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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神经术士 作者： 李维北 本章字数： 4896 更新时间： 2025-06-24 18:10:12

地点在电器街旁边的一家咖啡厅里。杜安对这里很熟悉，因为他上班和收集信息常常要和电器街上的人物打交道。有人说，真正的好东西都是藏着的，就看你找不找得到他们在哪。要在银沙市找东西，电器街是最好的地下市场。

来到这里只是因为杜安熟悉，他喜欢主场作战。

董真来得很准时，她没有再开着那辆拉风的老绅士SUV，头发扎了起来，套了一身羊驼色针织衫，七分裤小腿下一双平底鞋，提了个白色坤包，看起来很是悠闲。

杜安提醒自己不能相信眼前，眼睛会骗人。

“杜先生，休假怎么样？”

董真拉开椅子坐下来，将包随意放在桌上。

“单位要求。”杜安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直接开门见山：“我这里有一条关于神经术士的消息，想要找你辨别一下真伪。”

“好。”

他将打印好的纸递了过去。其中杜安留了个心眼，只给了最后一条军方消息。

董真看得很仔细，逐字挨个扫了一遍点点头：“没错，是真的。”

她如此坦率和果断承认让杜安更是惊讶——项成到底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这个消息，我是从一个朋友那里打听过来的，军方应该会对这种消息严格封锁才对。”

杜安试探道。

“没错，那是正常状态下。”董真将打印纸放在桌子上，左手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这条信息不是我们内部泄露的，是被人窃取了……我们先叫点喝的吧，这件事说来要花不少时间。服务员，一杯蓝山，你要什么？”

“酸奶就好。”

董真嘴唇动了动，看向窗外一辆黑色福特野马。车主是一个年轻男人，正在和一个滑板姑娘搭讪，看得出他很有一套，不过姑娘根本不鸟他，踩着轮滑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这速度至少50（km/h）吧？外神经增强系统在你们这里的确很流行，现在军队里对相关技术都非常依赖。”她稍稍停顿片刻：“术士本来是军队的一个内部项目，保密程度很高，相关首长并不想把它弄成曼哈顿计划那样众人皆知。其实研发核心是围绕着医学来的，不过你也知道，任何技术都有两极性，哪怕是治病良药也有它危险的一面。外神经现在的确给不少人解决了不少麻烦，不过你也该很清楚，它初期的创造模式和带来的相关连锁效应让国家都很难完全处理。比如走私、黑市、冒名顶替、境外利益集团、还有那些私人订制的危险品……”

说来也是让人嗟叹，外神经增强系统并非在传统实验室里诞生的。这个概念算不上新颖，不过不知时运问题还是各研究院对此不感冒，迟迟没有被提上日程。反而是一群网络上的程序员在一个代码开源论坛里聚集一起，准备做相关程序出来。他们隐藏在ID之下，为了兴趣组成了研发团队。由于他们采取开源，所以外界可以随时看到他们的进度。与此同时有人将他们的东西放在了网络上众筹——创造应该有它的价值。不断有人加入到这个创作的行列中来，有机械自动化专业人士提出硬件兼容概念和相关参数，通信人提供最新的行业标准和模拟数据，医学士给他们指出现在医学前沿成果和其中错误……程序员们将这些概念融合消化，竟然将这东西就这么制作出来了。可以说外神经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它一诞生就被几个集团巨头相中，争相购买。不过制作人们却没有出售，而是内部通过后直接公开了所有代码和概念。

外神经后来在市场上的爆发完全超出了大家的预计。

“术士项目的基地在一片沙漠中，禁区里有一百多人的科研团队。由于那里完全笼罩在通信卫星和监控卫星的交叉视野内，所以安全保障很到位，任何外界交通工具闯入都会被立刻发现。”

董真用纸巾擦了擦嘴角。

从外突破到基地内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以上级派去士兵并不多，只有两个班的精锐作为守卫或者帮助研究人员处理一些麻烦，这也是避免他们干扰到研发过程。

可就是在这种几乎无懈可击的条件下基地发生了事故。高空无人机观测到的情况是基地发生了爆炸。救援部队立刻赶到，就如同那几条播报一样，他们进入后发现爆炸是人为造成，一百多人都死于其中，另有五人不知所踪，仓库里的沙漠地行车也少了两辆，至于有没有机密泄露暂时无法得知。于是直接负责的首长得到授权后直接调动部队便装进入周边城市，配合警方抓捕那五名失踪人。

就在追捕紧罗密布进行途中，好些城市的报社突然得到了匿名的消息。

“正是你这条，一模一样。”

董真对放下咖啡杯的侍者说了声谢谢，轻轻呷了一口咖啡。

杜安急忙追问：“你是说有人将这条信息故意泄露？”

