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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编 走向黄昏夕照的半壁天国
书名: 太平天国十四年 作者: 盛巽昌著 本章字数: 12464 更新时间: 2025-04-09 14:07:33
¤陈玉成骂道:你可记得当年合肥官亭一战,你的2万骑兵,与我战后,还有一骑活下来吗?
1861年9月5日,太平天国安庆失陷了。
在封闭社会的中国,交战双方在长江南北逐鹿,而扼守长江下游之滨的安庆乃是军事重镇,兵家必争之地。
太平天国领袖洪秀全和洪仁玕、陈玉成等人,都十分清醒地认识到安庆极其重要的战略位置。洪秀全先后派出石达开、陈玉成等人镇守安庆,他把太平天国第一流的统帅放在天京上游。洪仁玕也说:“安庆一日无恙,则天京一日无险。”“此城实为天京之锁钥而保障其安全者。”(《洪仁玕自述》)
清王朝也非常重视安庆,认为如能攻占之,从此势若建瓴,有如破竹。曾国藩也把安庆视为进犯天京的第三个战略目标(前两个为武昌、九江);他认为,安庆的得与失,直接通关战争全局,为克复金陵之张本。
此时,清廷政治舞台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咸丰皇帝已经病逝,慈禧太后与恭亲王相勾结,发动宫廷政变,消灭肃顺等顾命大臣,因同治帝尚幼,故实行垂帘听政,掌握王朝实际统治权。她大力重用曾国藩(及其湘军)、李鸿章(及其淮军)等汉族俊杰,并不惜借助洋人洋枪洋炮(美国“洋枪队”即后来的“常胜军”、法国“常捷军”等)的力量,残酷镇压太平天国运动。
显然,敌对双方对安庆所处的战略位置都有明确认同。
1860年4月,湘军以曾国荃为前敌司令官,以副都统多隆阿部1万人攻桐城,以布政使李续宾部1万人驻桐城青草塥为第二梯队,以水师主力杨载福、彭玉麟巡弋长江,控制江面,采取水陆互补、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战术,开始全力围攻安庆。
曾国荃还以“湘军攻围安庆二年不下”为题,与安徽各府士子应试用。一时之际,全省应试者1500余人,纷纷前来投稿。经他审阅,乃以桐城孙云锦之作为最佳。曾国荃即拔之为第一,请入幕中厚待。孙云锦为湘军水师的策划是,在安庆城外的菜子湖与练潭筑造长堤,以提高内河水位,与长江水位平齐,令水师在内河自由出入,从而水陆联合围剿之。后来,安庆的确是由此被围攻而失陷的。
这时,太平天国正打响围剿清江南大营之战,在安庆西战场则采取守势。在取得苏、常和长江三角洲后,天京最高层作出决策:由陈玉成、李秀成率领的两大主力,分别从长江北面和南面西征,直指武昌湘军后方基地,以牵动围军回援。
陈玉成军率先进入湖北,到达黄州;而李秀成军却迟迟还没有赶来。原来,李秀成要经营苏、浙,只是勉强西征,脑瓜里在闹别扭,行动就缓慢。等到他姗姗进入湖北,只遇到陈玉成的留守部队赖文光等;陈玉成则因安庆围紧,已率主力回援。
李秀成在召集本地造反民众10多万人后,急忙回师。他不就近东出援安庆,与陈玉成同心合力解围,而急于南下取道江西,与侍王李世贤相呼应,夺取浙江和杭州。他说:“得苏州而无杭州,犹鸟无翼。”他的战略眼光近视,只是一心一意要经营自己的苏杭天堂。
陈玉成联合皖南的杨辅清、黄文金等部队,天京也派出由洪仁玕、林绍璋等卫戍部队前来协力解围。太平天国为了安庆得保全,出动了除李秀成、李世贤两支部队以外的全部人马。但因安庆城濒长江,而湘军拥有强大的水师和陆师,由江滨起在城池四周遍筑内外两重长壕,内壕围城,外壕抗御援军;曾国荃司令部大营即停在两壕之间。他们围而不攻,以逸待劳。
1860年6月,湘军攻陷安庆城东枞阳,断绝外援。1861年6月,湘军攻陷集贤关、赤松岭等4垒,诛杀3垒降众,俘获靖东主将刘玱林,以支解酷刑处死。陈玉成方面战守可恃的精锐全失,从此一蹶不振。而杨辅清、黄文金和来自天京的洪仁玕等援军八战八败,根本接近不了安庆城。
