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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移花接木县令飞魂 换日偷天讼师替死
书名: 江湖剑侠 作者: 陆士谔 本章字数: 4183 更新时间: 2024-09-06 14:05:18

却说一班穷朋友在都天庙会议,给老胡说了一番。赵大听得,遏不住心头火起,大声说道:“老胡,你横地来干涉俺们什么?俺们这件事并不犯法,何能连累别人呢?而且这都天庙不是哪一家的祖宗祠堂,是公共的地方,谁要你多事?俺们今天偏不到别处去,看你怎样来对待俺们便了!”

老胡听得,便道:“老赵,你不要这样地蛮横不讲道理,俺们这并不是来多事,你们在这里招徒结众,议论这些事情,如果给官厅里知道,不是连累俺们李家村的人吗?”

赵大道:“这话说得越发没有道理了,俺方才不是对你说过的吗,俺们干的不是犯法的事,自然不会连累到村上的人。老实说一句,俺们便是干犯法的事情,自有俺们去承当的,用不着你来多事。”

老胡撞了一个没趣,恨恨地说道:“好好,你们不用俺来多事,俺便看着你们干吧。”

那个小和尚走过来,向老胡说道:“施主,这并不是小僧多要说话,像这些不关己事的勾当,少要来管束别人为佳。常言道得好:‘各扫自家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老胡方才听得赵大的抢白,已是怒气上冲,又给这个小和尚教训一顿,更是火上加油,就冷笑一声,说道:“小和尚,你叫一个什么名儿?到俺们这都天庙里来吃了几顿斋饭了,便嘴尖腮薄来教训俺了?不要惹得俺的怒气起来,立刻将你逐出庙去。”

那个小和尚听得,微笑说道:“施主问俺的名字吗?俺叫莲池,都天庙里的斋饭俺一顿也不曾吃过,更不须施主驱逐俺,停一会儿便走了。不过俺也问问施主的来历咧。听得施主的口吻,好像这一座都天庙是施主出资建造也似的。”

老胡道:“俺是苏西坡太爷家的管家爷,这都天庙里的和尚一向是由俺们苏太爷管束的,你道俺无缘无故便来多事了吗?”

莲池笑道:“原来是苏府上的管家爷,俺倒失敬了。不过俺想来你此番来干涉他们的行动,一定是苏太爷命你来的?”

他点首道:“对咧,他们不吩咐俺来,俺何必又多此一举咧?”

莲池道:“他们这件事干得总不算什么越礼,施主可以给他一些方便吧!”

老胡也不像方才生气了,点头说道:“公份儿凑齐快些去吧,不必在这里多所停留。这两天县里面十风九雨,有人说盗首王能又招认许多同党出来了,正在飞签拿人的时候,你们在这里,哪知外边的事情和局面呢?”他说了这两句话,便自扬长走了。

有两个叫花子不由得同声说道:“他妈的土狮子,关他什么痛痒,他竟来多老子们的事?真是可恨已极。”

赵大道:“你们哪里知道,他的主人现在得了势了,听说和巢知县太爷很有些来往的。不记得从前的日子了,东避一天,西躲一日,成天价不敢出头,直在外边流尸飘荡。如今一个对头主儿遭了冤,他便趁着浑水出来捉鱼了。在老苏失意的时候,这一起杂种比什么还要可怜一些,现在他们的主子得势了,他们也就狗仗人势地欺负人了。”

莲池忙问他们老苏是何等的人物,他们将老苏的根底说出来。莲池道:“这可见这个老苏和狗头知县狼狈为奸了。”

众人忙道:“你不要在这里信口地乱说,他的党羽很多的,不要给他的党羽知道了,连累了你啊!”

莲池笑道:“不须你们来烦神吧,俺自然不怕他。俺出家人一没有财产,二没有家声,难道他还能来为难俺吗?”

赵大道:“你不要这样地想了,俺要问你,家声财产没有,你的性命要不要?”

莲池笑道:“俺又不在这里住脚,立刻地又到别处去了。他纵然要来为难俺,又到哪里去寻俺说话呢?”

