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英艾米莉勃朗特最新章节-免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英艾米莉勃朗特作品-小说大全-七猫免费小说-七猫中文网

第十一章
书名: 呼啸山庄 作者: [英]艾米莉·勃朗特 本章字数: 8161 更新时间: 2020-07-30 15:11:11

有时候,我独自琢磨着这些事情,突然会惊恐地站起来,戴上帽子去看看庄园的情形怎么样。我觉得自己的良心认为有责任去告诉他:人们是在如何谈论他的行动,随后我想起他那顽劣的个性,想把他改好是没有希望的,我不想再走近那漆黑的屋子,也怀疑我的话是否让人家接受。

有一回我到吉默顿去,绕道经过那古老的大门。就是在我的故事所讲到的那个时期——一个晴朗而严寒的下午,地面是光秃秃的,道路很硬。

我来到有一块大石头的地方,那儿大路岔开,左手边通到荒野,有一根粗糙的柱子,北面刻着“呼·山”,东面是“吉”,西南面是“画·田”。这是作为去田庄、山庄和村子的指路碑用的。它的灰顶被太阳照得光光的,使我想起了夏天。我说不出为什么,只是一刹那,儿时的情感突然流露出来。二十年前亨得利和我把这儿当作流连忘返的地方。我对着风吹日晒的柱子瞅了半天,又蹲下来,看见靠近地底下的洞里,仍然装满了蜗牛和碎石子。我们喜欢在那儿储藏一些东西以及另外一些容易毁坏的东西。而且,这些和现实一样鲜明,我好像看见我儿时的玩伴就坐在那里。他那黑黑的头向前俯着,小手里抓着一块瓦在掘土。

“可怜的亨得利!”我不禁叫出声来。我吓了一跳——我的肉眼一时恍惚,仿佛看见这孩子抬起头,就像是瞪着我一样!一眨眼的工夫,那张脸就消失了。可是,我立刻有一种无法抵挡的渴望想去看他。这种迷信促使我遵从了这个冲动——“也许他死了呢!”我想,“或者快死了吧——恐怕这是个死的预兆吧!”

我越走近那所房子,就越激动,等到一看到它,我的四肢就不再听指挥了。那个幻觉中的鬼怪已经赶在了我的前面,站在那儿隔道门栏望着我。那就是在我看到一个有着鬈发和棕色眼睛的男孩时,所起的第一个念头,他的红脸靠在门栏上。我想了一下,这是我的哈顿,自从我在十个月前离开他后,他好像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上帝保佑你,宝贝!”我嚷道,立刻忘掉我那愚蠢的恐惧,“哈顿,是奈丽呀!奈丽,你的保姆。”他向后退,我无法靠近他,而且他捡起一块大硬石头。

“我是来看你父亲的,哈顿,”我又说,从他的举止来看,即使奈丽还活在他的记忆里,他也不知道我就是奈丽。

他举起他的飞镖。我开始说好话,但是这并不能使他住手。那块石头掷中我的帽子,然后是一连串的咒骂,这些话从这个小男孩的嘴里说出,也不知道他自己是否知道在骂什么,但是他骂得十分老练,还有一套恶狠狠的腔调,把他的娃娃面孔扭曲成一种令人吃惊的恶相。你可能不会相信这种模样使我感到的不是生气,而是痛苦。我都几乎要哭了。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橘子,想用它来讨好他。他犹豫着,然后从我手里抢了过去,好像他在猜想我是不是想诱惑他,再让他失望似的。我又拿一个给他看,却不让他拿到。

“谁教你说这些的,我的孩子?”我问,“是牧师吗?”

“该死的牧师,还有你!给我那个。”他回答。

“告诉我你在哪儿念书,我就把这个给你,”我说,“你的老师是谁?”

“鬼爸爸。”这是他的回答。

“你跟爸爸学了什么呢?”我继续问。

他跳起来要抢水果,我举得更高。“他都教你什么了?”我问。

“没教什么,”他说,“就让我躲开他。爸爸并不喜欢我,因为我乱骂他。”

“哦!是鬼教你乱骂的吗?”我说。

“嗯——不是。”他慢腾腾地说。

“那么,是谁呢?”

“希斯克利夫。”

我问他喜欢不喜欢希斯克利夫先生。

“喜欢。”他又回答了。

我想知道他喜欢他的理由,但是只听到了这些话:“我不知道——爸爸怎么对付我,他就怎么对付爸爸——因为爸爸骂我,他就骂爸爸。他说我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那么,牧师也不教你读书写字了吗?”我追问着。

“不教了,他告诉我,牧师要是跨进门槛的话,就要——把他的牙打进他的——喉咙里——希斯克利夫答应过的!”

