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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两次开棺奇冤莫白 一朝倾盖往事重提
书名: 江湖剑侠 作者: 陆士谔 本章字数: 4263 更新时间: 2024-09-06 14:05:18
“府尹郝儒林也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儿,他接到清河县的自请处分的呈文,便疑心这件案子一定有了冤枉。他便择定了日子,亲自到清河县来,举行第二次开棺相验。同时,也和仇氏订了证据,谁知订立证据之后,依然未能相出什么伤痕来。这一件案子未曾断明,倒坏了两堂清官咧。”
游万峰听到这里,忙对那茶房说道:“依俺看来,这个仇氏一定是一个坏东西,不过两次相验未能得到一些儿结果,十分令人可怪了。”
堂倌道:“可不是吗?不过在相验的时候,仵作们有没有受到仇氏的贿赂,也是一个可疑的去处。”
游万峰道:“这可不对,衙门里什么人皆好受贿赂,唯有这仵作却不敢的。因为仵作受了贿,如果查出来,不独自己要问杀罪,并且要殃及全家咧。”
那个茶房谈了一阵子闲话,下楼去了。不多时,三更已尽,游万峰在床上略打了一个蒙眬,天已大亮。他便起身吃了些点心,出去刺探了一天,未能得到一些儿消息,闷闷地又自回到店里来。走到七号房间的门口,瞥见两个形色可疑的人物坐在里面对面饮酒,他也未曾留心,便一脚跨进了自己的房间,在床上躺了下来。正待命茶房送晚酒来,猛听得隔壁有人说话道:“老五,你可知道王家洼蓬得风老头儿现在改业了吗?他从前是一个飞贼啊,所犯的案子不知道有多少呢。”
又有一个人道:“是不是住在柳叶渡口的那个蓬老大?”
“对的,他现在洗手了。”
游万峰听得,暗自说道:“不料这里也有飞贼咧,俺倒不信,且去探一探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儿的人物。”
他吃了晚酒之后,便问明了路径,到柳叶渡去探蓬老大一回。谁知到了柳叶渡口一探听,蓬老大不在家里,他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又自向柳叶渡而来。到了柳叶渡口,只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颏下的胡须已经苍白了,独自坐在滩上,在那钓鱼咧。游万峰搭讪着在那人的身边坐下,说道:“老大哥,现在天时不早了,还在这里钓鱼吗?”
那个老头子抬起头来向万峰望了一眼,哈哈笑道:“俺正要收钓了,大哥由哪里来的,尊姓大名?”
游万峰道了一个假名姓,又道:“俺到北京去投亲,现在天时不早,想在贵处寻一家客店住下,谁知都没有寻到。老大哥,可能行一些方便,借一些地方给俺住上一宿吗?”
那老头儿笑道:“地方倒有,只怕屈纳了尊驾吧。”
游万峰忙道:“什么话?老大哥肯答应在下,已是十分有幸了,还敢嫌好弃歹吗?”
老头儿笑道:“俺老蓬最喜和人家做朋友,难得尊驾肯俯就,俺今日晚间又多一个吃酒的朋友了。”他说着,一举手,不料竟提上一条长可二尺的白条鱼来。他哈哈地笑道:“这可奇巧了,俺在这里守了半日,未曾得到一条鱼,不料你尊驾一到,便会得到这么大一条白鱼,可见是尊驾的口福了。收了收了,回去吧!”他说着,随手将鱼竿和鱼篓提起来,邀着万峰一同上岸。
到了两间破屋的面前,老蓬对万峰说道:“这里便是寒舍,尊驾如不嫌龌龊,便请到里面坐地吧。”
万峰便走了进去,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子坐在灶前缝纫破衣掌咧。万峰道:“这位是谁?”
老蓬忙道:“那是舍妹,只因老夫一生未尝婚娶,家中又穷,用不起仆人佣价,舍妹住在本村,不时过来照料照料老夫的家中琐事。”
他说着,忙命那个老婆子将一条白鱼拿了去烹煮,另外拿出些米来烧饭。不一会儿,鱼煮好,老蓬忙去倾出一大瓶酒来,让万峰对面坐下,顺手倒了一杯酒,送到万峰的面前说道:“大兄,你尝尝俺们这里的天津五加皮味道如何呢。”
万峰接到手说道:“借府上的地方已算是叨扰的了,如今又来叨扰美酒佳肴,越发使小弟惭愧得很了。”
蓬得风哈哈地笑道:“大兄哪里的话来呢?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讲什么客套话呢?难得老兄下降寒舍,倒是老夫之幸了。”
他俩且饮且谈。过了一会儿,游万峰忽然向蓬老大笑道:“敢问老兄,你这么大年纪,为什么不娶一个伴侣陪陪晚景呢?”
