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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汉纪一
书名： 白话资治通鉴（全六册） 作者： 司马光，冯化吉 本章字数： 7878 更新时间： 2024-06-24 13:40:09

高帝上之上

汉高帝元年（乙未，公元前206年）

冬季，十月。沛公刘邦率军抵达霸上。秦王子婴乘白色的车子、驾着白马，颈上系着绳子，手捧封好的皇帝玉玺和符节，伏在轵道亭旁向刘邦投降。众将领中有人主张杀掉秦王。刘邦说：”当初怀王之所以派我前来，原本就因为我能宽容他人，何况人家已经降服了，还要杀人家，这样做是不吉利的。”于是便将秦王子婴交给属下监管起来。

贾谊评论说：秦国以狭小的土地发展到拥有万乘兵车的政权，招至八方的土地而使同列的诸侯王国家来朝拜，经过一百多年的时间，然后便以天下为家，以殽山、函谷关为宫，但是一个平民发难起事，天子的宗庙便毁坏了，身受杀戮，遭天下人耻笑，这是什么原因呢？是不施行仁义和攻与守的形势有了不同啊。

刘邦领兵向西进入咸阳，众将领都争先恐后地奔往秦朝贮藏金书财物的府库瓜分财宝，唯独萧何率先入宫取秦朝丞相府的地理围册、文书、户籍薄等档案收藏起来，刘邦借此全面了解了天下的山川要塞、户口的多少及财力物力强弱的分布。刘邦看到秦王朝的宫室、帷帐、名种豹马、贵重宝器和宫女数以千计，便想留下来在皇宫中居住。樊哙规劝说：”您是想拥有天下，还是只想作一个富翁啊?这些奢侈华丽之物，都是招致秦朝覆灭的东西，您要它们有什么用呀！望您尽快返回霸上，不要滞留在宫里！”刘邦不听。张良说：”秦朝因为不拖行仁政，所以您才能够来到这里。而为天下人铲除残民之贼，应以崇尚俭补为本。现在刚刚进入秦的都城，就要安享其乐，这即是人们所说的”助纣为虐’了。况且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望您能听取樊哙的劝告！”刘邦于是率军返回霸上。

十一月，刘邦将各县父老和有声望的人全都召集起来，对他们说：”父老乡亲们遭受秦朝的严刑苛法已经很久了！我与各路诸侯曾与怀王约定，先入关中的人在关中称王。据此我就应该在关中称王了。如今与父老们约法三章：杀人的人处死，伤人者和抢劫者依法治罪。除此之外，秦朝的法律统统废除，众官吏和百姓都照旧安定不动。我之所以到这里来，是为了替父老们除害，而不是来欺凌你们的，请你们不要害怕况且我之所以领兵回驻霸上，不过是为了等各路诸侯到来后订立一个约束大家行为的规章罢了。”随即派人和秦朝的官吏一起巡行各县、乡、城镇，向人们讲明道理。秦地的百姓都欢喜异常，争相拿着牛、羊、酒食来慰问教待刘邦的官兵。刘邦又一再辞让不肯接受，说道：”仓库中的粮食还很多，并不缺乏，不想让百姓们破费。”百姓们于是更加高兴，唯恐刘邦不在秦地称王。

项羽已经平定了黄河以北的地区，就想率领各路诸侯军向西进入关中。在此之前，诸侯军中的官兵有的曾因服徭役或屯戍经过关中一带，秦地的官兵多无礼地对待他们。待到章邯率秦军投奔了诸侯军后，诸侯军的官兵便趁着这胜利的势头，把秦军官兵全都当成奴仆和俘虏来使唤，他们还随便侮辱秦军官兵。遗因此许多秦军官兵心中都充瞒了怨恨，暗地里议论说：”章将军骗咱们向诸侯军投降，如今如果能顺利攻入关中剿灭秦朝，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如果不能的话，到时候诸侯军将咱们挟持到东方，而秦朝又将咱们的父母妻子儿女赶尽杀绝，到时候可怎么办？”诸侯军的将领们暗中查听到了这些议论，即报告给项羽。于是，项羽召集黥布、蒲将军商量说：”现在军中秦朝的官兵还很多，但是他们并不时真心顺服，他们如果到了函谷关不听从调遣，到时候可就危急了。所以不如将他们全部除掉，只和章邯、长史司马欣、都尉董翳等进入秦地。”于是楚军便在夜晚在新安城南面袭击活埋了秦兵二十余万人。

