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亲王府巧娘赠墨 干清宫虢姨承恩陆士谔最新章节-免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陆士谔作品-小说大全-七猫免费小说-七猫中文网

第十三回 亲王府巧娘赠墨 干清宫虢姨承恩
书名: 七剑八侠 作者: 陆士谔 本章字数: 4039 更新时间: 2024-09-06 14:05:19

话说广慈主师听说顾肯堂到,欢喜异常,接到里头,开言道:

“老先生真是本庵的大护法,倘然没有先生妙计,本庵此刻早变成瓦砾堆了。”

顾肯堂谦逊了几句,问起战争情形,主师把大破官兵,朝廷易帅的事说了一遍。顾肯堂道:

“以山中百数十人,抵抗天下之众,终是可暂不可长的。”

主师道:

“用什么法子可使朝廷不来作对?”

顾肯堂道:

“现在督师大臣是谁?”

主师道:

“是个满洲人,叫什么傅恒,官为兵部尚书。”

顾肯堂道:

“傅恒我知道的,跟皇帝是连襟,是个公子哥儿。咱们飞龙岭倒仗在他身上保全呢!”

看官,你道顾老先生为甚发这议论?原来,傅恒之妻察富夫人是乾隆皇后的同胞妹子,窈窕艳丽,绝世无双。皇后在宫中推为第一国色,与察富夫人比较,皇后宛似孔雀,夫人宛如鸾凤,差得多呢。乾隆皇帝做宝亲王时光,奉旨指婚,娶皇后为福金,撤烛之夕,乾隆瞧见皇后盛鬋丰容,花明玉净,欢喜得什么相似,开言道:

“像你这么美丽,可称得旷世无俦,真是神仙中人。”

皇后笑道:

“妾何足道?妾家巧儿才真是国色,狂郎瞧见了,又不知颠倒到怎样呢!”

巧儿就是夫人的闺名。乾隆听了,很是企慕。因为后父挈眷在南省做官,不得往见,但是梦寐之间,时时意存想念。

隔了一年,后父任满回旗,在京中闲住。乾隆一得着消息,快活得跳跃不止,自语道:

“我当往岳家与父母请安,并与巧妹会面。”

立刻套车驰往,后父迎入,乾隆执礼极恭,并请后父引至中堂,拜见岳母。后父连说:

“王爷重礼,实不敢当。”

乾隆执意不肯,于是依照子婿礼拜见岳母,又请过了安。后母命人唤儿子明儿出拜姊夫,又叫丫头去唤巧儿来。停了好一会子,丫头附着后母耳朵低低不知说了两句什么话,后母怒道:

“偏是这么巧,又梳妆了,王爷不是外客,出见也不要紧。”

乾隆道:

“巧儿妹有事,等一会子不要紧。”

后母笑道:

“才浴罢理妆呢!”

命丫头再去催促。又好一会子,丫头报说巧姑娘来了。只见巧儿从东阁子中冉冉走出,只有十三四年龄,双鬟绾绿,色夺画图中人,脂粉未施,却生得天然殊莹,明秀得竟不能模拟,只觉得一室之中,宛如皓月明星,互相照耀。乾隆瞧见了,不觉如有所失。叙礼既毕,巧儿就站身母侧。乾隆凝睇注视,目摇心荡,竟难自制。后母笑道:

“王爷鞍马劳顿,就在舍间歇息两天吧!”

于是引乾隆入西园闲庭,邃宇帘幕,甚为华丽。后父因贵客乍至,款待得十分殷勤。乾隆也借此住下,好与巧儿乘间亲近。在岳家一住三日,方才回家,笑向皇后道:

“你那妹子真是妙人,我倘然一朝富贵,必把她设法弄进宫中,使飞燕、合德并主宫政呢!”

皇后笑道:

“痴郎,得了陇还望蜀吗?”

从此,乾隆常到外家去,往来亲热,不异家人骨肉。默察巧儿言笑举止,似乎有猜疑不足之状,知道她赋性如此,打算渐渐开导她的情关,偏又没有机会。

一日,巧儿慵绣小坐,倚栏闲视庭花,久不移目。乾隆恰好走到,悄声轻步站身在巧儿背后,一点都不曾觉着。巧儿不禁浩然长叹,一似很幽怨的样子。乾隆悄声问道:

“妹妹,这么长叹,想什么呢?”

巧儿听了,一个没意思,半晌才道:

“王爷从哪里来呢?太阳下山了,春寒逼人,王爷觉得吗?”

乾隆知道巧儿故意讲说开去,随意问道:

“春寒谁不觉得呢?”

