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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之子于归,徘徊何见
书名: 倾世风华 作者: 水何采采 本章字数: 11038 更新时间: 2023-05-23 18:24:45
此时,陶蓁正与一帮皇宫的侍卫高手对战。
陶蓁的剑锋如凰,在宏大的大殿上盘旋,沾了宫灯的蜡油,将凤凰涅槃之势舞得翩跹炫目,然那黑压压的大内侍卫却如一座座黑压压的崇山,冲压下来,扑将上去。
“王妃,快跑!”
陶蓁未有半丝的怠慢,可这群山却将她死死地压在那黑阵之中。飞身,躲开长槊,铁锁瞬间直取她头颅;闪过那致命的大刀,长剑又至。
一排排长枪,她飞燕踏马,如一只疲于奔命的蜻蜓,在暴雨中,翅膀欲断。
锦瑟想跑,被凌宛天恶虎捕食般扑住,任其挣扎,打横抱入寝殿。
“把她押往天牢!”
凌宛天留下一句惊天动地的圣命,大殿都在震颤。灯影摇曳,灯泪四溅。
陶蓁剑气中运出的凤翅再也舒展不开,一不留神,胳膊上多挨了一剑,后背上又迎上一戟。
“放开王妃!”陶蓁怒号着,终于体力不支,眼前一黑。
陶蓁再次醒来时,周围昏沉一片。从潮湿冰凉的石床上吃力地爬起来,几只老鼠在她面前吱的一声,窜入草垛,吱呀一声,又爬上她疲惫的腿。她想将老鼠一脚踢开,全身却像被拆过似的,骨骼俱疼。
唧唧!唧唧!
灰黑色的硕鼠从她的腿爬到她的身上,她恹恹地打个呵欠,又入了梦乡。又一次醒来时,她觉得体力恢复了些,意识清醒了些,慢慢地爬起身,张望四周:高大阴湿的墙壁,粗粗的铁窗,周边的牢房,尽是形容憔悴枯槁的男子。
她的牢间尚且干净些,周围的牢间腐臭不可闻。陶蓁的胃里一阵阵翻腾。
天牢,她在心中默念。她慢慢地走回到冰凉的石床边,盘膝坐下,打量着自己的一身囚衣,自嘲地笑笑,想起那旷世佳人被皇帝打横抱入寝殿不停挣扎的场景,却又眼圈一红。
他的妻子岂能受这种侮辱。她恨恨地从石床上跳起,却发现剑早已不在身边。腹中不断地长鸣,饿得她头晕眼花,大脑早已停止了思想。
正在这时候,顺着小洞里扔进一个粗劣的盘子,盘中有两个冰凉的窝头。她一把抓起,刚要送入口中时,却又扔回原处。
她抓起一只老鼠,掰了一小块送入它的口中。老鼠竟吐了出来,陶蓁只觉心惊肉跳。
腹中的饥饿感像是猛浪打来,她心慌,头脑一抽一抽的,饿得几乎癫狂了。一只颜色稍浅的窝头抛过来,陶蓁刚抓在手上,窝头从手上滑脱,掉在肮脏的地面,沾了污秽。
“问隔壁的牢房要吃的去。”温文敦厚的声音传来。陶蓁这才发现,自己牢房的角落里竟坐着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一脸胡楂,依旧不掩其五官的英俊。
陶蓁去敲隔壁的牢房铁栏。
“大哥,我好饿啊,你们能不能给我点吃的。”陶蓁问道。隔壁牢房的犯人竟一人省下一口掰给她。陶蓁笑着抹掉眼泪,狼吞虎咽地一口口吞下去。因为昨夜打斗得太辛苦,消耗太大,那些粗糙的主食只如塞牙缝,肚中依旧空空,脑中也想不出半点计策。
周围的牢房里开始不停地议论:“那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被关入天牢?”“那姑娘是谁家的人?”“不成是哪个公侯王孙家的侧妃或者妾室?”
陶蓁忽地眼前一亮,开始用甜美的嗓音大喊:“救命啊!!”
掌管天牢的狱官见惯不怪,置若罔闻。
陶蓁继续喊。
狱官心下禁不住,像是被鹅毛挠过似的,却大吼一声:“吵什么吵!这里哪个不是以前的大臣王侯!”
