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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汉纪三
书名： 白话资治通鉴（全六册） 作者： 司马光，冯化吉 本章字数： 7985 更新时间： 2024-06-24 13:40:09

高帝中五年（己亥，前202）

冬季，十月，汉王追击项羽到了固陵，与齐王韩信、魏相国彭越约定日期会战楚军。韩信、彭越都没有来到，楚军进攻汉军，大败汉军。汉王又退入营垒，深挖壕堑固守。他对张良说：”诸候不来赴约，怎么办呢”张良回答说：”楚军就要被打败了，然而韩信、彭越两人还没有给予封地，他们不来本是情理中的事，大王你要是愿意和他们平分天下，他们马上就可以来帮助您。韩信被立为王，并不是君主你的本意，就连韩信自己也感觉到了不踏实。彭越平定了梁地，您为了魏豹的原因，封彭越担任魏国相国。而现在魏豹已经死了，彭越也想自己称王，但是您却不早作出决定。现在，您可以把从睢阳以北到谷城的地区都封给彭越，把从陈县以东到沿海地区划给韩信。韩信的家乡也在楚地，他的本意也是想要得到自己故乡的土地。如果您愿意把这些领土分封给他们二人，让他们各自为自己的利益而战，那么楚国便非常容易被攻破了。”汉王听取了张良的意见。于是彭越、韩信都带着军队赶来参战。

十一月，刘邦的堂兄刘贾从南面渡过淮河，包围了寿春，派人去诱降楚国的大司马周殷。周殷果然背叛了楚国，于是用舒地的兵力攻下了了六地，并调发九江的部队迎接黥布，一同去屠灭了城父，接着便随同刘贾等人一齐会合。

十二月，项羽到了垓下，兵粮已经快要变没了，与汉军交战没有胜利，便退入营垒固守。这时汉军和诸侯的军队将项羽的军营重重包围了起来。项羽在晚上听到汉军四面都唱起楚歌，就大惊道：”难道汉军已经完全得到楚国的土地了吗?为什么楚人这么多呀！”便连夜起身，在帐中喝起酒来，慷慨悲歌，泪流满面，侍从人员见状也都纷纷哭泣，都不忍心抬头观看。项羽于是骑上他的骏马，部下的八百多个士兵也都骑马跟随着他，他们乘夜突破汉军的包围往南奔驰。天大亮时，汉军才发觉，于是汉王便命令灌婴率五千名骑士追赶项羽等人。项羽渡过淮河后，跟随他的骑兵已经剩下才一百多人了。到达阴陵后，项羽等人迷了路，于是就向一个农夫问路，农夫骗他们说”往左”。于是项羽等人便往左走去，不幸却陷进了大沼泽地中。汉军因此便追上了他们。

项羽又带着部下向东奔走，到达东城，与他同行的只有二十八个骑兵了，而汉军的骑兵有几千人。项羽知道自己是不能脱身了，便对骑兵们说：”我从起兵到现在已经有八年了，身经七十多次战斗，从来都没有失败，这才霸有了天下。但是今天被困到这里，这是天要亡我，并不是我用兵之错。今天定要一决生死，我愿意为你们痛快地打一仗，斩杀敌将、突破重围，砍倒汉旗，让你们知道是天要亡我，并不是我用兵之错。”随即把他的人马分为四队，同时向四个方面冲杀。但汉军已将他们重重包围。项羽便对他的骑兵们说：”看我为你们斩杀他一员将领！”就命令骑士们从四面共同飞奔过来，约定在山的东边分三处会合。接着项羽便大声呼喊着策马奔来，汉军被项羽立刻冲散，因此项羽随手就就斩杀了一员汉将。这时，郎中骑杨喜追击项羽，项羽瞪着双眼大声地呵斥他，结果杨喜人马全都受到了惊吓，因此而后退了好几里地。项羽便与他的骑兵们分三处相会合，汉军不知道项羽究竟在哪里，于是也兵分三路，又把他们统统包围了起来。项羽随即奔驰冲杀。又斩杀了汉军的一名都尉，一共杀掉了汉军百十来人，重新聚拢了他的骑兵，而他自己的军队里不过损失了两名骑士而已。项羽就对他的骑兵们说：”你们看这回怎么样呢?”骑兵们都敬服地说：”正像大王您所说的一样！”

