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向虎山行3杨永锋最新章节-免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杨永锋作品-小说大全-七猫免费小说-七猫中文网

第六章 再向虎山行3
书名: 战神卫青 作者: 杨永锋 本章字数: 15376 更新时间: 2023-05-06 13:24:26

卫青大口喘气,说道:“大王,是大单于的亲军,领头的亲口说他们是飞狼军。若英为免受辱,已经刎颈自尽,夫人也点火自焚,卫青只身逃了出来。”

赵信颓然坐倒在地,半晌不语,突然立身拔出宝刀,大喊道:“大单于欺人太甚,我部男儿随我来,拼了这条命,也要讨回公道。”

卫青赶紧抱住赵信,低声道:“若英母女已经香消玉殒,你我无力回天,事已至此,大王需要冷静啊!”

赵信暴跳如雷:“冷静?我如何冷静?大单于这是要彻底灭了阿胡儿的部族吗?生死存亡之间,我怎么冷静?我草原男儿,可以流血,可以死,但绝不忍受这等耻辱。”

“大王你冷静下来想想,大单于本部远在千里,没有消息说要来河朔,单于麾下大军出行,必然声势浩大,而如今出现在这里的飞狼军,必定是小股人马,他们闯下这番祸,唯一的选择就是去找休屠王,休屠王对大王的部族垂涎已久,肯定会利用这个机会,休屠王部属数十万,带甲控弦之士也有十万左右,一旦要对大王动手,大王毫无还手之力啊。所以大王此刻,应该冷静下来,想一个应对之策。”

阿胡儿神色颓然,放下弯刀,对卫青道:“仲卿你说说,眼下我应该怎么办?我的族人应该怎么办?”

“大王,如今大单于算是和你撕破脸皮了,就算你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气,大单于能放心你吗?阿胡儿部还能在草原立足吗?其他人可以做个顺民,你赵信呢?还能继续执掌一个部落吗?”

“你说的这番话我明白,所以才要拼死一战,可你要我冷静,我冷静下来,要你想对策,你却给我当头一盆冷水。”

“大王莫急,凡事谋定而后行,必然好过仓促行事,卫青的意思是,大王必然要和大单于决裂,若如稍有侥幸心理,必然落得万劫不复,但是,大王又不能贸然硬碰硬,大王的几千人马,在休屠王的军队面前毫无胜算,只能白白送命,所以,眼下的唯一出路就是南边,是汉朝。”

赵信仰天长叹:“唉!昆仑神,长生天啊!我阿胡儿本是草原雄鹰,今日竟然被逼到如此境地,要投奔敌国。”

卫青道:“汉朝不是敌国,汉朝是大王的未来。大王请听卫青之言,快快决断!”

赵信合族被逼迫已经有多日,赵信归附汉朝之心也不是一天两天,如今,恐怕真是到了最为危急的时刻,不得不选择这一条路了。

赵信沉吟许久,最后斩钉截铁道:“事到如今,我赵信别无他路可走,只有听仲卿所言了,请仲卿上马,速速和我回驻地,召集我族人,一起往南边走。”

卫青喜出望外,立刻翻身上马,赵信立马大喊道:“我部的勇士们,休屠王步步紧逼,大单于也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反了吧,反了我们才能活下去。勇士们,跟随我,回到族中,带上你们的家人和孩子,抛下你们的牛羊,骑上你们最精壮的骏马,跟随我,去南边,去汉人的地界,汉人已经答应我们,给我们草场、牛羊,还有汉人的美酒丝绸。勇士们,跟我一起往南而去吧!”

一番话让部属一头雾水,众人首先愣住了,然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族人知道休屠王素来有吞并其部落之心,原本也十分忌惮,但经过了卫青前面一番启蒙,阿胡儿部族的人也明白了其中利害,不再有以死相搏之心,反正到哪里都是顺民,赵信的这番话让他们意识到,他们必须做出抉择,带着家人,远离故土,去一个原本敌对的国家。

故土难离,何况是未知的敌国,一种不满的情绪在赵信的部属中蔓延,赵信和卫青急急打马返回,而其他人则慢吞吞的。

就在众人默然无语的时候,西边突然亮起了一团火光,紧接着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卫青道:“不好了,大王,如果卫青没有猜错的话,这是飞狼军搬来的休屠王军队,我们要加快行动步伐了。”

赵信怒道:“休屠王欺人太甚,实在可恶。”话音未落,东边也出现了火光和马蹄声,部属中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喊道:“我们被休屠王和浑邪王包围了。”

此语一出,队伍中即刻骚乱起来。赵信喊道:“勇士们,今天我们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在无路可退了,拿起你们的弯刀,给我杀,救出我们的族人,一起去汉朝!”

尽管赵信声嘶力竭,但回应者寥寥,反而有很多人勒住马,似乎有停下来的意思。

卫青见情势不对,上前对赵信道:“大王,如果携带部族所有人,势必会拖慢前行速度,如此一来,休屠王部、浑邪王部的骑兵就可以追上我们,到时候玉石俱焚,必定全族被杀。大王可曾闻,壮士断腕,眼下形势紧迫,必须如此不可。”

赵信沉默不语,卫青驻马高喊:“愿意追随大王一起往汉地而去的,请上前一步,不愿意的,大王也不会为难,归家投降去吧!”

