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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十斛量珠难为月老 千钧角技大出风头
书名： 江湖剑侠 作者： 陆士谔 本章字数： 3957 更新时间： 2024-09-06 14:05:18

却说路振飞见张英、魏虎押着车辆向大路上走去，只才拨转头来，向游彩凤说道：“这两个人的本领都胜过俺数倍，要不是妹妹来替俺解围，不但要大坍其台，恐怕还保不住这性命呢。”

游彩凤笑道：“这一次正是要你见见世面，将来你倘然下山去，恐怕好本领的人还要胜过他们十倍哩。今天你是第一次下山，就遇着这两个劲敌，但是在胆力上比较起来，虽然不能说是占上风，总算也交代得下，不见得再被他们看不起吧。”

路振飞一听，就不由得摇着头道：“俺这次虽然得师妹的帮助不曾受意外的折辱，但究竟没有得着半点儿银两，怎算交代得过呢？”

游彩凤不由得扑哧一笑，道：“你能够免丢脸已是万幸，还想讨功邀赏吗？”

路振飞被她说得无言可答，这才领着大众喽兵，跟着游彩凤一齐走上山寨。

那七八个首领已先得着消息，都一字排列在聚义厅前，还接着他兄妹。那游彩凤早已转到后山寨去。这里众首领把路振飞接到厅上，都让他在末首一只交椅上坐了下来，向他说道：“老弟辛苦，这第一次下山就肯努力，和两个著名镖师赌斗，虽没有劫着银两，总算是占着上风，也叫他们晓得俺们山寨的人物哩。”

路振飞被他们这一奖掖，顿时倒觉得自己羞惭无地，半晌答不出一句话来。众人见他不发一言，又都哈哈地笑道：“这又算什么呢？虽然你是有人帮助，但你能有胆量，能够出力，已经称得起是一个汉子，这才是俺们寨中的真同志哩。”

路振飞只得逊让了一番。当晚，众首领就在寨中摆下一桌筵席，留着路振飞在一起欢呼畅饮。

书中交代，这山中的几个首领究竟是什么人？那游万峰又为什么这样行踪诡秘呢？

原来这游万峰本是河南中牟县的一个武举人，家住在县北门外集贤村。他的父亲游一鹤是做过一任知县的，因与上峰不和，卸职归里，也就甘老林泉，不愿仕进。膝下只生游万峰一人，当然十分钟爱，可是他这个诗书阀阅的人家，偏生生下这个儿子，却不喜识字读书，只喜欢弄拳耍棒，整日天地三五成群，嬲着一班村氓子弟到外边去生事惹祸。游一鹤见他的禀性这样，也就不再勉强他用功读书，索性去延请一个有名的教师教他练武。他长到二十岁左右，已将各种刀马硬功、十八般兵刃练得滚瓜烂熟，这年武试，便中了试，那年轻的人自然心中十分得意，少不得那骄矜的气态同时也表露出来。那些左近村上的人又畏惧又羡慕，说出也奇怪，这游家既然这样身份，照理对于婚姻一件事体，应该极容易解决，哪里晓得却偏不然。游万峰到了二十一岁还没有对成功一门亲事，这就是因为他眼界太高的缘故，许多媒人来说亲，来俯就他，无奈游万峰都不中意。他意思倒并不在乎要娶什么阀阅人家的千金小姐，也并不是要选择沉鱼落雁的美人儿，他自己因为有一身的本领，最好也要娶一个武功卓绝的女子，才能够得着闺阁唱随的乐趣哩。游一鹤夫妇本来爱子情切，看见儿子这样执拗，当然就托人四下征求，好遂儿子的志愿。可是他们愈是挑选，愈没有这相当凑巧的人才。在游万峰倒不急急地求择配，无奈老夫妇二人好像没有了过信心愿，就连饭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熟似的。