这时项羽打算东渡乌江，乌江亭长把船停泊在岸边等着他，说：”江东虽然独小，但土地方圆千里，民众也有数十万人，足够称王的了。望大王您快快渡江现在只有我有船，汉军到来，没有船过去。”项羽笑着说：”上天要死亡我，我还渡江做什么呢?况且当初我与江东子弟八千渡江西征，而今没有一个人归还；纵使江东父老怜爱我，我又有什么面目见他们呢?即便他们不说什么，难道我就不感到心中有愧吗?”于是他就把自己的骏马送给了亭长，还命令他的骑兵全都下马步行，手拿短兵器与汉军血战。仅项羽一人就杀死了汉军几百人，但是他自己身上也有十多处都受伤了。这时项羽回头看见了汉军骑司马吕马童，就说：”你不是我的老朋友吗？”马童面对项王，指给中郎骑王景说：”这就是项王啊！”项王就说：”我听说汉王用千斤金购买我的人头，还给一万户的封邑，我把这份好处给你吧。”于是自侧而死。王翳割下项王的头，其他的骑士相互践踏争抢项王的躯体，相争而被杀的有几十人，最后，杨喜、吕马童和郎中吕胜、杨武各争得一个肢体，五个人在一起把肢体拼凑起来，正好对上，因此，汉王把项王原来的领地分为五份，封这五个人为列候。

楚地已经平定了，只有鲁县还坚守不降，汉王刘邦带领天下的兵马，想要屠灭它。大军到达城下，还能听到城中礼乐弦诵之声。由于原来是鲁公，鲁县是信守礼义的故国，为自己的君主尽忠守节，汉军就拿出项羽的头颅和肢体给鲁县的百姓看，鲁县这才投降。汉王用葬鲁公的礼仪把项羽葬在谷城，并亲自为项羽发丧举哀，哭了一阵后离去。对项羽的家族亲属都不加杀害，还把项伯等四人都封为列侯，赐他们姓刘，将过去被掳掠到楚国来的百姓们仍归他们统治。

太史公司马迁曰：项羽是在田野民间成长起来的，才用了三年的时间可以就率领着齐、赵、韩、魏、燕五诸侯国的军队消灭了秦朝，分割天下而封授王侯，政令全由项羽发布，他的王位虽然没有终结，却也是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当项羽放弃关中，怀念楚地，放逐义帝自称为霸王时，却埋怨王侯背叛自己，要成就大事业难啊！项王自傲，夸耀功勋，凭着一个人的才智而不效法往古，为了建立霸王的事业，想凭借武力征伐来统天下。五年时间，终于亡国，身死于东城还不觉悟，不反躬自责，还要借口说：”这是天要灭亡我，不是我用兵打仗有过失啊！”，这难道不是荒谬至极吗！

扬雄《法言》中说：有人问：”楚王兵在垓下战败，将要死的时候说道：’是上天要亡我啊！’他这种说法可以相信吗？”回答说：”汉王刘邦尽量发挥、利用众人的计谋，这些计谋调动了众人的力量。楚王项羽憎恶采用众人的计谋，只发挥个人的作用。而善于发挥、利用众人智谋和力量的人就能取得胜利，只凭一己的智谋和力量的人就必定失败，这与上天有什么关系啊！”

夏季，五月，士兵们都复员回家。

高帝刘邦颁布诏书：”以前百姓中有很多人因为相聚安守在深山大泽中躲避战乱，所以没能登记到户籍中。下载乃天下已经太平，诏令这些百姓全都各自返回自己的所在的县中，恢复他们过去的爵位和田地住宅；官吏应依据法律义理教海人们，处理热与人之间的纠纷，不得鞭笞侮辱军中官兵；凡是爵位到了七大夫以上的，都可以享用封地民户的赋税收入，爵位在七大夫及其以下的，都可以免除其个人及一户之内的赋税徭役，不予征收。”