安庆围城终于因粮食、油盐和军火、弹药告罄,而令湘军将士轻易地登城,失陷被夺。湘军对安庆全城实施了骇人听闻的屠杀,尸体蔽江,以致停泊于长江中的两艘英国轮船受阻,难以航行。
陈玉成等人被隔离在集贤关外,望着失陷后火光熊熊的安庆城,无限沮丧,只得分头撤退。陈玉成所部损失惨重,大伤元气。他怏怏地回到了庐州。
天王洪秀全在得知安庆最后失守的坏消息后,大发雷霆。他不分青红皂白,严责解救安庆最为起劲的洪仁玕和陈玉成等人。洪仁玕被降为副军师,其实他原先担任的军师也是有职无权;陈玉成也被革爵留任。
而莫名其妙的,天王却将陈玉成麾下的很多高级干部封王,如赖文光为遵王、蓝成春为枯王、梁成富为启王;不久,又封捻军总盟主、太平天国征北主将张乐行为沃王,送去大银鬃、小银鬃宝马各一匹,并赐联一付:“祯命养飞龙,试自思南国之屏藩,谁称杰士;中原争逐鹿,果能掌北门之锁钥,方算英雄”。还将那个反复无常、时常在太平天国和大清王朝之间倒来倒去的皖北团练头子苗沛霖封为奏王。
为拉拢这个新封的奏王,天京礼部还奉洪秀全之命,特地从女营选了几名美女,由专使护送到安徽寿州(今寿县),送给他做王娘。
这种主帅革爵、部属封王的颠三倒四的奖罚,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它正是洪秀全后期的奇特政治思维。
陈玉成曾一时心灰意冷,不图进取;但很快就改变了初衷,发愤重倡基业,向内地开拓,然后回师夺回安庆。
1861年冬天,陈玉成先后安排3路人马出征:
第一路,主将泳天义马融和等部由庐州到颍上,与沃王张乐行捻军合军攻颍州(今阜阳);
第二路,扶王陈得才、遵王赖文光等2万余人,由庐州入河南;
第三路,苗沛霖部自寿州北上攻蒙城。
陈玉成打算在各路人马陆续出发之后,然后离开庐州北上,通过北征打开新的局面。
但正在此时,清军多隆阿部围困了庐州。陈玉成的大部分将士已随陈得才等人远征,寡不敌众,只得采取守势。庐州危急,天王曾派护王陈坤书、对王洪春元等部渡江来援。但援军未过和州,就被清军挡回去了。
陈玉成坚守庐州3个月,其间也曾告急于马融和与陈得才等部将。不料,告急信刚出庐州城,就被敌军缴获了。但他并不知道,以至还天天在庐州城头望穿秋水,却并无一兵一卒来援,只得另求出路。他找来部属商量。有人建议回天京重振雄威,可他并不愿意。他寄希望于北征的陈得才等军,只是孤城困守多时,不知北征军有否打通颍州。
这时,已潜通清帅胜保的苗沛霖,特派专使前来诱骗陈玉成,要他前赴寿州,两军合力并进,分兵扫北。此话正中陈玉成的心意。虽然麾下多人阻止,说苗沛霖此人反复无常,诚小人之尤者,赴寿州大有危险,但陈玉成力排众议,同意此法。他并不清楚,苗沛霖已在两个月之前向胜保投降,全军剃发。庐州围城里情报失灵,犹如聋子,还以为仍是停留在被困前的格局。
于是,一幕历史的悲剧拉开了。
1862年5月13日,陈玉成和导王陈仕荣,从王陈得隆,王宗陈聚成、陈安成,祷天义梁显新等4000余名将士,以及庐州英王府的家属,自庐州北门突围。5月15日到达寿州。苗沛霖装病不出面,命其侄苗景开、寿州守将李万春和太平军驻寿州全权代表余安定负责款待。
陈玉成见苗景开、余安定诚惶诚恐地拜谒道左,遂深信不疑,就带同陈仕荣等高级干部20余人,昂然坦怀入城。他不知此时余安定也已变节,与苗沛霖狼狈为奸。苗景开等人待陈玉成入城后,就把吊桥撤去,将他与所部将士隔开。
5月17日晚上,苗景开等改换清朝官服来见陈玉成,传达了苗沛霖要陈等人降清的意见。陈玉成勃然大怒,大骂说:“尔叔真是无赖小人,墙头一颗草,风吹两面倒。龙胜帮龙,虎胜帮虎,将来连一贼名也落不着。本总裁只可杀,不可辱,势已至此,看你如何发落。”(《被擒记略》)
陈玉成和部属奋起格斗,寡不敌众,从王陈得隆在格斗中当场被杀,陈玉成等都被捉绑。一代天骄陈玉成,就这样成了阶下囚。
翌日清晨,陈玉成等被押送到颍州江口集。苗沛霖有否与陈玉成直面相晤,语焉不详,但苗就此改编了陈玉成麾下的4000名将士。
