军俘获;更有丁太洋放弃招安后,因遭围困而投降。

李世贤的十数万大军,就此划上了一个句号。

¤康王汪海洋在嘉应州战死后,谭体元率众突围,在黄沙嶂南因路径被割断,全军溃败。

就此,太平天国彻底结束了悲壮的篇章

康王汪海洋英勇善战,他所率领的部队是太平天国的精锐之一,百战之师。左宗棠多年与他对阵,很有认识。他在写给李鸿章的信中称:“汪逆较侍逆(李世贤)为悍,颇不易制。”广东布政使李福泰幕僚朱用孚亦称:“惟汪精悍善斗,狡猞多谋,能以严驭众,为诸贼所畏惧。”(《摩盾余谈》)

汪海洋的基本队伍,是随同他从安徽家乡杀出来的,很有战斗力。1864年,汪海洋在天京陷落前进入江西,配合李世贤等人作战。他虽与陈炳文长期合作,且有从属的主次关系,但对这位上级和同乡时时警惕。当年陈炳文在镇守杭州时,潜通上海李鸿章,蓄谋献城投诚,就因他的发觉,诛杀了陈的降使和联系的几个士绅,阻止了陈的叛变;在江西,他也时时防范陈的举止,警戒其异样行为,使陈炳文暂且不敢亮出投降旗号。不幸就因浒湾一场战斗惨败,再难对他加以控制,终让陈炳文明目张胆举起了白旗。

汪海洋在江西腹地转战了10个月。这年秋天,洪天贵福和洪仁玕等一行在石城杨家牌惨败。当时汪海洋军已来到宁都,前来迎接,虽然没有成功,却也接受了自杨家牌逃出的阶王谭体元、天将胡永祥和佑王李远继、扬王李明成、金王钟万信等1000余人,从中得悉败绩。

在李世贤由粤东进入闽西南,攻取漳州等地的同时,汪海洋亦由江西瑞金东进福建汀州(今长汀)。李世贤据守闽西南和沿海诸城;汪海洋军却迅速在连城、上杭等地山区乡村铺开,与李世贤互为犄角,相互呼应。

他指挥的军队也打了不少恶仗。其中规模较大、很有影响的一次,是把左宗棠副手——刘典的大军打得落花流水。

但汪海洋军活动在闽西南的贫瘠山区,辎重、粮食都甚奇缺。全军将士经常是每餐分尝红薯,一天只能吃几块红薯。近年,在他曾驻扎的一些地区,还发现了将士们所写的墙头诗,内中提及其艰苦生活:

福以然来自己求,各人衣衫各人筹;

现下无有三江地,莫笑穷汉身不週。

苦衷孤寡最凄凉,无衣无食无人筹;

父母未前做过事,万难之中一人当。

李世贤自以为是最高统帅,必须要遵照他的规划行事。汪海洋的骨干是安徽人,家乡观念促使他的军事行动是北上;而李世贤却要在闽南盘踞几个海口,并向广东发展。他以漳州布防,向汪海洋借调了3000名精兵。后来汪海洋因前线吃紧,兵力不足,行文向李世贤索回。但李不肯,汪海洋只得自赴漳州面索。经再三要求,李世贤这才勉强放还其1000人。汪很不高兴。李世贤有感触,请来在汪军中的李远继打圆场,但2000名将士仍不送回。双方关系开始出现裂缝。

李世贤打算撤出漳州,赴粤东开发。汪海洋得悉后,与谭体元自广东大埔分路前来接应。谭体元部在永定猎射获大胜,全歼湘军总兵丁长胜的8个营8000人;汪海洋部却在永定城下被阻。旋因李世贤部溃败于永定剑滩,双方未能会合,遂走上杭中都,入广东境,攻占镇平(今蕉岭)。