一个千夫长出列道:“大王,我等誓死跟随大王,可是如今大王是要投降汉人,我等去了汉朝也是下等人!而留在草原,就是被休屠王部落兼并了,那也是匈奴汉子啊!还请大王三思。”

赵信闻言大怒,弯刀挥出,只见刀光闪过,千夫长人头已经落地,其他人不敢再言语。

赵信大喊道:“再有胡言乱军心之人,就是这个下场。所有人听令,跟上我,向南走。”

众人在赵信和卫青的带领下向南策马冲去,追击者似乎不慌不忙,紧随其后,而逃跑的队伍却越来越势单力薄,等到狂奔一夜,赵信和卫青清点随行的人数,不过五百余人。

赵信似乎受了重击一般,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卫青收拢人马,检查情况。这五百余人都是青壮年,以赵信平日的亲军卫队为主,装备都还算齐全,就是精神状态不佳,一个个如丧家之犬。

卫青道:“事到如今,我们都已经无路可退,回去,就是匈奴的叛徒,不但会被杀头,家人也要被拖累,所以,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继续向南,越过长城。”

“越过长城”匈奴人的终极梦想,历代单于和部落王都拿这句话来激励麾下的将士,此刻听了这句话,众人果然有了些生气。

卫青不敢耽搁,马鞭一挥,大喊:“跟我来!”

休屠王和浑邪王的骑兵一直尾随其后,却并不赶上来,既保持着压力,又不至于和他们短兵相接,似乎他们很满意赵信往南边边境而去,一直到了汉朝的边境,他们也不追杀,扭头就回。

三个时辰之后,一行人终于见到天边渐渐显露的长城的踪影,终于到了汉匈边境。许多匈奴人来过这里,就像一个猎人来到猎场一样,而今天,他们是走投无路的丧家之犬,前来乞求一个安身之所。这前后的心境大有不同,许多匈奴人在此刻意识到了,自己就要和故国永远的分离,有些人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调转马头,拨马而回,更多的人是下马,面朝北方跪下,无声的哭泣。

赵信也不阻挡离开者,任由他们扬长而去,等到情绪发泄完毕,赵信道:“跟随我的勇士们,请你们放心,我赵信发誓,会让你们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你们会娶上美娇娘,你们会喝着汉朝的美酒,会吃着最为肥美的羊肉。”

这种赤裸裸的激励效果并不明显,不过好歹让众人止住了哭声,卫青发现,这时候,他们的追随者不过就剩下不足三百人而已。

前方汉朝边防军的哨所很快发现了这些匈奴人,烽火点燃,号角响起,一副大战来临的样子。但仔细观瞧之下,发现这些疲惫不堪、状态萎靡的骑兵似乎不像是来犯之敌。

北地都尉韩安国按剑立在城墙之上,汉军军容整齐,严阵以待。卫青给赵信知会了一声,便策马单骑靠近城墙。

卫青大喊:“我乃大汉太中大夫、建章宫监卫青,要见北地都尉韩安国,请速速通报。”

城门上的校尉答道:“我不管你是何人,为何带匈奴人来?”

卫青道:“这是愿意归汉的匈奴人,事关重大,速请韩安国都尉前来相见。”

韩安国一身甲胄,头戴黄铜盔,卫青没有认出来,而披头散发,满脸络腮胡子的卫青也已经和先前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了,韩安国早已认不出来。

韩安国并不答话,他在观察。这股敌人似乎不像先前出现的匈奴人,数量不过三百人左右,而且少了那份汹汹的气势,似乎是败退的残军。

突然,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在韩安国的脑海中冒出来了,三百多个匈奴人,眼下就在面前,他们疲惫不堪,走投无路,毫无斗志,如果守城汉军一拥而上,顷刻间就可以砍下他们的人头。

三百人,在汉朝和匈奴交战的历史上,还没有人取得过如此之大的成果,声名显赫的李广李将军,每战不过杀敌十数人,如果他韩安国一战斩获匈奴三百人,将是天大的功劳。

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杀敌带来的荣誉远远高于朝堂之上的谋略和权力斗争,韩安国心中,这种诱惑不可谓不大,甚至牺牲一个卫青也是划算的。

但这个邪恶的念头在韩安国的心中一闪而过,马上被压制下来,军人的荣誉如果靠卑鄙的手段得来,那对人性来说,是一种煎熬。

城墙下,卫青已经下马,卸下弓箭、武器,走上前来,让他们看得更清楚一点。韩安国确信,这是卫青无疑。这时候,城外的斥候从西门入城来报,方圆三十里不见其他匈奴人的踪迹。匈奴虽然悍勇,但也不至于刀枪不入、三头六臂,这区区上百个匈奴人,在北地的万余守军面前无论如何也太少了,敌人使阴谋的可能性也完全不存在。想到这里,韩安国大喝一声:“开门,迎他们进来。”

城门徐徐开启,吊桥落下,卫青上马,招呼赵信一行入城。

城内汉军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严阵以待,明晃晃的长枪和汉剑对准匈奴人,远处城墙垛口上,手持弓箭的军士已经箭在弦上。赵信还好,他的亲兵已经有些不悦了,对卫青嚷嚷道:“你不是说汉军欢迎我们吗?这样子是欢迎吗?”

