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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年公子奋志习岐黄 通臂猿凶淫摄妇女
书名： 七剑八侠 作者： 陆士谔 本章字数： 3513 更新时间： 2024-09-06 14:05:19

却说顾肯堂唤年福进房，询问一切。年福把大将军预知不妙，密地托孤的事说了一遍。顾肯堂道：

“现在公子既然在此，请来一见。”

年福道：

“老奴就去引他来。”

一会子，引了年寿进来。年寿一见顾肯堂，行下礼去，口称：

“太师父。”

顾肯堂大喜，盘问了几句学问，年寿据实回答。顾肯堂道：

“你要吴江去从徐灵胎，很好，灵胎也是我的门人。我生平只有两个门生，都是天生异才，非常的人物，一个就是尊翁，一个便是徐灵胎。你尊翁成了个用世伟人，徐灵胎便做了个高隐君子。现在你去从徐游学，真是再好不过的事。”

遂奖励了一番。一会子，张人龙进来，先谢过了罪，然后说起广慈主师如何仰慕，叫我们一班人如何四处寻访，敢请老先生飞龙岭走一遭。顾肯堂道：

“长平公主原是女中重耳、儒门神仙，我很愿见见她。”

张人龙听了不解，还怔怔地看着。顾肯堂道：

“广慈主师那里烦你代我回复，得暇我就去访她是了。”

人龙应诺。次日动身，年寿就问：

“太师父到哪里去？小门生得暇还要给太师父请安呢！”

顾肯堂道：

“这个可以不必，我宛如闲云野鹤，行无定所，还是我来瞧你的好。此刻我要向北去，大致一两个月后再南来。”

于是一声珍重，各自分途。年氏主仆随两张到了宿州，张兴德道：

“我要到扬州卸镖，人龙兄替我好生管待着年少爷主仆，一二日里我就回来的。”

说着，便过门不入，押着镖车自去。这里张人龙自陪了年寿主仆到张兴德家卸装，福儿出来管待着。年寿性急，所以耽搁得只有一日就动身向吴江来。到得吴江，恰巧徐灵胎在家。张人龙述明来意，灵胎颇有难色，开言道：

“我自来没有收过学生，可怎么样？”

张人龙道：

“陕西到此，路有多少？这么一片诚心，大远地来了，先生请你原谅原谅吧！”

灵胎没有回言，年福抢步上前道：

“徐老爷，我们路上遇着顾肯堂师太老爷，顾师太老爷闻知我们少爷到此学业，欢喜异常，说一两个月后还要亲自来瞧瞧。顾师太老爷还说，生平得意门生只有你徐老爷与我们先主人。”

徐灵胎惊道：

“你们遇见我师父的吗？”

年福道：

“遇见的。”

遂把客店相见情形约略说了一遍。灵胎恍然道：

“原来这位就是年大将军的公子，既然我师父这么说，想来咱们两人总也有点子缘分。”

年寿见灵胎应允了，随即送上门生帖子，请灵胎正了位，恭恭敬敬下了四拜，灵胎不亢不卑回了半礼。张人龙要回飞龙岭去报信，所以只住得一宵。

当下年寿拜了师，便就执经请业，徐灵胎问他瞧过点子什么书，年寿道：

“《灵枢》《素问》《难经》《伤寒论》几种，不很多。”

灵胎道：

“医书倒也不见得是要博览，只要精求。你看过，大约懂得吗？”

年寿道：

“略有一知半解。”

灵胎道：

“咱们先把《伤寒论》讨论讨论如何？须知仲景《伤寒论》是治百病的大法，不是伤寒一病的专书。百病不出乎六经，有在六经之气，有在六经之经，有在六经之腑。只消分经辨证，不必拘定伤寒一病。再须知伤寒的六经是统指手足两经而言，不是指定足经，也不是指定手经。我们做医工的人，《伤寒论》是最要紧不过的书，读《伤寒论》最不能一字轻易放过。”

年寿道：

“比了《内经》《难经》如何？”

徐灵胎道：

“我有一个譬方，《内》《难》两经，犹之秤杆，那秤杆上的星，何者为两，何者为斤，学习秤物的人果然是要紧认识的。但是成日死认着秤杆某星为两，某星为斤，究竟何能称物？《伤寒论》却是个称锤，有了称锤，才能够权衡有当。”

说着，取出一册《伤寒论》，叫年寿讲解。年寿依了注讲说一遍，徐灵胎道：

“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这一个而字作怎么讲？太阳主表，自然脉浮，太阳脉上连风府，自然头项强痛。但是恶寒也是表证，为什么独要加上这一个而字？”

年寿道：

“《内经》太阳病上本有头颈痛腰脊强句，那恶寒是仲景加出来的，所以加上这个而字，是不是？”

徐灵胎道：

“非也。脉浮，头项强痛，为太阳必有之证，恶寒为太阳或有之证。因为太阳中风是恶风的，太阳温病是不恶寒的，所以特着一个‘而’字。”

年寿应了两个“是”。徐灵胎又指一条道：

“风家表解而不了了者十二日愈，作如何讲？”

年寿道：

“风家定是中风症，中风的表证是发热，恶风的表解是已不恶风，不发热了。如果不能够痊愈，到了十二日当自愈。”

徐灵胎道：

“不了了是什么证？为甚到了十二日愈？”