汪海洋在镇平3个月。当时李世贤泅水上岸,割去须发,密藏深山之中;当得悉汪海洋驻扎在镇平时,便前去投奔。汪海洋以极其隆重的仪式出城迎接他,两人并马入城。李世贤对汪海洋兼并他的余部,并杀死他的叔叔、王宗李元茂以立军威深感不安,且面露不满。汪海洋也害怕李世贤索回余部,并对他处罚,故心存疑惧,就借口为儿子满月设宴,乘李世贤酒醉未醒,派人把他刺死。

李世贤死了。

同室操戈。这里有山头权力之争,也含有个人恩怨。

汪海洋在镇平,这时广东境内的太平军,能与他呼应的只剩下陆顺得部、林正扬部了。

1865年8月,陆顺得、林正扬联手攻占广东长东(今五华)。在长乐保卫战中,陆顺得继续率余部战斗,百折不回,损失甚大。在争夺城外炮台时,他的直系部队1000余人死亡殆尽,只剩下贴身卫队100余人。林正扬花旗人多势众,趁机杀死了卫队多人,手缚陆顺得和列王洪桂芳,开城投降。10月10日,陆顺得和洪桂芳在广东番禺被杀害。

据香港新闻报道,陆顺得、洪桂芳两人被杀时,表现得相当坚强:

“闻此二逆首俱长发,年方30余岁。当死期将至,犹且面无惧容。其廿一日早囚于番禺县监狱之时,自知不免,乞禁卒为之解衣典值,尽买酒炙面饱。二逆对饮,依然谈笑自若。乃解至将军衙内捆绑押杀,一路尚敢出恶语伤人。”(《上海新报》1865年11月7日)。

林正扬投降,从此结束了广东花旗辗转10年开展战斗的历史。

汪海洋孤军在镇平与清军多次发生激烈战斗,他的精锐损失不小,随之王宗汪海林战死。9月4日和9月27日,王宗汪大力、天将刘添保也相继战死。9月27日,汪海洋放弃镇平,北走平远。这时,他收容了鲍超部哗变将士1万余人,军力有所恢复,仍有颇强的战斗力。在北上的途中,他们打了不少胜仗,有一次还在兴宁罗冈设伏全歼了追军。

当时,汪海洋曾打算越五岭,经江西,北上江淮与捻军会师。旋接到派去联络的使者归报,约定会于江、鄂之交,于是计划取道江西吉安、袁州再过长江。清军为防汪海洋北上,扼守住了五岭南北。汪海洋费去千辛万苦,未几在江西龙南地区战败,所部李远继、黄朋厚和李明成携带家眷降敌。清军放回了李远继、黄朋厚,让他们潜伏在汪海洋军中,提供情报,充作内应。

12月8月,汪海洋由兴宁、龙川,一昼夜急行军300里,直取广东嘉应(今梅州);且决定在此城休整,筑城浚濠,建栅实隘。此时年关已近,为使全军度过一个好好的太平国春节,他布置得非常周密,井井有条。

左宗棠决定亲赴嘉应前线督战;他以刘典为前敌总指挥,调兵遣将,计划在嘉应的东、西、南、北、东北、东南、西北、西南8面布阵扎营,分地围困。

汪海洋针锋相对,应付战斗,乘敌军尚未合围时,主动出击。1866年1月10日,他亲率步兵数万、骑兵四五百,开出北门,在黄竹洋、双板桥等地,以正面主攻与侧翼迂回相结合的进攻型战术,打垮围城的清军,阵斩清军都司、太平天国叛徒——比王钱桂仁。钱桂仁是汪海洋守杭州时的老同事,杭州失陷前降敌作内应的。

1月15日,左宗棠一行抵广东大埔,在松口设大本营,完成了对敌人的合围。

汪海洋毫不惧怕,决意一搏,以打破清军所谓的“八门金锁阵”。2月1日,汪海洋出兵数万,自为中路,左路胡永祥,右路黄朋厚,猛扑城东塔子坳,势在必胜。谁知早在其出仗前夕,黄朋厚已将汪海洋的军事布局和战术情报全都送给了刘典,使清军大有准备,只防两路。