这天，游万峰刚打从他门口走出，只听得远远响着锣声，西面的广场上早哄着一大丛人在那里瞧热闹。游万峰本是游手惯的人，也就大踏步赶了过去，那些人一眼瞧着他，都纷纷地让出一条路径，让他走了进去。他向广场上看时，原来是一班卖解的人在那里使弄拳脚，游万峰本是会家，他一看他们使出来的解数都有些门路，绝不像江湖上卖解的惯技，倒不由看得有些意思起来。正要想助他一声彩，忽然就听得娇滴滴声音，场角上闪出一个穿绸扎翠的女子来，那场上的人就预先哄起一阵彩声。游万峰见那女子走到广场当中，先练了一回手足，又耍了几件兵刃，都十分出色当行，不由心中暗暗地纳罕，暗说：“往日俺所看见一班卖解的女子，不是跑绳索，就是骑马献技，专门做一类花巧功夫。这个女子却偏偏有点儿真实本领，倒真不可小觑她哩。俺立志要想娶一个有本领的女子，却寻觅不着，倘然这样女子肯嫁给俺，俺倒不管她江湖不江湖，卖解不卖解，俺却一定要娶她哩。”他想到得意的时候，耐不住就伸手到衣袋内把所有银钱一股拢掏出，向广场上抛掷过去，登时就像一大群蝴蝶飞缠到那女子身边。

这时候，那些看客们因为尚没有看到热闹的地方，所以并没有一个人把银钱抛掷过去。那女子却万万意料不到，练了几路手足，就有人来大赏特奖，也不由得就把两道视线移到游万峰身上。他二人仿佛都从不知不觉中得着一种暗示，游万峰一直看到那女子把各种技巧演完，收了场子，他才胡思乱想地转到家中去。就对他父亲、母亲说明，要讨这卖解的女子。那游一鹤哪里就肯答应呢？他说：“俺们这阀阅世家，怎好娶江湖卖解的女子做媳妇，自己不坍台，却不怕人家笑话吗？”

无奈游万峰不肯依从，他说倘然不替他对这门亲，他就终身不娶亲，做一世鳏夫，也是情愿的。你想他这样的条件，游一鹤夫妇哪里还敢拗逆他吗？当下也就应允下来，差人去探听这卖解的寓址，好去和他接洽。在游一鹤心中，总以为这卖解的女子顶多花几千块钱也就可以把她买来，免得小题大做，去纳彩下聘，铺张扬厉，使人家晓得了笑话他。哪知他派人去寻着那卖解的人，和他一交谈，那女子的父亲倒似乎有些意思活动，无奈那卖解的女子自己却不肯应承，她就对来人说道：“婚姻终身大事，岂是买卖交易式可以谈成功的吗？俺也打听得游家是一等一的体面绅士，他的儿子又是个武童，俺倒也肯嫁给他。不过俺却有几个条件，请你们去说明白，他们答应，俺便依从，否则就叫他断绝这妄想吧。”

那班人就请问她的条件，她就笑微微地说道：“第一件却不难，就是要叫游家央媒出来，纳彩下聘，一切都依正当娶媳的规矩礼节，缺少一件，都是不答应的；第二件，俺虽是个卖解的女子，但从小儿就立下一种志愿，非得英雄的丈夫，决不嫁给他，既然游家公子哥儿要俺许配给他，非得要他先和俺比拼一场，要胜过俺一拳一足，俺才肯甘心嫁给他，否则也叫他莫生妄想；第三件呢，那就更容易解决，俺们既然和他家做了亲，当然就不能再走江湖卖解去，替他家丢脸面，那么，俺的爹妈就应该由他家供养。只消依从这三个条件，其余不要他家花费分文，就请你们去转达吧。”

那班人一听她这说话，都十分诧异，大家也料想不到，这卖解的女子竟会这样拿三做四起来，就回去把这话对游一鹤夫妇一提说。那游一鹤当然一百二十分不赞成，就连连摇头道：“这事却难却，多花费些银两倒不值得什么，却要这样小题大做，并且要和卖解的认起亲戚来，这不是要被人家笑掉下颏吗？她还要求和俺儿子比武才肯答应，这架子未免太厉害吧，俺情愿娶不着媳妇，也不要这种的女子。”