卫青宽言抚慰:“不必紧张,双方对峙多年,可不是什么老朋友。如今我们初来乍到,人家提防是应该的。”

这番话是将自己放在了匈奴人的一方,赵信等人心中大感宽慰,卫青趁机说道:“大王,眼下北地郡守军尚不知道大王的身份,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纠纷,卫青冒昧建议大王下令随行所有人卸下武器。”

赵信虽然不悦,却也不得不同意。匈奴骑兵纷纷解下弓箭、弯刀,抛到了北地守军面前,韩安国这才完全放心下来,快步走下城楼,远远地就能听见声音:“卫大夫引匈奴人来降,实在是盖世奇功,韩安国有失远迎,还望卫大夫恕罪。”

卫青拱手行礼:“韩都尉言重了,兹事体大,韩都尉请容卫青细细禀告,眼下这些来自匈奴的兄弟们已经人疲马乏,韩都尉请先安排他们休息饮食。”

韩安国依言吩咐北地驻军好好招呼匈奴人。卫青道:“韩都尉,追击我们的匈奴已经退去,但保不准不会卷土重来,请韩都尉做好战斗准备,随时防御匈奴来犯。”

韩安国道:“卫大夫所言极是,韩某人日日小心,时时战备,今日断不会松懈。两位不必担心,先随韩某入府休息再从长计议。”

卫青引着赵信进入了韩安国的都尉府。

北地都尉府,既是韩安国的官署,也是他的安居之处。韩安国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都尉府的后堂不但建了一个精致的花园,更是有一处大大的浴池。

韩安国是个书生,自小家境优越,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见卫青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早就大皱眉头了,更不用说一贯粗放的匈奴人赵信,韩安国更是嫌恶。

韩安国只身来到北地任职,家人都在内地,所以后堂之中也没有什么避讳的,入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奴仆带卫青、赵信二人进了浴池。

一番洗漱之后,卫青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神采,就连赵信也容光焕发了不少,韩安国安排侍女为他们三人推拿按摩,一边享受一边谈正事。

卫青和赵信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虽然不好推脱,但毕竟还是有些拘谨,韩安国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说道:“卫大夫,当下也无闲杂人等,到底是什么情况,还请告诉韩某人。”

“韩都尉,我们眼前的这位,乃是匈奴部落王阿胡儿,汉名赵信。”

韩安国熟悉匈奴的制度,知道这个匈奴的部落王最不好把握尊卑,有的部落如休屠和浑邪部,无论人数和实力,都抵得过一个中等国家,而更多的是那些小部落,多如牛毛,却各个称王。

想必这个阿胡儿王也不例外,是一个小部落的首领。所以韩安国也不为所动,向赵信示意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了。

卫青心中暗骂一声韩安国这个不动声色的老狐狸,嘴上却不得不继续说道:“阿胡儿王因为休屠王部一贯欺压,早就有向汉之心,卫青此次入匈奴,歪打正着,正好和大王一起归来,给韩都尉添麻烦了。”

“非也非也,卫大夫乃是皇帝近臣,我韩安国能结识实在是三生有幸,阿胡儿王能归我大汉,那是国家之福,实在是天大的好事,韩某这就安排鸿鸰急使,入京驰报这个喜讯。”

卫青希望能得到皇帝的进一步指示再安排赵信的下一步行程,所以也不急于入京,而鸿鸰急使往返京城尚需时日,所以他们暂时在北地住了下来。

赵信因为家人、部族陷落在休屠王手中,心情极度烦闷,而卫青也因为若英之死痛苦不已,韩安国着人送来了数坛好酒,两人整日饮酒麻醉自己,很少出来走动。

赵信的亲卫也不例外,他们跟随赵信背叛了自己的国家,远离了妻儿,心里难免十分别扭,如今安顿下来后,难免有一种绝望的情绪蔓延,有些人撑不住了,偷偷溜出城去,沿原路逃回草原,更多的人涌进了边城北地的大街小巷。

赵信手下的匈奴人大都没有进过汉朝的城市,来到边城北地,顿时看花了眼。汉地的繁华富庶匈奴人早有耳闻,但初次见到热闹的集市,琳琅满目的商品还是有些眼花缭乱,大咽口水,恨不得扑上去抢劫一番。韩安国的典军司马发现了这个问题,要求防备匈奴人,韩安国付之一笑,下令给上百名匈奴人每人百钱,任由其花销。

果然,拿到钱的匈奴人如鱼得水,很快沉迷在汉地的生活中,逐渐缓解了离家叛国的悲凉情绪,逃走的人大大减少了。

第五节新贵之家

一日,有匈奴人在城外大呼小叫,懂匈奴语的守卒来报,来人自称阿胡儿王的家奴,带来阿胡儿王之子,赵信大惊,赶紧出城相迎,果然是赵信家的老奴仆,带着赵信的幼子逃了出来。而赵信的母亲、叔父兄弟等家人,都已经被休屠王所控制,由于事发突然,飞狼军突然出现在凌波小筑,直接造成了若英母女的死亡,所以休屠王也不敢轻举妄动,派人将情况向军臣单于汇报。

当然,休屠王不会据实相告,而是由飞狼军的直接统领,匈奴左大将先报军臣单于。左大将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壮汉子,身为军臣单于亲军的统领,常伴单于左右,军臣单于身边另有一汉人中行说,为其出谋划策。

中行说本是窦太后身边的宦官,因触怒窦太后而被派往匈奴,侍奉和亲的汉朝公主,中行说本不愿离开故土,但又不能违抗圣旨,只好满腹怨言来到北方,北地的苦寒贫瘠让他彻底死了心。

