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飞豹子弄巧成拙宫白羽最新章节-免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宫白羽作品-小说大全-七猫免费小说-七猫中文网

第十章 飞豹子弄巧成拙
书名: 牧野雄风 作者: 宫白羽 本章字数: 8939 更新时间: 2024-05-10 20:13:49

袁承烈仍不放心,望了焦老一眼,悄悄蹑着小霸王的后踪,追赶来了。赶到才一转过峰角,看见小霸王申凌风已到了深涧的斜坡。袁承烈想着他渡过涧去,一定是走了,这才抽身回来,打算再伏身在旁处,等候罗刹女他们老夫妇,看他们究竟作怎样打算,自己好乘机相见,以免冻饿死荒山,自己才一停身,突见那小霸王申凌风往地上一躺,偃卧在荒草里,纹丝不动。袁承烈想:“这是见着什么了?”刚一怔的当儿,竟从西南那边,飞奔来了一条黑影,虽看不出面貌,鬓边两绺白发,一纵身被风吹得在耳旁飘飘飞起,分明是罗刹女靳三姑无疑。

赶到嗖嗖的身形一起一落之间,已从自己的面前过去,登时看清,不是她是谁呢?

小霸王申凌风容罗刹女过去之后,自己也匆匆爬起,飞跑过涧,赶忙逃走。(这小霸王申凌风从此一走,后来约请了本门前辈,二次下辽东,与冀北人魔焦焕对掌。罗刹女怒摆石桩,与仇人拼死斗。) 袁承烈见申凌风果然是走了,自己算是暂时放了心的,折转身来,仍奔峰后芦棚,要看看他夫妇怎样打算,是否仍回千豹峰石洞。拔步急行,转过这座高峰的转角,只见芦棚那里又升起一堆火来,远远地就看见那芦棚内的景象。忽听那罗刹女靳三姑失声锐叫了一声,旋望见她奔出,在芦棚内似乎很忙。袁承烈料想罗刹女必是听人魔诉说适才之事了,再不然,便是忙着给人魔煎水煎药,遂稳定心神,向这芦棚前走来。

这时才看出那罗刹女靳三姑是出芦棚取水,定因为没有汲水的器具,只用一条布巾,往那枯泉里兜那带着冰雪的水,芦棚以内,那冀北人魔焦焕,竟自躺在石床上,双目紧闭,似已昏迷。那罗刹女靳三姑自用梧桐子大的药丸子,塞向冀北人魔口中,用那手巾上的冷水,来滴向口中送那药丸。

这种凄惨的情形,恰与萧二蛮垂死时的情景作一个对照。

正在张望着,偶一失神,只见那芦棚中只剩了冀北人魔一人,那罗刹女靳三姑不知去向。袁承烈方在愕然,忽的背后唰的一响,一股劲风袭来。袁承烈才心中说了声不好,要受暗算,自己忙着往前一纵身时忽觉得两肩一麻,跟着如两把铁钩似的,往双臂上一束。袁承烈虽没回头,已知来者是谁,自己不敢妄施手法,双臂自动往背后一送,表示绝不抗拒,立刻口中说道:“别动手,是我!”这时背后忽然冷笑一声:“好明白的孩子!你认败服输,我绝不难为你,走吧。”袁承烈见背后人不动手,遂说道:“老前辈,我不是萧老头子一党,我姓袁。”说到这里身子被人一扭,面面相对,果然背后正是鬓角如霜的罗刹女靳三姑。

罗刹女靳三姑出乎意外地咦了一声道:“原来是你!”随着双掌向袁承烈的肩头一按,往外一攫双臂,袁承烈觉着疼若针刺了一下,跟着双肩恢复了常态。这位罗刹女靳三姑忙道:“你竟不失信,不爽约,这么风寒雪冷的天气,你敢冒这种奇险,深入佛力山,真是不易的事。你怎竟会找到这里?”袁承烈忙道:“弟子一言难尽,少时再行奉告吧。焦老前辈可有危险,老前辈可否领我到芦棚里去看望看望么?”

