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捻军美贝尔斯 著 王纪卿 译最新章节-免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美贝尔斯 著 王纪卿 译作品-小说大全-七猫免费小说-七猫中文网

第七章 捻军
书名: 左宗棠传 作者: [美]贝尔斯 著 王纪卿 译 本章字数: 7448 更新时间: 2024-05-13 13:22:22

太平军曾经有过一次著名的北伐。大约在他们朝着北京郊外挺进的同时,一支土匪武装在他们的影响下揭竿而起。这支武装叫做“捻匪”。从1853年起,他们的人数与日俱增,他们的抢掠令官府十分难堪。他们一般活动于黄河沿岸,这个地域包括河南、安徽北部、山东、直隶南部。在整个太平天国时期,他们不断地袭击这些省份。由于某种很难说清的原因,他们从来未与太平天国共举大业。造成这种情况的一个原因,也许在于捻匪都是华北人。由于多数北方人对南方人从传统上怀有敌意,所以他们受到了影响。太平军几乎全部来自长江以南。曾国藩一直担心捻匪加入太平天国。在英法联军于1860年从北京撤出以后,他曾建议朝廷委派著名的蒙古将领僧格林沁亲王对付捻军。僧格林沁跟捻匪打了4年多,作战区域为豫南、皖北、鲁西和直隶南部。他在镇压捻匪的作战中没有取得显著的进展,于1865年5月在山东曹州附近遭到捻匪伏击,并被他们杀死。

捻匪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另立政权,并非专门针对朝廷,也没有试图在任何一个地方巩固自己的势力。他们一律骑马,手持刀矛,几乎没有装备火器。这样一来,他们就无力攻取围城围镇。但他们能够堵塞交通,破坏环境,使乡下人无法忍受。由于骑马,他们的机动性很强。当官军追剿他们时,他们的机动优势足以拖垮官军。在他们将被包围时,他们会化整为零,然后在远处集结。他们的首领很多,其中最著名的一位是张宗禹。

太平军丢失南京之后,许多部队散布在长江以北,投奔捻匪。从这时起,捻匪使用的火器明显增加。他们很少吃肉,或者完全素食,靠吃核桃大小的面疙瘩维持生命。他们随身携带面疙瘩,食用前用水或肉汤煮熟。他们从不洗澡,替代办法是弄出一身大汗,然后用粗质毛巾擦干。

僧格林沁死后,朝廷命令曾国藩负责剿捻。曾国藩不大愿意挑这副担子,但他只得于1865年6月离开南京,率领9000名湖南士卒和2.2万名安徽士卒前往山东。他的部队共有3.1万人。他被任命为直隶、安徽、山东3省所有部队的最高统帅。①在一年半的时间里,

① 黑尔:《曾国藩》,第299页。

他致力于镇压捻匪,把往日跟太平军作战的许多老部下召来协助自己。他没有取得显著的进展,于1867年初获得批准,返回南京,把战场指挥权交给了李鸿章。

李鸿章得到了一颗剿捻钦差大臣的官印。这样一来,他发布的命令,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就跟皇帝本人发号施令一样。他不仅是钦差大臣,还被任命为湖广总督,不过由其弟在武昌的总督署代行他的权责。

那一年年初,捻匪在鄂北吃了败仗,北进河南。不过,他们很快又向西运动,奔向回民造反的陕西。朝廷大为震惊,惟恐他们与回民军携起手来。

当左宗棠从福州起程去上任陕甘总督时,在江西南昌接到一份上谕,命令他加快行程,因为捻匪就要进入陕西了。他于1867年1月31日抵达汉口,跟随他从福建而来的部队晚到1个月。左宗棠意识到,他必须首先镇压了捻匪,才能够开始处理回民问题。不过,他似乎认为捻匪蹦达不了多久,特别是因为朝廷启用了帝国的所有大人物来对付他们。他在汉口埋头准备针对回民军的陕甘作战行动。他知道自己面临的任务是长期的,需要几年时间才能完成。过去几年里他已有足够的经验,体会到战前准备的重要性。他在汉口呆了将近两个月,尽可能地集结装备,安排接收和供给。

左宗棠特别需要大炮。他在来到汉口之前就已经着手安排供给了。他早已派人打前站,当他抵达汉口时,许多事情已经安排妥帖。根据他的指令,汉阳的铁工厂已经生产出若干大炮、炮架、臼炮和炮弹。我们无法确定他什么时候获得了首个克虏伯炮队,但很可能他在汉口时就已下令置办了。他对外国的大炮非常欣赏,知道它们在中国是无与伦比的武器,但他坚信中国人能够造出比当时的中国造武器更为适用的装备。他雇用了几名外国机械师当助手。梅斯尼(Mesny)说,他在汉口有一家工厂,其中接了左宗棠的许多订货。他为发射12磅炮弹的大炮制造了若干炮架,还制造了一些散弹、炮弹和臼炮。他还说,左宗棠对他非常满意,要带他一同去甘肃。①左宗棠给他提供了一个职位,只是由于英国领事反对,