当下就把这事搁置起来。游万峰一听他父亲不肯答应，就登时闹了个沸地掀天。游一鹤的妻子也主张顺从儿子的志愿，夫妻两口子也争吵起来。游一鹤没法，只得件件答应，就派人去和卖解的正式接洽。他们第一步，当然就要履行第二个条件，两方面指定日期，在一个古庙中做比武场，游一鹤恐怕自己的儿子胜不了人家，这事传播开去，真个就要脸面丢尽，却故意寻觅了一所顶顶冷静的地方，让他们去较艺，免得被旁人看见。哪里晓得他们愈是要遮瞒，愈是风声传播得快，到了比武的这天，早已挤满了一庙的人，要看这件新闻奇事。他们比武的时间本约定在午后二时，游万峰早一个时辰以前便浑身扎束，打扮得花团锦簇似的到庙中来。因这天他们约定是徒手比搏，大家不带兵刃，游万峰也是空着两手，连单刀也不佩带，头戴大红花英雄缎帽，身罩洒花百锦大氅，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不多一会儿工夫，那卖解的女子也领着一班人赶来，那女子也是全身扎束，头绾一个湘妃坠马髻，耳坠一副嵌宝镶金蝴蝶环，身披银红锦绉一口钟，内衬葱绿色密扣紧身，大红锦裤，三寸窄窄的金莲，套着一双小小蛮靴，越显得窈窕多姿，风流跌宕。

他们两方面的人都簇拥着他二人到广场当中站定，游万峰站立在右首，上首却让那卖解的女子站立，想是他们表示宾主谦让的意思。那殿阶上面，都是两方面的家属及公证人，一班看客全挤在两廊和庙前，差不多把一个极大的野庙堵塞得没有隙地。一到他们约定的时间，就由公证人发了一声口号，游万峰早霍地一个箭步跳到广场中间，把手一拱说道：“俺游某今天是特来领教的，就请姑娘来指示吧。”

说犹未了，那卖解的女子早轻如猿猱地跃落在广场中心，他二人相隔不过三五尺远近，大家这才瞧了一个仔细。

那姑娘就笑微微地说道：“难得公子爷肯来赐教，不过俺们的本领寻常，说不得要在公子面前丢丑，不过俺们须先交代过一声，俺们比试，不是一味地蛮干，须先定一个程式才好决定胜负哩。”

游万峰笑道：“好极好极，俺游某不拘怎样的程式，总是领教的，就请姑娘吩咐吧。”

那女子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俺们可以说定，大家先比一套拳足，拳足比完，俺尚有一种功夫，你能破得了，就算是俺输给你，这样的程式，你大概也愿意吧？”

游万峰一听，就没口子地答应道：“愿愿愿，俺们就这样吧！”

那女子道：“那么，你就请动手吧。”

游万峰说了声有占，就先立了个门户，前足向前跨了一步，一拳照准心窝打来。那女子把身躯一矬，一拳便落了空，顺势就一扫堂腿向游万峰箍去。游万峰双足一蹬，跳过了这一腿，等到游万峰双足落地，那女子已扭转身躯，伸着两指，向游万峰双睛点去。游万峰晓得这一手拳，名叫双龙取珠，最厉害无比，但是因她来势十分迅速，所以再也来不及避闪。他心中一着急，只得把脖颈向后一仰，一举足，拼命向她胯下踢去。哈哈！他这记拳其实并不按谱法，这叫说情急智生，居然替他解了一个重围。那女子也就赶紧把身躯闪避得一闪避，那两个指头当然也就缩了转来。

在这闪雷穿针的当儿，游万峰已打了转身，二人重行要斗起来。他两个人一上手，又斗了十几个回合，没有分出一个胜负，那些看的人都鼓起一阵掌声。游万峰正在想不出一个方法来，好胜那卖解的女子，哪里晓得那女子忽然家数一变，又使出一路拳法来，只见她的身躯忽上忽下，忽纵忽伏，仿佛兔起鹘落一般，顿时把游万峰弄得举止失措，应接不暇，也不知他二人却怎样再决出一个胜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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