袁承烈连说了好几句,罗刹女靳三姑初有所疑,继有所思,好似没听似的。这时月色正照在罗刹女的面上,袁承烈只注定了罗刹女,目不转瞬,忽的罗刹女靳三姑把两只眼一睁,两道碧汪汪的光芒,含着极可怖的煞气。袁承烈心说不好,要生误会,赶紧一低头。罗刹女靳三姑忽然脸上现出一种狞笑,在这荒凉的佛力山中,月色下,好像一具僵尸,突然喝问袁承烈:“喂,姓袁的,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萧二蛮子是否真死,那小孽障潜藏何处?你趁早实说,你可知罗刹女和冀北人魔绝不容任何人来欺骗。我要听到你敢有半字虚言,我可要手下绝情,教你粉身碎骨,毫不客气。我们这两个老伙伴,一个是已成残废,一个是风烛残年,但是像杀你这样人,尚费不了吹灰之力!”这位罗刹女靳三姑说这话时,声色俱厉,绝没有初见面时那种温和之色,任何人见了,也要胆战心惊。袁承烈却沉得住气,赶紧一字一板说道:“老前辈,我不敢在老前辈面前欺骗,我……我实在早来到了!那姓萧的和老前辈的事,我完全知道。老前辈不要误会弟子通敌,弟子是专为访师,目睹其事,不过适逢其会罢了。弟子是怀着报恩来的,弟子衣裳单薄,已耐了两昼夜的饥寒,现在知道老前辈的大敌已去,特此过来拜见。弟子在老前辈面前,决不能也不敢恩将仇报。弟子实是遵着二位老前辈之意而来,弟子现在也自知身涉嫌疑,不过我绝没有那么大胆,敢勾结外人与老前辈为难,请老前辈放心,还是先设法把焦老前辈赶紧救醒为是,我刚才的情形,焦老前辈一定知道,等他醒转,您再问问他,就明白弟子的苦心了。”

罗刹女靳三姑略作沉吟,点点头说:“好吧!我们快进芦棚。”袁承烈很懊丧的,随着罗刹女向芦棚里走去。再引燃起火光熊熊。只见冀北人魔焦焕,仰面朝天地躺在厚铺干草的石床上,那胸口微见起伏,内部气息十分微弱,看那样子,还在迷惘未苏。罗刹女靳三姑紧守在床头,两眼注定了冀北人魔,略沉了片刻,亲自用手给焦焕抚摸穴道。用推拿手法,来给这位诡诈百出、不可一世的人魔治疗病伤。又沉了一刻,罗刹女从怀中取出了一只小葫芦,把上面的塞子拔开,倒出三粒红药丸来,给冀北人魔纳入口中。袁承烈始终在一旁,想伸手帮忙,见罗刹女犹含敌意,只得袖手旁观。

这时见冀北人魔竟自四肢渐动,跟着哎哟了声,微往榻外偏了偏,分明是身体渐渐回复了知觉,跟着依然把脸扭过去,胸口起伏得比较方才气粗些了。那罗刹女靳三姑此时脸上的愁云略展,看出来是因为冀北人魔可以救了,袁承烈也觉稍可宽心了,罗刹女这才扭头来,向这鹄立在一旁的袁承烈说道:“你看见了!你此来险些不能再与我们相见了,此次我们绝没想到会一败涂地。这次萧二蛮子,竟举全力来图谋我们,你大约也看出大致情形,萧二蛮子心狠手辣,定欲置我夫妻于死地。我们死中求活,哪好不用撒手的功夫来争未来的岁月,可是你到底从几时到这里呢?”