“我乃殷王爷的侧妃!”陶蓁大叫。
此话一出,牢房里所有人都探着脑袋看过来。那狱官也禁不住走过来,见这女子雪肤花貌,虽动了恻隐之心,却冷冷地说道:“有几分姿色就说自己是殷王爷侧妃?是不是能骑马就能称大将军了!”
陶蓁笑道:“我们王爷不能骑马,也还是大将军!你们都知道锦瑟,难不成殷王爷只有一个妃子吗?她怀孕好几个月了,我虽是新宠,你们是同样惹不起的!”
狱官只得问:“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饿了,不求山珍海味,我想吃顿有肉的饱饭!”陶蓁道。
同一牢房的男子瞥了她一眼。陶蓁终于狼吞虎咽地吃饱,饱饭之后,发现自己手无寸铁。硬拼,想必是逃不出去。装死,装病,亦不知道有无人问津。想起受侮的锦瑟,陶蓁通身是汗,胃里一阵痉挛,将那一肚子的饭食全吐了出来。
那个男子一言不发地望着她,看得她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升到头顶。陶蓁捏紧双拳,时刻注意着这人的一举一动,半刻也放松不得。
那人却问:“你真是殷王爷的侧妃?”
陶蓁略一思忖,问:“你呢?敢问阁下又是什么人?”
那人冷笑一声:“大内侍卫,常衡。”
陶蓁浑身一机灵。
另一处,锦瑟已身着宫纱罗裙,被送回殷王府。
穿过一重门,她足踩青石板,生生觉得被自己的脚踩脏了,玉兰花凋零,琉璃瓦似乎是失了色。她只得往青草地上走去,绿汁沾得她满绣鞋都是。再过一重门,一对冰凉的石狮怒目圆瞪,锦瑟浑身汗毛倒竖。那一池的金鱼,不知为何,也死沉沉的,睡着了一般,似是不再把她当主人。
再过一重门,杜仲苦香,黄耆花刺鼻,她竟不知这些精心栽植的药材能否治病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入寝殿的,药香扑鼻,凉意料峭,琼脂香胰蘅气犹在。
床榻之上,她的良人煞白着一张冰凛的脸,长睫垂下,似是沉睡了。她将他清瘦的手臂轻轻地掖入被中,开始打量那张净瓷似的脸。
凌宛天特意给她灌了安胎药,但已五个月的身孕让她疲惫不已。她望着床上的大夫,却觉得离自己越来越远。冰凉的手从衾中伸出,锦瑟的手往后一缩。
凌慕辰睁开眼睛,问:“皇后的病情无碍了吗?”
锦瑟一怔,拼命地点头。
“快休息。”凌慕辰说着,挣扎着坐起来,要帮她宽衣。宫纱罩衫握在手中时,锦瑟浑身一抖。霎时,窗外的天阴沉下来,黑压压的云压城欲催。寝殿的灯火被大风一吹,闪闪欲灭。
凌慕辰伸出自己的瘦臂,由她枕着,另一只手臂紧紧地箍着她柔弱无骨的身子,像是怕她飞走或是潜逃一般。锦瑟蜷缩在他的怀中,揽着他清瘦的腰,未敢有一丝惊动。两人彼此呼吸着对方湿热的鼻息,不知对方是否入眠。
“呜呜呜呜!”
一只小东西惊恐地叫着,湿淋淋地闯入凌慕辰的寝殿。
“呜呜呜!呜呜!”
小东西直奔两人的床榻,不知为何,那满身白绒绒的毛湿透了,竟泛着红。
“茕茕?”凌慕辰睁开双目,由锦瑟服侍着坐起来。只见那小家伙歪歪扭扭地弯曲着两条肥腿,竟在他床头跪拜下去。
凌慕辰伸出瘦削的白手,小家伙顺手爬上紫檀榻,站在锦衾上,歪歪扭扭地再拜,黑溜溜的大眼睛眼泪汪汪。
此时,陶蓁也急得坐不下。她觉得,这常衡是来杀自己的。
“常大哥,你为什么被关进来呢?”陶蓁不动声色地笑问。
“犯事了。”常衡回道。
陶蓁问:“犯了什么事呢?”
