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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书名： 世界文学名著-安娜·卡列尼娜（上下） 作者： 列夫.托尔斯泰 本章字数： 1448 更新时间： 2024-06-13 16:24:23

晚会结束后，吉蒂告诉母亲她和列文的谈话，虽然她怜悯列文，但是她想到已有人向她求过婚，还是觉得很高兴。她深信她做得对。但是她上床以后好久都不能入睡。心头一直萦绕着一个印象。那是当列文一面站着听她父亲说话，那一双善良的眼睛一面忧郁地望着她和伏隆斯基的时候，他显出一脸的愁容，紧皱眉头。她深深为他难过，眼泪夺眶而出。但是她立刻想起了牺牲他换来的那个男子。她清晰地回想着他那英俊、刚毅的面容，他高贵而沉着的举止和他落落大方的待人接物。她想起了她所爱的人对于她的爱，心中又充满了喜悦，她躺在枕头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他可怜，可怜，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这并不是我的过错。”她对自己说，但是内心的声音却告诉她，事实不是这回事。她不知道，她懊悔的是自己引发了列文的爱情呢，还是她懊悔拒绝了他。但是这一番遗憾毕竟败坏了她的幸福感。“上帝，怜悯我们吧。上帝，怜悯我们。上帝，怜悯我们吧！”她暗自反复说着，最后她进入了梦乡。

这时候，下面公爵的小书房里，又发生了一场做父母的常常为爱女而引起的拌嘴。

“什么？就是这么回事！”公爵叫嚷着，挥着手臂，立刻又把身子紧紧裹在松鼠皮睡衣里，“你没有自尊心，没有尊严。你就用这种庸俗愚蠢的择偶手段玷污自己的女儿，毁了她！”

“可是，我的天哪，公爵，我做错了什么？”公爵夫人说，几乎哭出来了。

她和女儿谈话之后欢天喜地地照例来向公爵道晚安，虽然她没有打算直接告诉他列文的求婚和吉蒂的拒绝，但是她向丈夫暗示了一下，在她看来和伏隆斯基的事已经妥了，只等他母亲一到，他就会宣布的。一听到这话，公爵勃然大怒，说出难听的话来。

“你到底做了什么？让我告诉你吧：第一，你竭力勾引求婚的人，结果会闹得莫斯科满城风雨，人家说得理直气壮。假使你要举办晚会，就把所有的人都请来，不要单请几名求婚者。把所有的花花公子（公爵这样称呼所有莫斯科的年轻人）都请来吧。让大家跳舞，可不要像你今天晚上所做的那样，光找女婿。我看了就作呕，作呕，结果搞得这可怜的女孩晕头转向。列文比他们强一千倍。要说那位彼得堡的公子，是机器造出来的，出自同一个模子，都不是好货。哪怕他有皇族的血统，我的女儿也不想高攀。”

“可我做错了什么？”

“你……”公爵怒不可遏。

“我知道，如果听你的活，”公爵夫人打断他，“我们的女儿永远嫁不出去了。要是那样，我们就该住到乡下去。”

“哦，那就最好不过了。”

“你听我说。难道我勾引人家了吗？我完全没有勾引他们。多好的一个小伙子，一个非常优秀的人，爱上了她，而她，我想……”

“可不是，你想！假如她当真爱上了他，而他却像我一样并不想结婚，怎么办？……啊，但愿我没看到就好了……什么‘招魂术！尼斯！舞会！’”公爵想象自己学着她，每说一句话，就行一下屈膝礼，“那她就大祸临头了，准害得她晕头转向……”

“你为什么要这样想呢？”

“不是我想，是我知道！我们男人还是有眼光的，可是妇道人家没有。我看出有诚意的是列文，我也看到一只孔雀，就像那个喜欢寻欢作乐的花花公子。”

“啊，你这是昏了头了……”

“到时候你会想起我说的话的，但到那时悔之已晚，道丽就是个例子。”

“好了，好了，不要再谈了。”公爵夫人打断他，想起了不幸的道丽。“那么好，晚安！”

夫妻俩互相画了十字，吻别了，但各持己见。

公爵夫人开头确信那个晚上吉蒂的前途已定，伏隆斯基的意思也已毫无怀疑的余地，但是她丈夫的话搅得她心烦意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她也像吉蒂一样，只觉得前途未卜，心生恐惧，心里好几次重复着说：“上帝，怜悯我们吧。上帝，怜悯我们吧。上帝，怜悯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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