“内部也进行了一次彻查，基本排除了所有有权限知道消息的军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那五个人故意抛出的烟幕。顺着网络IP查了很长时间，因为发信息的人不断利用各个服务器作为跳板，在国外周转了几趟最后才到邮箱里。最后地址是在瑞士的一个图书馆里，线索断了。所以我们只能够费了很大力气联系各报社阻断，这种东西只能够分散注意力。”

果然。杜安心里默念，他早就有这个猜测，现在确实后他就能够顺理成章问那个之前就想知道的问题。

“神经术士，是不是就是那几个人之一？”

董真慢慢放下咖啡杯：“五个人被我们抓了四个，最后一个就是你们所说的神经术士。他叫杨奕，身份比较特殊。”

杜安想要纠正，不是我们，是他自称的。他对于董真的冷淡有一股莫名愤怒，纰漏就是来自于军队环节，而她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带过。他的话也刻薄不少。

“那么人抓住了吗？”

还不是要依靠别人付出性命代价，你们却什么都做不到。

董真沉默了片刻：“对于你父亲的事情我很抱歉。其实一直有军队的人在关注你，不然我也不会告诉你这么多东西，没有授权是不能对外讲的。”

“我是不是要说声谢谢？”

“你冷静一下。”

杜安深深吸了一口气，笑：“董少校，我又不是小孩子。你给我说这么，不过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一点东西。我今天可以告诉你，我父亲没有留给我任何关于术士的信息。现在我正在休假期，我才失去了未婚妻，我想我们再见面不太方便了。”

他径直走出咖啡厅。

电器街上每天人流量都很足，因此带动了不少小摊贩，随处可见“插标卖馊”者。

“外神经新款只要2888。”

“九成新外神经出手，三标齐全可验证。”

“大量回购外神经。”

“外设出售，可议价。”

诸如此类，一个个坐在街边的人懒洋洋地打量着路过的人，在他们面前的霓虹电子屏不断闪过如此字样。在其他地方摆摊是不允许的，不过电器街是“特区”。就和桃花街是酒吧街风味一样，电器街一切都以产品为主，高效、简洁、人机交互几个词的廉价版就变成了街边摆摊这种古代商业模式。

虽然看起来有些简陋，其实效果还不错。加上在这里混需要不俗的专业素养，因为随时可能面对外地专业人士过来踢馆——地方自尊可是很重要的。

杜安将最后一口肉饼吃下肚，被外面冷风一吹他也平静不少。

之前和董真谈话时他的确愤怒过，不过离去只是顺势而为。他总是觉得董真这个人有些看不同，她仿佛有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总能够用各种暗示来卸下你的防线，如此想来的话她故意激怒自己也是计划之中。她所图什么？无论真相如何，杜安都厌倦成为别人的利用对象。更何况，董真他们曾被神经术士玩弄于鼓掌之中。

远处葛夜朝他招招手。

今天杜安本就和葛夜约好在电器街去淘货。在这里有淘货、拍货、亮货的说法，淘货很简单，就是在特定时间进入某个集中地选择自己需要的东西。拍货则是指的拍卖，由于电器街货源复杂，不用掩饰的说，不少好东西成色驳杂，不乏走私和赃物。所以电器街地下市场采用的是最简单的面对面交易。拍货又分成明拍暗拍，明拍就是和外界一样的举牌方式，一般选在一个小房间里举行。暗拍则是针对一些敏感的东西，比如外神经模板、限制类芯片、军用或医用外设等等，这个杜安只是听说，并没有真正见识过。亮货则是最初的一种交易方式，包含估价和以物易物，和淘货类似，只是作为卖家出现。

总的来说淘货是普通人的购买方式，拍货则是相对隐蔽，一般选择在暗房进行，有被警察突袭的风险。

时间还早，今天的开市时间在晚上八点半。俩人先是去了电玩店。

两个警察去玩电玩听起来似乎有些可笑，不过对于警察这一容易情绪压抑的职业来说，发泄负面情绪是很必要的。负能量这种东西看似虚无，压抑太久却常常会造成连当事人都无法想象的后果。他们俩照例去了虚拟格斗机位置。虚拟格斗机采用的VR系统，是最早的虚拟现实游戏之一。

这里靠墙停了一排看起来像电话亭的房间，杜安进去后金属外门自动关闭。里头墙壁上挂了全覆式头盔、救生衣模样的软胸甲、护膝、拳套。每一个设备里都会传递给人最真实的触觉，痛觉，震感，甚至胸闷。内里空间并不大，正面是一面黑色的软性墙壁，采用的材质是具有极强恢复能力的仿生材料，击打在上头和击中肉体产生的撞击感和传递回身体的触觉几乎一模一样。除此之外，顶上还挂了不少软性吊绳，这些都是得佩戴的，是为了防止玩家过于投入伤害到自己，作为一个缓解。不过来玩这游戏的人根本就是冲着最纯粹的暴力和发泄来的，所以这些藤蔓一直无人问津，甚至被人缠成一团塞在旁边角落。