我把橘子拿给他,叫他去告诉他父亲,有一个名叫迪恩·奈丽的女人在花园门口等着要跟他说话。他顺着小路走去,进了屋子。但是,亨得利没有来,希斯克利夫却在门阶上出现了,我马上转身,拼命往大路跑去,一直跑到指挥牌,吓得我像是见了鬼一样。这事和伊莎贝拉小姐的事情并没多少关联,但是却促使我下决心要严加提防,而且要尽最大可能,不让这种恶劣的情绪扩展到田庄,即使会因此惹得林顿夫人不痛快而引起一场家庭风波。

下一回希斯克利夫来,小姐凑巧在院子里喂鸽子。她有三天没跟她嫂嫂说一句话,可是她也不再怨天尤人了,这使我们深感宽慰。我知道,希斯克利夫对林顿小姐向来都不会表示出一丝殷勤。现在,他一看见她,他的第一个警戒动作却是往屋子里扫视一下。我正站在厨房窗前,可是我往后退了一步想看他到底要干什么,他穿过石路来到她跟前,说了些什么。她仿佛很窘,只想推开他。为了不让她走,他抓住她的胳膊。她把脸扭到了一边,显然他说了一些她不愿意回答的事情。他又很快地看一眼房屋,认为没有人看到这一切,这个流氓竟厚颜无耻地拥抱她了。

“犹大[1]。背信的人!”我突然叫出声来,“你是个伪君子,不是吗?一个存心不良的骗子。”

“是谁呀,奈丽?”在我的身旁发出了凯瑟琳的声音。我只顾着看外面的情况,竟没有注意到她进来。

“你那个卑鄙无耻的朋友!”我激动地回答,“就是那边那个鬼鬼祟祟的流氓。啊,他瞅见我们啦——他进来啦!既然他说过他恨她,不知道他现在还能找出什么借口来解释一下他为什么跟小姐求爱?”

林顿夫人看见伊莎贝拉挣脱开,跑到花园里去了。一分钟后,希斯克利夫开了门。我忍不住要发泄我的怒火了,可是凯瑟琳生气地坚持不许我吭声,而且威吓我,说要是我敢狂妄不屑的话,她就要命令我离开厨房。

“别人要是听见你的话,还以为你是女主人哩!”她喊,“你要安于你的本分,希斯克利夫,你这是干吗,惹起这场乱子?我说过你千万不要惹伊莎贝拉!我求你不要,除非你不想在这里受到接待了,而愿意林顿对你实行闭门羹!”

“上帝不允许他这样做的!”这个恶棍回答。我当时恨透了他,“上帝会使他柔顺且有耐心!我一天比一天更疯狂地巴望把他送到天堂上去,我都快发疯了!”

“嘘!”凯瑟琳关上里面的门说,“不要惹我烦了。你为什么不理会我的请求?是她故意找你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怨声怨气地说,“如果她愿意,我就可以吻她,而你没有权利反对。我是你什么人,你用不着为了我而嫉妒!”

“我不是因为对你的嫉妒,”女主人回答,“我是出于对你的爱护。展开你的眉头,你不必对我皱眉头!如果你喜欢伊莎贝拉,你就娶她。可是你喜欢她吗?说实话,希斯克利夫!你不肯回答,我就知道你不喜欢她!”

“难道林顿先生同意把妹妹嫁给一个这样的人?”我问。

“林顿先生会同意的。”我那夫人决断地回嘴。

“他可不想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希斯克利夫说,“没有他的批准,我也能照样做。至于你,凯瑟琳,现在,我们既然谈到这儿,我倒有心和你说几句话。我要你知道,我知道你以前怎么恶毒地对待过我——很恶毒!你听见吗?如果你自以为我没有看出来,那你才是傻子哩。如果你认为你可以用甜言蜜语迷惑我的话,那你就是白痴。如果你幻想我将忍受下去,而不去报仇的话,那在最短期间,我就要使你信服这恰恰相反!同时,谢谢你告诉我你的小姑的秘密,我肯定要利用这一点的。你就靠边站吧!”

“你的性格又变到了什么新阶段?”林顿夫人惊愕地叫起来,“我曾经对你很恶毒——你要报复!你要怎样报复呢?忘恩负义的畜生?我对你怎么恶毒了?”