对现实和生活的绝望,让中行说恨死了窦太后,恨屋及乌,对汉朝自然也恨之入骨,巴不得置于死地。

中行说为军臣单于出谋划策,不断向匈奴人描述汉朝的繁华和富饶,鼓动匈奴人攻入汉朝腹地的野心。同时,中行说将自己掌握的为数不多的兵法向匈奴领兵的贵族灌输,让他们有了战略思维和战术意识,间接地提高了匈奴军队的战斗力。

有了战略思维和战略目标,匈奴上下开始为此做准备,于是匈奴王庭派出了数路人马,深入汉境,意图刺探军情,绘制地图,这些匈奴探子经过中行说的精心培养,甚至都能熟练地使用汉朝边地各郡的方言。

此时,军臣单于正在由中行说和右大将、左右大都尉陪伴着欣赏汉女的歌舞,这些汉女属于一个奔走于匈奴各部落的汉人歌舞团,因军臣单于喜爱而常留在匈奴王庭。

左大将入帐,中行说示意军臣单于停止歌舞,军臣单于却满不在乎,挥手示意左大将上前,左大将:“禀大单于,我麾下骑士因听闻河朔阿胡儿部有一女子,母女皆绝色,大单于有意纳为妾,而阿胡儿部落王不知好歹,屡屡出言抗拒,所以麾下勇士星夜前往,欲将其擒来献给大单于,谁知该女子不识抬举不从,居然引刀自刭,而那阿胡儿早就有举兵叛逃之意,所以飞狼军勇士回合休屠王部对其进行压制,无奈阿胡儿早有准备,只身逃往南边汉人的地界,飞狼军空手而回,向大单于请罪!”

军臣单于眼皮都不抬一下,说道:“我当多大的事呢,那个阿胡儿部不是早就划给休屠王,让他吞并了吗?如今闹成这样,告诉休屠王,阿胡儿跑了,就杀了他的家眷喂狼,把族中的年轻女子送到我这里来,部众就给休屠王做奴隶吧。”

一旁沉默不语的中行说突然说话了:“大单于,如此恐怕不妥!”

左大都尉听到这话十分不屑:“你这个汉人的阉货,大单于的话你都敢说不妥?看我不砍了你。”左大都尉是匈奴掌军的实权人物,在军臣单于面前十分受宠,他是刚烈的汉子,最瞧不起背叛故国说话软绵绵的阉人中行说,中行说虽然也十分受军臣单于器重,但在勇武的左大都尉面前还是十分小心讨好的。

左大都尉一番痛斥,中行说也不言语,倒是军臣单于发话了:“中行说,你说说,怎么个不妥了?”

中行说赶紧离座,躬身道:“大单于,一个小小的阿胡儿部落,丝毫不足为虑,但是河朔草原到祁连山下,有上百个这样的部落,如今大单于收拾了阿胡儿,其他部落怎么想?阿胡儿可以往南跑,其他人难道不会吗?”

军臣单于沉吟不语,中行说继续道:“汉人有句成语叫唇亡齿寒,当下之势,各个小部落正是如此。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没有人愿意抛妻弃子,离开故土,去投奔敌国,何况这个人还是个王,做惯了王,是不愿意去做个无名小卒的。所以,仆臣以为,阿胡儿叛逃绝对没那么简单。”

“没那么简单?那你说说。”军臣单于问道。

“休屠王一直想吞并小部落,对各部落王步步紧逼,正如臣前面所说,不逼到走投无路,部落王是不会叛逃的,所以,臣请大单于彻查此时,以免其他部落心寒。”

军臣单于有些不悦:“胡说,此事是飞狼军引起的,还查个什么,再查就是让我这个大单于脸面丢尽。”

中行说:“此事可以不查,但大单于须得申斥休屠王,并且善待阿胡儿的家小,这样才能好好安抚其他小部落王,免得再生事端。”

军臣单于觉得有些道理,依言下令申斥休屠王,并严令其不得吞并阿胡儿的部众。

关于阿胡儿的部众,中行说道:“为了安抚其他部落,显示大单于的宽仁之心,此次阿胡儿部的事情,大单于一定不能重重处罚,相反,阿胡儿的家眷,非但不能去喂狼,大单于还要专门下旨,供养起来,任何人不得骚扰迫害。阿胡儿的部族也要保留下来,另立新王,宽慰安抚。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说大单于仁善,而阿胡儿狼心狗肺,而其他那些害怕被吞并的小部落,就会就此安下心来,收起反叛之心,死心塌地地为大单于效命。至于日后,大单于完全可以再找借口,把那些不听话的部落王一个个收拾了。”

军臣单于哈哈大笑,左谷蠡王十分不忿,骂道:“你这个汉狗,实在是满肚子坏水儿,我匈奴人行事从来光明磊落,要杀就杀,哪来这么多事情?”

军臣单于呵斥道:“闭嘴,你这个莽夫,整日就知道杀杀杀,草原上的部族,本来就人口稀少,杀了他们,谁来放牧打仗啊?”