“哈哈哈哈!”那常衡冷笑,“我不过是多看了几眼他的妃子,他就以调戏后妃的罪名把我关了进来,说是三日后问斩。这种侍卫,不做也罢!”
不远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似乎是动用了火烙铁,皮肉被烫得焦煳的刺鼻味阵阵传来。
“不要啊!呃!呃!啊!”
另一处正在动用皮鞭,这牢房不是牢房,而是地狱。外面风大,雷声紧,窗内,则是像一个未知的修罗地狱。
常衡凑近她,悄声说道:“想不想逃?”
窗外哗啦啦一阵雨声,轰隆一声雷鸣,陶蓁晕倒在地。
常衡急忙大喊:“有人晕倒啦!死人啦!”
狱官忙赶过去,打开牢房,将手指伸到陶蓁的鼻下,手上一寒,原来这姑娘真没有了呼吸!
狱官急忙去把陶蓁的手腕,亦无脉搏。他先是一惊,思忖片刻之后,却冷笑道:“想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吧?看来得想法子让她吐出来。来人,去茅厕舀一勺新粪!”
“是!”那下等衙役道。
常衡不语,巴掌大的牢房高墙外,风鸣雨急。
陶蓁依旧是面如土色,双目紧闭。不消一刻钟,一勺新粪慢慢地带着恶臭气逼近。那衙役刚进了牢房,战战兢兢地说道:“大人,真要那么做吗?这可是殷王爷的人啊!”
那狱官冷笑:“没事,咱们救人一命,殷王还要谢咱。”说着,便要将那一大勺污秽物持过来。刚一走近,未能反应过来之时,腰间的长刀便被夺了去。陶蓁自是不比寻常的狱官,三两招不在下风。常衡同时拔了衙役的刀,反过刀背一下将其击晕。
两人几下将这狱官砍倒,一排天牢的兵士涌将上来。
昏黄的烛火忽明忽灭,背后中刀,胳膊遇刺。陶蓁与常衡一路冲杀出一条血路,天牢的灯烛红了。
两人终于顺着天牢的阶梯杀将出去,重见天日。牢房外,大雨滂沱,因后有追兵,两人只得于雨中夜奔。
踉跄奔过一阵树林。荆棘丛生,灌木带齿,扎得两人满腿是血。常衡说道:“我背你。”
陶蓁摇头:“背着走不快!”
两人于雨中穿越荆棘丛林,带着满腿满身的鲜血继续逃。终于见到一处幽弱灯光,两人忙冲进去,只见是一户小夫妻,女的大约二十岁,男的不超过三十。
陶蓁微笑,刚要开口,常衡便挥着血淋淋的刀,指向那男的说道:“都给我把衣服脱了!只脱外衣!”
这对普通夫妻吓得双双跪地,忙不迭地脱衣。两人将那一身是血的囚衣迅速换下。陶蓁刚打算在这小屋中找个地方躲起来,只见常衡继续用刀指着两人:“把这两件衣服穿上!”
陶蓁一惊,急忙去抽他的刀:“别这样!”
常衡也不理会,赤红的大刀已在那男子的脖颈划出一道口子。
“我们穿就是!”小夫妻强逼之下,只得哆哆嗦嗦地穿上那染红的湿衣。
常衡迅速给这两人点了穴,小夫妻俩身穿血淋漓的囚衣站在小屋的正中,十分扎眼。
陶蓁耳朵一动,卧倒在地,听得那帮追兵已逼近这屋子。
“快走!”常衡拽着陶蓁的胳膊就往后门拖。
“他们是无辜的!”陶蓁把住一面墙,眼圈一红。
“求大侠饶命啊!”
“求侠女饶命啊!”
青年夫妻开始哀号。
陶蓁便要冲上前,常衡挥刀,刀锋架在她的脖颈下。
常衡怒道:“亏你还是个将军,没杀过人吗!”