蓬得风听得,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唉唉,大兄不提起娶妻这一层事倒也罢了,提起了娶妻,真是令人可恨咧。”
万峰乘机说道:“男婚女嫁,人之大伦,说什么令人可恨呢?”
他又叹道:“大兄的话何尝不是?但是俺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因为一件事情便灰了俺的心了。知道世间的妇女皆是淫毒一流人物,娶妻的人不啻就是请一位雷神到家里劈脑盖儿。”
万峰笑道:“照老兄对于妇女这样的痛心疾首,想来一定目见什么不平的事情了。”
他点头说道:“可不是吗?如果没有看见不平的事情,俺还能这样痛恨妇女的吗?大哥你且给俺想想吧。”
万峰道:“未知大兄可肯将所见的事情对小弟略讲一二吗?”
此刻老蓬已经到了酒酣耳热的时候,慨然说道:“这又有什么不可呢?不过老夫生情爽直,虽然对于这一类的事情痛心疾首,但不愿揭扬人的短处。到现在,俺总守口如瓶,却不曾告诉过他人。因为现在的人们大都是口不稳牢,俺看大兄为人爽直,尤过于老夫,老夫知道你一定能够守这个秘事,不告诉他人的。”
游万峰点点头说道:“老大哥请放心吧,俺断不会使你老人家失望的。”
老蓬呷了一口酒,就说道:“俺当初在祁蛇岭一家饭店里做一个小小的伙计,那饭店里的东家待俺倒不错。只是那个店东的娘子太也不对了,小气得极,动不动地便和乌眼鸡也似的。后面灶上用着一个大司务、两个小伙计,她对于小伙计的手段真是酷辣已极,连饭都不肯给他们吃得饱了,说两句又刻薄入骨。俺道那个女人真是一个当门祸水,俺们老板却会惧怕她三分,因为她具有五种本领,动不动便拿这五种本领来吓她的丈夫。你道是什么五种呢?乃是一饿二哭三睡觉,四剪头发五上吊。她的丈夫竟会给她吓得服降了。不过依我说,这一等女人太也没有智识了,太也使人讨厌了。这是碰到那个无用的王老板,没有方法对付她,如果遇到了俺,真够不来买她的账了,饿由她饿,哭由她哭,睡由她睡,死由她死,抱定一个不瞅不睬的主意。但是这样没有智识的女人,永远不会死的,她不过借此恫吓她的丈夫罢咧。俺在背地里也曾劝过王老板数次的,叫他不要怕他女人那样没有人格的举动,可是这位王老板只不敢听信俺的话,直将他的夫人当着一位活观音看待,不论什么事情,皆不敢稍拂他妻子的意思,俺真佩服他是一个好性儿。谁知他在那一年的冬天,忽然生了一场大病,不能起来了。他的妻子乘势便与一个素不相识的过客勾搭上了,将她的生病丈夫早撇在脑后,饶你的病轻也好,病重也好,发誓也不到病房里来慰问她的丈夫一声,由此,她的丈夫生生地气得与人世长辞了。他的夫人自从和人私通之后,巴不得她的丈夫早一些死掉,好让她名正言顺地去改嫁别人。她在她的丈夫死后,便将店中的细软一齐捞了到手,连自己生的两个小孩子都不要了,就此拔脚随那人走了。老兄,你道世上的女人们还和她讲得什么良心呢?谈起来真是令人痛恨啊!”
万峰道:“妇人们没良心的虽然是有,但是究竟占着最少的数目啊,哪里能够个个如是呢?”
他摇头说道:“老兄,并不是俺说一句过分的话,没良心的女人们却占着大半数目。最近俺还亲自瞧见一件惨无人道的事情咧。”
老蓬说到这里,忽然噎住不说下去了。万峰连连询问他瞧见些什么,他只是摇头不答。万峰的心中便有几分意料到了,便拿别话来岔开,重又饮了一会儿。
万峰道:“大兄,俺瞧你脾气爽直,正和俺合得来,你如果不弃,俺们不妨便结上一个异姓的兄弟,如何呢?”
