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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天理昭彰公堂翻铁案 人情冷暖旅舍困英雄
书名: 江湖剑侠 作者: 陆士谔 本章字数: 4343 更新时间: 2024-09-06 14:05:18

“你道这事办得对吗?”

老蓬欣然说道:“好极好极,俺专候你去办便了。”

他俩一面说,一面饮酒,不知不觉地东方发白了。游万峰饮尽了一杯,向老蓬说道:“大哥,你可不要怪俺多事,俺实因这一件案子太冤枉了,因此俺虽然事情忙碌,不得不先将这案子的冤枉申了一申,再会吧!”他说着,告辞动身走了。

到了清河县署里会晤关知县,关知县与上峰府尹正为这件案子不得明白,仇氏又要提起上控,他俩真是满腹的牢骚无处发泄。万峰投刺请见之下,便将这案的内容对他二人说明。他两个当下便商量道:“由此可见,俺们的县署里仵作的人等在通同作弊的了。依俺看来,先将一班仵作上的人们扣留起来,另到府署里调下一班仵作来预备得停当了,然后再使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来,举行第三次开棺相验。”

府尹也是这样地设想,立刻派人将那几个仵作一齐拘下牢去,又到府署里调来一批仵作。那一天午后,实行第三次开棺相验了。

仇氏假意号哭道:“先夫死后,究有何罪,遭了二次翻尸倒骨,现在又举行第三次了。”

关大人和府尹心中也打算着,如果此次再验不出什么伤来,那么一任知县、一任知府预备不干,并且自领诬害良民的罪过。这一次越发九城轰动,谁都以为奇怪。大家齐赶到尸场上面来瞧上一个究竟。开棺之后,最可怪的,便是一个已经死了月余的田为福,不独一些儿没有腐烂,并且面目如生。仵作们一齐动手,将浑身上下细验了一周,喝报无伤。

关大人道:“将死人的头发打开细验。”他一面说,一面偷眼瞧仇氏的面上忽然变色了。关大人道:“头上细验一遍,再用吸铁石细吸一遍。”他说着,又瞧仇氏的颜色,只见她由昂首而变成低首,默然无语。

不一会儿,仵作们齐齐叫道:“验出来了!”说着,由吸铁石在头上吸出一根长铁钉来。铁与血凝结得一塌模糊,惨不忍睹。关大人向仇氏冷笑一声道:“淫妇,你到此刻还有什么话说呢?”

仇氏放声打滚地哭道:“冤枉!冤枉!既有这样的凶器在头上,为什么上两次未曾验出来呢?”

关在人冷笑一声,“好一个大胆的淫妇,到了此刻,你还敢鼓唇弄舌吗?”

仇氏道:“小妇人何敢鼓唇弄舌?不过大人要交一个切实的证人来,小妇人便是死也无怨的了。”

关大人道:“这个自不须你讨要,本县自有证人给你,叫你死而无怨。”他说着,一挥手。

那一起公差不由分说,一齐拥过来,将仇氏双手倒剪,拉了便走。到了县署里,立刻将老蓬带出来。老蓬当堂更不客气,一五一十说了一个明白,仇氏这才死心塌地地承认了害夫的罪状。她知道难免一死,也不须大刑来逼,便将奸夫招了出来。原来便是仵作的头儿任七。当下便将任七由牢监里提了出来,任七见仇氏已经招认了,纵然推诿不过,是自讨苦吃罢咧,不如爽快一些招承为妙,于是他俩一齐招认了,次日便处以极刑。老蓬在他们处决的时候,心中十分害怕,深恐县令加罪到自己的身上,在暗地里便向游万峰说道:“俺给他们证人也做过了,如今仍然不放俺回去,叫俺在这里,究竟算什么意思?”

万峰笑道:“你不须性急,自会放你回去的,难道还能够治你的罪过不成吗?”

老蓬道:“这倒不能料定,万一翻起脸来,问俺一个窃贼的罪名,也未尝不可啊!”

游万峰听得,便抖胸脯子一拍,说道:“你直放心吧,谁大胆敢来动你一动,俺自会给你去报复便了。”

到了次日,县署里特备盛宴一桌,请游万峰首座,老蓬作陪,县府两令尹在下面坐着。老蓬起初倒不敢就座,后来经游万峰强自拉他,方才入座。酒过数巡,两个官儿殷殷致谢他俩帮助之功。席终,每人送上三百两纹银。

老蓬逊谢不遑地说道:“这可不行,大人不加罪于老民,已是格外施恩了,哪里还敢接受大人的赐赏呢?”