① 《梅斯尼杂录》,第6卷,第44页。

他才没能成行。

左宗棠从他还是一名穷学生的岁月里就对西北深感兴趣。他阅读过所有能够找到的描述甘肃和新疆的书籍。他详细地研究过中国在中亚进行的战争,特别是康熙和乾隆在准格尔与喀什噶尔的战争。据《年谱》作者说,长城末端以外的西部土地,对于童年时代的左宗棠就具有格外的魅力。他从不放过任何机会加深对那里的了解,当他遇到曾在西部服务的人,不论是官员还是流放者,他都会提出有关那个地方的许多问题,例如道路、水流、山脉,等等。如果得到了什么新的信息,他会立刻用笔记下。他搜集的有关西北省份和中国中亚地区的信息,对他而言可谓无价之宝。

他在汉口给皇帝写了一份奏章,概述他对局势的初步估计,报告他为平定西北将要采取的措施。该奏章的部分内容如下:

……窃维臣由闽启行,时念旧部分驻两省,得力将领除蒙恩简放实缺外,均已奏委署理要缺镇将,若檄调随征,则闽浙顿觉空虚,殊为可虑。虽各员告请西征,概未敢许。其所携以同行者,仅三千余人。奏请刘典帮办军务,亦仅令选募旧部三千人。初意南人用之西北,本非所宜,只可多挑营官、哨长之才,入秦后,再将陕甘现存各营兵勇分别汰留,而匀拨胆技稍优弁勇充当亲兵护哨,编列成营,以倡勇敢之气。庶臣部行粮可资节省,而陕甘饥军亦可渐有位置,两得之道也。

又,臣军频年转战东南山泽之乡,无须多用马队,每次上口采买,为数本属无多。当由闽拔队之时,以岭峤艰阻,水陆数易,所有战马驱以随行,必形疲乏,故遂留之闽中。原拟抵鄂后派弁上口采购;至鞍(革占)一切,又须在陕西制买。故前此预先陈明抵鄂、抵西安后,均不能无少耽延也。昨抵黄州,接见守令,始知捻逆大入鄂疆,汉、黄、德一带均形震动。复奉寄谕:窜陕捻逆又已扰及南山。传闻贼踪蔓延甚广,万骑纵横,鄂、陕官军均不得手。臣于二十六日相度营地,暂于汉口镇北桥口地方安扎六营。二十八日入驻新营,一面飞催刘典迅速选募成军,来鄂会队。并增调各营,于原拟六千人外再加募六千,合成一万二千人,均限一月到鄂。惟马匹无从购觅,托官文代为搜索,亦仅得马二百八十余匹而已。谕旨敕臣由鄂入秦,先剿陕逆。此时臣军步队仅止三千余,马队尚未习练,双轮、独轮车式尚未动工制造。所拟以制贼者步队、马队、车营,而皆无以应手,仓卒就戎,必贻后悔,臣不敢不慎也。

方今所患者,捻匪、回逆耳。以地形论,中原为重,关陇为轻;以平贼论,剿捻宜急,剿回宜缓;以用兵次第论,欲靖西陲,必先清腹地,然后客军无后顾之忧,饷道免中梗之患。谨即一面就地采买口马,练习马队,先造独轮炮车,暂应急需。俟所调各营取齐,由襄樊出荆紫关径商州以赴陕西,即古由武关入秦之道,沿途遇贼即击。比抵陕西,则制造双轮炮车,兼雇买车轮,俟采买口马到陕,增练马队,并习车营。一面开设屯田总局,相度秦、陇紧接要隘有水草可田可牧者开设屯田;一面汰遣陕甘各营,去疲冗,省军食,为久远之规。其愿留屯田者,编入册籍,指地屯牧;不愿留者,资遣散回各本籍,禁其逗留为患。然后军制明而内讧可以免,屯事起而军食可渐裕也。