有人劝说刘邦道：”关中地区比其他地方要富足得多，而且那里地势险要。听说项羽封章邯为雍王，让他在关中称王，现在如果他来了，您恐怕就不能占据这个地方了。所以一定要赶紧派兵守住守函谷关，不能让诸侯军进来，还要步征召关中兵，以此增加自己的实力，抵御他们。”刘邦认为这个办法不错，就照着办了。

过了一段时间，项羽到达函谷关，但是城门紧闭。项羽听闻刘邦已经把关中平定了，勃然大怒，派黥布等人攻破了函谷关。十二月，项羽进军至戏。刘邦的左司马曹无伤命人告诉项羽说：”沛公想要在关中称王，任秦王子婴为相，奇珍异宝全都占有。”想借此求得项羽的封赏。项羽闻言，大发雷霆，就让士兵们大吃一顿，明天就去攻打刘邦的军队。项羽有军队四十万，号称百万大军，驻扎在新丰县的鸿门；刘邦拥有军队十万，号称二十万，驻军霸上。

范增劝项羽说：”刘邦住在崤山之东时，贪财而又好色。现在入关，却不搜取财物，不宠幸女色，这说明他的志气不小。我曾让人观望他那边的云气，都显示出龙虎的形状，出现五彩，这是天子之气啊！应该赶快向他进攻，不要错过了这个大好时机！”

楚国左尹项伯，是项羽的叔父，向来同张良很好。于是连夜骑马奔到沛公驻军的营地，私下会见张良，把这些事详细告诉他，想要张良同自己一道离去。说：”别跟着一起死啊！”张良说：”我因为韩王的缘故相送沛公，沛公现在有了急难的事，我出走离去，是不义的，不可不告诉他。”张良便进去，把所有情况告诉沛公。沛公大惊。张良说：”沛公你估计一下，你的军队能抵得项羽的吗?”沛公默不作声，然后说：”当然不如项羽了，但是该怎么办呢?”张良说：”请前去告诉项伯，说沛公是不敢背叛项羽的。”沛公说：”你是怎么同项伯有交情的呢?”张良说：”在秦朝的时候他同我结交，他曾经杀了人，我救了他的命。现在事情危急，所以特意来告诉我。”沛公说：”你与他哪个年龄大?”张良说：”他比我年长。”沛公说：”你给我招呼他进来，我要像侍奉兄长那样接待他。”张良出去，诚心邀请项伯；项伯立即进去会见沛公。沛公捧着酒向项伯问好，约定同他结为儿女亲家，说：”我进入关内，丝毫都不敢私自占有，登记好了官民的户籍，封存好官府的府库，为的是等待将军的到来。之所以派遣将领把守函谷关，是为了防备其他盗贼出入及意外的事变。我日盼望将军到来，哪里敢反叛呢！希望项伯你详尽地为我解释，我决不敢背信弃义。”项伯答应了，对沛公说：”明天不可不早些亲自来向项王致意。”沛公说：”是。”于是项伯又连夜回去，到达军中，把沛公的话全都向项羽报告了；接着说：”沛公不先攻破关中，你岂敢入关吗！现在人家有大功而你去攻击他，这是不义啊；不如就好好地对待他。”项羽答应了。