年寿回答不出。徐灵胎道：

“不了了就是自汗出。因为本论上阴弱者汗自出，又发于阴者六日愈，十二日是阴数。因他十二日愈，就知他不了了是指汗自出。读《伤寒论》不必瞧各家的注释，因为各家有各家的见解，出主入奴，纷争辩论，瞧了徒乱人意。索性不去瞧它，专心涵泳白文，就以仲景之文解仲景之书，最为明白了当，直接爽快。”

年寿道：

“照这么说来，与汉儒以经解经差不多。”

徐灵胎道：

“懂得这个读法就好了。”

看官，从此年寿就在徐灵胎处觉察医，至于他们师徒医学上的谈论，作书的倘然一一照写出来，看官必要骂陆士谔做了个医生，借此卖弄学识，所以一言交代，不再说它。

张人龙在吴江只住得两日，也就告别动身，取道北上，到飞龙岭广慈主师处报信。行到泰安地界，却与云中燕不期而遇。云中燕问人龙哪里来哪里去，张人龙道：

“得广慈主师委我们的两个差事，恰被小弟都办到了。前儿主师叫我们寻访年大将军的子孙，我在陕西省城竟然访着了年公子主仆，现在送他在吴江徐灵胎那里学习医术。主师又叫我们寻访顾肯堂老先生，被我在徐州道上无意中寻着了，顾老先生已经答应飞龙岭去。”

遂把以上的事细细说了一遍，随道：

“我此刻就要飞龙岭报告去呢！”

云中燕道：

“你办事如此干练，我们同党的人都有光辉的。”

张人龙道：

“你到哪里去？”

云中燕道：

“你经历的都是得意事情，我经历的都是失意事情，现在还替人家当送信人呢！”

张人龙忙问什么失意，云中燕道：

“我也为访寻年大将军后裔，想起毕五受过大将军厚恩，定然有点子眉目。不意赶到宁夏，扑了个空，毕五已经调任汉中。我就赶到汉中，见着了毕五。人龙哥，再也想不到毕五为了一件难事正在茶饭无心，坐卧不宁呢，一见了我，宛如得着了个活宝，拖住了央我帮忙。人龙哥，你知道我生平最重的是义气，最爱的是交情，自然一口应允，哪里知道我的性命险些送在他手里呢！”

原来，毕五因是血滴子旧党，年大将军坏事时，幸喜不曾带着。现在奉旨调任汉中，毕镇台就择定日期带着上任。毕五的家庭统只夫妇两人并两位小姐。大小姐已经出阁，是嫁与宿州张福儿，《血滴子》书中已经表明。那位二小姐，现在长成一十七岁，长得比了大小姐还要美丽，真是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毕镇台夫妇爱如珍宝，镇台并把全身武艺尽数教与他小姐，连把自己苦心孤诣偷学来的罗汉拳并他种绝技，一字不瞒，全套指授，因此二小姐的人品、技艺没一样不是加人一等。当下毕镇台同了夫人、小姐，带了亲兵弁众，即日走马到任。那汉中的军民人等，见了毕二小姐那般容貌，宛似仙子临凡，都替毕镇台暗地捏一把汗。看官，你道为何？

原来，汉中四面皆山，地势异常险峻，幽险之地必产异物，那山中就出了一头通臂神猿。这头神猿，不知是别处移来的，还是本来在此的，却不曾调查明白，不敢妄言。不过知道它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团近七八百里境内，有不少俏丽女娘，不论是姑娘是少妇，只消姿容去得过，它就有本领来摄取去。恁你藏在深房大厦，护有猛将雄兵，都不中用，往来如风，瞬息千里，恁你一等飞行豪杰，总难寻它踪迹。神猿的巢窟在壁立万仞的山巅上，幽深险峻，飞鸟都不能飞到。摄来的美女有到三十多人，都藏在那里。美人要什么，哪怕是岭南的荔枝、北直的枣杏、闽地的橘子，它都能够立刻办到。神猿性子很躁，美女要是嫌腻了，立刻提去，重又摄取新人来。那三十多女子陪它睡觉，没一夜不轮流个遍。黎明起身，悄然而逝，午刻即回，自言在西湖洗了个澡。晨出午回，午出夕回，总要行到数千里外。终日吃的是水果，冬夏穿的是单衣，力大无穷，身如铁石。入夜，与众女子轮流戏耍，通宵达旦，不知疲倦，自元旦至除夕，从不曾见它睡过一会子。

汉中有了这么一头怪物，受累的人不知千千万万。可怜毕镇台不曾知道，贸然带眷上任，才只有三五天，一夕，听得小姐房中一声怪叫，毕镇台赶忙奔去瞧时，见只开得半扇窗儿，那如花似玉的掌中珠早不知哪里去了。毕镇台大惊失色，自己坏了双足，又不能上屋追赶，连夜点将派兵，四处找寻。候到天明，报来都是失望的消息，毕五急得只是跳。镇标将弁回道：

“这是通臂神猿，沐恩等都是凡夫俗子，如何能够搜捕？”

遂把神猿摄取妇女的事回了个明白。毕五惊得呆了，太太更哭得死去活来，饭都不能吃。毕五没法，出令道：不论军民人等，有能设法找回小姐，即把小姐配与为妻。一面挑选精壮兵丁，三十个人一队，带足干粮，入山寻访，共派出六七队，谁先得消息，立赏白银二百两。一面亲统心腹军队三百，入山打猎，都带着连弩箭、连珠弹，腰悬利剑，背负长枪，勇健剽疾，当世无两。欲知果否访寻到，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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