对于阿胡儿的叛逃,军臣单于虽然愤怒,但得知阿胡儿部落不过数千人,而跟随阿胡儿王逃亡汉地的更是不过百人,所以也不再追究。阿胡儿叛逃之事,也不许再提起。其始作俑者飞狼军当然也没有人提起了,因为如果提起,所有人就会知道,匈奴大单于因为贪恋女色而引起部落内讧,这件事传到汉人耳中,也不甚光彩。

韩安国和卫青各自拟了奏章,上报皇帝,卫青对韩安国治理北地所获得的成就十分肯定,并称赞此次赵信归汉事件处置得当,而对于自己的下一步行动,卫青希望皇帝能批准,继续先前未尽的行程,直到抵达匈奴王庭。

就在卫青他们等待遥远长安的旨意的时候,匈奴人乱成了一团。留下来的阿胡儿部族人十分恐慌,休屠王趁机放纵下属抢掠,等到大单于旨意到来之时,已经有不少人逃到了汉朝边境。为避免引起纠纷,卫青建议韩安国对这些人一概不予理睬,拒绝放行。匈奴并没有继续追究汉朝接纳阿胡儿的行为,实际上,双方都十分小心,有意低调地处理了此事。

等到事态平息,皇帝也传来旨意,诏韩安国陪同赵信及其部属入京,新任北地都尉随着圣旨一同抵达。

赵信来到汉朝的都城长安,一路上,汉朝城镇的繁华富庶让赵信一行大开眼界,十分震撼,汉朝虽然军力处于弱势,但汉朝的物华天宝、文明教化实在是远远超出了游牧的匈奴人。

入京之后,皇帝亲自接见赵信,作为第一个投诚的部落王,同时也是一员武将,赵信的到来给了皇帝和少壮的主战派以极大的鼓舞,同时也让朝中老朽的和亲派十分紧张。

不顾朝中老臣们的强烈反对,皇帝在宣室着正装接受了赵信的朝拜,显示了对此事的重视。赵信按照礼官先前的教导,行过大礼之后,皇帝道:“赵信向汉之心,朕甚为赞许,汝能毅然归汉,实在是我大汉之福!”

赵信顿首:“臣乃是草莽之人,倾慕天朝久矣,今日得见天颜,实是三生有幸。陛下不以臣卑鄙,出言嘉许,臣诚惶诚恐,大恩浩荡,无以为报。”

“朕封你为翕侯,以后你就是我大汉的臣子,凡事要尽心尽力。”

“谢陛下之隆恩,臣一定鞠躬尽瘁,报答陛下之厚恩,臣之家族部属,已经尽归他人所有,臣至此孑然一身,无家可归,承蒙陛下不弃,收留赵信残躯,赵信誓死效忠陛下。”

“翕侯既然归我大汉,那就是一家人了,今后,我大汉天下,处处是翕侯的家,我大汉子民,各个是翕侯的兄弟姐妹。朕已经着人在京城为你兴建府邸,你就安心住下吧!”

赵信谢恩,皇帝随后传旨,赵信随行百人均有嘉奖,着其暂居霸上北军军营中。

边城归来的韩安国,皇帝也委以重任,着其担任大农令一职,大农令是专掌国家仓廪或劝课农桑之官。之所以让韩安国任此职,是看中他在北地都尉任期内给边城带来的农商有序、经济繁荣的功绩。

对于卫青,皇帝并不急于嘉奖,而是让他继续北上的行程。

年轻的皇帝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同样年轻的卫青,有一种蓬勃的力量,只需等待时日,历经磨砺,他便能一飞冲天,创造奇迹。大汉建国以来,所经历的白登之围,匈奴单于致书吕后之辱,还有无奈之下的屡次和亲,如同心头的一根白刃,时时让年轻的皇帝悲痛愤怒,拔除这个刺,需要这个帝国一天天的壮大,同时,也需要一位英雄的成长。

卫青已经在京城安家,公孙贺时时照顾,就连卫青远在平阳的同母异父的哥哥卫长君,也前来投奔。长君已经成年,虽然不似卫青一般能文能武,倒也生得高高壮壮,皇帝正因为卫青立下奇功,却不能张扬而过意不去,这下卫长君来得正是时候,一到京城,便任命其为侍中。侍中为少府属下宫官群中直接供皇帝指派的散职,又为正规官职外的加官之一,文武大臣加上侍中之类名号可入禁中受事。皇帝爱屋及乌,希望将卫长君留在身边,能再培养出一个卫青。

公孙敖于大漠归来,带来了第一手的敌情资料,被皇帝任为郎官,终日跟随在皇帝身边,和韩嫣一起演练皇帝相中的大汉铁骑。一旦有空闲,公孙敖便去卫青家,俨然把自己看作卫家人。

卫少儿诞下一子,取名为去病,本来生为奴子的他,命运会非常悲惨坎坷,现在却因为姨母和舅舅得以改变。孩子在母亲和君儒姨母的照看下,长得很欢实。公孙敖虽然年纪不大,却非常喜欢这个孩子,见孩子浓眉大眼,渐渐有了身强力壮的样子,便迫不及待地为他准备了木枪木剑,恨不得能立刻就教他习武,尚在牙牙学语中的去病毫不理会,反而用一泡尿来回敬公孙敖,惹得大家一阵欢笑。

卫青不在家,公孙敖和卫长君又是作为皇帝内侍的身份,经常没有时间,所以公孙贺作为好友,便承担起照顾卫家人的责任。他时常出入卫青府邸,一来二去,年龄相当,又是郎才女貌的公孙贺和卫君儒二人渐生情愫,眉来眼去了些日子,二人私自定下终生之约,欲结秦晋之好,不待卫青归来,公孙贺便迫不及待地央人前来提亲。