两个官儿说道:“你不要误会,赶快收下了,不收,俺们于心不安咧。你要知道,从前的事情不能提到现在来说,而且你所干的俱是行侠仗义的勾当,与法律方面也情有可原。再则,你已回头自新,俺们越发不能够加你什么罪名的了。”

老蓬听得,这才千恩万谢地将银子收下了。游万峰又向老蓬说道:“你的家里很穷,俺需不着这一笔银子,爽性送给你带回去吧。”

老蓬哪里肯收,再四推辞,无奈游万峰执意要送给他。老蓬只得收下,邀游万峰一同到他家中去,游万峰道:“现在俺还有一些琐事,不能遵命,待来日俺再到你家住上十天半月吧!”

老蓬点首道:“你既然有公干,俺自然不能够勉强你的了,不过请你不要爽约才好咧。”

老蓬说到这里,游万峰忙道:“这是什么话?俺自然是不爽约的了。”

老蓬动身之后,游万峰也便告辞走了。他心中兀自挂记着那个悦来客栈的老板,他想访出他的所在来,便做了他,好给人世间除了一个大害。但是,他访了好几天,依然未曾访到什么眼线,那日挨到牛头镇了,无意间听得两个行人说起,东大街的星星酒店便是悦来客栈老板开的,他听得之后,也不动声色,只顺着那一条大街向东走去。不到十数家门面,便抵到星星酒店的门前,只见里面生意兴隆,吃客满足。原来这星星酒店楼下卖酒,楼上住客的,日间有行客在他家饮酒,晚间也有住客过夜,所以他家两路兼收,生意倒也不恶。

万峰进去,拣了一副座头坐下,啪嗒在桌上敲了一下,叫道:“酒保,拿酒来!”

一个二十多岁的堂倌,手中搭着两条手巾,慌地走过来,哈腰赔笑道:“爷子请先揩一揩面,然后点菜吧!”

游万峰道:“俺肚皮很饿,先送酒菜来,吃饱了之后,再揩面也不为迟的啊。”

那堂倌忙又改口说道:“啊!原来爷子饿了,但不知需一点儿什么酒菜呢?”

游万峰剔起眼睛,一声喝道:“咕噜的什么?只将那上等的酒菜送些来便行了。”

那堂倌见风头不对,自然是识相一点儿,不再说话了。当下便唯唯而退,不多时,拿上一瓶天津五加皮来,又送来四个热炒。万峰一面吃,一面嫌咸说淡,又道酒味太淡。堂倌只是赔着小心。游万峰虽然想寻事,可是那两个堂倌百依百顺,驯如绵羊,更无寻事机会。只得将酒吃完,到柜面上来算账,共算一千三百几十文。

游万峰便大嚷道:“这可不行,你们这里的酒菜价,为什么这样的昂贵?”

那个管账先生忙赔笑说道:“如果尊驾嫌价目太贵,那么便少给几个钱吧,俺们还敢和爷们争高论下吗?便更说一句大方话,便是爷子身边不便,路过俺们这里,欠上一个三千两吊,也不是什么办不到的事啊。”

游万峰道:“俺不和你说话,且将你家老板叫出来,俺有话问他。”

那个管账的忙道:“老板出门了,尊驾不要动气,如有不满意的地方,只请指教兄弟吧。”

游万峰本是一个欺硬怕软的人物,他听得这个管账的说得这样的可怜,便有一肚皮气也无处发泄,便笑道:“你不要见怪,俺自幼生成这一副火燎毛的性儿,可是俺们说过便算了,不肯和人估算心机的。俺现在要在你家住上几天,等一个朋友,不过要给俺拣出一个很清静的大房间来。房金、饭账只好待俺动身的那一天一起算吧。”

那个账房先生听得,连连点首答应道:“爷子照顾俺们的生意,俺们自然是竭诚恭维的了。至于房饭账一层,你老尽可不要介怀,小店虽小,还供应得爷子住上一月两月咧。”他说着,忙命人将楼上的一号房间收拾出来,让万峰住下。