“我没杀过无辜的人!”陶蓁使劲地挣扎着,忽而想到什么,停止了反抗,噤声。
“敌兵难道都是坏人!”常衡将她死拽出小屋。两人未跑出多远,就听到一男一女两声惨叫,像要把这雨声也穿破似的,陶蓁的眼泪簌簌地落下。
追兵终于越来越远,雨打在两人的身上,伤口上,雨流,也是血流。腿,手臂,后背,都被大雨冲刷得钻心的疼。陶蓁想起那个时常心痛的男子,痛得她银牙紧咬。
雨声渐弱,一场暴风雨宣告结束。
陶蓁为自己草草地包扎了下,头脑里尽是凌慕辰寒光凛然的双目和锦瑟绝望的挣扎。
常衡也一路随着:“为什么不休息下再出发,你这人还真是忠心耿耿。”
陶蓁瞪他一眼:“我的猫兔子该喂食了。”于是,继续前行。每一步,背上,胳膊,腿上都闷痛阵阵。
许是血流过多,许是昨天和今日的苦战让她疲惫不已。她脚下越来越软,头脑越来越飘,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梦中,先是那对无辜的男女满脸的鲜血,她痛叫一声,紧接着,是一副肉垫的毛爪,不停地抚摸着她的脸蛋。她想去抓那丝滑的小毛爪,却怎么抓也抓不住。
凌慕辰将自己丝滑的白袖一抽,陶蓁再抓,凌慕辰狠心地猛一抽,睡梦中的陶蓁却死死地拽着不放。
凌慕辰便由她的汗手紧抓着自己的袖口,将轮椅往前摇一步,打量着睡梦中天真安详的脸:面色惨白却光洁鲜嫩,挺秀的小鼻梁,小嘴紧抿,唇红。
“纵有天下女子景仰王爷的人才和英雄气,只有她和锦瑟才是最爱您的人。”锦瑟在床边写道。
凌慕辰顺着那花瓣似的小手望上去,那雪云似的酥胸,那张百看不厌的绝色面容,果然将所有女子都比得黯然失色。
他一把将袖子抽出,牵动了陶蓁胳膊上的刀伤,睡梦中的陶蓁眉头一拧。
凌慕辰轻轻地将那湿漉漉的手塞入锦被之中,调转轮椅,缓缓往外驶去,留下一句:“吩咐厨房,熬血燕粥时,给她备一份。”铜雀忙推上轮椅。
锦瑟点头,抓住凌慕辰的手写道:“不再照看她一下吗?”
凌慕辰说道:“我累了。”
锦瑟只得由着铜雀服侍凌慕辰回床榻上休息下,自己守着。猫兔子在陶蓁的床上先是爬来爬去,后来呜呜地叫着轻轻抓她的头发。
“茕茕!”陶蓁醒来,揉着隐隐作痛的脑门爬起来。一张白皙的脸越来越清晰,果然有人在身旁,整间屋子都沐了春光。
“王妃!”陶蓁急忙爬起来拜,腿上,背后,胳膊,无一处不疼,腿上密密麻麻的伤口更是如千万蚂蚁噬咬。
“对不起。”锦瑟写道,“要不是为了我……”
陶蓁急忙摇头,勉力从床上跳起来,嘻嘻一笑:“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皇上的事情我没看见……”说着,腿上的伤口一紧,她忍不住痛得一咧嘴。
锦瑟低头,脸刷地一白。陶蓁想起那晚,忙抓住锦瑟的双臂:“王妃,王爷知道了吗?”
锦瑟瑟瑟地低头,写道:“我也不知道。”
陶蓁咬唇,忽然想起常衡,便问:“王妃,送我回来的人呢?”
锦瑟写道:“因为他送你回来,所以我让他在客房休息了。”
陶蓁急忙抓住锦瑟柔滑的手:“王爷在休息吗?我要见王爷!”
锦瑟写道:“他本来精密部署了救你的计划,结果你就被送回来了。他刚照顾了你一阵子,稍微有些累,不过没有入睡。”
陶蓁急忙穿上衣裳,一瘸一拐地出去,腿依旧隐隐作痛,后背也刀割似的疼。她抹一把汗,走到凌慕辰的寝殿。其时,殿上灯影昏昏,虽是入夏,然殿内泛着透心的凉意,陶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铜雀正在喂凌慕辰服药,凌慕辰双目微闭,见陶蓁走到床榻旁边时,凤目一瞪,整个殿上都如冰雪通彻。
“王爷,出大事了。”陶蓁道。
铜雀的药碗送上,凌慕辰启唇,小啜一口。
“坐下说。”凌慕辰道。
“皇上想安插眼线到殷王府。”陶蓁说道,“同我一起逃出天牢、送我回来的常衡正是那眼线。”
凌慕辰再咽下一口药,摆手,铜雀将药碗收起,自己连同几个侍女一同回避下去。
陶蓁便凑近凌慕辰,小声说道:“我说是你的……侧妃。他却在我们逃走的时候,说我身为将军为什么会怕杀人,显然是知道我的底细。后来,我急匆匆地回殷王府,他又下了无色无味的药让我晕过去,显然是找机会来殷王府的。”
“你确定是他下的药?”凌慕辰问。
“回王爷,小陶当时担心王爷王妃,猫兔子也不知去向,我哪有那闲情去晕厥?而且小陶从小练武,也打了好几回仗,体力哪有那么差。”陶蓁说道,“他确实是皇上的眼线。”
凌慕辰说道:“很好。”
陶蓁眼珠子一转:“王爷该不会是想留下他吧?”