当陈玉成被解押往颍州时,马融和、张乐行等人打算前来劫夺;却不料迟了一步,陈已在3天前被押送离开。
5月21日,陈玉成等被押解至颍州胜保大营。胜保曾是陈玉成的手下败将,见捉得陈,心中大喜。他高坐帐中,瞪着圆眼说:“你为什么不跪?”陈玉成昂首挺胸地说:“我自投罗网,哪里是你的本领?我今日死,苗贼明日必亡!你可记得当年合肥官亭一战,你的2万骑兵,与我战后,还有一骑活下来吗?”胜保红着脸,哑口无言,后来又劝他投降。陈玉成冷笑道:“大丈夫要死就死,何必再多说废话。”
陈玉成随即被押解到京。胜保杀死粱显新等人,将陈仕荣作为礼物,送与庐州多隆阿处杀死。他并奸占了陈玉成的妻子。有人说,此英王之妻,就是吟唎所说的洪仁玕之侄女。但不可信。陈玉成是有很多妻子的,他在天京、安庆、苏州和庐州都分别建有富丽堂皇的英王府,每个王府都有所谓的王娘,这只是其中的一个。
6月4日,陈玉成囚车行至河南延津。正逢北京使者传旨,陈匪毋庸解京,就地凌迟处死。遂被害于延津西教场。
陈玉成之死,标志着天京上游屏藩尽失。他对太平天国的损失是巨大的。因此,后来洪仁玕颇有感叹地说:“如英王不死,天京之围必大不同。因为若彼能在江北活动,令我等常得交通之利便,可获得仙女庙及其附近之源源接济也。英王一去,军势军威同时坠落,全部瓦解,因此清军便容易战胜。”(《洪仁玕供词》)。
当时远在安庆督师的两江总督曾国藩,是在10天后才接到廷寄,知道陈玉成已被俘押解到胜保军营信息的。但他早已把丢失安庆、困居庐州后的陈玉成视为窖井之虎,不感兴趣了。这时,他的主要精力,乃是指挥其胞弟、江苏布政使曾国荃的湘军15营陆师,及兵部侍郎彭玉麟的水师,溯长江东下,以完成围攻、夺取天京的总体战略部署。
¤天王却以天京围急,一日三诏催促李秀成回救;他只得撤上海、松江之围,不战而退
1861年秋,李秀成由湖北回师,在江西铅山会合脱离石达开归来的吉庆元、朱衣点等10余万将士,胜利进入浙江,势如破竹,12月底占领杭州。这是太平天国再次占领浙江省城。
李秀成是非常重视杭州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他是从杭嘉湖地区的物产富饶、人丁兴旺来认识的。他曾多次表白说:“我有苏州,没有杭州,犹如鸟缺了一翼。”如今又得杭州,自然是双翼兼有,可以飞翔了。
浙江巡抚王有龄是个顽固官僚,在城破后逃跑不了遂自杀。李秀成为要笼络人心,却将王有龄礼葬,并莫名其妙地以太平天国封王所着之黄绫龙袍充作其寿衣入殓,让巡抚衙原有的亲兵500名护送回籍,说是为表彰“忠臣”。还设下所谓“招贤馆”,命部将邓光明主持,安置俘获的浙江布政使林福祥、总兵米兴朝等一班清廷高级官员。并任命原清仁和、钱塘两县知县为太平天国两县监军。
1862年1月,李秀成命部将谭绍光和干儿子、忠二殿下李容发等率军,就向上海进攻了。但不几天后,他又想到湖州的富庶和为江浙屏障,就在谭引军沿浦东海塘进军途中,将其调回去攻打湖州。
谭绍光和已在那里的黄文金军合力围攻,到5月底方才攻下州城。谭因此封慕王。谭绍光16岁就参加金田起义,是元老级干部。他是李秀成部将群里很会打仗的一个,也是封王较迟的一个。
这时,洪秀全分封天京朝官已相当宽松,但对外征将士还是论功行赏,封了王后尚得亲往天京受印。如李世贤部将范汝增封首王,就是在攻下浙江宁波后,到天京授印的。
攻占湖州后,谭绍光即与黄文金分城而治;同年8月李秀成离苏州回援天京,他才由湖州调任苏州军事统帅。因而,太平军攻打上海的多次战役,他都没有参加。现在有些书上说他指挥上海战事,打死法国驻华海军司令(即水师提督)卜罗德、亲手活捉“常胜军”(即原“洋枪队”)副领队福尔思德,这都是张冠李戴了。谭绍光所参加和指挥的,也只是太平军进攻上海的最后一次大战役,即李鸿章所吹嘘的四江口之战,但那已是强弩之末了。
这次李秀成组织的进攻上海,分军5路,声势浩大。李秀成是熟读三国故事的;其行军作战包括军事思维,很多就以《三国演义》为蓝本。因此有人说,他是抄袭《三国演义》中刘备死后,曹丕听从司马懿之计,以5路出兵进攻蜀汉,使对方首尾不能相顾、处处挨打的方案。此也算是一说。
