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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　阶级争斗说
书名： 共产党宣言 作者： 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 本章字数： 3524 更新时间： 2023-12-04 17:14:03

马克斯唯物史观底大体，上面已经说过了。但他还有同那史观关连的阶级争斗说。这阶级争斗说和那唯物史观，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共产党宣言》里，有“一切过去的历史，都是阶级争斗（Klassenkampf）底历史”；“社会过去的历史，是在阶级对峙（Klassengegensatz）——一个时代有一个形式的——里迁移的”这些话。这些话，骤然看去，似乎同他底史观相矛盾。他一面说社会生产力底发展，是历史变更底根本条件；一面又说一切过去的历史全是阶级争斗的历史：骤然看了，恰似自相违反，难以调和。

但依我看去，这却互相关连，不得分开的。因为，据他看来，“古代土地共有制败坏以后”，一切过去的历史里，社会底经济的构造，总是被建筑在阶级对峙的上面的。——马克斯说的“阶级”，是经济上利害相反的经济的阶级；具体地说，就是有土地或资本等生产工具和没有这等工具两等人，也就是经济上迫压别人和被别人迫压两样人——阶级对峙，形式固然随着时代变迁。

“简括地说，我们正可把亚细亚的、古代的、封建的、及现代资本家的生产方法，看作社会经济组织进步底阶段。内中，资本家的生产关系，便是社会的生产方法底最后对敌形态”。但社会底经济的构造，是“构成法律上政治上的上层建筑的。适应特定社会的意识状况的、（社会底）真实的基础”。这真实基础，向来却总是根据着一种阶级对峙的主义的。所以过去的历史，总不外乎阶级对峙底历史。

但是马克斯，他却不止说过去历史是阶级“对峙”底历史，却更进一步说是阶级“争斗”底历史，这是什么缘故呢？这因为，社会组织变动底根源虽在生产力的变动，社会组织底维持，却是大多数的人，要改造社会组织，就不能不借手这大多数的人。无论什么社会组织改革，总是要有些发动的人行一定的行动的；从历史上看来，这种运动的基础，总是一社会组织里吃亏的阶级。于是也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都发现了。赞成的，是那社会组织吃亏的许多人；反对的，便是那社会组织享福的许多人——除了少数先觉者。一边有人赞成，一边又有人反对，社会组织改造这件事，便只好在阶级争斗里进行了。因为这样，所以他说：“不对峙便没进步，这是支配以前文明的法则。向来文明是以阶级对峙为基础发展来的。”（Elend?der?Philorsopie，S.39）因为这样，所以他在唯物史观之外，还树一种阶级争斗说。

唯物史观和阶级争斗说，关连固然这样地密切，然而并不是全然不得分析的。

因为，唯物史观这东西，是将“人类组织的社会底形态，从物质这一种无意识的力，感受着什么影响”一件事，下了科学的观察得来的。

这种历史观，只要不错，在人类生活被一定的物质的环境环绕着的圈限里，在人类未成为完全的意识的人格者的圈限里（人类如果成为完全的意识的人格者，那就不是人类，是神类了）。无论过去现在未来，没有不可适用的。然而这阶级争斗说，却是从感受着这种环境的人类社会里，对于——有了经济的阶级的时候、人和人底社会关系，呈了什么景象；有了生产力发展铸成的生产力和社会组织冲突的时候，那“物质的生活底矛盾”这一种无意识的力，在人类意识上呈了什么情感、欲望、主义、主张；以及新的生产力底发展必然惹起的旧社会组织底颠覆、应该用的是什么“方法”或“形欲”——等等问题的观察。

观察底结果，便是社会上一部分的人独占了生产工具，成就的总是阶级对峙的社会组织，引起的总是阶级的情感和思想，结末发现的总是阶级的争斗。所以阶级争斗说，正不妨看作将唯物史观“应用”在生产工具私有的阶级社会里的一种学说。因为这样，所以他底效用是限于一时的、只有阶级的社会里适用的，不像那唯物史观，无论过去现在未来，都可以适用的。这层意思，马克斯自己也曾明白地表示过：他说，“一切‘过去的’历史，都是阶级争斗底历史”。这便是明明白白说出不是人类历史底全体尽有阶级争斗的了。他以为，一切过去的历史，诚然是阶级争斗底历史，可是社会组织进化了，现代社会里被迫压的阶级——就是无资产阶级——解放了，社会全体，便从掠夺、迫压、差别、阶级争斗里悉数解放了。那么，现在社会里有资产人对无资产人的对峙，也就成了“社会的生产方法底最后对敌形态”。现在的阶级争斗，既然成了人类历史里最后的阶级争斗，在将来社会里，自然把一切可以做掠夺别人迫压别人的工具的生产工具，尽数归于社会公有，组成了经济上没有阶级等级的社会主义底经济组织，于是乎阶级争斗底噩梦就尽数消失在过去的历史里，所谓“人类底‘前史’，就以这社会组织结束了”。人类底“真正的”历史，就从社会主义的组织底树立的时候起，从开宗明义第一章开始了。照此看来，阶级争斗说，与其说是唯物史观底一要素，毋需看作对于过去历史的应用，也就可以领会了。