凌慕辰说道:“你刚才说谁是眼线?”
陶蓁嘻嘻一笑:“我有说过眼线这事吗?”
太阳不知何时已射进寝殿,和着陶蓁的笑,灿烂得有些晃眼。
凌慕辰冷说道:“来人,撤座。”
陶蓁一愣,座位就被撤了去。
“本王降你三级,可服?”
陶蓁冰雪聪明,知自己大闹皇帝寝宫,逃离天牢,莽撞不已,只得跪拜说道:“王爷,末将行事莽撞,不计后果,害王爷担心,末将错了。请允许末将戴罪立功!”
几日之后,从西域来了几个贩马的商人,带来上百匹高头大马。其中不乏西域的名马,从汤王府门前经过时,管家迅速报到凌慕珣处。凌慕珣大喜,一身便服跑出王府,竟将所有的良马都买下。中间有一匹汗血宝马卓然而立,淡金色的皮毛顺滑如缎,步伐轻灵优雅,四肢修长,轩昂如天神,然而,马主人却死活不卖。
“本王用三尺红珊来换,怎么样?”凌慕珣竟以这无价之宝来易,马贩终于答应。
凌慕珣将所有的马都送入宫中献给了皇上,凌宛天龙颜大悦,将百匹良马又都赐给了军队,随着运送粮草的部队送入抗击草原人的前线,只留下那匹千年罕见的汗血宝马,赐名“血臻”。每日下朝,与众大臣商议国事之余,便频频与凌慕珣骑马狩猎,更是用那汗血宝马打马球,所向披靡。
于是,朝野之上就有了传闻:太子失宠,位子怕是坐不久了。
太子凌慕瑄依旧在装病,因父亲去世累倒的太子妃吃不香、坐不住,将太子从床上拖起来,摇晃着哭道:“殿下,您做点什么吧!到东宫的朝臣们越来越少了,外面都说咱们马上要搬出东宫了!”
过了几日,京城里盛传汤王凌慕珣霸占京畿外千顷良田,导致民怨沸腾。一帮失去家园的百姓在皇帝出巡时拦路哭喊。凌宛天大怒,勒令汤王归还所有霸占的财产,并让汤王捐出万金资助前线。
凌慕珣只得忍痛捐出两万金,凌宛天转怒为喜。
朝野之上,又出现一个传闻:太子妒忌汤王受宠,不断地落井下石。
再过几日,汤王凌慕珣竟在府上遭人夜袭,伤及肺叶,奄奄一息。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认为是太子妒忌汤王,派人暗杀以保国储之位。
凌宛天终于坐不住,满脸怒容地来到东宫。太子正坐在屏风前吹箫,眉目淡漠,箫声肃杀。
凌宛天笑道:“瑄儿还真有闲情。”
太子拜说道:“儿臣病体未愈,心中虽有出征杀敌之意,无奈力不从心。”
凌宛天冷笑:“病体未愈?老六前一阵子险些一命归西,如今仍还在战场上。”
太子沉默。
凌宛天说道:“你打仗力不从心,也不妨碍你成为仁德之君,可你却致力于骨肉相残一事。亲生兄弟你尚且如此,何况黎民百姓?朕这江山怕是所托非人。”
太子冷笑:“父皇,儿臣早就巴望着搬出东宫,从此以山水诗画为伴,儿臣鼓瑟吹笙而去!何况,儿臣已是国储,背后动作的,怕是另有其人。”
凌宛天却怒道:“不是你那最好了,一个储君,双手染血并不是你所长,愿你好自为之!”说完之后,心下却不安生,转身便摆驾回御书房,便见那常衡早已在外面候着。
原来,凌宛天派去殷王府的常衡时常来报,事无巨细:殷王一日三餐吃的什么,殷王会见过什么人,殷王看什么书,身体状况如何,甚至王妃的胎儿状况如何。
这日,凌宛天忍不住问常衡:“殷王和王妃相处得如何?”