第二天，刘邦带领一百多骑随从人员到鸿门来见项羽，道歉说：”我与将军您一同攻打秦国，您在黄河以北作战，我在黄河以南战斗，可是却没想到我会先进入关中破秦，才能在这里与您再次相见。可现在却有小人在我们之间搬弄是非，使您和我之间产生了嫌隙啊。”项羽说：”这是您的左司马曹无伤四处散布的流言，不然我怎么会到这里呢！”于是，项羽就留刘邦与他一起喝酒。喝酒的时候，范增不停地给项羽使眼色，并三次举起自己身上的的玉玦暗示项羽趁机杀了刘邦，但是项羽却是默然不语，没有一点反应。于是范增便起身出去叫项庄，并对他说：”项王为人心慈手软，还是你上前给刘邦敬酒，然后请求为他们表演舞剑，最后乘势在坐席上杀了刘邦。不然的话，你们这些人都将成为他的阶下囚了！”于是项庄立刻进去为刘邦祝酒，敬完酒后，他说：”军营中没有什么可以拿来取乐的，所以请允许我为你们舞剑助兴。”项羽说：”好哇。”于是，项庄拔剑起舞。项伯见状也起身拔剑起舞，并时时用身子遮护刘邦，使得项庄无法行刺。

这时张良来到军门见樊哙。樊哙说：”现在的事情怎么样了？”张良说：”现在项庄正在里面舞剑，但是他的用意却在沛公身上啊。”樊哙说：”由此看来事情非常危急，请让我进去，与他拼命！”于是樊哙立刻带着剑持着盾闯入军门。门口的卫士想要阻止他，樊哙就侧过盾牌一撞，卫士扑倒在地。樊哙入内，掀开帷帐站立在那里，怒气冲冲地瞪着项羽，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两侧的眼角都全都睁裂开了。这时，项羽手按剑，跪起身，说道：”来客是干什么的？”张良说：”我是沛公的陪乘卫士，叫樊哙。”项羽道：”真是壮士啊！赐给他一杯酒喝！”于是身边的侍从给他倒了一大杯酒。樊哙拜谢后，立刻起身一饮而尽。项羽说：”再赐给他一个猪腿吃！”于是侍从们又给他拿了一条生猪腿。樊哙将他的盾牌倒扣在地上，把猪腿放在上面，然后用剑切切就大口地吃了。项羽说：”壮士，你还能再喝酒吗？”樊哙道：”我连死都不怕，难道一杯酒我还会拒绝吗！那秦王有虎狼一样凶狠的心，杀人好像唯恐杀不完，加刑于人好像唯恐用不尽；天下的人都背叛了他。怀王与各位将军约定说，谁先攻破秦地进入咸阳的，就让他在关中为王。现在沛公先攻破泰地，进入成阳，连毫毛那么细小的东西都不敢靠近，把军队掀到霸上驻扎，等待将军您的到来。如此劳苦功高。没有得到封爵的奖赏，您却听取小人的谗言，要杀害有功的人，这是已经灭亡了的秦朝的继续罢了，我私下里认为将军不应该采取这种做法！”项羽没有话回应说：”坐下！”樊哙挨着张良坐下。

坐了一会儿，沛公起身上厕所，趁机招呼樊哙出去。沛公说：”现在出来就走，没有告辞，怎么办?”樊哙说：”现在人家好比是菜刀和砧板，我们好像是鱼和肉，还告辞什么！”于是就离开鸿门而去。鸿门距离霸上四十里，沛公就扔下车马，独自骑马脱身离去；樊哙、夏侯婴、靳强、纪信等四个人手持刀剑、盾牌跑步跟随，从骊山脚下取道芷阳，抄小路赶回霸上。留下张良让他去向项羽辞别。把白璧献给项羽，把玉斗献给亚父范增。沛公对张良说：”从这条路到我们军营中，不过二十里罢了。估计我回到军营中，你就可以进去辞谢。”刘邦已经离开鸿门，抄小路回到了军营中，张良走进营帐道歉说：”沛公不胜酒力，不能来辞别，谨让臣下张良奉上一双白璧恭敬地献给将军；一双玉斗，恭敬地献给亚父。”项羽说：”沛公在哪里?”张良说：”听说将军有意责怪他，脱身独自一人回去，现在已经回到军营了。”项羽就接受了白璧，把它放在座位上。亚父接过玉斗，掷在地上拔出剑来击碎了，说：”唉，项羽这小子不值得与他共谋大事！夺取将军天下的人，一定是沛公啊。我们这些人现在都要被他俘虏了！”沛公回到军营中，立刻诛杀了曹无伤。