袁承烈立刻答道:“弟子不敢欺骗老前辈,弟子到千豹峰已经两日了。”罗刹女靳三姑不禁咦了一声道:“怎么?你……你已来了两日,你在何处存身?怎么不露面?你躲在暗处捣什么鬼?你要从实说,敢有一字虚言,休怨我无情!快说。”

袁承烈心中不高兴,遂俯首说道:“弟子自从在虎林厅闯祸,夜走东山岭,为了一班虎狼捕役追赶得走投无路,那时若不是遇见老前辈,我虽不见得就被他们所擒;可是我已经力尽筋疲,究竟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倘若没有老前辈解救,我正不知是生是死。莫说弟子稍有血性,粗识人情,恩怨二字任何人也能看得分明。对于老前辈这么相待,我时怀感戴之心。我可不敢说报恩二字,只是心里总想着要得个机会,稍尽一点虔诚之心,以表心意。这次和老前辈分手之后,远走边塞,访师寻友,结果空劳奔走,未获寸进,益增了弟子追随老前辈之心,遂赶回佛力山。只是弟子一入佛力山,立刻猛想起,从黄沙岭把弟子打发走的时候,已略略说出有十年未了的旧债,要在此处算清。弟子想到以焦老前辈那种威震江湖的声望,对于这件事还这么重视,足见对手定为身怀绝技的武林魁首,不过当时弟子只知焦老前辈是威震河朔的侠义道,还不知道你老更是江湖推崇、武林倾倒的女英雄。弟子只想焦老前辈和那对手一见面,势难两立,这场凶杀恶斗,绝不是平常人看得到的。并且这件事更是危险,自己若能早去两天,倘若赶上,见机行事,能够稍助焦老前辈一臂之力,也好算作进见之礼。不过弟子这种举动,实觉有犯江湖道的规矩,可是弟子自觉着问心无愧。弟子打定这种主意,遂不顾利害,潜踪匿迹,径奔千豹峰。只是这次弟子不仅做事有背江湖规矩,更兼来得冒失,我竟把这初秋已入、日渐酷寒的关外气候忘了,所带衣服单薄,赶来到千豹峰,弟子已然受两天的饥寒。所幸不期而遇,暗中算是缀上了萧二蛮子师徒。老前辈,所有他师徒一举一动,全被我探查个明白。这一来,我本意也想伺机要给师徒一个警戒,只是这萧某气度异常,又好像洞知一切,倒把我管住了,我自知自己肤浅功夫,莫说那萧老,就是那小霸王申凌风,也比我强得多。我为此疑虑,深恐打草惊蛇,无益有害,我是越发不敢下手了。直到焦老前辈和他较技,两下里各用独门暗器,萧二蛮子负伤之下做困兽之斗,那时你老要是不动手接应救护,我也就再隐忍不住了,只有伸手邀击他,以助老前辈一臂之力。我才敢伸手用金钱镖给他一镖,不料你老已把那萧二蛮子挡回去了。弟子当时又一转念,两家的事绝不能就这么算完,我与其在此旁边,还不如暗搜他们的党羽和寄寓的巢穴。我打定主意,还是暗中监视着这师徒二人,他们师徒只要真走了,那才算完,不然实有后患。弟子遂仍耐着饥渴酷寒,跟缀了下去。那萧二蛮子果然负伤奇重,大约老前辈这种暗器实在厉害,竟于离开这千豹峰时,那萧二蛮子寸步不能行动,支持半夜,竟死在山洞里了。”

罗刹女忙道:“萧二蛮子是真死了吗?你亲眼看见了吗?”

袁承烈道:“是的,我是目睹。”跟着又说:“那申凌风把师叔送终之后,立誓要来行刺。弟子要为报效你二老,故此我暗缀下他来。但是那小霸王申凌风十分狡诈,竟自故意把行迹乱了,忽东忽西,忽南忽北,有时还反往回下来一程,还在那未融化的雪地上故意留些印迹。可是无论多诡,我暗暗跟缀他,一步也不放松。他这种倏进倏退的走法,论他的精明干练,和我这种浅薄本领,实不是他的对手。好在是他只认定了这佛力山中,只有两个强敌,一位已然受伤,一位势不能立刻来搜索他。他想不到会再有第三人,我这暗缀,算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就连前辈这里何尝不是这样,心目中全注定萧二蛮子师徒身上了。”

说到这里那罗刹女靳三姑哼了一声道:“你这话说得倒是很对。要不是那萧二蛮子师徒来势太急,焉能容你在千豹峰这么来去自如?”