但说是5路,主力也就是1路,即原有谭绍光参加、现由李容发率领的太平军。当时李秀成因苏州发生徐佩瑗叛乱一事,途中就赶回去了,命他义子李容发主持向浦东进军。
这年冬天,气候特冷,冰冻三尺,积雪也深达尺许。太平军将士踏雪行军,占领了黄浦江东岸所有县镇和乡村。本地民众踊跃参军,仅高桥附近据称就有5000人。武器不足,就在竹杆上装上铁矛头充当;缺乏标志,就取妇女所着的红裤、红衫缠扎为头巾。
其他几支太平军也配合行动。来自苏州的一支部队打到了黄浦江西岸,两军隔江相望。从外滩的英国领事馆楼台上,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对岸太平天国飘扬的黄旗。
上海英法驻军又一次与华尔洋枪队联手,向太平军进行反扑。为取得与英方合作,华尔不再搜罗英国逃兵、烂水手,而采取以外国人当军官、雇佣中国人当兵。这时洋枪队的规模已大有扩充,拥有编制为6个团、3个炮队、共5000人的不弱兵力。
它们选择的第一个进攻目标,是浦东高桥。
这天,英国驻华海军司令何伯与华尔打扮成两个狩猎户,偷偷地潜入高桥附近探察。等到太平军将士发现这两个行迹可疑的外国人,要捉拿他们时,他们却已驾着小船逃脱了。
高桥之战开始了。
太平军将士还未见到敌人的面目,就遭到远处射来的炮弹袭击,损失巨大。高桥很快便沦陷了。接着,萧塘等地也在强烈的炮火中沦陷。
华尔洋枪队旗开得逞。清王朝喜出望外,将其纳入正规军队编制,给了一个“常胜军”的美称,并授予华尔从二品的副将衔。那个出面联络华尔、供给洋枪队粮饷的宁波四明公所董事杨坊亦得意非凡,还将自己养女张梅乔装打扮,送上门去,嫁给华尔做老婆,演出一场中外联姻的好戏。
1862年9月,华尔在浙江慈溪被太平军击毙。清政府发了3万两银子抚恤;还照会美国政府,称华尔为大清皇帝捐躯,应予中国安葬之。华尔被安葬在上海松江西门外的苏家花园。在坟冢旁边,还修建了一幢“华尔将军祠”。祠堂正殿有楹联:“奇男万里勋名留碧血;福地千秋庙貌表丹心”,匾额“同仇敌忾”。美国退伍军人还专门成立了“美国华尔纪念团”,每年前来祭扫。这座墓地和祠堂,直到1949年上海解放后方才清除。
虽然高桥、萧塘等地次第沦陷,但是上海四郊仍都活跃着太平军。逃亡在上海的士绅商议,向驻守安庆的曾国藩乞师。
曾国藩要开辟第二战场,于是同意了。他原本想派老弟曾国荃率军援上海的,但曾国荃立功心切,全意全心扑在攻打天京上,因而这只桃子就改由李鸿章来吃了。
1862年5月,李鸿章的淮军6500人,分3批陆续到达上海。
李鸿章是曾国藩门生。早在太平天国前期,他就带领家乡合肥团练,在淮北对太平军作战,但每战必败,于是患了“恐太症”。有一年秋天,他驻扎在河边,竟误识上游飘流而来的一批荷花灯是太平军前来偷袭,当即慌忙出逃,闹成一场笑话。
后来,李鸿章在曾国藩大营里管理文案,参予军机,深得器重,被推荐任为福建延津邵道。曾国藩命他回乡募兵。李鸿章从庐州老家招募了刘铭传、潘鼎新、张树声、吴长庆等人的地方团练,按湘军编制组建各营;李鸿章的同胞兄弟李瀚章、李鹤章亦鼎立襄助;曾国藩又拨程学启、郭松林、韩正国等营交与管带,这就是淮军。所以说,淮军其实是湘军的后辈。而淮军后来又是北洋军阀的祖先(如袁世凯就曾长期是吴长庆手下)。
李鸿章率领淮军到达上海,清廷任命他署江苏巡抚。淮军和英法殖民军、“常胜军”组成联军,向太平军发起进攻。太平军奋起反击,双方在虹桥、徐家汇和龙华等地展开大战。几天后,淮军等攻打南桥(今上海奉贤),太平军奋力抵抗,在击毙法国水师提督卜罗德后撤退。在浦东战场,太平军亦节节败退。
在天京的李秀成,得悉上海前线失利,遂赶回苏州。军到太仓,正逢卸任的江苏巡抚薛焕部在攻城。李秀成利用敌军急于取胜的心理,将其诱入重围,全歼对方5000余众。
太平军胜利反击,将敌军分别包围在松江和青浦。10余天后,陈炳文部太平军再次攻占青浦。华尔前来援救,眼看围城孤立,第二天就丢下守军逃跑了。常胜军惨败,副领队法尔思德被俘,仅被赶下水淹死的就有几百人。太平军优待俘虏,3个月后,就以军火为交换条件,将他释放了回去。