瞧巧儿时,低鬟默默,红潮晕颊,色如映雪朝霞,更增娇艳了,随即逡巡引去。乾隆出入岳家,既同家人骨肉,便与巧儿常共笑语,但是言辞稍涉于邪,巧儿就要严容正色,凛乎若不可犯。乾隆以为巧儿年轻,未谙情事,不很介意。

有一日,后家为了一桩什么喜庆事开宴,乾隆也在座中。酒至半酣,后母斟酒劝客,劝到乾隆,乾隆回称:

“不能喝了。”

后母道:

“素来晓得王爷是湖海之量,为甚不肯畅饮?总是我的敬意不诚了。”

乾隆道:

“小病才好,不敢多饮,请岳母原谅。”

后母未及回答,巧儿谗言道:

“母亲罢了,王爷真似不胜酒力了。”

后母听说,方才罢了。乾隆座前那支绛蜡,烛烬又长又暗,巧儿移步过来,手取银剪轻轻剪去烛烬,因流波盼着乾隆,低语道:

“没有我,王爷要醉死了。”

乾隆道:

“妹妹此恩,当铭肺腑。”

巧儿微笑道:

“这个就算恩吗?”

话言未了,后母呼巧儿回席,巧儿遂走了去。乾隆从此愈加迷惑。无奈言语相挑,有时回答,有时不理,乍昵乍违,忽远忽近,竟难猜测她的意思。

七月里,皇后生日,后母同了巧儿来邸庆祝。这一日,宗室懿亲到的很是不少,韶颜稚齿,类都一时之秀。饭后,花园散步,诸美人夸妍斗艳,服饰丽都,光映花木。一会子,巧儿淡妆艳服,姗然而来,行步如轻云出岫,衣角都不曾飘动一点。乾隆注视道:

“说她是神仙中人,其实还是冤屈,神仙中哪里有这么的人?我敢断定,她定在神仙之上。”

众美人见了,也都目眩神驰,孔雀朝凤,不禁自惭形秽矣。这一夜,天朗气清,月明如昼,乾隆酒后耳热,因移步后庭,被襟当风,醒醒酒气。瞧见巧儿还在凭栏玩月,因问道:

“妹妹还没有睡吗?”

巧儿向乾隆道:

“月行至此,夜几许?”

乾隆仰望星汉道:

“织女将斜,夜深了。”

随道:

“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

巧儿道:

“东坡先生钟情到这个样子。古人说得好,太上忘情,我独独不懂这个,我敢怕就是太上吗?”

乾隆道:

“妹妹,你休得自矜,那一天对花长叹做什么?”

两个人讲得十分亲热,巧儿移步下阶,逼近乾隆道:

“所谓织女银河在哪里?王爷指给我瞧瞧。”

乾隆见巧儿骤然走近,不禁恍然自失,未及即答,忽闻室中有人询问巧儿睡了没有,乃是后母的声音。巧儿急忙遁去。

次日晨起,乾隆到后园子给岳母请安,行及门口,闻得室中窸然有声,就门隙向内瞧时,见巧儿正兀坐在那里挥扇呢,手如柔荑,美白不可名状。一会子起身徐步,只见有风肃然,所穿的衫裤都是极薄的明纱做成的,日光穿漏,雪肤映现,全体毕露。乾隆的心不觉大动,推门而入道:

“妹妹起身何早,夜来安吗?”

巧儿道:

“王爷,举步这么轻,吓我一跳。”

乾隆道:

“岳母起身了没有?”

巧儿道:

“早往福金那里去了。”

乾隆随意坐下,见案头置有奁具,随手翻弄道:

“像妹妹这么风姿,玉质脂粉,反要污了颜色。为甚妹妹还未能免俗?”

巧儿道:

“王爷不要轻视,这不是市品,黛墨脂膏,都是我亲手制成的。这一些些东西,不知费了我多少心思呢。”

乾隆见脂膏赤如红玉,青黛墨润若青云,不禁道:

“这黛墨好得很,是兰煤,是灯烬,还是烛花?”

巧儿笑道:

“是灯花呢,我用意积成的。”

乾隆走近道:

“妹妹给我一半儿。”

巧儿道:

“王爷要此何用?”

乾隆道:

“用代松烟。”

巧儿就叫乾隆自己取。乾隆道:

“我的手指已被油污,妹妹,劳动你分一点子给我,免得我再污手。”

巧儿道:

“我既允了,王爷何惜此手?”

遂劈煤一半赠予乾隆,因拖住乾隆的衣角揩拭手指污处,随道:

“为了王爷,累得我污指,不能爱惜此衣了。”

乾隆笑道:

“我当留此为质,这是妹妹的手泽呢!”

