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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书名： 理智与情感 作者： 简·奥斯汀 本章字数： 2409 更新时间： 2020-07-30 15:58:05

达什伍德夫人和女儿们初到德文郡时，谁也没有料到，在这么短时间内便会有这么多的约会，让她们应接不暇，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邀请和这么多来客，结果让她们简直没时间做正事了。可这正是她们面临的情况。玛丽安的脚伤痊愈后，约翰爵士原先计划好的室内外娱乐活动就付诸实施了。庄园里开始举办舞会。十月份雨水较多，但只要天气晴朗，他们就在水上举行聚会。每次聚会威洛比都会出席。这类聚会气氛轻松，亲切自然，能让他增进对达什伍德家的了解，也向他提供了目睹玛丽安卓越风采的机会，让他能当场表示对她的爱慕，也让他能从她的举止中看出她对他的钟情。

埃莉诺对他们的相互爱慕并不感到惊奇。她只是希望他们不要过分公开地表现情意，有一两次，她禁不住当面劝告玛丽安稍加自制，以便显得得体。可玛丽安讨厌遮遮掩掩，本就没什么不光彩的事儿，又何必隐瞒，感情本身既然无可非议，在她看来压制感情不仅是徒劳，而且是理智对世俗错误观念的屈服，那将是一种耻辱。威洛比也有同感，他们的一贯举止就表现出这种观点。

只要他在场，她的眼睛里就没有别人。他做的事儿样样都对。他说的话句句精辟。如果晚会的最后一项活动是打牌，他就会欺瞒别人也作弄自己，为的是让她得到一手好牌。如果晚会的活动内容是跳舞，他们半数时间结伴起舞，如果有一两支舞曲让他们不得不分开，他们会设法站在一起，几乎一句话也不跟别人交谈。由于这种举止，他们当然成了大家嘲弄的主要笑柄，但是奚落并不让他们感到羞愧，似乎也难以让他们感到恼火。

达什伍德夫人热情地对他们的感情表示体谅，也根本不想制止他们的感情过分外露。在她看来，这只不过是年轻人热恋的自然结果罢了。

这是玛丽安的一段幸福时光。她的心完全献给了威洛比，离开索赛克斯郡时，她以为自己不可能淡忘对诺兰庄园的怀念，现在却完全变了，有了他的陪伴，她现在的家有了魅力。

埃莉诺并没有感到很幸福。她的心情不太轻松，她对这里的娱乐并没有感到单纯的满意。在这些人中间，她找不到一个让她忘记过去的伴侣，也没能减轻对诺兰庄园的怀念。虽然詹宁斯太太十分健谈，而且一开始就待她很热情，与她交谈时间很长。但米德尔敦夫人和詹宁斯太太都无法让她感到交谈的乐趣。詹宁斯太太对自己的身世已经说了三四遍，假如埃莉诺的记性好，也许能分辨出她添枝加叶的说法，甚至能说出詹宁斯先生临终的细节，以及他在生命的最后几分钟对妻子说的话。米德尔敦夫人只是在比母亲沉默寡言方面比较讨人喜欢。埃莉诺用不着多观察就能感觉到，她说话不多，与通情达理没什么关系，只是态度平静罢了。她对待丈夫和母亲与对待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因此埃莉诺既不设法跟她亲近，也不愿那样做。她嘴里说的话天天一个样。她的淡漠乏味一成不变，她的精神从来没变化。她不反对丈夫安排的一次次聚会，只要一切办得气派，只要她的两个大孩子在她身边就行，看上去，她参加这种聚会并不比一人在家独处更愉快。她在场不能给其他人增添多少乐趣，因为她不参加大家的交谈。只有她照料淘气的孩子时，人们才能留意到她的存在。

在所有新结识的人之中，埃莉诺发现只有布兰登上校的能力值得尊敬，她只愿意跟他一个人成为朋友，也愿意与他交谈。威洛比完全不同。她对他感到钦佩，甚至像姐姐一样关心他，可他天生是个情人，他的爱已经完全献给了玛丽安，一个远比他不让人愉快的人一般也能讨人喜欢。布兰登上校很不幸，一心想着玛丽安，却得不到她的鼓励，他发现，与埃莉诺交谈是受到她妹妹冷眼的最大补偿和慰藉。

埃莉诺更加同情他，因为她有理由怀疑他有过失恋的痛苦。那是从他不经意说出的几句话中表现出来的。在一次晚会上，大家都在跳舞，他俩相约坐下来交谈。片刻沉默后，他淡淡一笑，说：“我看得出，你妹妹不赞成第二次恋爱。”

“没错，”埃莉诺回答道，“她的想法全都非常不切实际。”

“照我看，她恐怕认为那是不可能的。”

“恐怕她的确有这想法。可我不懂，她这样考虑怎么就没想到自己亲生父亲的情况。但是，再过几年，等她有了丰富的常识和阅历，她就会形成自己成熟的见解。到那时，她的观点也许会比现在更为通情达理，可现在，她的看法除了她自己谁也不懂。”

“也许是这样，”他回答道，“然而年轻人的偏见倒也有可爱的地方，要是他们接受了通俗的见解，放弃自我，反倒让人可惜。”

“这我可不能苟同，”埃莉诺说，“玛丽安的这种感情会带来不少麻烦，就是她的热情和无知再迷人也无法弥补其损失。她全然不顾及体面，这样的思想有种种不良倾向，我盼望她能多见见世面，那样对她才有好处。”

稍稍停顿后，他恢复了交谈：

“你妹妹反对第二次恋爱，难道不加分辨？难道任何人都是一样，再次恋爱都是罪过？第一次选择后失恋的人，不论是不是对方变了心，也不论是否由于环境所迫，难道就该一辈子死心？”

“说实话，我对她那些主张的细微之处并不了解。我只知道从没听她说过有什么人的第二次恋爱是情有可原的。”

“这种观念长不了，”他说，“感情一旦改变，一旦完全改变——不，不，别这样想。要知道，年轻人心中的浪漫美好一旦消失，往往变成过于通俗危险的观点，那就太不幸了！我这是经验之谈。我以前认识一位女士，她在性格和思想方面都与你妹妹特别相似，她的思想方法和判断方式都像你妹妹。但是，由于一系列不幸的事情，她的想法发生了迫不得已的变化……”他突然打住话头，显然觉得说得过了头，可他的面部表情让人犯疑，否则埃莉诺根本不会留意。假如他没有让埃莉诺意识到他说漏了嘴，也许她根本就不会猜疑。照现在的情况判断，不用怎么多想，就能想象出他的情感与昔日的恋情有关。埃莉诺没有追问。但是，假如换了玛丽安，她绝对不会就此罢休。靠她活跃的想象力，整个故事很快就能构思出来，编成一个最为沉重的爱情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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