高祖刘邦在洛阳南宫罢设酒宴，高帝说：”各位将军、各位列侯不要对朕隐瞒，都来说说这个道理。我能夺得天下的原因是什么?项羽失去天下的原因又是什么呀?”王陵、高起回答说：”陛下派人攻城略地，攻取了城邑、土地就分封给他，和大家一起分享利益；但项羽却并不是这样，他对有功之人非常嫉恨，对贤能之人产生猜疑，这就是他失去天下的原因。”高祖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不如张良；镇守国家，安抚百姓，供给粮饷，保持运粮道路畅通无阻，我不如萧何；统率百万大军，战必胜，攻必克，我不如韩信。这三位都是人中豪杰，而我能够任用他们，这就是我所以能取得天下的原因。项羽虽然有一个范增，却不能信任使用他，这便是项羽所以被我捕捉打败的原因了。”群臣都心悦诚服。

韩信到了楚地之后，立刻召见曾经分给自己饭吃的那位漂洗丝绵的老妇，还赐给了她一千金。又召见那个曾经羞辱自己、让自己从他胯下爬过去的那个屠户，并任命他为楚国的中尉，韩信告诉身边的士兵们说：”这是位壮士啊。当他侮辱我时，我难道就不能杀了他吗？只是杀他没有名义，所以忍了下来，所以我才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

彭越受了汉朝的封赐后，田横害怕受诛杀，便与徒属五百多人到了海上，居住在岛中。皇帝认为田横兄弟本来是平定齐地的人，齐地的贤士们大多归附他们，现在居住大海的岛中，不召他们回来，以后恐怕会作乱。便派了使者赦免田横的罪，召请他回来。田横辞谢说：”我烹杀了皇帝陛下的使者郦生，现在听说他的弟弟郦商任汉朝的将领，我十分害怕，不敢奉诏前往，只请求做个平民百姓，留守在海岛中。”使者回报，高帝便诏令卫尉郦商说：”齐王田横即将到来，有谁要是敢动他的随从和人马，我一定会诛灭他的家族！”随即再派使者拿着符节把高帝诏令郦商的情况对田横一一讲明，并说道：”田横若能前来，往高了说可以封王，往低了说最差也是个侯哇。如果不来，便要发兵加以诛除了。”

田横便和他的两个宾客乘坐驿站的传车去到洛阳。离洛阳还有三十里，到达尸乡驿站。田横向使者道歉说：”为人臣子的人觐见天子之时，应该先行洗浴。”随即住了下来，对他的宾客说：”以前我与汉王一道面朝南称王。而现在汉王做了天子，我却是作为败亡的臣虏，面北称臣伺候他，这耻辱本来已经够大了。而且我还煮死了人家的哥哥，又与他的弟弟并肩事奉陛下。即便这位弟弟畏惧天子的诏令不敢杀我，难道我的心中就不感到惭愧吗！况且陛下想要见我的原因，只不过是想看看我的容貌罢了。现在斩下我的头颅，奔驰三十里地送去，神态容貌还不会变坏，陛下还可以看到我是个什么样子。”于是就用刀割自己的脖子，并让宾客捧着他的头颅，随同使者疾驰洛阳奏报。高帝说：”唉！从平民百姓中起家，兄弟三人相继为王，这难道不是很贤能的吗！”高帝为田横流下了眼泪。接着他让田横的两个宾客担任了都尉的官职，并调拨两千士兵按葬侯王的礼仪安葬了田横。没想到下葬以后，那两位宾客在田横的坟墓旁挖了个坑，全都都自刎而死，并躺进坑里陪葬田横。高帝听说了这件事后，震惊极了，他认为就连田横宾客都非常贤能，那么余下的五百人还在海岛上，便派使者去招抚他们。使者抵达海岛厚，这五百人在得知田横已死的消息后，全都都自杀身亡了。