巧儿变色道:

“王爷,这是什么话?我是别无他意。”

乾隆未及回言,后母已经进来。乾隆略与周旋而出,从此心愈颠倒,私向皇后道:

“巧妹妹的美,端重者逊其淑丽,妍媚者让其庄严,明艳者无其窈窕,就是古时的王嫱、西子,恐怕也只各具一体罢了。”

一日,乾隆到岳家,见庭菊开得很是茂盛,随手攀折了数枝,入见后母,问:

“巧妹妹在哪里?”

后母道:

“这丫头很怯寒,独坐在东院拥炉呢!”

乾隆走入,巧儿含笑起迎。乾隆把折来的花掷在地上,乾隆道:

“花泪盈晕,不知道它意思属在哪里,所以丢掉它。”

说罢,长吁叹息。巧儿道:

“黄花本来有主,不过香清一室,色秀三秋,供一时玩好罢了,王爷为甚这么深求呢?”

乾隆喜道:

“已荷重诺,万勿悔赖。”

巧儿笑问:

“诺了你什么?”

乾隆道:

“妹妹总想得起的。”

巧儿听了,半晌才道:

“天寒风劲,还是坐在这里共同向火吧!”

乾隆欣然坐下,两个并肩坐着,只离得尺许,脂香粉气,馥馥袭人。乾隆此时身子虚飘飘的,宛如在云雾之中,连心里都痒将起来,说不尽的自在。巧儿手抚乾隆的背道:

“寒威这么逼人,王爷衣裳穿得这么薄,不冷吗?”

乾隆道:

“妹妹肯念我冷寒,偏不肯念我断肠吗?”

巧儿笑问:

“为了什么事断肠?我当替王爷谋划。”

乾隆正色道:

“妹妹万勿戏言,我自从遇见了妹妹,我心中目中便常常留有妹妹的小影,我的魂我的魄便不能存在我自己身上,常存在妹妹身上,弄得我睡不能寐,坐不能安,妹妹偏又以我为戏。我察妹妹言语态度,不是无情之辈,偏偏我的话稍及情味,妹妹就变色拒我,岂是我鄙拙庸愚,生得蠢笨,不能上妹妹眼界?请妹妹给我一句真心话,断我的妄念。这会子室无他人,只妹妹与我两个,言出子口,入于我耳。”

说到这里,乾隆又喟然道:

“巧妹妹,我很望你的话能够惬我的心呢!”

巧儿听了,慨然良久,回答道:

“人非草木,王爷的见慕,我岂有不知?无奈使君有妇,罗敷有夫,此身已字他人,何敢再承恩泽?感王多情,愧我无福,这一世罢了,唯求来世结为缘耳!”

乾隆惊道:

“妹妹已经给了婆婆家吗?我怎么还没有知道呢?”

巧儿道:

“是父亲在南省做官时光,订下此姻的。那人叫傅恒,也是本旗人氏。”

乾隆听了,半晌不作声,巧儿也默默无语。乾隆道:

“妹妹,我们想一个法子,只顾目前如何?”

巧儿腆然不答。乾隆再三央求,巧儿道:

“过几天再商量。”

乾隆道:

“那是索我于枯鱼之肆矣!”

巧儿才欲答话,恰巧后母进来,两个人都停住了。等到后母去后,乾隆又申前请,情辞哀婉,意极恳挚。巧儿不能无动,因悄语道:

“感王爷厚爱,此身何忍复恤。虽然这么说,这里人多,很不便呢!”

乾隆道:

“我那边很多幽房曲室,得便向岳父说一声儿,接妹妹我家来住几天就好了。”

巧儿无言。大凡妇女不言,就是默许的符号,因为此种事情很难形诸口舌呢。乾隆这时候喜悦交并,自以为画檐春燕,洛浦双鸳,相依相傍,指顾间,事情从此柳梢月上,刬袜步阶,不怕贾午墙高,洛川波隔了。

哪里知道妒花风雨,偏偏蓦地吹来一场绮梦,竟致化作轻烟淡雾。你道为何?

原来,九重恩诏已返,后父补了热河都统,朝旨严急,即日促装赴任,乾隆怅婉不已,没法奈何。等到乾隆入承大统,巧儿嫁与傅恒已经四年,绿叶成荫子满枝,生了二三个儿子了。乾隆立擢傅恒为尚书,傅夫人便时被宠召,流连宫禁,恩泽常承。皇后偏又贤惠,情深同气,毫不妒忌,因此傅恒也愈被贵幸。这会子特承恩命,来接傅尔丹之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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