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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汉纪四
书名： 白话资治通鉴（全六册） 作者： 司马光，冯化吉 本章字数： 3192 更新时间： 2024-06-24 13:40:09

高帝下十年（甲辰，前197）

起初，高帝任命阳夏侯陈豨为相国，监管赵国、代国边境部队。陈豨拜访淮阴侯韩信并向他辞行。淮阴侯拉着他的手，要身边的侍从们都退出去，自己与陈稀在庭院中散步，淮阴侯望着天叹息说：”你可以和我说说自己的心里话吗?”陈稀说：”我听从将军您的指示！”淮阴侯说：”你现在所驻守的地方，是天下精兵会合的地方，而你又是皇帝陛下信任亲近的臣子。假如有人说你叛变，皇帝陛下一定不会相信；要是再有人来说你叛变，皇帝陛下便会怀疑你了；如果第三个人又来说你反叛，皇帝陛下一定发怒并将你的兵权夺去由他自己统率军队。那时我为你在内地起兵，天下便可夺取了。”陈豨一直都知道韩信的实力，因此非常相信他，便说：”我会遵奉你的指教！”

陈豨一直都很羡慕当年魏国信陵君魏无忌养士的行为，等到他做相国驻守边境，告假回来时，途经赵国，跟随他的宾客乘坐的车有一千多辆，把整个邯郸城的官舍都住满了。赵相周昌看见这样的情况后便请求入京进见高帝，他向高帝详述了陈豨门下宾客盛多的事情，还说陈豨专擅兵权在外数年，恐怕日后会生变故等等。高帝于是派人调查了陈豨宾客在代国时所做的各种不法之事，其中有很多事情都涉及到了陈豨。陈豨听说后十分恐慌，韩王信趁机派王黄、曼丘臣等人来劝诱他和自己结盟。

太上皇驾崩时，高帝派人来召陈豨，但是陈豨称病没有前去；九月，他便与王黄等人彻底公开造反，自封为代王，并率领军队劫掠了赵国、代国。于是高帝率兵从东面进击，到达邯郸，高兴地说：”陈豨不占据邯郸而去扼守漳水，他一定是没多大能耐了！”

后来周昌奏报说：”常山郡中有二十五城，但是有二十城已经失陷了，请处死郡守和郡尉。”高帝问：”郡守和郡尉也都造反了吗？”周昌回答说：”没有。”高帝说：”那就是因为他们的能力不行，所以他们没有罪。”

高祖又令周昌挑选赵国壮士中可充当将领的，周昌报告说有四个人，并让他们来进见。高祖谩骂道：”就凭你们这群小子也能当将军吗?”于是四个人感到非常惭愧，都趴在地上。没想到高祖却真的赏赐他们每个人一千户的封邑，并任用他们为将领。左右随从劝阻说：”跟随您进兵蜀、汉，征讨楚王的功臣都没有全部封赏；今天封他们，凭的什么功劳?”高祖说：”这就不是你们所能知道的了。陈稀造反，赵国、代国一带都被他占有。我用紧急军书征调天下军队，至今还没有到来的，现在估计能够调遣的只有邯郸城中这些士兵而已，我为什么还要吝惜那四个千户封邑，不用来抚慰赵国子弟呢！”于是属下听后全都点头说：”是个好办法。”

高帝还打听说陈豨的将领中有很多之前都是商人，便说：”我知道如何对付他们了。”于是下令多用黄金去收买陈豨的属下，果然有很多人都前来投降。

十一年（乙巳，公元前196年）

冬季，高帝在邯郸城。陈豨部将率领一万余人进行游动袭击，王黄率领一千多骑兵屯军曲逆，张春率领一万多士兵渡过黄河开始向聊城进攻；汉朝将军郭蒙与齐国将军迎击，大破陈军。太蔚周勃取道太原去平定代地，兵抵马邑，久攻不下，攻下后便大行杀戮。赵利守东垣城，高帝亲自率军攻克，改名为真定。高帝又悬赏千金捉拿王黄、曼丘臣，结果其部下将他们活捉前来，于是陈豨军队溃败。

淮阴侯韩信推托有病，不跟从皇上进攻陈豨，暗中派人到陈豨那里，与陈豨互通谋略。韩信计划与家臣们乘夜晚假称诏令赦免在官家服役的刑徒、奴隶，想发动他们去袭击吕后及太子，安排妥当之后，等待陈稀的答复。韩信的舍人得罪了韩信，韩信把他囚禁起来，想把他杀了。春季，正月，舍人的弟弟告发韩信图谋不轨，向吕后告发韩信谋反的情况。吕后想召令韩信前来，又怕他不来不好办，于是与萧相国谋划，便叫人假装从皇上那里回来，说是陈豨已经捕获，而且已经死了，列侯、臣子们都来祝贺。萧相国欺骗韩信说：”你虽然生病了，但是能来祝贺还是尽量来吧。”于是韩信来到朝廷，吕后便派武士将他捆绑起来，在长乐宫钟室里斩首。韩信在斩道之前，叹息说：”我真后悔没听蒯彻的计策，现在竟然被小孩子和妇人给欺骗了，这难道不是天意吗！”吕后随后下令将韩信三族都连坐杀死。