公孙贺时任太仆,太仆为九卿之一,主要掌皇帝的舆马和车驾,后来,攻打匈奴被提上日程,战马的蓄养日益重要,太仆的主要职能也相应变成掌管马政。作为卫青的好友,同时也是秩比两千石的高官,卫家十分满意这个女婿。卫媪不等卫青回来,便应下这门亲事,卫少儿、卫长君、公孙敖一口一个姐夫,叫得十分亲热。

公孙贺的老父亲公孙昆邪虽然十分不满儿子找个奴隶之女,但也无奈,拗不过公孙贺。

老兵出身的公孙昆邪,景帝前元三年,以将军身份击吴、楚,助平七国之乱,以功拜陇西太守。前元六年,因治理陇西,外抗西羌有功而封平曲侯,食邑三千二百二十户。

除了军功显赫,为人正直忠勇,公孙昆邪还是著名的阴阳家,著书十余篇。他看人相面十分独到,对于卫青,他是一眼相中,十分喜爱,可是卫青的姐姐君儒,他却颇有微词。

公孙昆邪道:“贺儿,卫君儒确实风姿卓越,相貌出众,也是一副贤妻良母的相貌,可是卫家出身奴隶,出身贫寒之人突然富贵,必然会有事端生出,或骄纵或奢靡,如果今后有子嗣,必然娇惯溺爱,这都是迟早要出事的。”

公孙贺有些不悦:“父亲看人相面不过是怪力乱神之说,可有实证?父亲既然看重卫青,卫青的姐姐也就不会差,我与卫青颇有缘分,如今和他姐姐情投意合,也算是天作之合。父亲之言,担心的不过是将来,如果孩儿以后多加注意,严加管教,想必也不会生出那么多事端来吧!”

公孙昆邪虽心中还有不愿,但见儿子心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而且他颇看重卫青,能与其结亲也是好事,遂叹了口气,道:“卫青前程无量,为人也是宅心仁厚,贺儿与他结亲,父亲其实是高兴的,唉!还是我这老朽之人的门第观念在作怪啊!”

获得了老父的首肯,这门亲事自然是水到渠成,就等卫青回来,两人便要成婚。

生完孩子的卫少儿越发娇艳多姿,成熟的风韵惹得京城登徒子纷纷瞩目,这其中就有曾经家世显赫的曲逆侯陈平曾孙陈掌,如今陈家早已经今非昔比,陈掌的伯父代侯陈何因奸污他人妻子而被腰斩于市,曲逆侯封国被除。失去爵位的陈掌尝尽人间悲苦,不过曲逆侯陈平的赫赫威名还在,现在亲近卫少儿,还有一顶功臣世家子弟的高帽子,加上陈掌确实有一幅好相貌,很快在竞争中脱颖而出,获得了卫少儿的青睐。

陈掌家道中落,希望能攀上新贵,改变命运,便也不嫌弃卫少儿曾经与人私通生有一子,两人一拍即合,也缔下婚约。果然,皇帝大为高兴,给了陈掌一个詹事的职务,詹事是内侍,主要是掌管皇太后和皇后宫中事,汉时注重母家,外戚势力很大,詹事一职也很重要。由此可见,皇帝对卫子夫的家人十分关照。

陈掌对于卫少儿带着的这个拖油瓶霍去病实在是看着碍眼,却又不敢言明,还好卫媪十分喜欢这个虎头虎脑的外孙,舍不得让卫少儿带去陈家,所以就留在了卫家。公孙敖也喜欢这小家伙,天天都和他玩。

至此,卫家上下跃上枝头变凤凰,成为一门新贵,趋炎附势之辈纷纷攀附,作为卫家最大的恩人,平阳公主冷眼旁观,不动声色。

“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当时的民间流传着这样的歌谣,这是卫子夫从歌女到皇后,一人得志,全家富贵的传奇。这也是后世诟病卫青的一个因素,岂不知武帝喜欢用外戚,因外戚身份而受到重用的人很多,但如卫青一般脱颖而出者寥寥无几。

退一万步而言,文景武三朝,有无数的文官武将,都有机会上战场,接受战争的洗礼,可惜,能有所建树者也不多,譬如声名显赫的李广、深受赏识多年的程不识、老成持重的韩安国、精于谋划的王恢等,都突破不了原有的思维方式,虽然也积极抵抗了匈奴的入侵,但其功劳、战果和卫青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

卫青不但立下不世之功,更重要的是通过新的战略思维,通过创建精锐的汉军骑兵,重塑了汉军的灵魂。机会固然重要,但最关键因素却是人,什么样的人干出什么样的事业,在人不在他的出身。无论做人还是做官,卫青恪守“敬天,畏地,尊人”的原则,以“有所为而有所不为”的态度,诠释完美人生。

第六节求索少年

河套草原因为阿胡儿王的叛逃闹得天翻地覆,卫青也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因素,所以卫青再入虎穴的时候,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选择从北地郡出塞,而是选择向东,渡过洛水再向北,到达上郡(今今陕西榆林市南),继续北上,打算穿过西河郡(今内蒙古伊克昭盟东部),到达云中郡(今内蒙古托克托县),云中为战国时赵国故城,自古就是中原农耕民族和草原游牧民族冲突的第一线。