隔了几天，项羽领兵西进，洗劫屠戮咸阳城，杀了已投降的秦王子婴，放火焚烧秦朝宫室，大火燃烧三个月不熄灭。随即搜取秦朝的金银财宝和妇女向东而去。秦地的百姓为此大失所望。

韩生规劝项羽说：”关中地方有山河为险阻，是四面可据险而守的地方，土地肥沃富饶，可以建都称霸。”项羽看到秦国宫室都已焚烧残破，又思念故乡想要东归，说：”富贵了不回故乡，就像穿了锦绣衣裳去走夜路，有谁能知道！”韩生退出来之后说：”人家说楚人像猕猴戴帽，果真如此！”项羽听说之后，烹杀了韩生。

当初，淮阴人韩信，家里贫穷又没有善行，不能够被推选为官吏，也不会从事生产或经商，经常靠别人家供给饮食，别人大都讨厌他。韩信到城边钓鱼，有漂选丝绵的老大娘看到韩信饥饿，就拿饭给他吃。韩信很高兴，对这位老大娘说：”我将来一定会重重地报答你老人家。”老大娘生气地说：”一个堂堂的男子汉自己养不活自己，我只是可怜你才给你饭吃，难道是希望报答吗？”淮阴城里有一个年轻屠户侮辱韩信说：”你虽然又高又大，喜欢带刀佩剑，实际上你内心胆小得很。”趁机当众侮辱他说：”韩信，你要不怕死就用刀剑刺死我；怕死的话，就从我裤裆下爬过去！”于是韩信就仔细地打量了那个人一番，俯下身子从那人裤裆下爬过去。满街市的人都讥笑韩信，认为他很胆怯。

等到项梁渡过淮河北上，韩信便去投奔他。他留在项梁部下，一直默默无闻。项梁失败后，韩信又归属项羽，项羽让他担任郎中之职。韩信曾多次向项羽献策以求重用，但是项羽却不予采纳。汉王刘邦进入蜀中，韩信又逃离楚军归顺了汉王，仍然不为人知，他做了接待宾客的小官。后来韩信犯了法，应判处斩刑，与他同案的十三个人都已遭斩首，轮到韩信时，韩信抬头仰望，刚好看见了滕公夏侯婴，便说道： “主上不打算得天下吗?为什么要杀壮士?”滕公觉得他的话很奇特，又见他相貌堂堂，就释放了他而没斩首，与之交谈大为喜悦，就报告了汉王。汉王任命韩信为治粟都尉，也没有特别看重他。

韩信好几次与萧何谈话，萧何感觉他不同于常人。待汉王到达南郑时，众将领和士兵都唱歌抒发思念故乡，愿意东归的心情，许多人中途就逃跑了，韩信估计萧何等人已多次向汉王举荐过他，但汉王没有重用他，便也逃亡而去。萧何听说韩信走了，没来得及向汉王报告就亲自去追韩信。有人告诉汉王说：”丞相萧何逃跑了。”汉王大怒，仿佛失掉了左右手一般。过了两天，萧何来晋见汉王。汉王又怒又喜，骂萧何道：”听说你逃跑了，是怎么回事?”萧何说：”我不敢逃跑哇，我是去追赶逃跑的人。”汉王问：”你追赶谁呀?”萧何说：”韩信。”汉王又骂道：”将领们逃跑的已是数以十计，你都不去追找，说追韩信，纯粹是撒谎！”萧何说：”那些将领很容易得到。至于像韩信这样的人，却是天下无双的杰出人才啊。大王您如果只想长久地在汉中称王，自然没有用得着韩信的地方；倘若您要争夺天下，除了韩信，就没有可与您图谋大业的人了。只看您作哪种抉择了！”汉王说：”我也希望向东进攻，怎么能够内心苦闷地长久停留在这里呢！”萧何说：”考虑一定要向东进攻，能够重用韩信，韩信就能留下来；不能重用韩信，他最终会逃跑的。”汉王说：”我为了您任命他为将。”萧何说：”即使任合他为将，韩信不会留下来。”汉王说：”任命他为大将。”萧何说：”非常好！”于是汉王要召见韩信，拜他为大将。萧何说：”大王一向对人简慢不讲礼节，如今任命大将军就像呼喊小孩儿一样，这就是韩信要离开的原因啊。大王如果要任命他，就要选择个良展古日，沐浴斋戒，在广场上设个高坛，准备好拜将的礼仪，才行啊。”汉王应允了萧何的请求。众将领闻讯都很欢喜，人人各自以为自己会得到大将军的职务。但等到任命大将军时，竟然是韩信，全军都惊讶不已。