甘省回多于汉。兰州虽是省会,形势孑然孤立,非驻重兵不能守。驻重兵,则由东分剿各路之兵又以分见单,不克挟全力与俱,一气扫荡。将来臣军入甘,应先分两大枝,由东路廓清各路,分别剿抚,俟大局戡定,然后入驻省城,方合机局。是故进兵陕西,必先清关外之贼;进兵甘肃,必先清陕西之贼;驻兵兰州,必先清各路之贼。然后饷道常通,师行无梗,得以壹意进剿,可免牵掣之虞。亦犹之江、皖布置周妥,然后入浙;浙江肃清,然后入闽;闽疆肃清,然后入粤。已复之地,不令再被贼扰。当进战时,即预收善后之效。民志克定,兵力常盈。事前计之虽似迟延,事后观之翻为妥速。

自古边塞战事,屯田最要,臣已屡陈其利矣。汉宣帝时,先(零)羌反,赵充国锐以自任,其所上屯田三疏,皆主持久之义。宣帝屡诏诮责,充国持议如初,卒收底定成效。可知兵事利钝,受其事者固当身任其责,至于进止久速,则非熟审彼己长短之形,饥饱劳逸之势,随机立断不能。此盖未可以臆度而遥决者也。

臣频年转战东南,于西北兵事未曾经历;所部均南方健卒,于捻、回伎俩并无闻见。若不慎之几先,加以迫促,诚恐所事无成,时局亦难设想。明臣孙傅庭催促出关,卒以致败,可为前鉴也。伏恳皇上假臣便宜,宽其岁月,责臣以西陲讨贼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以明军令。臣惟勉竭驽钝,次第规画,以要其成。剿捻、剿回均惟事机所在,若兵力未集,马队未练,屯务未举,车营未成,则无所借手以报君父。臣虽身任咎责,无补时艰。此则耿耿愚忱,有不能不预为披沥者。……

左宗棠在汉口时,家人从长沙赶来看他。《年谱》说,他与妻子的最后诀别是非常凄恻的。妻子竭力装作很快活,左宗棠百感交集,情不自已。二哥也来看他。左宗棠对二哥牵肠挂肚,因为二哥年老体衰,情绪低落。左宗棠分外殷勤,在兄弟二人最后一次共进晚餐时,他吟诵了二哥几首诗作,开怀畅饮。随从们对大帅的行为大感吃惊,显然他们从未见过总督大人如此放纵——沉湎于诗酒。左宗棠此后与妻子和二哥再无重逢之日,在他征战甘肃的日子里,这两位亲人告别了人世。①

① 《年谱》,第4卷,第19页。

就左宗棠有过著述的波尔格写道:“他憎恶女性,不知是出于天性,还是出于成见。毋庸置疑的事实是,他在许多年前把妻子送回娘家,而妻子的地位没有任何人来取代;就连他的母亲,在这个崇尚孝道的国度里,也呆在湖南的乡村里为儿子的冷漠而伤心。”②

② 波尔格:《中亚问题》,有关左宗棠的章节,第383页。

这位著名的历史学家偏偏误解了左宗棠的私生活。左宗棠给妻子的大量家书以及反复提及妻子的文字,表明她在左宗棠的感情世界里占有不可动摇的地位。左宗棠是一个爱家的高尚男人,遵循时代和民族的最高观念。他为环境所迫在妻子娘家住过几年,但此后他总是慷慨地供养家人。他未曾沉湎于女色,但因此就说他憎恶女性,未免夸大其词。左宗棠是一个干实事的男人,格外尽忠职守,他所从事的是战争和行政这样的大事,无暇置身于风花雪月。

捻匪把豫西与陕东搅得动荡不安,朝廷大为震动。左宗棠接连接到北京的指令,叫他立刻北上。他于1867年3月29日离开汉口。除了一千名亲兵和一小队骑兵,他的部队兵力为7500人,分为3个师,分别由刘端冕、周绍濂与杨和贵统领。他命令这3个师通过荆紫关进入陕西。左宗棠自己前进比较缓慢。他在德安与樊城小作停留,然后沿着两省交界处河南一侧的道路北进潼关。他于1867年7月19日抵达潼关。刘典率部驻扎此处,刘松山驻扎在陕西东部,他所率领的部队,是已经跟捻匪作战两年之久的一支劲旅。

捻匪在陕西人数众多,左宗棠决定堵塞通向河南的道路,把捻匪留在陕西。他命令当时驻扎陕南的部队向渭河推进,阻截反军南下。山西清军奉令控制黄河沿岸,防止捻匪踏入山西。朝廷担心捻匪与回民军联合,左宗棠似乎并不为此烦恼,他的作战方案恰好是要把捻匪驱入回民军之中。他充分意识到所有造反派都有独立主义的倾向,也许他认为这是消灭他们的最佳办法。