当初，楚地人季布是项羽手下的将领，曾多次窘困羞辱汉王。项羽灭亡后，高祖刘邦悬赏千金捉拿季布，下令有敢收留窝藏季布的罪灭三族。季布于是剃去头发，用铁箍卡住脖子当奴隶，把自己卖给鲁地的大侠朱家。朱家心里明白这个人是季布，就将他买下安置在田庄中。朱家随即到洛阳去进见滕公夏侯婴，劝他道：”季布犯有什么罪过啊！臣僚各为自己的君主效力，这是常理。难道项羽的臣下可以全都杀死吗?现在高祖刚刚夺得天下，便借私人的怨恨去抓捕一个人，怎能这样显露自己胸襟的狭窄呢！而且根据季布的贤能，朝廷悬赏寻捕他如此急迫，这是逼他不向北投奔胡人，便往南投靠百越部族。忌恨壮士而以此资助敌国，这是伍子胥所以要掘墓鞭打楚平王尸体的原因。您为什么不对高祖讲明白这些道理呢?”于是，滕公就待有机会时，按照朱家的意思向高帝进言，高帝便赦免了季布，并召见他，授任他为郎中。朱家从此也就不再见季布。季季布的舅父丁公，也是项羽手下的将领，曾经在彭城西面追击过高帝刘邦。短兵相接,高帝感觉事态危急，便回头对丁公说：”两个好汉难道要相互为难吗！”丁公于是领兵搬还。等到项羽灭亡，丁公来谒见高帝。高希随即把丁公拉到军营中示众,说道：”丁公身为项王的臣子却不不忠诚,是使项王失掉天下的人啊！ “随即就把他杀了，并说：”让后世为人臣子的人不要放法丁公！”

臣司马光说：汉高祖刘邦从丰、沛起事以来，网罗有权有势的人非常多，但是所招纳的逃亡反叛之人，也相当多。刘邦登上帝位后，只有丁公因为不忠诚而被他诛杀了，这是什么原因呢？这是由于进取与守成，形势不同的缘故呀。所有豪杰起来共同争取胜利的时候，百姓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君主，所以谁来投奔他们就会接受谁，本来就该如此。等到天子确立后，四海之内无不臣服时，如果不明确礼仪以显示给人，致使身为臣子的人，人人怀有二心以图求取厚利，那么国家还能长治久安吗！因此汉高祖据大义做出决断，使天下的人全都非常明白，作为臣子却不能尽忠的人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怀揣个人目的布施恩惠给人的人，尽管他曾经救过自己的性命，但是按照礼仪依然不能被宽容。先这样杀一个人可以让千万人畏惧，这种考虑事情的方法难道不深远吗！汉高帝的子孙享有上天赐予的禄位四百多年，应当的啊！