李秀成大军凯歌行进,兵分12路进抵上海龙华、徐家汇、虹桥等处,并在七宝击毙淮军早期重要骨干、通判韩正国,前锋直逼租界和上海县城,胜利在望。
可是,天王却以天京围急,沉不住气,一日三诏催促李秀成回救。李秀成只得放弃大好战机,撤去松江、上海之围,不战而退。
补充:李容发下落
李容发随幼天王出湖州后,于1864年9月在徽州建口的一场伏击中被俘。后为开办团练的候补知县陈宝箴收容,携归江西义宁(今修水)原籍。并以其婢女为李妻,生子名国卿(国钦)。父子俩均先后在陈氏家塾随陈宝箴之子陈三立伴读。陈三立之子陈寅恪儿时亦常与李国卿游乐。李容发约在1892年(光绪十八年)病死。1980年在湖南宁乡农村发现李秀成遗物七星剑,兼涉及李容发的瓷洗和墓碑。
¤针对骆秉章解嘲,石达开气宇轩昂地回答:
“是俗所谓成则为王,败则为寇。今生汝杀我,安知来生我不杀汝耶?”
石达开自离开广西以后,转辗于云南、贵州,但因流动作战,没有后方基地;几年之间,从来是败多胜少,更没有打过一次辉煌的胜仗。他的目的,是进入四川,据成都为家;但两次入蜀,都受到清军阻拦,没有成功。
在四川省境内,长江及其支流纵串横贯,山河壮丽。要在四川作战如履平地,攻城劫舍往来自如,非要建立水师不可。可是,石达开和他的将士们,从来只习惯于山地和平原的流动作战,他们进止无常,当然也不懂得舟楫的功能。
早在1859年8月,石达开主力围攻湖南宝庆(今邵阳)数十日不下。因旷日持久,士气不振,被迫退到广西,在贵县老家等处盘桓了两年又三个月,其中仅在庆远(今宜山)就有七个半月。
时值阳春三月,群莺乱舞季节,石达开前往城北会仙山踏青,并在白龙洞吟诗一首:
挺身登峻岭,举目照遥空。
毁佛崇关帝,移民复古风。
临军称将勇,玩洞羡诗雄。
剑气冲星斗,文光射日虹。
诗意虽属豪放,但他面对自己的处境,很有些心灰意冷,一度还想脱离部队,出家隐居呢!只是既已爬上虎背,骑虎难下,在清廷捉拿的花名册上有名字,几万部属也放不下。
1861年10月,石达开打出广西,决心再进图四川。但其大军8次抢渡长江,都未获成功。
1862年9月,石达开在川南綦江东溪会集诸路人马,商定了一个分道进军、奇袭成都的战略。他决定分军3路:
由赖裕新部为前军,自西南方走云南,经沾益、平彝(今富源)、宣威,由米粮坝(今巧家)渡金沙江进入四川。
由李福猷为后军,经贵州威宁、水城,遵义、桐梓等地,直趋四川酉阳(今属重庆),造成进攻川东的声势。
石达开则自领中军,仍从叙州(今宜宾)以南地区进兵,分5路入川;虽屡败清军,但在金沙江南的横江镇打了一个大败仗,伤亡惨重,只得退入云南境内。
这时,他得到赖裕新部已由米粮坝顺利渡过金沙江北进的喜讯,心情十分欢畅;立即率领主力4万余人,决定循着赖部行进路线,亦步亦趋,兼程北进。
1863年4月,石达开大军顺利地从米粮坝渡过了金沙江。北岸布防的清军,已被后军李福猷所吸引,往东去了。但自此以后,由于战线拉长,石达开和李福猷、赖裕新两军都失去了联络,他们都只能是各自为战的孤军了。
这是石达开第四次进入四川,也是最后的一次。
渡过金沙江后的石达开军,最初还是很有战斗力的。5月3日,他设伏于安宁河边,一举歼灭来自宁远(今西昌)的几千名敌军,但这也是他人生最后的一场胜仗。也许这一仗使他产生了轻敌、冒进的负面观念,为后来的覆灭提供了参照系。
石达开急于向目的地成都进军。
从宁远北上,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越隽大道,即沿大凉山,经越隽、海棠,到大渡河畔的大树堡,由此渡河,东走峨眉、乐山到成都;一条是冕宁小道,由宁远北上,经冕宁、大桥、铁宰宰,到大渡河南的紫打地(今安顺场),由此渡河,经天全、雅州(今雅安)直向成都。大路坦荡而远,小路险狭而近。
石达开决定走小路。他认为,前些日子赖裕新部已走了大路,现在循着旧路走,必定有敌军重兵阻击;小路正是险奇,不会为敌人注意。而前面还有赖裕新部开山辟道,策应前进。
