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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顾肯堂飞马渡吴江 徐灵胎奇方疗断臂
书名： 七剑八侠 作者： 陆士谔 本章字数： 3413 更新时间： 2024-09-06 14:05:19

上回说到广慈主师同了吕四娘、云中燕取道回了飞龙岭去，如今暂不能提了。

却说张福儿送了师父出城，回到镇署。毕五道：

“此番亏了吾婿请了主师来，要不是她老人家法驾亲临，恁是万马千军，也奈何它不得。”

言下不胜感激。张福儿夫妇住了几日，也就告辞而去。在路，夫妻并队讲话。张福儿道：

“此猿真已通神，这么灵捷的东西，我生平还是第一回遇着呢，飞得似鹰鹞，走得如犬兔，跳跃得像猿猴。在师父那里习技的当儿，不知被我伤掉几多，偏这神猿竟然制它不住。师姊助了我，还是没用，你想此物厉害不厉害？”

毕氏道：

“看来也是天数，要不然，就师父的本领也不见得济事。”

张福儿问：

“你怎么知道是天数？怎么知道师父也不济事？”

毕氏欲言又止。福儿心疑，问得更紧。毕氏道：

“我也不过听我妹妹说呢。你知道我妹妹病了，她害的是什么病？”

张福儿道：

“没有知道，是什么病？”

毕氏道：

“哪里是病？她竟受了孕呢！她说此猿时常嗟叹，自言一千多年，摄取的妇女不知千千万万，从不曾留过一回种。现在偏留了种子，看来是大限到了。现在果然被你除掉，那不是天数吗？”

福儿笑道：

“再不料妹妹没有出阁倒先得抱外甥，比了你我能干多了。”

二人谈谈说说，旅行并不寂寞，平安抵家，别无他故，暂时按下。

却说广慈主师回到飞龙岭，顾肯堂、张人龙等接着，讲说了一回斫猿新闻。顾肯堂瞧过了死猿，开言道：

“猿不过是猕猴之一种，不料它竟恁地淫恶。”

张人龙道：

“猴子也有好多种吗？”

顾肯堂道：

“然也。考《本草》上，猴处处山中有之，状如人，眼如愁胡，而颊陷有嗛嗛，就是藏食处所。腹无脾以行消食，尻无毛而尾短，手足如人亦能竖行。其声嗝嗝若欬，其孕五月而生，生子多浴于涧。其性躁动害物。畜之者使坐杙上，鞭掊旬月乃驯也。其类有数种，小而短尾者猴也，似猴而多髯者处也，似猴而大者玃也，大而尾长赤目者禺也，小而尾长仰鼻者狖也，似猴而长臂者猿也，似猿而金尾者狨也，似猿而大能食猿猴者独也。内中唯玃这一种是纯牡无牝的，所以叫作玃父，很善顾盼，又善玃持人物，每摄人妇女为偶以生子。”

张人龙道：

“这么看来，这神猿是玃之一类了？”

顾肯堂道：

“瞧它两臂这么的长，绝非玃类，猿善猿引，所以叫作猿，其臂甚长，能引气故多寿。”

张人龙道：

“听了老先生一席话，不知要长到多少知识呢！”

当下顾肯堂要到吴江去瞧瞧徐灵胎、年寿，张人龙愿做伴同去。吕太太就把回盘礼物托人龙带去。主师把猿窟中得的贵重药品分赠了一小半与徐灵胎，以备合药济世。

顾肯堂、张人龙别过了广慈主师，取路望江南进发。陆路骑马，水程坐船，不则一日，早来到吴江地界，行抵徐宅，徐灵胎听说师父到来，率了年寿直接出大门来，接到里面，张人龙把吕宅回盘礼物先行点交清楚，老苍头儿年福向顾肯堂叩头称谢，口称：

“先主人九泉有灵，也总感激师太老爷大恩的。”

顾肯堂夸赞年福有义气，也是圣域贤关中人物，遂把各种贵重药品点交于灵胎，却是犀角两支、羚羊角三支、牛黄两枚、狗宝一枚、马宝一枚、猴枣三枚、野术二斤、野茯苓二斤、琥珀二两、珍珠一两。灵胎道：

“老师何必这么厚赐？”

顾肯堂道：

“这些东西并不是出钱买来的，也不是我赠你的。那赠送的人，你还不曾会过面呢！”

遂把广慈主师入山捕猿的事仔细说了一遍，徐灵胎道：

“这广慈主师不就是先朝的公主吗？一条臂听说是被思宗皇帝斫断了的。”

顾肯堂道：

“如何不是？”

徐灵胎道：

“弟子受了她这么的厚赠，想亲自前去谢谢，一来瞧瞧飞龙岭的形势，二来瞧瞧她的断臂是否还能够医治。”

顾肯堂笑了，断了已经几十年，还即想法子吗？徐灵胎道：

“弟子近来得着几卷秘籍，所载的方很是奇妙，医愈了好多个奇症。”

顾肯堂道：

“有否医案留出，给我瞧瞧。”

徐灵胎道：

“记出的很不多。”

遂叫年寿把那本医案取来，呈于顾肯堂。顾肯堂揭开，恰是沈维德烂去阳物服药重生一案，只见写着的是：

濮院沈维德患下疳，前连根烂尽，溺从骨缝中出，沥灌肾囊中，哀号痛楚。肛门亦复烂深半寸。载至余家，止求得生为幸。余亦从未见此病，姑勉为治之，内服不过解毒养血之剂，而敷药则每用必痛，屡易其方，至不痛而后已。两月后结痂能行，唯阴茎仅留根耳。