授任韩信的仪式结来后，汉王就座，说道：”丞相要次向我称道您，您将拿什么计策来开导我啊?”韩信谦让了一番，就乘势问汉王道：”如今向东去争夺天下，您的对手难道不就是项羽吗?”汉王说：”是啊。”韩信道：”大王您自己估量下，在勇敢、猛悍、仁爱、刚强等方面，与项羽比谁强呢?”汉王沉默了许久，说：”我的确不如他。”韩信拜了两拜，赞许道：”我韩信也认为大王您在这些方面比不上他。但是我曾经侍奉过项羽，就请让我来谈谈他的为人吧：项羽厉声怒斥呼喝时，上千的人都被吓得不敢动一动，但是他却不能任用有德才的将领。这只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项羽待人，言语温和，恭敬慈爱，别人生了病，他会心疼地流下泪来，还把自己的食物分给病人；但每当他所任用的人立了大功，应该封赏官位的时候，他却把刻好的印捏在手里，把玩得磨去了棱角还舍不得授给人家，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妇人的仁慈。虽然现在项羽已经称霸天下让诸侯臣服，但却不占据关中而是建都彭城；背弃义帝怀王的约定，把自己亲信偏爱的将领分封为王，诸侯心中全都充满了怨愤；他还驱逐原来的诸侯国国王，并让诸侯国的将相做王，又把义帝驱赶到江南；他的军队所经过的地方没有不遭受破坏毁灭的，所以百姓们都不愿意依附他，拥戴他，所以很多人都只不过是害怕他的威势才勉强归顺罢了。这些事情之后，他虽然在名义上属于霸主，但实际上早已失去了人心，所以他的强大是非常容易就会变成虚弱的。现在大王您如果真的能采取跟对方相反的办法行事，广招并任用天下英勇善战的人才，那您还有什么对手不能打败呢！如果您把天下的城邑封给那些立了战功的人，那还有谁不是心服口服呢！用正义的军事行动去顺从惦念东归故乡的将士们，那还有什么敌人打不败、击不溃呀！况且分封在秦地的三个王全都是之前秦朝的人，他们率领秦朝的人作战已经有很久了，被杀死和逃亡的多得数也数不清；而他们又欺骗自己的部下，投降了诸侯军，结果是抵达新安时，遭到项羽诈骗而活埋的秦军降兵有二十多万人，唯独章邯、司马欣、董翳生还。秦地的父老兄弟们怨恨这三个人，恨得痛彻骨髓。现今项羽倚仗自己的威势，强行把此三人封为王，秦地的百姓没有爱戴他们的。大王您进入武关时，秋毫无犯，废除了秦朝的严刑苛法，与秦地的百姓约法三章，秦地的百姓没有不希望您在关中做王的。按照诸侯事先的约定，你应该在关中为王，这是关中百姓都知道的。大王你失去应得的职位进入汉中，秦国百姓没有不感到遗憾的。现在大王你起兵东进，三秦一带只要发布一道文告就能平定。”于是汉王很高兴，自恨结识韩信太晚，因而听从韩信的计谋，部署各路将军出兵进击的路线；留萧何在汉中收取巴蜀租税，以供给军队粮食。