袁承烈连连点点道:“是是,老前辈说得分毫不差,弟子若不是趁乱混迹,哪会逃得过老前辈的眼下。当时我知道自身危机一发,故此小心远蹑,这萧二蛮子师徒,潜藏的地方,形势颇与这千豹峰老前辈所居石洞相似,较这里似尚隐僻,可是他们到底没有看出我在暗中潜缀,他们师徒也大意了。”

罗刹女靳三姑突地从鼻孔中哼了一声,怒视着袁承烈道:“怎么,千豹峰蓬蒿隐蔽的石洞,你也到过了吗?”

袁承烈虽见这位罗刹女老婆威棱可畏,只是事到此时,只好有什么,说什么。遂满不介意地说道:“弟子实已到了老前辈的洞门外,只为缀着那师徒二人,所以未敢现身叩见。”

罗刹女靳三姑面上仍是凛然怒色,说了声:“往下讲!萧二蛮子伤势又是如何?你要打头上讲。”袁承烈接着说道:“一起头么,弟子既先发现那萧二蛮子叔徒,竟在那秘密石洞隐身,因为山中道路地形生疏,说不清那里叫什么地名,我遂在暗中守候,看他们究竟有怎样举动,只那小霸王申凌风在那仅余冬雪的山沟里,取了些冰雪回石洞。这石洞在石壁的半腰上,又有藤萝乱草遮住;我若不是早发现了小霸王申凌风的踪迹,万不易想到那里会有人隐身,赶到小霸王申凌风把冰雪取进洞去,我趁着天已冒黑,遂到了秘密石洞外,察看动静。那里那份凄惨真令人看着惊心,萧二蛮子躺在一张石榻上,面如白纸。那小霸王申凌风真个能干,竟于这种地方,仓促间还能燃起一盏松脂灯。那萧二蛮子竟自哼哼不止,那小霸王申凌风忙着在洞内用一只铜锅,装上冰雪,放在干草枯枝点的火上,煮这冰雪水。老前辈,这次弟子在他洞外察看,倒十分放心了。因为小霸王申凌风那时是悲痛交加,心情是只注定在石榻上的奄奄一息的萧二蛮子身上。身外其他一切视而不见,听如不闻;更兼着萧二蛮子哼唉不住,壁角燃烧的枯枝干草噼啪不住作响,外面的山风吹得草木嗖嗖的,莫说弟子这是屏息的静伏在洞口,就是稍有声息,小霸王申凌风也听不出来。”

袁承烈这样仔细说,罗刹女嫌啰唆了,眉头连皱,说道:“你快讲!”袁承烈忙道:“不一时那煮的水已经沸起来,小霸王申凌风先给那萧二蛮子喝了少许,随即取出疗伤的药来,给萧二蛮子服药,不料那萧二蛮子似已自知伤重不救,竟不肯再服药,还是小霸王申凌风跪在石榻前央求,萧二蛮子才肯服了少许,这一来小霸王似乎越发灰心。那萧二蛮子竟于饮了些热汤后,令小霸王申凌风扶他坐了起来;小霸王申凌风竟疑心他师叔有了转机,及至一叩问,立刻绝望,那萧二蛮子说出弥留遗言来了。”