众人和他攀谈了一会儿,各自散了。

不表他们散后。再说巢知县在斩决李德明的先一天,正是中秋佳节,县署里大排筵席,临时叫了许多的娼妓来陪酒,一班土豪劣绅皆给县太爷请来赴宴。更有城中的各职守官员们一齐到署中来庆赏中秋,笙歌竟夜,到了四更将近的时候,县太爷这才命人撤席安寝。众宾客纷纷散去,四乡的绅士因为明天便是斩决李德明的正期,大家顺便滞在旅馆里面,以便明天看个爽快。

县太爷扶着两个娼妓到后边去睡觉了,正在油然作云沛然下雨的时候,猛听得一阵木鱼的声音。这一种木鱼的声音并不远,便在房中敲着。巢知县好生奇怪,忙抬头看时,只见一个穿大红袈裟的少年和尚,双脚悬空三尺,手里拿着一个木鱼慢慢地敲着。巢太爷吓得真魂出窍,暗自疑心是活佛下降了,自忖道:“这可不得了,活佛一定是嗔怒俺昏糊,不应当干这一种无礼的勾当啊!”他想到这里,越发害怕了,赤裸裸地从被窝里面爬了起来,跪在床上,不住价地念着阿弥陀佛。他正在心惊肉跳的时候,那悬在半空的和尚忽然开口说道:“巢必达,你可明白?”

巢太爷在床上索索地乱抖,打着哆嗦说道:“弟子明白。”

那和尚道:“明天斩决李德明,定有许多不法之徒前来劫法场的了。俺因为受你家累世的香火,不忍见你横遭大祸,所以特地前来告诉你一声,叫你有所准备。最好此刻命狱卒将犯人的上身衣服脱去,黑衣包扎起来,另使两个人犯装成一般模样,以乱真伪。法场左右头上有红丝线一根的人,皆是劫法场的要犯,务要将他们一齐捉住问罪。言尽于此,俺去了。”他说罢,一晃身子,早已不见一些儿踪迹了。

巢太爷哪里还敢再睡?便是酒意也自吓醒了一大半,他立刻披衣下床,先将两个守狱的禁子叫来,对他们说道:“你们快些给俺去将李德明的上身衣服脱下了,用黑布将他的上半身扎了起来,另拉出两个死囚来,同样将身上衣服脱掉了,用黑布蒙遮起来,给俺看守得严谨。”

两个禁子受命而去,不一会儿,天色大亮,巢太爷忙将全城的守备人员一齐调到署里来谕话。

一个游击大人听得县太爷说起有人要劫法场,很不以为然,冷笑道:“巢大人未免太也小心了,料想沂水城中强兵如雨,猛将如云,哪里来的不怕死强盗,竟敢到老虎头上来扑苍蝇呢?只请大人放心吧!”

守备忙道:“秦大人的见解虽然是不差,但是对防范上面,仍宜注意一些才好呢。”

秦游击嘻嘻地笑道:“俺可料定没有这么一个蟊贼敢来劫法场的,你既高兴去防范,便请你劳一些清神,先将四城门口用重兵扎好,以备不虞吧”

刘守备带兵到四城门口去布防了,不到午牌时候,法场里的看热闹人们已经挤轧得水泄不通了。大家都将杀人当作不可多见的盛举,所以争先恐后来看杀人了。全场中总计有三四万人,七八万只眼睛一齐注视着场中一大段空的地上,都幻出一种极奇极惨的影像来。其实一些儿东西也没有,不过只有两个穿制服的兵士们在那里维持着秩序。

有两个人低声说道:“待到人犯的首级落地的时候,俺们一齐要上劲拍手啊!听说如果不拍手喊好,便要带着晦气回头咧!”

又有一个说道:“午正一刻,大约人犯和刽子手都要到场了,二刻升炮,三刻人头落地……”

不道他们正在津津有味地说着,猛听得西北角上一片价地哄传着道:“哎呀,来了来了!”

