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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七羊山老僧收佛子 清河县淫妇难清官
书名: 江湖剑侠 作者: 陆士谔 本章字数: 4218 更新时间: 2024-09-06 14:05:18
却说一旬未到,府署里的公文已经下来了,将巢知县以及七级下员,连同一县的土豪劣绅一体拿办。苏西坡既已被巢知县误杀,除查没其家产,姑不置论。列公,法场上被杀的正是苏西坡。
提起这一段事情,却十分可笑。原来那个小和尚在都天庙里听得众人的话,不禁怒气填胸。他本是七羊山证道大师的得意弟子,也便是李德明的儿子。他在出世之后,便给苏玉花和稳婆抛到后门外一条小河里去,恰巧河内有一只装运棉花的船从他家后门经过,不倚不偏,将这个孩子正抛在棉花上面。船行了三四里下去,船上人忽然听得棉花堆里有婴孩啼哭的声音,忙在棉花堆里寻了出来,原来是一个初出产门的小男孩儿。船主周玫远便起了恻隐之心,将他用衣服包裹好了,不使他受冷,又叫周大娘喂乳给他吃。
原来这个周玫远还没有儿子咧,他想这个孩子来路不明,而且又是这样的恰巧,显见是老天见怜赐这么一个儿子给他的罢了。这个孩子倒费了周氏夫妇不少的心血才将他抚育到七岁,可是他虽到七岁,只是还不会说话咧,并且是一个胎裹素,一切荤腥一类东西,不能够进口。
那一天,他家棉花船从七羊山下经过了,一个不小心,船搁到石崖上,不能行走了。虽然想了许多的方法,依然是不能够移下石崖。周公夫妇只怕船底搁得坏了,连忙上山去求救。药师禅林里惊动了证道方丈,忙赶下山来观看究竟,到了船的身边一端详,便对老周说道:“你不要害怕,原来你和俺有一段俗缘咧。俺对你说吧,你的儿子应该给俺做徒弟,所以船在这里停留了。俺要问你,你肯不肯将你的儿子给俺做徒弟呢?”
周氏夫妇久已听得七羊山的和尚有道行的,他想或者是有缘吧,便将一个小孩领了出来。谁知这个小孩子一向不曾开口,见了证道,竟会开口说话了,拉着证道的衣服依依不舍。证道便将他领到山上去,叫两个小和尚下山来,将船推下石崖。从此,这孩子便在证道这里了。周氏夫妇每次到七羊山来,都得到药师禅林里去探望他的儿子一番,这孩子已经给证道定名为莲池,八岁向后,就教他的各种武艺了。到了十八岁上,各种功夫俱已练到炉火纯青。他虽然生长到十八岁,他却不知道生身父母是李德明与邹氏,倒将周玫远夫妇当着父母。证道也不将他的根底告诉他。
那一天,证道忽然命他到沂水县李家村的都天庙去寻慈航师太。原来慈航师太便是证道的师妹,时常有来往的。这一次证道命莲池到都天庙来寻她,恰巧她不在庙中,到安徽霍山去了。他狭路逢着了一班人,将李德明被冤的事情说了出来,便惹得他的心头火起,他就想立刻先去将巢知县与苏西坡杀了。后来转过念头来,便想出一个借刀杀人的方法,来到县署中去骗巢知县一下,然后将苏西坡从旅馆里捉住,口中塞起一大团棉花,上身衣服脱去,照样用黑布扎包起来,趁禁子在四更左右打盹的时候,将李德明调换了。斩犯出狱的时候,禁子们也未曾防范到这么一个变动,就拖到刑场上去用刑了,这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应该苏西坡代人受死,小子此刻也不去细表。
再说李德明被莲池救了回山,在方丈室里请证道发落。
证道笑嘻嘻地对莲池说道:“贤徒你可知道这位李施主的来历吗?”
莲池摇头答道:“弟子哪里能够知道?”
证道又微微笑着向李德明道:“李施主,你可知道俺的徒儿来历吗?”
李德明躬身说道:“他的来历俺却不知道,不过俺受他的活命之恩,俺理合感谢他的。”
证道笑道:“你可无须感谢他,他是应当尽他的义务的。俺实在地告诉你吧,莲池是你亲生的孩子,你是他的亲生父亲。父子之间,又何须这样的客气呢?”