但关山远隔,他岂能知晓,早在40天前,赖裕新在大渡河南的越隽中所坝,因亲临一线指挥,被土司兵的滚木垒石砸死。其所部也在大树堡以布匹缆船搭成浮桥,渡过大渡河远走了。
他不知不觉开始走进绝境。
石达开走的小路是彝族聚居地,受土司管辖。据说,当时他已给松林地番族土司王应元、田坝彝族土司岭承恩赠送重金买路,并得到他们承诺。由是,4万人马全部北上。一路上,征程艰险。过铁宰宰后,更是高山峭壁夹道,人马不能并道而行。如果被截断后路,就毫无回旋余地了。
5月14日,石达开军到达大渡河南岸紫打地,就此开始长达29天的苦难历程,受到清军和土司部队的层层包围,天时失常,地理失利,最后竟导致全军覆没。
大渡河古称涐江,又名泸水,水流湍急,波涛澎湃。两岸之间,只有小渡口和铁索桥以通东西与南北天堑,乃是天生地狱,被称为天险之区。
紫打地位于大渡河和松林河的交汇处。此段大渡河,深约9米,宽为180米,涨水时也不过300米。河北是耸入云霄的2000米高的奇斧山,东南面是1600米高的营盘山和更高的马鞍山。松林河宽只有二三十米,但水流急陡凶险,周围都是壁立数百尺的峭岩。《孙子》中云:“山川险隘,进退艰难,疾进即存,不疾进则亡。”背水一战,兵家大忌。兼之当时风雨如晦,气候寒凉,天气极差;对于这些不熟悉当地情况的外乡人来说,更应该速战速决,及早离开。
石达开却似乎忘记了这些兵法常识,在进军大渡河的途中,并未先派出前哨部队,据住要塞,搜集渡河船只;却停顿了下来,在紫打地扎下大营,在营后马鞍山设立粮库。而马鞍山又是一座光秃秃的童山,没有树木遮蔽。
由于王应元等人受到清方重贿,处处与石为难,已将渡船撤走,把松林河上铁索桥的木板也都抽光了。石达开命令将士们搜索粮食、砍伐树木、编筏造船,准备抢渡大渡河。
当晚,石达开的一个妻子,即编号第十四王娘的刘氏,在风雨中诞下一子。石达开大喜,给其取名为定基。石乃通令全军将士说:“孤今履险如夷,又复弄璋生香,睹此水碧山青,愿与诸卿玩景欢庆。”将士都顿首称贺。于是传令,休息3天。军营里大吹大擂,挂灯结彩,庆祝翼王小殿下诞生。
不料,连日来风雨不止。翌日,大渡河水陡涨数丈,连松林河也是浊浪滔天。他们雇佣的向导们说,这是暴雨引起的山洪突发,一两天就会退走的。
石达开身入绝地,却仍心坦如常。他准备水退后再行渡河,却没有及时派将士利用铁索桥抢渡松林河,更没有考虑到要是敌军把守了对岸,那是极其危险的。他仍以为,是赖裕新的前军牵制了清兵。
短短的3天,因庆祝儿子诞生和暴雨河水骤涨,使石达开耽误了时机。中国历来的农民领袖,很少是具备有强烈时间观念的。但这却给四川总督骆秉章创造了调兵遣将的大好时间。
5月17日,大雨终于停了,天气转晴,水势稍退。午间,石达开命将士将造好的船筏拉到河边,准备渡河。这时,部队发现对岸出现了清军旗帜。石决定立即抢渡。可大渡河水浪滔高,船筏刚入中渡便被卷沉。首次抢渡失败。
3天之后,清军各路人马陆续来到:越隽同知周岐源、参将杨应刚部由越隽阻隔东路;四川提督胡中和部防守西北;川东镇总兵唐友耕部扼守大渡河北岸;雅州知府蔡步钟部扼守大渡河上游;南字营游击王松林部,自冕宁至筲箕湾扼守南路;土司王应元部堵塞西路;东南来路已为土司岭承恩用巨石塞断隘口,并派士兵严密把守,两侧又都是千仞绝壁,无从攀援。石达开军八面受困,只有向前强渡,突破大渡河天堑,方有一线生路。
此后,石达开多次指挥部队强渡大渡河和松林河,其中光大规模的渡河就有3次。
一次是5月21日,石达开出动5000人马,乘木船竹筏抢渡。岸上将士擂鼓呐喊助威,声震山谷,惊天动地。隔岸清军以轰筒轰击。这种火器,用粗大的整根老竹,截成1丈长短,中间剔空,灌以火药、铅丸及碎石。开火迎击,极其猛烈,船筏都被毁沉,抢渡将士无一生还。
此后,石达开几次挥军抢渡松林河,也失败了。5月29日,其马鞍山营盘、粮库亦为岭承恩的士兵放火烧掉,辎重全失。至此粮食全部丢失,石达开和将士们只能采集野菜、草根煮食充饥,以至宰杀战马勉强度日。