齐地人娄敬成守陇西，路过洛阳，放下车上供挽车用的横木，穿着羊裘衣，通过齐地人虞将军请求进见皇上。虞将军想让他换上新衣服。娄敬说：”我穿缯帛衣时，就穿着帛衣去进见；穿褐布衣时，就穿着褐布衣去进见，从来不敢随便更换衣服。”这时虞将军便进去向高帝报告。高帝即召见娄敬，并询问他。娄敬说：”陛下定都洛阳，难道是想与周王朝一比隆盛威势吗？”高帝道：”是啊。”娄敬说：”娄敬说：”陛下夺取天下的途径与周朝不同。周朝的祖先，从后稷被唐尧封在邰地起，积累德政善行十多代，以至于到太王、王季、文王、武王时期，诸侯自行归附，终于灭掉殷商作了天子。到了周成王即位，周公辅佐他，才营建洛邑，因为认为这里是天下的中心，各地诸侯前往交纳土贡和赋税，所走的道路里程相等。君主有德行就容易靠此统治天下，没有德行就容易由此而亡国。所以周王朝强盛的时候，天下和睦，诸侯、四方外族没有不臣服、奉上他们的贡赋的；等到周王朝衰弱时，天下没有谁前来朝贡，周王朝也已无法驾驭制约了，这不仅是由于它的德行微薄，而且是由于形势衰弱的缘故。如今陛下从丰、沛起兵抗秦，席卷蜀郡、汉中郡、平定秦地雍、塞、翟三国，与项羽在荥阳、成皋之间作战，经过七十几次大战，四十多次小战，让天下百姓肝脑涂地惨遭杀戮，百姓的尸骨暴露在荒野之上，数都数不清，哭泣的悲声还没有断绝，伤残的人员还不能行走，就想与周成王、康王时代的隆盛威势相比美，我认为这是非常不相称的。而且秦地依靠华山，濒临黄河，四面都有险要关隘为屏障，如果有紧急事件发生，百万军队可以马上就调动停当。依靠秦地原有的基础，凭借那里富饶肥沃的土地，这便是所谓的天府的优势啊。陛下入函谷关在那里建都，崤山以东地区就算是乱了，秦国的旧地也仍然可以完整地据有。同别人斗争，不死死地扼住他的咽喉，从后面攻击他，是不可能取得胜利的。现在陛下如果能占据秦国的故地，这也算是扼住了天下的咽喉且又攻击它的后背了。”高帝询问群臣。群臣都是崤山以东地区的人，便抢着发言：”周朝统治了这个地方已经有几百年了，但是秦朝在这里经历两代就灭亡了。洛阳东有成皋，西有崤山、渑池，背靠黄河，面向伊、洛二河，它的坚固也是完全可依赖的。”高帝又问张良，张良说：”洛阳的地势虽然非常稳固，但它的中心地区却非常小，不过才方圆几百里地方，田地贫瘠，四面受敌，因此这里不能当作用武之地。而关中地区东有崤山、函谷关，西有陇山、蜀地的岷山，沃野千里，南有巴、蜀的富饶资源，北有胡地草场畜牧的地利。凭借着三面险要的地形防守，只用东方一面来控制诸侯。倘若诸侯平静，那么就可以过黄河、渭河水路转运天下的粮食，西上供给京都；如果诸侯们发生了变故，那么就可以顺流而下，足够用以转运物资。这就是所谓的坚固的城墙千里之长，富庶的天然府库之国啊。娄敬的建议是对的。”于是高帝当天就起驾动身向前往西面，定都长安，并授任娄敬为郎中，称为奉春君，赐姓刘。

甲申日，开始剖符分封各功臣为列侯。萧何封为郧侯，所封的食邑最多。功臣们都说：”我们披甲持剑，参加战斗多的一百多次，少的也有几十次。现在萧何没有参加征战的功劳，只靠主持文书及参加谋议，功劳却反而排在我们之上，这是什么道理?”高祖说：你们知道打猎的情况吗?打猎时，去追杀善类野兔的，是猎狗；而把猎狗放出去指示野兽方位确是猎人。现在各位只可说是能够逐捕到野兽而已，是猎狗的功劳；至于萧何，他放猎狗、指示野兽去向，是猎人的功劳啊。”于是，群臣都不敢说三道四的了。张良身为谋臣，也没有什么战功，高帝让他自己选择齐地三万户作为封地。张良说：”当初，我在下邳起兵，与陛下在留地相会，这是上天把我授给陛下。此后陛下采用我的计策，幸好有时能获得成功，我希望封得留地就足够了，不敢承受三万户封地。”高祖于是便封张良为留侯。封陈平为户牖候。陈平推辞说：”我并没有多少功劳啊。”高祖说：”我采纳您的计谋，打败敌人，这不是功劳又是什么呢?”陈平说：”如果没有魏无知的举荐，我哪里能够顺利进见啊？”高帝说：”像您这样，可以说是不忘本了！”随即又赏赐了魏无知。