这里是黄河几字形大弯的顶部,黄河紧贴着定襄和雁门两郡在这里折了个几乎九十度的大弯子,黄河水冲击而成的许多湿地,都是鸟兽聚集的地方,而黄河泛滥后留下厚厚的淤泥,这是最为肥沃的良田。

卫青离开京城的时候,刚刚立春,经历了河套的一番惊险,眼下已经到了深秋时节。汉人最为懂得利用土地资源,等到黄河水退去,便在淤泥上开辟了大块的良田,眼下正是麦熟季节,金色的麦浪如同一幅古老的画卷,美得令人沉醉。

卫青忘情欣赏,忍不住纵马奔驰在田埂上,远处的黄河安详平静,闪着金色的光芒。

“江山壮美如斯,值得我等男儿为她抛洒热血,拼死保卫!”卫青心中道。

一直到了黄河边,卫青才驻足。饮马黄河,看秋水与长天一色,痛快乐哉!

黄河边本无道路,草地湿滑,泥泞难行,卫青拨转马头,又上了驰道。未时时分,到达了一处繁华的集镇,这里是黄河的一处大转弯,原本自西向东的河水,在这里来了给九十度大回旋,驰道也在这里分了岔道,左边岔路继续沿黄河向西而去,通往五原郡,正前方一座木桥,横跨黄河之上,延伸向了北方,这是去云中郡的道路。

此处离长安已有一千八百余里,西靠大山,东临黄河,是通往北方出塞的一处咽喉要道,驰道旁稀稀拉拉有几户人家,全都是车马店,专供旅人打尖住宿。

卫青早已习惯风餐露宿,加上一路奔波,带的铜钱不多,所以他也不想花这个钱。这多半日的跋涉,人马俱已疲惫,驻马犹豫之间,摸到了怀中的钱袋,这是临行之前,曹璇送行亲手给的,一股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正沉浸其间,热情的店小二已经拉过缰绳招呼道:“客官请下马,小店备好了上等的老酒、马料,客官饮马歇息片刻再赶路如何?”

如此热情,卫青也不好拒绝,只好下马跟随小二进了小店。

小店确实不大,院子西边角落是马厩,已有四匹马在静静地吃草,三进三出的六间平房,厨房旁边便是厅堂,摆着几张简单的桌椅。卫青先卸掉马鞍,用麻布擦干马身上的汗水,嘱咐小二道:“汗水干透之前不要饮马、喂料。”

小二见卫青不顾自己歇息,先伺候马,有些诧异。卫青心疼马匹这两日长途跋涉,想喂些精料,又问道:“有什么马料?”“本店有上等粟米、谷子和草籽,都是喂马的好东西,粟米一斗二十文,谷子十二文,草籽十文,谷糠五文一斗,寻常草料两文一斗。”

“就要两斗粟米,用温水拌了,一斗米半斗水。”一般来往商旅都舍得给自己花钱吃好喝好,用粟米喂马的很少,更不知道喂马还要温水搅拌。小二见不起眼的卫青这么大方,高兴今天遇到了大主顾:“好嘞!客官里面请,我这就去准备马料。”

卫青进入店中,因为已是午后,客人并不多,靠里两人,临窗三人,皆布衣短衫,临窗一桌面朝卫青的一人,约莫三十有余,留着络腮胡子,面有凶悍之色,一直盯着窗外的两匹马,见卫青进来,不住地偷偷打量着他。

卫青在中间的桌子坐下,才发现最里面角落里还有一个年轻人,十四五岁的样子,年轻人着青色长衫,身形颀长但略显单薄,风尘仆仆的样子却难于掩饰儒雅之气。年轻人转身见卫青盯着他,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卫青自小受人白眼,见此情形不由得对此人生出好感。

年轻人结账牵马离开,卫青注意到那匹马极为雄壮,怕是难得的神骏。目送他远去,余光见旁边三人也看着离开的年轻人,不由得有些疑惑,细看之下才看清那三道目光是紧紧盯着那匹马,随即三人也结账离开,翻身打马紧跟着青衣少年而去,衣襟下面露出短刀模样的物件。卫青心里咯噔一下,青衣少年长衫骏马,非富即贵,而这三人面目不善,怕是要对他不利。

卫青也起身,只见青衣少年勒马慢行,而驰道之上商旅往来不绝,这三人也没有机会下手,这才放心,端详起墙上挂的一块木板,上面是菜谱。卫青捡便宜的青菜要了两样,又要了一碗素面,菜是关中常见的凉拌苦苦菜和水煮山药,这让小二很是不解,一个舍得花大价钱喂马的客人,却对自己如此吝啬,吃的都是最便宜的饭菜。

卫青取出干粮,拿出锅盔喂给黑熊儿。不一会儿,他的饭菜也上来了,如风卷残云般,一碗素面,两碟小菜扫落肚中,起身到马厩处,两匹马正在埋头大嚼上等粟米。卫青抓起一撮马料,果然是半干的粟米。