一次是6月4日拂晓,全军出动,分别抢渡大渡河和松林河。清军枪子如雨,猛烈轰击;而水势湍急,根本无法靠岸,渡河再次失败。此时,全军只剩下了1万余人。
一次是6月9日早晨,渡河船筏20艘,每艘七八十人。也因清军开炮,被击沉15艘,为水飘没5艘,仍遭惨败。
当天,清军见石达开已陷入人马殆尽、势穷力竭的困境,就开始主动出击。清军都司谢国泰与土司王应元军越过松林河,由西向东;清军参将杨应刚与土司岭承恩军从马鞍山而下,两路并进,直扑紫打地石达开大营。石达开指挥饥军英勇作战,但体力不支,牺牲巨大,紫打地营垒全被焚毁,只得突围。
在突围东走途中,山径险仄,仰视是峭壁参天,俯临又是急涌河水,坠崖落水者不计其数。第二天黎明,余部到达大渡河另一条支流老鸦漩西岸的利济堡。而老鸦漩水势更为险恶,渡河实属幻想。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山穷水尽,徒呼奈何。石达开和部属们虽英勇搏斗,但因身处绝境而无用武之地,终于走上了英雄末路。当晚,他的5个妻子抱持2个幼子,携手投河自杀。曹伟人等多名部下亦投河自杀。场面悲壮惨烈。
石达开穷途末路,其部属里也出现了若干人的投降活动。清军参将杨应刚与游击王松林为能活捉石达开邀功,便乘机来到石处,他们指天誓日,劝石放下武器,可保证全体将士生命安全,一律遣散归田。
石达开本来也想投河自尽,但听了这话后,觉得舍己可以解脱部众,就同意赴洗马姑清营,见越隽同知周歧源商谈。
6月11日,石达开携带5岁的儿子石定忠和部将曾仕和、黄再忠、韦普成,一行5人随同杨应刚、王松林越过凉桥,前往洗马姑清营周歧源处。经商定,将石部将士遣散4000名老弱病残;其余年轻力壮的精锐2000人,则全被缴械,手无寸铁,暂且移驻大树堡。
第二天,当杨应刚等人要将石达开一行送往富林(今汉源)时,却在途中为总兵唐友耕劫走。唐亦将他们送往富林。
6月14日,清军夜袭大树堡,将所余的石达开精锐部众2000多名全部杀死;被遣散回籍的,途中也多被杀戮,也有的很快被当地奴隶主掠夺为奴。
6月18日,石达开等人离开富林。6月25日被解押到成都。
骆秉章对石达开进行审讯。石达开盘膝而坐。据当时参加审讯的四川布政使刘蓉后来记述,说他“枭桀坚强之气溢于颜面,而词句不亢不卑,不作摇尾乞怜之语”。(《养晦堂文集》)
参加审讯的成都将军崇实自作聪明,问石达开是否想步三国刘备之后尘,取蜀而偏安于蜀。问话多句,石不与理睬。而后又触了他一个霉头,说他不识时务。崇实顿时气沮语塞。
骆秉章虽然老练,在石达开面前亦屡屡语塞。骆问:“你愿意投降吗?”石答道:“吾来乞死,兼为士卒请命。”骆自我解嘲地说:“你自起事以来,蹂躏数省,我方封疆大吏死于汝手者3人,今以一死完结,真是便宜你了。”石也针锋相对地回答:“是俗所谓成则为王,败则为寇。今生汝杀我,安知来生我不杀汝耶?”每次审讯,石皆气宇轩昂,理直气壮。
8月8日,石达开等人被杀害于成都东校场,也有说是在科甲巷臬台衙门被杀害的。如今,成都的街头(应该就是在原东校场附近),还立有一块“石达开殉难死事纪念碑”,上面镌刻着他的一首诗作《入川题壁》:
大盗亦有道,诗书所不屑。
黄金如粪土,肝胆硬如铁。
策马渡悬崖,弯弓射胡月。
石达开是叱咤风云、威震清廷的特级英雄,却如此自投罗网,轻易地被俘杀,这简直有点令人不可思议。因而在当时就引起朝野人士的怀疑,认为骆秉章杀的是一个冒牌货,或者是找了一个面貌相近的俘虏来充数。还有的说,石达开当时并未死,而是脱身逃到了一座雪山顶的小庙里,出家为僧呢!就像中国历代不少农民造反英雄,如黄巢、李顺、芝麻李和李自成等,纷纷走进了为后人所猜测的迷圈。
以至1年之后,曾国藩还曾问过李秀成:石达开究竟有没有死?李秀成并未回答。其实,自石达开部将吉庆元、朱衣点等人归来以后,李秀成以至洪秀全等人,对于石达开的下落和生死,可以说都是一无所知。此时此刻,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在云贵、四川穷山僻道中转战的石达开,又有谁能打听到他的行迹呢?