此刻一班看热闹的人们不由得大家一齐踮起了脚跟,向西北一角望去。只见人丛中闪出一条大道来,两位千总一齐骑着高头大马,腰悬皂角式的宝刀,雄赳赳气昂昂领着一百大刀手进场,接着又来一位守备,也是骑着马。他进了场,将手中的一面红旗一招展,向众人说道:“让开些场子来。”众人赶紧一齐向后退了三四步,接着又进四个人,肩头皆背着破锣破鼓,到了场中,就地坐下,拿起锣鼓来鬼哭神嚎价地狂敲起来。一班看客不由得一齐心慌意乱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两个人扛着一根很粗的桩橛到场中来埋下了,大家一齐说道:“桩橛埋得好了,料想不到一会儿,便到用刑的时候了。”他们留神定心望着。

又停了半晌,远远地望见一队人,簇着三个人民政府犯,后面跟着一乘大轿,蜂拥而来。到了场中,两个士卒在三个人犯的当中拖出一个来,那人的上半截被黑布裹着,下半身只穿一条白布裤,赤着双脚,拖到桩橛的切近,用绳索将他缚到桩橛的上面。众人谁都知道,缚到桩橛上面去,一定是李德明了。因为他是正犯,因此和李德明认得,或是有交情的人们,由不得皆给李德明一掬辛酸之泪。此刻,场中的锣鼓声音越发敲得紧张起来了,更有一起士卒们一齐弓上弦、刀出鞘地预备起来。轰———追魂大炮已经开了一声。

巢太爷由轿子下来,坐到一张台子上面。那个守备走来,给县太爷先请了一个安,然后退了下来。猛听得西北角上又自哄传道:“来了!来了!”原来是一个身高七尺、黑脸大眼的刽子手,捧着一柄大刀,一步三摇地走了进来。大家不期而然齐用惊恐的目光向刽子手的身上射去。谁都道他是一个赐死之神,他的相貌确合做一个赐死之神。不道大家在端详这个刽子手的时候,人丛中忽然起了一阵喧嚷的声音,一个破衣大汉高声说道:“公爷,俺们备一些酒肴给李大官人送别,也不是什么犯法的事情,公爷们何苦来干涉俺们呢?”

一个军士模样的人厉声喝道:“你们既然这样的意思,何不早两天来呢?此刻到了用刑的时期了,无论是什么人,皆不准来多事。你不相信俺的话,尽可去见县太爷吧。”

破衣大汉和他说了许多的好话,依然不生效力,只得和同来的一起穷朋友商量。赵大道:“这也不成什么话,他们不准俺们送行,等待用刑之后,俺们祭奠他老人家一番,不是一样地尽着心意吗?”

他说话的时候,追魂大炮三响了。那个刽子手纵近一步,大刀一霍,只听得咔嚓一声,一颗头早已骨碌落到地上了。鲜血迸流,一班看的人拍手的、喝彩的、伤心的、落泪的,形形色色,真个是不一而足。那个巢知县一声令下,令人将人犯的头取来,验视号令。谁知一个士卒走了近来,将人头取起来,送到巢太爷的面前,请求视验。哪知巢太爷视验之下,不禁大吃一惊,你道他为什么吃惊呢?原来那一颗头有了变化了。李德明虽然五十多岁,但还未留髭须咧,这一颗头上竟须眉斑白;再则一个李德明的额角没有黑瘤,这首级上面竟有个黑瘤,由此可以知道所杀的一定不是李德明了。忙命人将两个陪犯解得来,揭开黑布一望,一些儿也不错,并没有李德明遗漏在内。巢太爷当下也道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叫人来将人犯押着打道回府。到了县署里,瞥见大堂上一排一排地跪着四十多个绅士模样的人物,并且各人皆是双臂倒剪着。这又使这位巢太爷吃惊不小,到公案上面坐下了,仔细一端详,皆是平日狼狈为奸的一起土豪劣绅。他可惊得的了,连道:“这是谁干的事?混账已极。”

游击忙道:“这是大人自己关照俺们,拣帽儿上有红线捉拿的,俺们自然照你的令办。你不信,瞧吧,他们的帽儿上哪一个没有红线呢?”

巢太爷听得,便对着他们的头上挨次望了下去,果然每人的帽儿上面都有一红丝线。他不禁勃然大怒起来,将惊堂一拍,大喝道:“本县平日向对你们不薄,你们为什么在暗地里捉弄本县?可知本县事先已经知道了,今天将你们捉来,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那一起土豪劣绅等听得他这一番话,不禁弄得莫名其妙,大家面面相视,答不出一句话来。巢太爷见他们默然不答,越发起了疑心,便下令将他们一齐打下牢禁,听候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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