在游万峰的来意,住下来,一则可以打听这酒店老板的下落,再则可以侦察这老板的行动是否不对。他在星星酒店里住了两天,忽然生起病来,并且病势还十分沉重,倒将一个账房先生急坏了,东去请医,西去买药,忙个不了。直过了一个多月,万峰的毛病才稍稍地起色,一天好似一天。那一天,他躺在床上暗暗地着急道:“如今病得这般模样儿,兰英和女儿彩凤一些儿也不知道,万一有了什么变乱,怎么好呢?不如派一个人送信给她们母女吧,省得俺一个在这里受罪了。”他正待命人去写信,忽然又转过念头来说道:“不行,不行,如果派人送信,怕不露出了俺们的行藏吗?还是不要多此一举吧。好在俺的毛病已经渐渐地好了,等两天让俺亲自回去吧。”他打定了念头,绝对不写信回去了。过了两天,已经能够行走了,可是病后非常之馋,每日豚蹄羊羔吃上许多。堂倌晓得他的脾气难惹,不敢违拗他的命令,皆遵他所嘱办到。

那一天,万峰的房中突然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大汉,满脸的横肉,身上穿扎得十分华贵。到了房中,向游万峰冷冷地说道:“游老大,你要知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俺们靠酒店的便吃生利。你在俺们这里住了一个多月,除却房金、酒饭账而外,另加上一笔很大的医药费,俺们本小利微,哪里有许多的闲钱给客人们赔垫呢?你游大哥也是一个很明白的朋友,断不肯叫俺们说出那些不识相的话来。”

游万峰道:“你尊驾敢就是本店的主人吗?”

那人点头道:“不敢,小可便是。”

游万峰道:“还未请教尊姓大名咧。”

那人道:“贱姓郝,单字标,排行是第七。”

游万峰道:“闻名得久,不知老兄前在清河县开设悦来客栈,何故要迁移到此地来呢?”

郝标支吾着道:“因为那里的生意清淡,所以迁到这里来的。”

游万峰笑道:“这可不对了,俺听得朋友说起,你的生意非常的兴旺,一个客人还会做下三千两银子的生意来呢。”

郝标猛地听得这句话,不由得呆了半晌,答不出一句话来。

游万峰又冷笑一声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小弟落魄江湖,贫病交迫,在老兄这里一些房金、饭账、医金、药账,老兄还不慷慨一些吗?”

郝标听得话头不对,便转了一口气,赔笑说道:“俺真是有眼无珠,还不识得游爷是道儿里的人咧。好好好!游爷尽请放心住下去吧,一切用度开支皆由小弟奉送便了。”他又赔了许多好话,这才出去。

游万峰暗自好笑道:“现在俺也不来和你算账,待俺的精神复原,然后再来和你算一算吧。”

他恐怕遭郝七的暗算,时刻防备着。又过几天,却没有什么动作。郝七却十分殷勤,每天都到游万峰的房中来问长问短,十分亲热。那一天,游万峰到楼下来,在小室中拣了一副座头坐下,叫了两样酒菜,独自吃着。不多一会儿,从外边走进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短衣扎束,胸前还打一个蜻蜓结儿,在万峰的身边冷眼睃了睃,便将堂倌叫来说道:“老四,谁叫你将俺的座头让人坐去?”

那老四赔笑说道:“因为外边没有座头,爷子两三次没有来了,所以让俺们老客人暂坐一会儿。”

那汉子忽然一沉面孔说道:“少要放屁,俺的座头,不论是谁都不可以坐的,快些叫他滚开一些,休要惹得俺惹气生恼吧!”

游万峰在旁边听得,不禁大起无名火,腾地跳起来说道:“俺要问你,这座头是你包下来的吗?”

那个少年汉子冷笑道:“老大,你不要盘问这座位的根底,实对你说,这座位除俺铁臂龙贾二坐,没有第二个人敢来侵占的。你不相信,不妨先到牛头镇上去访一访,问一问,俺贾二是一个什么人物,然后再来大胆占据吧。”

游万峰听得越发不能下台,大声说道:“好得很,朋友,俺如今已经坐定了,你有什么颜色,不妨摆出来给俺看看吧!”

游万峰说到这里,早见郝七匆匆从外面走到他的身边,低声说道:“游爷,俺劝你老人家退让一些吧,你老人家是一个出门作客的,何苦来为着一些小事惹出是非来呢?而且他又不是一个善与的朋友。常言道得好:‘光棍不吃眼前亏。’游爷是个明白人,还请采纳俺的话吧,不瞒俺爷说,俺受他的屈气真不知道有多少次哩。可是打他不过,不忍气吞声又有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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