¤悠悠万事,惟此为大。洪秀全在围城中更关切的是培养、扶植候补的第二代天王
1861年9月安庆失陷,极大地刺激了洪秀全。
洪秀全事必躬亲,他对安庆保卫战确是呕心沥血的。20世纪曾有人研究洪秀全,说他后期彻底不问政事,沉湎声色,这真是有点冤枉。别的不说,就以安庆战例说吧,洪秀全为使安庆巩固,调兵遣将,日夜操劳,虽不出天王府,却遥控指挥,但安庆还是丢掉了。
只有臣错,哪有主错?洪秀全自从天京内讧后,从来就把自己放在最正确、最英明、最伟大的坐标位置上。安庆丢了,把失误全归于在第一线指挥作战的陈玉成和洪仁玕;天京未能解围,就严责李秀成,多次革除李的爵位。而他本人,总是永远、绝对、彻底正确的。
那些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人,往往会独断独行;在用人方针上,则必然是疏贤人亲小人。
洪仁玕是德才兼备的军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洪仁玕的军师也是有职无权的。其直接原因,就是没有直辖的军队。它也表现在干王府的6部尚书,形同虚设。
英国人富礼赐在天京时曾应邀上干王府参观,他后来记录说:“入府门,经过污脏的空地,即到一排屋子,是为六部。有时有些苦力在屋内。有一较大的屋子,内有三个书手在那里写字于黄纸上——大约这几个人即是该六部的全部人员也。户部内装有好些煤炭;礼部的用处更为卑下了。”(《天京游记》)可见,洪仁玕作为军师,不过是秉承天王意志的一个事务官罢了。
洪秀全用人不当。林绍璋也是奉命与洪仁玕一起带兵援安庆的。洪仁玕在援皖战役中奋勇向前,而林绍璋怯弱怕死、畏敌如虎,拒绝与陈玉成联手进军,还借口军粮不足,向后移营,“一战未开,即行自退”,以至贻误时机,影响军心。安庆之失,他也是负有重大责任的。
但不知什么原因,他的华盖运却没有遭惩罚,反而更受青睐。当时李秀成说,他办事勤劳、小心,能够讨得天王欢心。也有的说,林绍璋的续娶夫人,是天王的于女儿杨金英;杨金英还是天王府的第一女武官,负责天王保卫工作的。有了这层裙带关系,以后期天王用人多出自亲缘圈,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1861年,洪秀全和他家族老老小小,大模大样地公开走上了政治舞台。在此之际,洪秀全高兴地将他两个老兄和老兄的所有儿子全都封为王。
洪仁发、洪仁达自暂时取消安王、福王后,仍大权在握。洪秀全开始赐给他俩是“王长兄”、“王次兄”封号,这两个仅用于家族不伦不类的符号,充满国即是家的内涵,正意味着天王是以洪氏家族治国,太平天国就是洪秀全和他家族之国。
洪仁发、洪仁达是迟于他俩的儿子们封为信王、勇王的;但他们爵位很高,都是八千岁。血浓于水而渗于水。以与天王出于同一血脉的洪仁发、洪仁达的儿子们,虽只是襁褓中的婴儿,也都分封为王了。就在1861秋,洪仁发已50多岁,又生了一个儿子洪垌元。洪秀全得悉喜讯,即封他为同王。他可能是太平天国最小的王。
这些乳臭未干的纨绔子弟,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管不了事,能做什么呢?洪秀全也是聪明人,年岁稍大一些的,就安排他们做些档次较高的清闲事。像洪仁发长子洪和元,就是天京宗教传播官,主持“讲道理”。好在太平天国讲道理,也就是那末些条条,鹦鹉学舌,原原本本不走样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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