这一年的夏季和秋季,他的行动是非常审慎的。陕西已经完全糜烂,只要不让捻匪回到他们在东部经常出没的地方,就不必性急。捻匪奔入陕西,实际上简化了左宗棠的问题。他们现已分为两股,东捻已被李鸿章在山东紧追不舍,而西捻就在陕西。东捻在年末已经溃散。10月份和11月份,西捻非常活跃,向北突进,远达绥德。他们没与回民军联合,于12月初沿黄河西岸南下,明显企图渡河入晋。《年谱》说,他们在宜川集结,踏着河上的冰层进入山西。

左宗棠现在不得不打起精神了。他留下刘典指挥陕西的部队,自己率领刘松山和郭宝昌的部队渡过黄河。他试图包围捻匪,但他发现这支造反武装跟太平军大不相同。他们行疾如风,几乎赶在左宗棠动身之前就越过了晋南,进入河南。他为自己追击失利而感到奇耻大辱,在给皇帝的奏章中请求最重的处罚。他被罢免所有的官级和荣衔,但仍然留任总司令。

很明显,由于李鸿章在鲁西和豫北部署了兵力,捻匪很难越过黄河南下,他们最可能选择的方向就是北进直隶。左宗棠派刘松山从北边的一条道路翻山进入顺德府,企图从北面拦截捻匪。左宗棠率其余部队追入河南。他经过怀庆,在卫辉县与捻匪有过几次小的接仗。捻匪这时向北挺进,行军飙疾,在刘松山到达之前就经过了顺德府。不过,刘松山对捻匪紧咬不放,而左宗棠也从卫辉尽快追了上去。李鸿章的部队沿着大运河从山东北进。捻匪进入保定府境内,离北京只有80英里,官军仓卒之间集结的部队来不及阻挡他们北进。

我们猜想,北京周边部署了几万名满洲旗人,其中许多是骑兵,应该会迅速歼灭捻匪吧?可是北京已经慌成一团。皇帝显然信不过满洲武士。他谴责大员们把捻匪放进了畿辅。被罢免的有直隶总督官文,一个满人;河南巡抚李鹤年;还有李鸿章。左宗棠已经无官可免。

左宗棠于2月15日抵达获鹿。他很快就与捻匪在保定府东南方接仗,7战连捷,把敌军赶到了滹沱河以南。左宗棠与李鸿章明显缺乏协调。左军从晋南长途追击而来,肯定已经精疲力竭。捻匪渡过滹沱河以后,左军没有追压上去,于是捻匪在3月底抵达大运河东岸山东与直隶交界处的东光与吴桥。

作战拖延下去,直到春洪爆发,洪灾比往年都要大,迫使捻匪无法行动。他们被包围在一个有限的区域内,什么也无法拯救他们,只有官军将领之间无人不知的磨擦才是他们的生路。1868年8月,他们渡到大运河以西,很快就被逼到暴涨的徒骇河边。著名的捻匪首领张宗禹在逃跑时溺水而亡,他的部队全军覆没。这就是捻匪的最后结局。

大功告成,皇帝大喜,恢复了各位大员的官职和荣衔。梅斯尼说,许多捻匪被左宗棠和李鸿章收编。李鸿章收编的捻匪后来被称为“李羊”。

左宗棠到天津小住几日,然后进京觐见。他得到了两宫太后的召见。作为皇家恩宠的标志,他可以骑马进入紫禁城圣地。像通常一样,召见由慈禧太后主持。她向左宗棠提了一大堆问题,涉及征战和各类事务。最后她转到回民的问题上来,突然询问左宗棠需要多久才能恢复陕甘的秩序。左宗棠未料到忽然会有此一问,迟疑未答。两年?3年?他很快就否决了。问到最长期限,他断然回答:“5年。”

插图:剿捻作战示意图。文件名:0011。

慈禧的声音混杂着惊诧和懊恼:“什么!5年!需要那么久吗?”

左宗棠说,事体极大,而他才干太小。他这样的人来解决这么大的问题,必然需要时间。召对过后,一些官员嘲笑他,说他自以为能在5年内扑灭回民造反,是不自量力。他们想,太平天国对朝廷的威胁持续了16年,捻匪驰骋数省长达15年,而回民造反已经闹腾了7年之久。左宗棠说,他对太后的问题毫无心理准备,殿堂之上,他总得给个答复。脑子里忽然闪过“5年”二字,现在看来他是自作自受,不得不勉力为之了。①

① 《年谱》,第4卷,第48-49页。

左宗棠利用他呆在京城的日子提出西北征战急需经费的问题。他意识到自己面临的最大困难就是缺钱。10月1日,他提交一份奏章,议论陕甘的局势。他写道:

奏为陕甘饷源奇绌,请旨敕下军机大臣,会同户部筹议指拨实饷,以奠危疆,仰祈圣鉴事。

窃陕甘筹饷之艰,天下共知。其所以异于诸省者,地方荒瘠,物产非饶,一也。舟楫不通,懋迁不便,二也。各省虽遭捻逆、发逆之害,然或旋扰旋复;或腴区被扰,瘠地犹得苟全;或冲途被扰,僻乡犹能自固。陕甘则汉回错处,互相仇杀,六七年来并无宁宇。新畴已废,旧藏旋空,搜掠既频,避移无所。三也。变乱以来,汉回人民死亡大半,牲畜掠食鲜存,种艺既乏壮丁,耕垦并少牛马,生谷无资,利源遂塞。四也。兵勇饷数,各省虽赢缩不同,然日食所需,尚易点缀,以粮价平减,购致非难故也。陕甘则食物翔贵,数倍他方,兵勇日啖细粮二斤,即需银一钱有奇,即按日给予实银,一饱之外,并无存留,盐菜、衣履复将安出?五也。各省地丁、钱粮之外,均有牙厘、杂税、捐输各项,勉供挹注。陕西厘税每年尚可得十万两内外,甘省则并此无之,捐输则两省均难筹办。军兴瘠久,公私交困。六也。各省转运虽极繁重,然陆有车驮,水有舟楫,又有民夫足供雇运。陕甘则山径荦确,沙碛荒远,所恃以转馈者,惟驮与夫。驮则骡马难供,夫则雇觅不出。且粮糗麸料,事事艰难,劳费倍常。七也。用兵之道,剿抚兼施。抚之为难,尤甚于剿。剿者,战胜之后别无筹画;抚则受降之后,更费绸缪。各省受降,惟筹给资遣散,令其各归原籍而已。陕甘则衅由内作,汉回皆是土著,散遣无归,非筹安插之地,给牲畜籽种不可。其未及安插之先,非酌筹口食之资不可。用费浩繁,难以数计。八也。陕甘用兵颇多,为时又久,乱后荒瘠殊常,购粮不易。各军每于人烟稍密、种植稍多地方,随宜安扎营垒。始犹借称保护庄稼,给钱办粮,继则捐派民间,不给价值,甚且搜掠殆尽,民不敢争。以致转徙流离,变而为匪;或被逆回蓄养,苟且偷生,甘为从教之人党恶助逆。章奏中所称甘省饥民、土匪大率此类居多。若不及早核实汰存,予以实饷,俾其有所借口,则军令有所不行,垂尽之残黎靡有孑遗,未荒之土地尽成榛莽,而西垂之事不可复问矣。臣之立意仿汉赵充国,议开屯以省转馈,抚辑以业灾民,且防且剿,且战且耕,不专恃军威为戡定之计者,区区之愚,盖以办回逆与剿群寇不同,陕甘事势与各省情形各别,将欲奠此一方,永弭后患,则固不敢急旦夕之效,而忘远大之规也。

通计陕西每年缺饷一百五六十万两,甘肃每年缺饷二百余万两,而屯田之资、抚辑之费不与焉。兹幸捻逆荡平,海内兵事渐息,饷事亦借资周转。合无仰恳天恩,敕下军机大臣,会同户部酌议筹拨陕甘的饷,俾微臣得从容整理,以奠危疆,则陕甘军民共戴皇仁于无穷,而臣亦得仰赖鸿施,稍宽咎责矣。其刘松山一军饷需向由两江接济,曾国藩于此军始终加意保全,并无延误。臣前已附片陈明,未蒙宣示。兹马新贻调督两江,应并恳圣慈敕下督臣照常协拨,俾得有所展布,不胜钦感之至。

所有陕甘饷源奇绌,请敕会筹指拨实饷情形,谨据实陈明,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训示施行。谨奏。

以上就是陕甘的事态,说得简单明了,重点突出,但没有任何夸张。左宗棠要求,除了目前的军费开支外,每年另拨350万两银子,还要再拨一笔重建费用。户部决定同意拨给他额外的100万两银子做军费,但不同意拨给重建费。此时此刻,他肯定觉得对付户部比对付回民军还要难。他于10月4日从北京起程前往西安时,心情一定十分沉重。

捻匪刚被剿灭,左宗棠就命令部队返回陕西,其中一些部队奉命进入山西,等待平回作战的总攻击发起。左宗棠于1868年11月26日抵达西安府,立刻投身于战前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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