李德明听得十分讶异,莲池更是莫名其妙。证道将前因后果仔细地说了出来,他家父子俩这才明白。李德明又感谢证道抚养之功,从此,李德明就在七羊山上住着,也不回到沂水了。十多年后,李德明得了一痰厥的毛病去世了。
证道在做七羊山方丈的时候,对于南北两道上的朋友一向是很有交情的。到了莲池继续着做方丈的时候,依然和道儿上朋友往来。不过这莲池和尚性情暴直,惯喜打人间的不平,他尤其对于一班赃官污吏痛恨切骨,他曾发过愿心的,他预备凭一己的力量,将天下的赃官污吏一齐杀尽。他在各省分派不少侠义之士,专门做安良除暴一类事情。
这一天的夜间,游彩凤目中所见的一类事情,皆是莲池的手下人干的。这一夜,游彩凤可看得呆了。到了次日清晨,她忙将夜间所见的情形对游万峰和母亲说了一个仔细。
万峰忙道:“俺说如何?大凡一个出色惊人的人物,必然有奇特的行藏,难得他肯收女儿为弟子,总算俺们彩凤的福分了。”
由此,游氏夫妇在这药师禅林里面住着。游彩凤经过了莲池大师的指引,武艺日有进步。到了第二年的秋季,莲池便请游万峰到河北唐山金光禅院里去照料事务。那一天,因为清河县出了一件奸夫害亲夫的案子,清河县费尽了心力,不能得到案情,游万峰便到清河县来访探这事的内因。到了清河县的城里,天色已晚,万峰就寻着一家客店住下。到了二更时分,他还在独自饮酒未曾睡觉,直到三更将近,一个堂倌上得楼来,对他说道:“爷们,请你老早一些睡觉吧,近来俺们城外发生一件案子,未曾了结。城内的军爷们对于往来的过客盘查得十分严紧,问答得稍有一些不对的去处,那么便要受罪了。”
游万峰就停杯向他问道:“俺要问你,这件案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茶房道:提起来可真够有些蹊跷咧。俺们东门脚下有一家姓田的老板,叫田为福,是一个贩布的商人,每年扯不上一个月在家里。今年他由南路回来,听说赚了三四千银两,他的亲友们都庆幸他做生意得利。不料次日夜间,忽然得着一个暴病死了。他回来的时候,谁都看见他的精神满足,一些儿病态也没有,过了一夜,忽然就得病死了,这其中自然要惹得众人起了疑心咧。并且这个田为福死了之后,次日便安葬入土了,因此越发使他们亲友动疑起来。但是不能够得到什么真凭实据,自然不能够寻他的妻子仇氏说话的了。
那一天,本县的县太爷关大人到城东关帝庙去拈香,行到憩脚亭的附近,忽然起了一阵子狂飙,将轿帘掀了起来。关大人一眼瞧见路旁有一座新坟,泥土还未曾干咧,一个浑身孝服的妇人坐在坟前痛哭。不料那一阵旋风吹到坟的切近,立刻便将那个妇人的裙子掀了起来,里边露出一条大红缎的裤子来。关知县倒是一怔,暗道:‘既然浑身孝服,里边还能够穿着大红的裤子吗?’他起了疑,立刻便命两个公差到坟的周近去探听着消息。
关大人在庙里拈过香,打道回衙,便听得那两个公差报告道:‘俺们到新坟周近去探听一会子,没有别的破绽,不过听得那个妇人所说的两句话非常的岔耳。她自从旋风掀起了裙角之后,便暗自吃惊了,连脸上的颜色都自变了。她低音祷祝着道:“你好好地去吧,不要来捉弄俺,俺都得多请些僧道来超度你升天。事情俺已经一着做得错了,现在还能够收得回来吗?只好祝你早升天界了。”’关大人听得这两个公差这样地说,自然更十分疑惑,当时回衙。