杜安将这些一个个佩戴整齐，摁下START按键，顿时感觉到一股震动传递到佩戴装备的身体上。

眼前景色变换，视线上出现一身运动服的葛夜的模样。

葛夜问：“选个什么样的背景？”

“就拳王擂台吧……不，咖啡厅。”

周围一暗，俩人置身在一处咖啡厅里，四下顾客们看到俩人，都惊讶地站起来。

模拟得还真是真实。

杜安左拳在前，右拳靠近右脸，朝着葛夜靠近。葛夜过来就是一个刺拳，杜安用左拳挡开，右拳跟上，葛夜却下面膝盖撞击，杜安不得不变招用右拳格挡。短暂一碰之后杜安右手拳变掌下移，想要逮住葛夜小腿让他失去重心。葛夜也是顺势和他近身，左臂肘部直击杜安面部，杜安只得狼狈退开。

葛夜趁着机会追击，先是两个刺拳封锁杜安的位置，然后低头一个直拳冲他小腹和胸口而来。杜安咬牙双臂下移，只觉得小腹处一时痛得有些换不过气来。他下意识躬下身体揉了揉小腹。

“没事吧？”

葛夜关心问道。

“来！”

杜安重新压低重心。

再次将头盔脱下来时，杜安已经满头大汗，头发都黏在头皮上。他看到眼前的软墙上全是一拳拳留下的拳印，这时候才感觉拳头有些酸麻，伴随着一股轻微刺痛。拳手必须有拳套保护，并不是为了保护对方，而是防护自己的拳头，让挥拳能够发挥出最大力量。

推开门走出去，一个年轻人已经迫不及待钻进去，丝毫不顾里头还有一股汗味，除味机还没有工作完。

同样面色微红的葛夜冲他一笑：“好点了吗？”

“还好。反正从读书时候起就打不过你。”

俩人走到换衣间的洗浴室简单冲洗了一番，出来时汗湿的衣服已经被烘干机洗涤吹干，穿在身上出门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大鸟疯了。”葛夜凝重道：“之前他还比较克制，现在他的人已经在到处发疯乱咬，昨天晚上还和独眼的副手罗莎发生了冲突，好在警察监控及时没有发生火拼。大鸟之前很谨慎的，这个转变实在让人想不通。”

杜安知道的，大鸟一直是他们的监控对象之一。这人身份比较复杂，他是叱咤一方的大佬，获得左道们的恭维，不少人都要找他当和事老、鉴定人、中间人，因他威信高，又很讲规矩。现在是他即将金盆洗手的时候，照理说应该极为低调，生怕仇家故意挑事才对。

“大鸟本人一直没有出来澄清，也不知道是不是默认了。”葛夜提了提眼镜：“至于军方也没有后续，好像对这件事只是保持观望。”

军方，杜安想起了董真。

他于是给葛夜讲起了这个女少校的事情。

葛夜突然一皱眉，停止了说话，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给杜安看。

“你可能被跟踪了，让我来查看一下。”

杜安顿时一惊，他最近事情太多，心思不集中，连这一点可能都没有想到。

俩人找了个公厕，钻进去反锁上门，里头味道极重，不过俩人也管不得那么多。葛夜从兜里摸出外神经手套戴上，他的手套是白色的，倒和他一身西装很搭。他张开五指从杜安脖子处开始搜索，从肩上到胸口，再到后背，最后停在了他的衣服下摆。

葛夜在里头仔细摸索了一阵，从皱褶处用小镊子撕下一张柔软的透明薄膜，半个指甲大小，柔软，薄如蝉翼，贴在上面根本无法察觉。

杜安心中一凛，原来自己一早就进入对方监控之中。他能够想到最可疑的就是董真，她那些轻轻的动作让人很迷惑……是副驾驶位的那个安全带，是通过安全带附在自己身上的。所以她没有接触自己也让自己着了道。这就是为什么她要求自己上车！

他捏紧拳头。

葛夜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是将薄膜贴在手套的一块裸露的金属片位置处，戴上作为显示器的眼镜。

他得出结论说：“是电子纹身……”

这是软性芯片的一种，造价不菲，隐蔽性强。

将纹身贴在墙壁上，俩人推开门走出去，却看到一个姑娘正脸色暧昧地看着俩人——厕所里头只有一个便所。

杜安和葛夜都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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