余偶阅秘本，有再长灵根一方，内用胎狗一个。适余家狗生三子，取其一，泥裹煨燥，合药付之，逾二年，忽生一子。举族大哗，谓人道已无，焉能生子？盖维德颇有家资，应继者怀觊觎之心也。其岳徐君密询之，沈曰：“我服药阳道已长，生子何疑？”徐君乃集其族人共验之，阳道果全，但累生如有节而无总皮。

再期，又生一子，众始寂然，远近传之以为奇事。

顾肯堂道：

“医术如此，能奋天地造化之功了。再长灵根方，给我瞧瞧。”

徐灵胎取过一本手抄的秘方，翻出了，递与顾肯堂。肯堂接来，见是：

再长灵根方（五十日复生效）

煅乳石（三钱半）、琥珀（七分）、朱砂（六分）、人参（一钱）、珍珠（七分）、牛黄（四分）、真水粉（五分）、胎狗（一个）、雄黄（六分），用灵仙、首乌、大力子、蔡草汁煮一昼夜，炒如银色。右为末，每服三厘，日进四服，卧又二服。俱以土茯苓半斤，阴阳水十二碗，煎五碗，连送五服，七日验。

顾肯堂道：

“真是奇方，主师的断臂想来也必能够痊愈的了。但是你没有见过，怎么倒有把握了呢？”

徐灵胎道：

“把握呢，也不敢说是有。不过我想，主师是个贞女，不曾经过孕育之劳，先天谅必是充实的。她又是个剑侠家，性定气静，血脉的流行定然没甚窒滞。终身茹素，后天常得保养。照她的本体，或者有可愈之机。所难得的就是主药，现在恰好得了这么一头神猿，真是天赐灵丹，所以弟子陡然技痒呢！”

顾肯堂道：

“猿是医臂妙药吗？”

徐灵胎道：

“猿之多寿，即因臂长能够引气。况此猿狂淫无度，每夜御女多至三十余人，而日间仍能飞行千里，力敌万夫，其所禀之厚可知。大凡精有余则必求泄，不得泄，必至发狂，必至胀死。此猿日淫数十女，精神弥见健旺，真是殊品异药。”

顾肯堂道：

“主师是天下第一奇人，偏得了天下第一奇药，遇了天下第一奇医，三奇相会，我知道她这条臂必然会好了。”

顾肯堂在吴江住上了六七日，别了灵胎，自回绍兴去了。

这里徐灵胎央张人龙做伴，带了年寿，取道望飞龙岭进发。年寿念老苍头儿年福年纪大了，不远千里跋涉，让他住在吴江守家。徐、年、张三人一路游山玩水，说说谈谈，并不寂寞。

这日，进了一线天山径，徐灵胎不禁连声喝彩。一会子，走上斜坡，张人龙先进去报信，主师吩咐快请。徐、年两人跟随入内，见过了主师。主师道：

“先生怜老衲的残废，披星戴月，数千里地赶来，老衲由衷感激。先生的医术，本来是旷世无俦，先生的热心，更是今古无两。老衲这一条臂，今回合当好了。”

徐灵胎道：

“癖性好奇，听顾老师说起宝刹新获神猿，触动癖性，顿萌奇想，不过试试罢了。治好了不敢居功，治不好却不能辞咎。”

当下，徐灵胎请主师解开那条断臂，仔细瞧看，见皮肉红润，温暖如常，知道脉络筋肉都是不相干的，就不过断了臂骨，因此不能屈伸，不能举动。瞧那两手的指爪，一般油润，候过了脉，断臂的脉不过弱一点子。女子右脉常盛，断的恰是左臂，不相干的。又问了几句起居情形，胸中已有成竹，开言道：

“我且立一膏方，服百日当见小效。”

遂索取了那神猿去。年寿当下叩见主师，主师细细端详，不禁点头称许道：

“顾肯堂的媒做得不错。”问了几句话，年寿退出，见师父已经开好了方子，写的是：

通臂神猿（一头全）、甘菊花、白术、鹿茸、嫩桑枝（三十斤）、五加皮、人参、肉苁蓉、菟丝子（酒浸一宿）、柏子仁、金钗石斛、巴戟（以上各四两），右十二味先煎桑枝汤，去滓，以汤代水煎诸药，浓煮四次，去滓，滤净，收膏。膏将成，麝香八钱、朱砂一两，另研调入搅匀，贮瓷器中，勿令泄气。朝晚淡盐汤冲服二匙。

年寿瞧了不解，徐灵胎道：

“神猿的功用，我与顾师父讲过，你大概已经明白了。那桑枝最能透达四肢之气，所以把它煎汤代水煎药，使诸药皆借桑枝的力，透达到四肢呢。菟丝子是人精，甘菊花是月精，五加皮是草精，柏子仁是木精，白术是日精，人参是药精，石斛是山精，鹿茸是血精，肉苁蓉是地精，巴戟是天精。引以麝香，以钻筋透骨。这么制配，使肾气足而骨髓自生，断臂或可复续。”

年寿连声称是。徐灵胎先进药方，主师立刻派人出山去购配，不过三日，药料配齐。徐灵胎与年寿两个监视煎熬，整日守候炉火。煎成之后，徐灵胎动手把主师的断臂对准了骨节，用软绸扎缚定当，知照她一百日里不要碰动，并要时时心想断臂，我这断骨已服了药，药性到了，即将完续如旧，屈伸自如。一日至少想他个十余遍。照我的话，一百天里，包可以见效。欲知断臂果否能够医愈，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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