罗刹女靳三姑听到这里,不禁动容道:“那萧二蛮子,说些什么?”袁承烈道:“萧二蛮子面作惨笑,向小霸王申凌风道:‘傻孩子,你在武林中也筑了根基,随我在江湖道上也闯荡了这些年,怎么连我现在身上的伤,遭受怎样地步,全看不明白了呢?’那小霸王申凌风泣然泪下地说道:‘弟子不是看不出来,师叔。’顿了顿,随接着说道:‘你中了人家的九星钉形针,伤势过重,不过弟子想着师叔也是内家的功夫,把内丹正气提住了,用咱们的现成药先顶住了,对付两日。我把你老人家背出佛力山,再用九转霹雳神火针一提伤毒,总可把命保住了。弟子是这样看,觉着它不过是寻常毒药暗器,或许不至于有多大危险,至于别的情形,弟子就看不出来了。’萧二蛮子唉了一声道:‘要真像你说的情形,连这里我全不教你停留了,我定然教你破出死命去,保我逃出佛力山,以便设法医治。要知道,他这九星钉形针比毒药暗器不在以下,况又满打在穴道上,这比毒药暗器又厉害了,若换在第二个人,当时就离不开那里,从中暗器时,我就知没救了,所以我教你奔到这里,免得把我尸骨扔在山道上,我死后还落个白骨现天。现在我实在是绝望了,傻孩子不要悲痛,我你寄身武林,哪一天不是在刀尖子上滚,生死两个字,放在我们身上,还算得什么?再说你也知道我们此来,原知道凶多吉少,现在落到这样结果,正是我们来时料定的,不过所痛心的,是我们居心想和冀北人魔解仇释怨,不想身遭暗算,令人有些不能瞑目。’……”

袁承烈说到这里,罗刹女靳三姑截着底下的话说道:“萧二蛮子,自知不救,又不肯甘心,才有这临危遗嘱的手段,逼迫这小霸王申凌风来行刺。只是这萧二蛮子心肠太可恶了,他的徒侄,论武功论本领,教他前来,不过是送死!萧二蛮子对他自己门下弟子尚这样阴险狠毒,此番假手于我们把他除了去,正是该着上天来报应他。”

袁承烈心说:“你这可猜错了,这才是以己之心度人呢。”

自己说话时还得处处留神,恐怕一个走了口,把话说错了,自己就是眼前有大麻烦。当时赔着笑脸说道:“老前辈,这倒不是这种情形,当时那萧二蛮子是深知小霸王申凌风的武功技击,绝非老前辈的敌手;他还又生怕小霸王申凌风作出莽撞事来,在他死后,不自量力,强来报仇,当时那萧二蛮子竟在将死的一刹那,向那小霸王申凌风谆谆告诫,不许他涉险。他说他已经是不救的人了,自己死后,只把他这尸骨葬在这秘密的石洞里,埋骨荒山,这是前因后果,自己算认定了该落这么个结果。嘱咐申凌风,不论如何,也不准强行往外面移运他的遗体,更不教小霸王拼命寻仇。只是小霸王申凌风痛哭着,要舍命给他师叔报仇。萧二蛮子那时已经危在目前。听到小霸王申凌风的话,立刻好似被一种最关心的事一刺激,立刻精神振奋,遂以严明的态度,嘱咐申凌风,要遵照他的遗嘱,在他死后,赶紧逃出佛力山,到……”说到此处,袁承烈忽然想起:“我这是何必。”但再想改口,已经不及,罗刹女极力催话,面带怒火,袁承烈只得说道:“萧二蛮子要教小霸王到川边找他的本门师兄来替他报仇,并写了一封绝命书,教小霸王申凌风,带赴盛京,找玉九将军那里,叩求将军念在他已身死佛力山,不要再追究此案。当时小霸王申凌风虽是口头上答应着,可是弟子从他脸上、神色上,以及行为举动上,带出了拼命的神气,看他来势,是要行险侥幸,乘着焦老前辈负伤难动,他就抓空子,试行一击。他师叔咽气之后,他跪哭起誓,掩穴塞洞,就一路奔来,弟子也忙缀来,这就到了刚才那一刹那间了……”

袁承烈看了罗刹女一眼,说:“你老出去打水,他乘隙急袭来,焦老前辈不能动转,小霸王狂喜以为得志。他再想不到暗中还有弟子我,我手中捻着三只金钱镖呢,果然他抽出兵刃,把着暗器,先对焦老前辈说了些狂话,他就一跃上前,弟子在此时,忙发钱镖,把他阻住……”

罗刹女听到这里,眼现猜疑,半晌才说:“小伙子,你道是我们就一点准备没有,我就离开病人了吗?那个小霸王,准是你赶走的吗?”