老蓬哈哈笑道:“大哥,你是一个有体面的,俺们是个穷老头儿,怎好彼此结义呢?不怕辱没了吗?”
万峰正色说道:“大兄说哪里话来?吾辈意气相投,何分贫贱呢?”
万峰说到这里,老蓬慨然说道:“既蒙不弃,便结拜一下吧。”他说着,焚香点烛,和游万峰立刻结为异姓的兄弟,重新入座再饮。
又过了一些时候,游万峰对老蓬说道:“大哥,你的脾气爽直,俺是十分佩服的了,但是还有许多的地方令俺不敢赞同咧。”
老蓬忙道:“俺有什么地方不对,你尽管指教俺吧。”
万峰道:“便是方才你对俺所说的话,未曾切实地告诉了俺,是很不愿意。”
老蓬哈哈大笑道:“原来为这一件事情啊,你倒不能够错怪了俺,俺与你在未曾结拜的时候,当然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儿的人物。如今俺们已在神前共拜过了,俺不论什么秘密的事,皆要告诉你的了。不过你听得总得给俺保守着秘密,不要使他人知道才好。”
万峰唯唯称是。老蓬忽然立起身来,向万峰笑道:“贤弟,你道愚兄是一个什么人物?”
万峰道:“大哥不过是江湖上一位侠义可风的人物吧!穷不失志,操守过人。”
他连连摇头说道:“错了,错了,贤弟你不要见笑,实在地告诉你,老夫是一个穿窬的小窃啊!不过俺先对你声明一下,俺虽然干这下流的勾当,却与寻常的小窃不同。俺所偷的皆是不义之财,俺偷到手,并不肯一人独享,附近的穷民也分散些给他们。干了十多年,天也可怜,竟未曾破过一件案子。上月初,俺听得城东悦来客栈里的老板将一个来路不明的客家身边三千两劫下了,又将那一个客人打了一顿,说他是索诈,赶出城去,因此大家皆替那个客人抱着不平。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个悦来客栈的老板来历不小,谁愿意去碰钉子呢?而且他和县署里的一班公爷们皆有相当的来往,谁和他有一些含糊的地方,他只消将嘴这么一歪,那人立刻便要受罪咧。俺得着这个消息,真够是怒气填胸,当天晚上,便预备去将他这一笔银子夺了回来,散给贫民。谁知在悦来客栈的贴间壁,刚刚爬上屋,便见这一家的西客室里灯光未熄,由里面发出一种很急促的声音来。俺倒被好奇心驱使着,便探身到窗口,向里边望去,不由俺的全身汗毛立刻一齐直立起来了。你道里边干的什么勾当?原来是一个少年汉子,满面通红,仿佛吃了酒的模样儿,躺在床上,一个中年的汉子走过来,双手卡着那个少年的头颈,一个少年妇人手执一柄铁锤、一根三寸长的铁钉,硬生生地在那少年的头上钉了下去。只见那个少年浑身抖颤,不一会儿,直僵僵地死了。你道这种惨无人道的勾当,到了你的眼睛里,你可觉得伤心吗?那天俺也无心到悦来栈去劫银子了,怏怏地回来,怨恨着三四天,没有饮酒。当俺那天回来不多几天,城内便出一件葫芦案,到现在还没有审问明白,或者便是俺所看见的那一件案子吧。”
万峰忙道:“大哥,并非俺挫你的威风,这一件事既到你的眼睛里,自然应该凭你的力量去打一个不平啊,为什么反而置若不关呢?”
老蓬道:“那时候俺因为自己的行为先自不正了,哪里还敢多事呢?”
万峰道:“现在的事情已经过了,你为何也不出来打上一个不平呢?”
老蓬道:“此刻俺去出首,万一署里问起俺何由得知,那么俺又拿什么话去回答呢?”
万峰道:“你又呆了,你不妨便直直率率地说得明白了,怕什么?便是县太爷要治你一个窃贼的罪,但是你出首破了这一件不可昭白的大案,自然可以将功抵罪,或者另外还有一些奖赏咧,俺道你的胆子太小。”
老蓬听得,猛地省悟道:“不错啊,不知道现在还可以去自首吗?”
万峰道:“又有什么不可以?不过先让俺到县署里给你声明一下儿,先将尸身验明了,然后再调你到县署里去做一个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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