当初，阳武县人陈平，家里贫穷，喜爱读书。里中社祭，陈平任社宰，主持分配条肉，分得很公平。父老们都说：”陈平做社宰，做得好！”陈平说：”唉，要是让我陈平主宰天下，也会像分这祭肉一样！”到了诸侯反叛秦国，陈平在临济事奉魏王咎，被任命为太仆。他给魏王提出计谋，魏王不采纳。有的人就在魏王面前恶语中伤他，陈平于是逃离魏王而去。后来陈平又为项羽做事，项羽赐封给他卿一级的爵位。殷王司马卬反楚时，项羽即派陈平去攻打并降服了殷王。陈平领兵返回，项羽就授任他都尉之职，赏赐给他黄金二十镒。

没过多久，汉王攻占了殷地。项羽为此非常愤怒，于是他准备杀掉那些参与平定殷地的将领和官员。陈平为此感到非常害怕，于是他便把所得的黄金和官印包裹好，然后派人送还给了项羽。接着他又拿着剑从小路逃跑了，他渡过黄河，来到修武去投奔汉王，通过魏无知求见汉王。于是，汉王召陈平进见，并赐给他酒饭，然后就打发他到客舍中去歇息。陈平说：”我是有重要的事情才来见您的，因此这些事情千万不能过了今日。”汉王听后立即与他交谈，在谈话的时候，汉王喜欢陈平的见解，便问道：”你在楚军中担任什么官职呀？”陈平说：”任都尉。”于是刘邦当天就任命陈平担任了都尉之职，还让他做自己的陪乘官，负责监督各部将领。为此将领们全都愤愤不平喧哗起来，说：”大王您认识这个楚军的逃兵才一天的时间，对他的才能还一点都不了解，您就与他同乘一辆车子，而且还让他来监护我们这些有资历的老将！”汉王听到这种种非议后，却更加宠爱陈平了。

周勃、灌婴等人对汉王说：”陈平虽然外表俊美像冠帽上的玉饰一样，但他实际上未必真有办法啊。我们听说他在家里时与他的嫂嫂有暖味的关系；他到魏国去任职，没有得到重用，逃归楚国；在楚国也不被重用，又逃亡来投奔汉王。现在大王你让他担任重要官职，要他监督军队将领，我们听说陈平接受将领送的金钱，给金钱多的就得到好的驻地，给金钱少的就安排不好的驻地。陈平是反复无常的乱臣，希望大王你多考察他！”于是，汉王对陈平有了猜疑，即召他的引荐人魏无知前来责问。魏无知说：”我推荐陈平时说的是他的才能，陛下现在所责问的是他的品行。如今若有人虽具有尾生、孝已那样守信义、重孝顺的品行，却没有对决定胜负命运有所补益的才能，陛下又哪会有什么闲心去使用他呢！现在楚汉抗衡，我荐举胸怀奇谋异计的人，只是考虑他的计策是否确实对国家有利，至于私通嫂子、收取贿赂，又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汉王随即再召陈平来见，责问他说：”你侍奉魏王意不相投，去侍奉楚王而又离开，如今又来与我共事，守信义的人原本都是这样地三心二意吗？”陈平回答说：”我侍奉魏王，魏王不采纳我的主张，所以我又转投项王。项王不能信任使用人才，他所任用看重的人，不是项姓本家，就是他妻子的兄弟，即便是有奇谋的人他也不重用。我听说汉王能够用人，所以来归附大王。但我赤条条空手而来，不接受金钱就无法应付日用开支。俏若我的计策中确有值得采纳的，便望大王采用它；如果毫无价值不堪使用，那么钱还都在这里，请让我封好送到官府，并请求辞去官职。”于是，汉王向陈平道歉，重重地赏赐他，授任他为护军中尉，监督全军所有的将领。众将领们便也不敢再说三道四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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