这喂食粟米,用温水搅拌,是洪伯当年传授给他的,这样喂的马,一日行五百里仍有脚力,只要舍得给精料,马匹一日一夜便可行八百里,第二天照样生龙活虎。

等人马饮过净水,一人一狗两匹马的小队伍又上路了。过了黄河上的浮桥,已是申时,太阳西倾,路边山势渐现险峻,四周一片秋日的荒凉之色,秋风瑟瑟,人烟也渐渐稀少了。

突然黑熊儿一声低吼,压低身子冲了出去,卫青一惊之下,这才看清,路旁的山坳中有人影晃动,正是汾水桥边小店遇到的那个青衣少年,与之纠缠的是那三个面目凶恶的中年人,两人已经制服了少年,为首的长络腮胡子者一拳砸在少年的下腹部,少年发出一阵惨叫,痛苦地跪倒在地,对方好像还不愿放过他,正待再打,卫青一声大喊:“住手!”随即策马冲了过去。

三人见有人来,撇下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青衣少年,拔出腰间的短刀,凶相毕露,见到卫青的两匹马,不禁大喜过望:“哈哈哈,爷爷们正想收拾了这小子再来找你,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哈哈哈,看来是老天要爷爷发财,太好了。”

面对三个小蟊贼,卫青自然面不改色。为首者使了个眼色,三人上前分三个方位将卫青围在中间。看三人配合默契,定是惯犯,卫青不敢大意,左腿站定,右腿暴起,直朝面前的匪首面门招呼,这人下意识地举刀遮挡,谁料卫青将腿弯曲又弹出,正中此贼手腕,未等他看清,刀已脱手,卫青也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左腿一蹬,紧握的左拳重重地击在他的下巴上,向后翻倒在地。

这一招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另外二人看得目瞪口呆,卫青知道自己一拳之下的威力,也不理会倒地的贼人,马上转身。剩下的两人面面相觑,已经没有了底气。

轻松击倒其中实力最强的一人,卫青也不再担心,气定神闲地面对剩下的二人,他打算好好玩玩,多日独行,甚是无趣,只当找点乐子。

“上,捅死这小子!”两人挥刀同时分左右两路冲了上来,卫青艺高人胆大,左边身子一闪,向右移步,左手抓住贼人手腕,右臂顺势卡住脖颈,一个旱地拔葱,将此人高高提起,摔向左侧那人。两贼倒地,“哎呦,哎呦”乱叫,卫青自己也摇头,本是想好好练练手,谁知多年训练和搏杀已经成为一种本能,招招都这么简单实用,出手便是杀招,而这两人,也忒不禁打了!

两贼人并未受伤,连滚带爬地跑向马匹,卫青想,怕是要逃走,而自己意犹未尽,正遗憾间,只见两人从马背的包袱中抽出了三柄长剑,恶狠狠地过来,卫青心中大呼过瘾。这时,倒地的匪首也已起身,接过长剑,又将卫青围在中间,三柄长剑,寒光凛凛,青衣少年已经爬起来坐到地上,见此情形不由得为卫青担心:“壮士小心!”

“不必担心,我能对付。”卫青丝毫不在意地冲青衣少年笑笑。

三人果然配合得严丝合缝,三柄长剑从三个方位分上中下三路朝卫青刺过来,只听卫青一声暴喝,左脚踢向左侧那人腋窝,身形后仰,正好躲过胸口那一剑,而右手抓住了身后那人的小臂,手腕一抖,后面下方攻来的长剑划向右首贼人的小腿,左脚正中贼人的腋窝,后退了三四步才停住。

原本的万分凶险,被手无寸铁的卫青在一瞬间化于无形,右首的贼人被长剑砍中,鲜血淋漓,抛开长剑,抱着双腿鬼哭狼嚎。身后的那人想要挣脱,卫青已经站稳身子,左边胳膊弯曲,右手并不松开,而是迈动左腿,一个转身,左肘重重击在贼人的脖子上,一声闷哼,贼人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还能勉强站着的一人,双腿发抖,双手哆嗦着握剑,往卫青胸口刺来,卫青微微一笑侧身躲过,又向前一步,身形一矮,右腿膝盖弯曲,顶在了他的腹部,他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卫青的武功来自丛林生活的历练,北上这一路来,更是经历大小无数战,就是久历战阵的沙场老兵恐怕也没有如此好的意识,出招都以实用为主,少有花哨的架势。这些用鲜血和生命总结出来招数,对付三个蟊贼,自然轻而易举。

果然,几乎是瞬间,三人就已经倒在地上,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青衣少年艰难地爬起来,拾起短刀,朝着三个贼人的肩头每人一刀,这三人就像待宰的猪一样惨叫。少年道:“今日饶过你们性命,以后要痛改前非,切不可再做此等伤天害理之事!滚吧!”三人互相搀扶、连滚带爬地牵马离开了。

见三人鲜血满身,卫青心有不忍,责怪道:“他们已经不能威胁你我,何必再伤人!”

青衣少年解释道:“这些贼人肯定是惯犯,今日有兄台就我,来日如果他人遇到,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就这么放了他们,实在是遗祸无穷,我刺伤他们的臂膀,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至少在伤好之前不会再为祸一方。”说完对卫青躬身一揖,“多谢兄台救命之恩!在下长安司马迁,字子长,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卫青赶忙回礼:“在下卫青,字仲卿,平阳人氏。路有不平,理应相助,何谈大恩。”

“卫兄英雄盖世,一身武艺精妙绝伦,幸得出手相救,才保全在下性命,请受小弟一拜!”

卫青赶紧扶起:“萍水相逢,即是有缘,若行此大礼,实在是折煞在下。快起来,天色不早,我们要抓紧时间找到宿营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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