臣司马光曰：世人有的认为，韩信为汉高祖首先奠定开业大计，与他一同在汉中起事，平定了关中地区，于是分兵往北扩张，擒获魏王,夺取代地，击败赵国，威胁燕王，向东进击占领了齐地，往南挺进于该下灭了项羽，汉朝之所以得到天下，大体上是韩信的功劳。从他拒绝蒯彻的游说，在陈迎接刘邦的情况看，哪里有什么反叛之意呢?实在是因为失去诸侯王的权位后怏怏不快，才陷于大逆不道。卢绾仅仅有高祖里巷旧邻的交情，就封为燕王，而韩信却以侯爵身份奉朝请；高祖难道不也有亏待韩信的地方吗？我认为：汉高祖用诈骗手段在陈地抓获韩信，说他亏待是有的；不过，韩信也有咎由自取之处。当初刘邦同项羽在荥阳相持不下，韩信正好灭了齐国，但他却不及时程兵往刘邦处回报，反而在齐自立为假王；后来汉挚追逐项羽一直追到固陵，本与韩信约好共攻项羽，但韩信却失约不到；在那里，刘邦实在已有了去掉韩信的打算，只是力量还不够罢了。待到天下已经平定，韩信还有什么可倚仗的呢！抓住机会去谋取利益，是市井小人的志向；建立大功以报答恩德，是有志操学问的君子的胸怀。韩信用市井小人的志向为自己谋取利益，而要求他人用君子的胸怀回报，不是太难了吗！所以，太史公司马迁评论说：如果韩信能明白事理懂得谦虚礼让，不夸耀自己的功劳，不卖再自己的才能，那就了不起了！他为汉朝所建的功勋，就可与周公召公、太公这类贤人相比了，也可以世世代代享受祭祀了！不能从这些方面努力，却在天下人心已经归附汉朝的时候，竟然谋划适反；弄到自己遭杀身之祸，宗族被消灭，不也是理所当然吗？

惠帝二年（戊申，前193）

酂文终侯萧何并得非常严重，惠帝刘盈亲自前去探望他，问他：”您百岁之后，谁可以替接您呢？”萧何说：”所有人中最了解微臣的还是皇上。”惠帝又问：”你觉得曹参怎么样？”萧何立即叩头说：”既然皇上已找到合适的人，那我死了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秋季，七月，辛未（五日），萧何去世。他生前购置田地房宅，必定选择穷乡僻壤的地方；他治理家业，也从不修建围墙大屋。他常说：”我的后代贤德，就学习我的俭朴；如果后代无能，这些劣房差地也不会吸引权势大族来抢夺。”

癸巳（二十七日），朝廷任命曹参为相国。曹参一听说萧何去世，告诉门下的舍人说：”快准备行装！我将要入朝做相国了。”过了不久，使者果然前来召曹参入朝。起初，曹参贫贱时，与萧何关系很好，等到各自做了将军、相国，就有了隔阂。到萧何临死时，他所推举的贤才只有曹参。曹参接替萧何做了相国，所有的事情都不做变更，全部遵照萧何制定的法令。他挑选郡、国小吏中为人质朴、不善言辞、教厚的长者，就召来任命为丞相的属官；官员中那些官谈、行文苛求细枝末节，一味追逐名声的，立即斥退他们离开。曹参日夜饮香醇美酒。卿、大夫以下的官员及宾客见他不处理政事。来探望的人都想好言功说，曹参总是拿美酒给他们喝；喝酒间隙中有想说话劝他的，曹参又让他们喝，直到喝醉了离开，最终没有能开口说话。这样的情况成为常事。曹参见到别人犯有小错误，也一味包庇掩饰，相国府中终日无事。

曹参的儿子曹窋任中大夫，惠帝责怪曹相国不治理相国的职事，以为他’难道因我年少吗?’便派曹窋回家去，让他私下去问曹参。曹参发怒，鞭答曹窋二百下，说：”赶快去侍奉皇上！天下大事不是你应当说的！”到朝见时，惠帝责怪曹参说：”曹窋是我派去规劝你的。”曹参脱帽谢罪说：”陛下你自已看看圣武比得上高帝吗?”皇上说：”我怎么敢想与先帝相比?”又问：”陛下你看我比萧何谁贤能?”皇上说：”你好像比不上萧何。”曹参说：”陛下你说的很对。高帝与萧何平定天下，法令已经颁定。现在陛下你垂衣拱手而治，我曹参等守职行事，遵守而不失误，不就是很好吗?”皇上说：”很好！”

曹参做相国，前后三年，百姓唱歌称颂他说：”萧何制法，整齐划一；曹参接替，守而不失；做事清净，百姓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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