“我并不是想对你复仇,”希斯克利夫回答,火气稍减,“那不是在计划之内。暴君压迫奴隶,他们不反抗他,反而欺压他们下面的人。你为了使自己开心,把我折磨到死,我心甘情愿,只是别阻止我用同样的方式来使自己开心,而且你尽可能别侮辱我。你既铲平了我的宫殿,就不要搭建一个茅草屋,而且满心高兴地去欣赏,把这草屋作为一个家赏给了我。如果我认为你真的希望我娶伊莎贝拉,我就可以割断我的喉咙!”

“啊,原因在于我并不妒忌,是吧?”凯瑟琳喊叫着,“好吧,我不想说这段亲事啦,就跟把一个迷失的灵魂献给撒旦[2]一样糟糕。你的快乐,和魔鬼一样,就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你证实了这一点。埃德加在你刚来时大发脾气,这才平复下来,我也刚安稳平静下来。而你,知道了我们的平静就感到不安,似乎有意惹起一场争吵。跟埃德加吵去吧,如果你愿意,希斯克利夫,欺骗他妹妹吧!你正好找到报复我的最有效的方法。”

谈话停止了,林顿夫人坐在炉火旁,两颊通红,郁郁不乐。她越来越不能摆脱掉这种坏情绪了。她放不开,又驾驭不住。他交叉着双臂站在炉边,思考着一些恶毒的念头。就在这种情况下,我离开他们,去找主人,他正奇怪什么事使凯瑟琳在楼下待了这么久。

“埃伦,”当我进去的时候,他说,“你看见太太没有?”

“看见了,她在厨房里,先生。”我回答,“她被希斯克利夫先生的行为搞得很不高兴。我在考虑今后要从另外一种关系来考虑他进入山庄应该受到怎样的接待。太随和是有害的,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就把院子里的一幕述说一番,而且鼓起勇气,把这之后的整个争执过程全说了。我还以为我的叙述对林顿夫人很不利,她自己为客人辩护起来,那就是她自作自受。

埃德加·林顿很费力地把我的话听完了,并不认为自己的妻子有什么过错。

“这是不能令人容忍的!”他叫起来,“她把他当成朋友,并且还迫使我和他来往,真是有失体统!给我从大厅叫两个人来,埃伦。凯瑟琳不能继续待在那里和这个浑蛋争执了——我已经太迁就她啦。”

他下了楼,叫仆人们在走廊等他,便向厨房走去,我跟着他。厨房里的两个人又激烈地争论开了。至少,林顿夫人重新带劲儿地咒骂着。希斯克利夫已经走到窗前,垂着头,显然因为夫人的怒斥而冷静下来。他先看见了主人,便赶忙让她停住不要再说了,她一发现他的暗示,便立刻停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林顿对她说,“那个下贱的人对你说出那样的话,你还要待在这儿,你究竟对遵守礼仪还有没有什么想法?我猜想,因为他平常就这样谈话,因此你觉得没什么,你已经习惯了他的下流,也许还以为我也能习惯吧!”

“你一直在门外听着的吗,埃德加?”女主人问,她的那种声调分明是想引起她丈夫的生气,表示自己满不在乎他的愤怒,显出鄙夷的神色。希斯克利夫,在林顿开始说那番话时还抬眼看看,这时更是发出了一声冷笑,似乎是故意要引起林顿先生的注意,但是他做到了,可是埃德加却无意对他发脾气。

“我一直对你十分忍耐,先生。”他平静地说,“并不是我不晓得你那卑贱、堕落的性格,而是我认为你只是应该负有一部分的责任。凯瑟琳愿意和你来往,我默许了——很傻。你的到来简直就是一块毒素,可以把最有德行的人都玷污了。因为这个缘故,并且为了防止出现更加糟糕的后果,我现在就通知你今后不允许你到家里来,我要你马上离开。再耽搁三分钟,你就要被迫离开这里了,而且是可耻的。”

希斯克利夫带着充满嘲笑的眼神从上到下地打量着说话的人。

“凯茜,你这只羔羊吓唬起人来倒像只水牛哩!”他说,“你要是碰上我的拳头可有头骨崩裂的危险。说实在的!林顿先生,我非常抱歉,打到你可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我的主人向走廊看了一眼,暗示我叫人来——他可没有冒险单打的想法。我服从这个暗示。但是林顿夫人疑心有什么事,就跟了过来,当我打算叫他们时,她把我拖回来,把门关上,上了锁。

“这是一个公平的法子!”她说,这是对她丈夫愤怒惊奇的神色的回答,“如果你不能打败他,就道歉,要么就让自己挨打。这可以教训你,没有那么大能耐就别充当英雄好汉。不行,你要拿这钥匙,我就把它吞下去!我对你的好心竟然得到这样令人满意的回报!在不断地纵容这一位的软弱天性,和那一位的恶劣本性之后,到头来,我得到的竟是盲目的忘恩负义,愚蠢得荒谬!你们糊涂到近乎荒唐的地步。埃德加,我一直在维护你和你所有的一切,我现在真希望希斯克利夫把你鞭打得病倒,因为你竟敢把我想得这么坏!”