话到口边,箭到弦上,袁承烈不能不说,遂说道:“我知道焦老前辈身子虽不能动,但是手中握有暗器,照样可以防身。申凌风只要往芦棚前一扑,他是一准要受焦老前辈的暗器,但是你老别忘了困兽犹斗,他不能进攻行刺,还可以放火焚芦棚……”

罗刹女一听这话,不由失声道:“哎呀,我就忘了这一招,以后到底怎样了呢?”袁承烈观风望色,已知这个女魔王被自己话打动了,于是袁承烈详述小霸王如何行刺,自己如何把他赶走,说得有声有色,却忘了一样,他还打了焦老两镖。

飞豹子袁承烈说完了前情,接着又道:“弟子赶走小霸王,论当时的情形,他是受了我的暗算。我一暗算,焦老前辈这才得救;若不然,他带着火种,明着行刺,进身不得,只可就要纵火烧棚了,反正焦老前辈已然寸步难行。当时我和他朝了相,我本可追出他去,他已负伤力疲,我本可除了他,无奈我怕芦棚中虚无一人,保护焦老前辈,我只得折回来,暗暗在门外巡风。我急盼你老归来,我就上前拜见,不想没容我出面,就被你老识破行藏,这就是弟子我一往的真情,并无半字虚谬,请你老详察!”

罗刹女靳三姑听罢此言,渐渐息怒释疑,脸上的表情,愠色渐敛了。又沉吟了一会儿,方要答言,那仰卧在石榻草褥上的冀北人魔焦焕,忽然哎哟了一声,身形转侧,气血已经缓和,人已苏醒,罗刹女上前慰问,焦焕呻吟而答,慢慢一转脸,眼光所及,看见了袁承烈,口中“唔”了一声,似有所思,转脸又看了看老妻罗刹女,带着惊异的神色,抬头向袁承烈问道:“你……你……你怎么来到这里了!”

罗刹女靳三姑见他作势欲起,忙过去按住,又问他心里怎样?冀北人魔答说:“谅没妨碍,那小孽障不要教他走脱,斩草不除根,终成后患,现在不就是榜样吗?他怎么来到这里?”

说到这时,语声放得极低。那罗刹女口耳贴到焦焕的口边去听,这个冀北人魔焦焕,用一种离奇的眼光,盯着飞豹子袁承烈,用一种很低哑的声音,向他的老妻不知说了些什么话。罗刹女后又附耳低声,对人魔焦焕耳边,喁喁报告了一番话,冀北人魔且听且点头,点头又摇头,夫妻低言,不断地眼光往袁承烈身上转来。

飞豹子袁承烈本该在冀北人魔焦焕苏醒之后,上前行礼拜见才对。可是不知怎的,心中竟生游移,而且从感觉上忽然觉出情形不大很对。他身子晃动着,欲前不前,叫了一声:“老前辈!”突然,听那冀北人魔叫道:“喂,你,姓袁的,你会打金钱镖吗?”当此时,冀北人魔把自己的瘦腕抬起来,直送到罗刹女的眼前,罗刹女借火光细看,突然狂叫了一声,道:“好!你这个奸细!”

罗刹女竟像兔起鹘落那么快,挺腰又伏腰,唰的冲袁承烈扑来。袁承烈猝不及防,慌不及言,竟倒转身一跃,从直觉上起了自卫的心,他只一蹿,蹿出了芦棚,口上连忙发出自辩之言,但罗刹女竟不想听,喝道:“你还不束手就擒!”也跟踪一窜,紧追出来。

袁承烈十分怒激,但自料不是罗刹女的对手,只有舍命飞逃。时当昏夜,可惜还有月光,不利逃人,袁承烈往乱草丛中奔藏,罗刹女竟像疯了一般,必要追擒袁承烈。那人魔焦焕嘶声喊叫罗刹女,不教她追人,袁承烈也且跑且辩,并警告罗刹女:“你老留神仇人,不要只顾追我,你的仇人还没有离开此地!”罗刹女竟有恃无恐,又像顾前不顾后,且追且骂:“你就是我们的仇人,我看你往哪里跑!”