这场战斗打得相当激烈,双方都动用了洋枪洋炮,是一场冷热兵器交叉的战斗。太平军将士奋勇向前,清军几不可支。不幸,汪海洋头颅中弹,抬回城不久便伤重身死。

汪海洋之死,是太平军余部最大的损失。

有关他的死,就此留下了诸多说法:

左宗棠说,汪海洋系在阵前被敌军的枪子从头左偏出两眉之间击入,立即坠马,抬回城时已气绝。

刘典说,汪海洋死于乱枪之中。他是亲目所睹,但不能查出为何人所击。

朱用孚《摩盾余谈》说,汪海洋在鏖战时,李世贤心腹为主报仇,以洋枪偷袭,中其头颅,至夜死去。

王定安《湘军志》说,汪海洋作战身先士卒,清军以火炮对准其龙旗处,环而击之,果然击中了他,回城死去。

民国《大埔县志》据调查后说,汪海洋在嘉应城上玩叶子戏,闻敌军大至,指扶顶督战,被叛徒丁太洋指示枪手用抬枪击中,伤脑,是夜死去。

粤东民间传说是,汪海洋骁勇善战,为防暗算,当出阵时,偕同面目相似、衣服一色者,多达几十人,使敌人不易识别。此外又说他身佩避弹珠,锐炮枪箭都不能击中之。后因叛将大丹蛇(或系丁太洋绰号)指认,并以碎金块塞入火粉枪当中,才将他击毙。

汪海洋战死后,阶王谭体元和天将胡永祥等仍坚持斗争到底。谭体元被拥戴为统帅,胡永祥为总统天将,率领全军10余万将士。当时,嘉应城里和城外营垒都出现了叛变、通敌的人员。谭体元扑杀了企图内应的天将黄金台等一批人;但他放松了对黄朋厚、李远继等人的警惕,致使几天后的突围路线被泄露。

嘉应太平军决定放弃州城。谭体元原计划越过广东全省,西归广西,但其意见被否决,而改以胡永祥的北上江淮路线。2月6日深夜,全体将士(包括众多的眷属)由西南门突围,胡永祥一马当先,率前队开路,由小密走黄沙嶂。该处道路狭隘,群峰峭削,一径萦纡,但却是至潮州的要道。

清军追来,山路逼仄,谭体元的后军被追及,死伤大半。谭体元坠崖。胡永祥前军却因有谭体元后军掩护,走出了黄沙嶂险境。只是前面的羊肠小道,已被丰顺知县的团练所破坏,寸步难行。将士急于奔走,前面跌倒,后面拥上,互相脚踏,跌落两边悬崖者不知其数,尸首堆积竟与山平,后续者皆踏尸而过。将士多在北溪投降。

2月9日,前军尚余的4万余人,在抵达白沙堤时,因辎重全失,无所得食,也都不战而降。清军在附近村落白水寨,搜获金王钟万信等人。2月12日,胡永祥亦在丰顺大田南长崀山被俘。1个月后,坠崖的谭体元因伤重病倒道旁,被俘杀害。

兵败如山倒。一场嘉应突围,就此悲壮地结束了。

补充:天朝春节

太平天国创造了天历,有自定的春节。它比传统春节要差几天或十几天。

太平天国很重视自己的春节。在天京度春节时,臣下要分批向天王朝贺,诸王内眷则向赖后朝贺,各官衙相互拜年,官员和将士各着新衣。军民采购年货,街道打扫清洁,但不准祭祀祖先,商店不许开店营业。后期则多打破禁令,有的地区还允许民间“迎神看灯”。在浙江绍兴,竞还闭城3日,在梨园唱戏。

春节时期,常因度岁,故不主动出击。如1854年2月,北伐军在天津静海、独流度岁,丧失顺利突围时间。1862年1月,太平军分5路进攻上海,主帅李秀成却中途赴苏州度岁,前线缺乏统一指挥官,步调不一。此处驻扎嘉应城,目的也是为迎接天历春节,而贻误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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