其实并不需要什么鞭打了,在主人身上已经产生了这样的效果。他试图从凯瑟琳手里夺来钥匙。为了保险,钥匙被她扔到火炉中最炙热的地方。于是埃德加先生神经质地发抖,他的脸苍白。他无论怎样也不能掩饰这种激动的感情,痛苦与耻辱混杂在一起,这完全把他打倒了。他靠在一张椅背上,捂着脸。

“啊,天呀!在古时候,这会让你赢得骑士的封号哩!”

林顿夫人喊着:“我们给打败啦!我们给打败啦!希斯克利夫就要对你动手了,就像一个国王把他的军队开去打一窝老鼠一样。打起精神来吧,你不会受伤的!你这样子还算不上是一只绵羊,而像是一只吃奶的兔子!”

“我希望你在这个乳臭小儿身上得到欢乐,凯茜!”她的朋友说,“我为你的鉴赏力向你恭贺。你不选择我反而要那个流着口水、战栗的家伙!我都不愿用我的拳头打他[3],要用我的脚踢他倒还可以,这样我会感到相当大的满足。他是在哭吗,还是他吓得已经昏过去了?”

这家伙走过去,把林顿靠着的椅子一推。他真应该站远一些,因为我的主人很快就站直了,结结实实地朝他喉头一击。这一击十分有力,弱一点儿的人是无法承受的。这使希斯克利夫有一分钟喘不过气来。在他无法还击的空当,林顿先生从后门走出,走到了院子里,从那儿又走到前面大门去了。

“啊!你是不能再来这了。”凯瑟琳叫着,“现在,走吧——他要带着一对手枪,半打帮手回来。如果他真的听见了我们的话,他是永远不会原谅你的。你刚才的行为对我十分不利,希斯克利夫!可是,走吧——赶快!我宁可看见埃德加倒霉,也不愿意看见你倒霉。”

“你以为我喉头挨了那火辣辣的一拳,我就能善罢甘休了?”他大发雷霆,“我对着地狱发誓:绝不!在我跨出门槛之前,我要把他的肋骨打个粉碎!如果我现在不揍他,我总有一天要杀死他。所以,既然你不想让他死,就让我狠揍他!”

“他是不会回来的,”我插嘴说,撒了个谎,“有马夫和两个园丁在那儿,你不是要等着被他们扔到马路上去吧?他们个个都有棍子,主人很可能正站在客厅窗户前看他们执行他的命令。”

园丁和马夫是在那儿,林顿也跟他们在一起。他们已经走进院子里。希斯克利夫一转念,决定避免和这三个人交手。他抓了把火钳,撬开里门的锁,在他们踏着大步进来时,他已经逃离了这里。

林顿夫人非常激动,叫我陪她上楼。她不知道造成这场乱子也有我一份责任,我一心不让她知道。

“我快疯了,奈丽!”她嚷道,扑到沙发上,“一千个铁匠的锤子在我的头里敲打!告诉伊莎贝拉躲开我,这都是她的错。这时候若是她或者任何人再惹我生气,我真是要疯了。而且,奈丽,如果你今天晚上再看见埃德加,就跟他说我可能会得上重病——希望真会这样。他把我吓一跳,使我难过极了!我也要吓唬他。而且,他回来,又要乱骂、抱怨一阵。我断定我一定会回嘴,天晓得我们会闹到什么地步!你愿意这样做吗,我的奈丽?你晓得在这件事上不能怪我。他怎么会在一旁偷听呢?离开我们之后,希斯克利夫的话很荒唐,可是我马上把他的话岔开了,不提伊莎贝拉,那样一来其余的话并没有什么关系。现在,一切都闹糟了,就是因为这个人拼了命要来偷听,这种想法往往像魔鬼似的缠住某人不放!如果埃德加根本没听到我们的话,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糟糕。真的,我为了他骂希斯克利夫,为了他骂得声嘶力竭之后,他却用那种不快又无理的口气跟我嚷,我简直不能再关心他们是怎样互相对待了。特别是,我觉得,无论这场戏怎样结束,我们肯定是要分开的,没有人知道分开多久!好吧,如果我不能让希斯克利夫做我的朋友——如果埃德加卑鄙而嫉妒,我就要肠断心碎,好让他们也肠断心碎。但是当我走上极端的时候,倒是结束这一切的迅速方法!我为了一个可怜的愿望,还是值得活下去——我不愿突然打击林顿。到目前为止,他一直很谨慎,唯恐把我惹急了。你一定要让他明白,若放弃原来的办法就会招来伤害,而且提醒他我的暴躁脾气,只要一发作就不会停住。我希望你能收起你脸上表现出的那种冷漠无情的神气,对我稍微表示点儿关心吧!”