越追越近,袁承烈也由忿激转为愤怒,他竟要回身和这女魔一斗。忽然他心头一动,不往远跑,竟绕着山窟草舍打转,然后赶路要寻奔那小霸王申凌风去。可是他又想,对付焦氏二老,已然化友为仇,自己曾手伤申凌风,也怕申凌风把自己当作这边的奸细。自己如今果然弄得两面不讨好,袁承烈复又另觅逃路。就在这一犹疑,情形有变,远隔二三里多地以外,忽然起了一片熊熊大火,山风正往草舍这边吹,这午夜的野火,看火势正趋奔焦老藏身之处。

火光一现,袁承烈大叫:“老前辈,你还追我?你看看你的仇人,这火可是你的仇人放的!”

但是罗刹女已不容飞豹子喊叫,她自己已觉察出来。这老女人一眼瞥见火光,立刻凝身止步,往草舍那边看,又侧耳细听。正是关心者切,她恍惚听见焦焕嘶声的喊叫又似听见了铜笛吹响,这半夜的野火,起得奇怪,必是申凌风无力复仇,下此毒手,放火之计,十之八九就是调虎离山计。这老女人登时不再追,掏出暗器,照飞豹子连发三下,相隔太远,当然都不中。这老女人骂道:“姓袁的,记着这笔账吧!早晚有遇着你的一天!你这东西为什么用钱镖打我们老头?”飞豹子也喊道:“你就想吧,我能打他,我就不会杀他吗?你还不快回去,仇人没走,你跟我这不相干的晚辈苦苦地追,你失算了!我的心事,你们老夫妻大概也不明白。我虽年轻,我不愿欺弱,我宁愿斗强。我见危必救,遇见不平必然要管!请了,请了,算我眼拙,不识你们老夫妻这对英雄,我实在不敢承教!我们再见吧!”

袁承烈这样喊,已道破心情,忽又后悔,何必把真意告诉这杀人不眨眼的巨寇?可是他尽管后悔,那罗刹女早已抹转身重奔回草舍,忙着营救她的男人去了。袁承烈吆喊的话,她连一半也没有听着。

袁承烈急急奔出一段路,望了望野火,又望了望焦氏夫妻隐身的草舍,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而且又劳碌,又饥渴,一路狂奔,倒忘了冷了。左思右想,自悔应付事机失当。他连夜择路,离开是非地,另奔前程,别觅出路。

光阴荏苒,一晃两年,飞豹子竟得与那鹰爪王王奎,在城塞相逢。这鹰爪王自从豫中陷狱之后,赖他妻子鲁三姑,和内姊女怪侠鲁大姑,内弟鲁桓,多方在外面设计,一方面买狱卒,探得实底,一方由鲁三姑邀同红锦女侠高红锦,化装犯人的妻女,天天送饭,天天对付狱卒,不是利诱,就是色迷,突然间看准路数,大举越狱。他们办得凶狠,把牢狱也烧了,还放走了几名大盗。狱吏遇上鲁大姑,鲁大姑一向手狠,竟一刀一个,把牢狱头,连杀了三四个。这一来,罪状奇重,鹰爪王逃罪西奔,先在川陕潜伏,后又不妥,竟辗转也到了长城边。

袁承烈此时也正在塞外漂荡,这一日独在店中,思量着眼前的出路,日后的结局。他曾经计划在塞外投资开垦之事,非为所能,他就招雇佃户。但塞外地旷人稀,人工极贵;他又不得法,只招了一两个力笨汉,好吃懒做,不能垦荒,只会吃饭。等到预备买荒地,又觉到财力不足。临到开垦,他又外行。他本出身富户,虽是农人,却生平没有拿过锄把,他的打算,和他的性格不相宜。结果,袁承烈经营二年多,垦荒失败,把身上所有的资斧也全弄光了,立刻觉得非找点事混饭吃不可。这一天,他困在店中,思量糊口之计,正不知再干什么好,至于学本领,寻名师的打算,已被眼前的饥荒所打消,暂时作为罢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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