歇了一天,就差人打听出这仇氏丈夫不明不白死的一件事。便将仇氏提到县署里,对她说道:‘好一个大胆的仇氏,你可知罪吗?’谁知那个仇氏竟毫不惧怕,很从容地答道:‘小妇人不知犯了何罪,还请大人明示咧。’关知县冷笑一声道:‘好一个大胆的淫妇,你胆敢将你的丈夫害死了,快些从实招来,免得俺来动刑。’仇氏道:‘大人指小妇人谋害亲夫,小妇自然是不敢推辞的了。但是俺要请问大人,有什么见证呢?’关知县道:‘昨天你的丈夫来托梦给本县,控告你和奸夫将他谋死,你现在还敢来辩白吗?’仇氏道:‘大人这些话,照理小妇人不敢驳回,但是小妇人受此不白的奇冤,怎能默然没有说话呢?大人如果交出真正的证据来,小妇人虽身受严刑,断不敢怨恨。如果凭大人一梦,便欲陷人于不白,小妇人虽愚,断不甘忍受的了。大人的梦是个人的梦,并不是大众的梦,大人的梦只有大人自己瞧见,更没有第二人可以看见。大人今天梦见俺的死鬼呼冤,明天或者梦见十六代以前的冤鬼,那么还能凭一个幻梦,到十六代以前去审理案子吗?笑话,笑话!’关大人道:‘这个还不能算是证据,俺再提出两个证据来给你。便是前天,俺从关帝庙的道上,便瞧见你的孝服里面衬着大红缎裤,这明明你有了别情,再则你的丈夫死了连三天也未曾到,便入殓下土,显见你的心虚,恐怕人识破谋害丈夫的去处,故而这样慌急。’仇氏道:‘大人的话未尝不是,不过小妇人也有道理。前几天大人既然瞧见了小妇人里面衬着红裤,便该当时将小妇人拘住询问,为什么直到今天才说出来呢?那时将小妇人拿到署里,小妇人有了这种越礼的地方,自然是不能退而有言,听凭大人怎样处罚的了。谈到次日入土安葬的话,更不能指为可疑之点,俺的丈夫劳苦了半生,不幸得了这样的惨果,小妇人扪心自省,十二万分对不起俺的亡夫。常言道得好:“死者入土为安。”如果将亡夫的灵柩停留在家中,万一有了什么风火贼盗不幸的事情发生,俺不是加倍对不起俺的亡夫了吗?’关大人给她伶牙俐齿这一排话说得开口不得,停了半晌才说道:‘仇氏,你不要逞着巧舌头来辩白,须知本县无论如何,一定要开棺相验的。’仇氏道:‘大人要开棺相验,小妇人自不敢阻止的了,不过小妇人也有两句话要说咧。’关大人道:‘什么话呢?’仇氏道:‘便是大人在开棺之后,如果验出破绽来,小妇人就是凌迟碎剐,何敢辞罪?万一验不出什么破绽来,那么小妇人的亡夫已经死得这样的苦,死后又遭了无辜的拨弄,太爷也须负相当的责任才好。’关太爷点首说道:‘那是自然的了,如果验不出什么来,那么本县情愿到上峰去自请处分。’仇氏道:‘那最好请大人先留一个证据吧。’关大人道:‘如此也好。’他就堂立了一张证据,交给仇氏,择定十七日开棺相验。这个消息哄传出去,大家都觉得暗暗地称快,谁都道仇氏淫妇,这一番难逃法网了。关大人深恐仇氏逃走,又派了几个公差守着她。
“日子过得最快,转眼间开棺相验的期限到了,在那一天,四乡八处的民人一齐赶到尸场来看相验。到了午牌一过,关大人带着三班六房、仵作等一行人赶到尸场,下令开棺相验。乒乒乓乓一阵子,将棺材打开,实行相验。谁知检验了好多的时候,竟寻不出一些儿岔眼的去处来。关大人这可急坏了,反复命人验了十多遍,依然没有一些可疑的去处。关大人无奈,只得命人将棺材重行钉了起来。此刻仇氏见未曾相出破绽,便爷天娘地在棺材前大哭起来,哭得并且十分凄惨。关知县给她哭得没法,只得向她说道:‘仇氏,你不要这样的悲伤了,须知本县已经有证据给你了,本县自当遵照证据上面的话实行,去自请处分了。’此刻许多的看相验的朋友不由得一齐奇怪起来,谁也知道仇氏是一个不安分的淫妇,更知道田为福死得不明,不料相验竟会得着这样的结果,大家未免在背地里不绝地讨论此事结果了。关大人在相验的次日,便上了一份呈文,到府署里去自请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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