我接受这些指示时所表现出的泰然自若的神气,无疑是令人恼怒的。因为这些话确实说得十分诚恳。不过我相信一个在事先就计划着怎样利用自己的暴躁脾气,即使在爆发的时候,也可以运用她的意志,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而且我也不愿意听她的吩咐去“吓唬”她的丈夫,为了她的自私而去欺骗她的丈夫。因此当我遇见主人走向客厅时,我也没说什么,径自转回来,看他们会不会开始新的争吵。

他开始先说话了。

“你就待在那儿吧,凯瑟琳,”他说,他的声调毫无怒气,却充满着悲切、沮丧,“我不在这儿多待。我并不是来吵架,也不是来求和的。我只是想知道,经过今晚的事情,你是否和你那亲密的朋友还保持着以前的关系——”

“啊,可怜可怜我吧,”女主人打断了话,跺着脚,“可怜可怜我吧,现在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件事情了!你的冷血是不能发热的,你的血管里流着冰水。可是我的血却烧得滚烫了。看见你这种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模样,我的血液沸腾得更加厉害啦!”

“只要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就马上离开,”林顿先生坚持说,“你必须回答,你那种狂暴并不能吓坏我。我发现,如果你愿意,你能够和任何人一样冷静。今后你要放弃希斯克利夫,还是放弃我?还是你要同时既做我的妻子,又做他的朋友,那绝对是不可能的。我很想知道你到底要选哪个?”

“我需要你们都躲开我!”凯瑟琳狂怒地大叫,“我要求你们躲开我!你难道没有看见我都快站不住了吗?埃德加,你——你躲开我!”

她拉铃,直到把铃拉断。我慢腾腾地走进来。这样失去理智、狂暴的脾气,任何人都无法忍受的!她躺在那儿,用她的头猛撞沙发的把手,而且咬牙切齿,你会觉得她是想把自己的牙齿咬碎!林顿先生刹那感到既悔恨又恐惧,站在那里看着她,吩咐我去拿点儿水来。凯瑟琳说不出话了。我端来满满一杯水,她不肯喝,我只好把水泼到她的脸上。几秒钟,她就挺直了身体,眼睛上翻,她的双颊顿时一阵白、一阵青,看起来情况很不好。林顿吓坏了。

“这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低声说。我不希望他让步,尽管我自己心里也禁不住暗自害怕。

“她嘴上有血!”他说,颤抖着。

“没关系!”我刻薄地回答。我还告诉他,她早就安排好在他来之前就决定大病一场。我没留意,声音高了一些,她听见了,因为她突然站起来——她的头发披散在肩上,眼睛冒火,脖子和胳膊上的青筋都反常地凸出来。我硬着头皮做好至少会被她弄断几根骨头的准备,可是她只是向四周望了一下,就冲出屋去。主人叫我跟着她,我一直跟到卧室的门口。她关紧门,把我挡住了。

第二天早上她一直不肯下楼吃早餐,我去问她要不要给她拿些点心过去。“不!”她断然回答。午饭吃茶时,我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第二天早上又是一样,而且总是得到同样的回答。林顿先生呢,他在书房里消磨时光,也不再关心他的妻子。伊莎贝拉和他碰面谈了一小时,在这次碰面中,他试图从她口中探听到由于希斯克利夫的进攻而使她产生了正常的恐惧之感。可是他从她躲躲闪闪的回答中听不出什么,于是很不满意地结束了这场谈话。不过有一个严肃的警告,就是:如果她对那个下等的求婚者表示出什么的话,那么她和他的兄妹之情就将全部解除。

[1]耶稣十二门徒之一,为了一袋金币将耶稣出卖,导致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后多用来指代叛徒。

[2]基督教中对魔鬼的称呼。

[3]在当时的英国,拳头对拳头才是绅士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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