我想：马克斯定是抱改造社会组织底志趣，去观察过去的历史的。所以他把社会组织进化看作中心的问题；以为社会组织没有进化、简直不是历史。

他要改造的根本眼目，便是这资本家的社会里的经济阶级。这种社会里面，一面有安闲坐食的富翁，一面有筋疲力竭的穷徒，一个社会划成不可逾越的鸿沟的两岸，这是马克斯所最要改造的。他怀抱这样的心，所以他去观察历史。就以阶级对峙作眼目了。总之，他所特有的历史观和他特有阶级争斗说，都是社会主义的马克斯底科学的出产品，实是交相辉映的。

以上说的是唯物史观和阶级争斗说底关系。

以下请把阶级争斗说本身略加一点说明。据他看来（虽不曾明言），社会阶级底发展，共有二个时期。第一期是旁观者看去，已经对于别的阶级成了个阶级，在他本身却还不能说是成了个阶级的时代。第二期是他本身已经成了个阶级的时期。这里说的“在他本身成了个阶级”，就是那阶级里的人，有了阶级的自觉底意思；“阶级的自觉”，便是一阶级里的人晓得自己站在同别的阶级利害相反的地位，晓得阶级争斗是自己底不可抗的运命。据马克斯底意见，第一期里，看的是经济的争斗，不过在经济上争夺罢了。第二期，却总是些政治的争斗，在政治上争夺了。这二时期，同唯物史观里的两时期是相照应的。我说唯物史观的时候，似乎曾经把社会生产力和社会组织底关系分作两个时期，第一是两者调和底时期，第二是两者冲突底时期。这恰恰同阶级发达底第一期和第二期照应的。

阶级底发达，恁地恁地了。可是为什么会有阶级对峙的呢？马克斯以为，这是因为一个社会团体占据了生产工具，攫夺了别的社会团体底剩余劳动的缘故。攫夺剩余劳动，实是阶级争斗底根本原因。“剩余劳动”（Mehrarbeit，surplus?labour）是马克斯特有的术语。他底意思，以为人类底劳动可以分作两部分。这部分是自己生活上必需的劳动，叫作必需劳动。那部分是必需的劳动以外多做了的劳动，就是剩余劳动。在最幼稚的原始社会里，经济上的技术还没有发达，人类底劳动自然毫无盈余。要一部分做、一部分坐食是做不到的。所以那种社会，就没有剩余劳动这么一件东西，阶级也无从发生。后来经济发达起来人类劳动底盈余也渐渐囤积，一个人做就可以供数人或数十人吃用。

于是人类底劳动，就可分成必需劳动和剩余劳动两部分。社会进一步，剩余劳动也便多一点。于是乎，这种剩余劳动，就有人起来劫夺了，劫夺的和被劫夺的生了利害的冲突，社会就成了阶级底争斗底战场了。

阶级发达到第二期，总入了政治的争斗的范围。这是什么缘故呢？马克斯以为，改造社会组织，想用道德的宗教的说教去动动权力阶级底情感思想，教他们自发地来改造社会组织，这无异缘木求鱼、举挺击月，不过一个梦想罢了。要想改造，便须由被压迫者，从事政治的运动，将国家底权力握在自己手中，仗着国家底外面的强制力，把经济组织改了他；此外是没有方法的。

因为这样，所以阶级的自觉一产生，总是从经济上的冲突进入政治上的争斗的。

马克斯说的阶级和争斗，便是这种意思。总之，马克斯底意思，以为社会底历史的进行，总以社会组织底变动为中心；从前社会组织底变动，又是在阶级争斗里进行；所以研究过去的历史，只要同这阶级争斗的见地去看就行的。已争斗的不必说，未争斗的，也不妨看作争斗的酿成期或准备期。必须这样地去看，才得称为社会历史底科学的观察。他底“过去的历史，都是阶级争斗底历史”的主张，便是从这种意思发生的。

（原载《民国日报》副刊《觉悟》一九二○年六月十七日、十八日、十九日、二十日）(1)?即《资本论》。下同。——编者注(2)?即《政治经济学批判》。下同。——编者注(3)?此处现译为“全部庞大的上层建筑”。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第83页，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编者注(4)?“决心冲突”应译为“决心克服冲突”。参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第83页，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编者注(5)?见下页。

(6)?此处“工资劳动者”即为“雇佣劳动者”。下同。——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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