高帝已经封赏了二十多个大功臣，但是剩下的人却日夜争功，所以高帝一时也决定不了该怎么封赏，因此便没能给予封赏。高帝在洛阳南宫，从天桥上望见将领们往往三人一群两人一伙地同坐在沙地中谈论着什么。高帝说：”他们这是在说什么呢?”留侯张良说：”陛下您不知道吗?他门这是在谋划造反呢！”高帝说：”天下最近才刚刚安定下来，为了什么又要谋反呢？”留侯说：”陛下由平民百姓起家。依靠这班人夺取了天下，如今做了天子，所封赏的都是自已亲近喜爱的老友，所诛杀的都是自己生平仇恨的人，现在军史们计算功劳。认为即使把天下的土地都划作封国也不够全部封赏的了，于是这等人就害怕陛下对他们不能全部封赏，又恐怕因往常的过失而被猜疑以至于遭到诛杀，所以就相互聚集到一起图谋造反了。”于是，高帝担忧地说：”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呀？”留侯说：”陛下您平时最憎恶的、群臣又都知道的人，是谁啊？”高帝说：”雍齿与我之前就有恩怨，他曾经多次困辱我。因此我想杀了他，但由于他这次的功劳非常大，所以我一直都没有狠下心来。”留侯说：”那么您现在就应该先封赏雍齿，这样一来，其他的人也就会相信自己能被封赏了。”高帝于是便立刻摆下宴席，封雍齿为什方侯，并急速催促丞相、御史论定功劳进行封赏。群臣结束饮宴后，都高兴极了，说道：”雍齿都可以被封为侯，我们这些人更是没有什么可担忧的啦！”

臣司马光曰：张良作为高帝的谋臣，被当作心腹亲信，应该是知无不言，哪有已听说诸侯将要谋反，却一定要等到高帝眼见在他面前议论，然后才向他述说这件事的道理啊！这是因为高帝刚刚称霸天下，而且多次依据自己的喜恶来诛杀和封赏，因此这样一来有时候就会显得不公平，群臣因此往往心里充满抱怨而且会有害怕自己身处危险的心理。所以张良借着这件事进送忠言，以改变转移高帝的心思，使身在高位的人没有犯下偏袒私情的错误，身在低位的人没有猜疑恐惧的念头，因此国家才能没有内患，利益才能延及后世。像张良这样，可以说是非常善于劝谏的了。

列侯全都已受封厚，高帝就命令议定获第一级功的十八个人的位次。群臣都说：”平阳侯曹参，在这次战争中受了七十处创伤，攻城略地，因此他的功劳最多，理应排在第一位。”谒者、关内侯鄂千秋进言说：”群臣们的议论都不正确。曹参虽然有野战夺地的功劳，却只能算得上是战场上一瞬间的事情。陛下与楚军对峙的五年中，有好多次都是碰到了军队丧失，部众逃亡，自己只身轻装逃脱的难题。还是萧何经常从关中派遣兵员补充汉军的缺额，而且这些行为并不是陛下命令他干的，而关中好几万士兵开赴前线时恰好遇到陛下将少兵尽的危急时刻，这样的情况也有过好多次了。再说到军中没有现成的粮食，于是萧何便从关中水陆为陛下运送粮食，因此军粮的供给才从不缺乏。陛下尽管多次丢掉崤山以东的地盘，萧何却总能保全关中地区等待陛下随时归来。这些都是萧何的件件功勋啊。如今即便没有成百个曹参这样的人，对汉室又有什么损缺呢；汉室得到他们，未必就能靠着他们得以保全。怎么能将一时的功劳盖过万世的功勋呀！所以萧何应该居第一位，曹参居第二。”高帝说：”说得对啊！”随即便特许萧何平时可以带剑、穿鞋上殿，朝见皇帝时也不必行小步快走。高帝说：”我听说’举荐贤能的人要受到上等的封赏’。萧何的功劳虽然卓著，是得到鄂君的申辩才更加明确的。”因此高帝就根据鄂千秋原来所受的封地，加封他为安平侯。这一天，全部封赏萧何父子兄弟十多人，都得到了食邑。又加封给萧何两千户。

高帝返归栎阳。

夏季，五月，丙午（二十三曰），高帝尊称父亲太公为太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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