常衡说道:“王妃悉心照料王爷,王爷也十分疼惜她。”
凌宛天问:“你送陶蓁回去的当日,王爷在做什么?”
常衡说道:“王爷最初几天身体很差,一直卧床,时常昏睡。这些日子才能下床,似乎完全不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也从来没见过不该见的人,做过任何不该做的事。”
宫里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有官员在早朝时候参了殷王一本:“启奏万岁,传闻北征大将军、殷王凌慕辰点将之后便抗旨在京,临阵脱逃,望万岁明察。殷王之举实在是有悖圣威,恳请万岁及时撤换大将军,早日击溃草原的蛮军。”
凌宛天怒杖了此人,之后,大臣们深知皇帝体恤殷王体弱,便不再提及此事。
凌慕辰在府上赏花,赏鱼,抚琴,读兵书,其余的时间都卧床静养。这一日,常衡见那殷王妃挺着小腹去找小陶。
“拜见王妃!不能劳您总来送补品了。小陶还有师傅留的药,已经完全好了!”小陶撩起自己的裙袍,露出一截粉嫩的白腿,可惜伤重的地方已落了疤。
锦瑟嫣然一笑,写道:“都是漂亮的大姑娘了,要出嫁的新媳妇,怎能轻易露腿呢。”
“出嫁?”小陶打量着锦瑟,努力从那双水眸中探寻着。
“小陶我问你,你可愿与我做姐妹?”锦瑟在她的手上写道。
小陶眨巴眨巴大眼睛:“王妃您说什么呢!小陶找王爷是有公事!”
锦瑟笑着写道:“好吧,王爷有公事找你。”
小陶只道真有公事,急忙奔往凌慕辰的寝殿。待一干侍者都回避之后。陶蓁忙凑到凌慕辰耳边,小声说道:“王爷,京城这边都像咱们想象的那样,可是,前线那边不好啦!安义端木玉舯他们先是打了几个败仗,后面虽有小胜几场,可是这几天竟然连连失利。乌米尔好不容易退回一阵子,又要打到羊河了!”
凌慕辰放下手中的兵书,一双丹凤眼悠远得像已到了天边。
“咱们回来多久了?”凌慕辰问。
“一个月了。”陶蓁道。
“可曾准备好?”凌慕辰问。
“早就准备好了!”陶蓁道。
陶蓁从来没有见到凌慕辰俊美的五官如此硬朗轩昂。如刀琢,如剑削,双目浩瀚,比草原还要广袤;如冰燃雪烧,蓝芒烧到云霄之上,云霭缭绕。暖风吹入寝殿,他通身的玉兰清香阵阵飘入她的鼻间,如仙气。
陶蓁打量着这轩昂优雅的人儿,脸不自抑地一红,愣了神。那比草原还广袤的目光,忽而,就收了回来,转移至陶蓁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小陶。”凌慕辰冰玉似的声音不知为何,稍稍暖了些。
陶蓁没有反应过来,小脸洋溢着笑,眼也是清水玲珑,唇也是带笑。
“小陶。”凌慕辰又唤了一声。
陶蓁这才从仙云中坠回凡间,收了笑脸,心虚地说道:“叫末将何事?对了王爷,这次您的辰风鬼骑可要大展身手了!小陶经过一阵历练,也要去练练手了……”
凌慕辰撑着身子,在床榻上端坐开来,打断说道:“走近些。”
陶蓁低头说道:“末将不敢。”
凌慕辰面色冷冽:“敢自称侧妃,倒不敢走近?”
陶蓁脸刷地一红,挠挠头皮:“小陶当时那么说是为了吃饱饭逃跑。”
时值盛夏,凌慕辰今日只着一身薄缎白袍倚坐在床榻上,一双雪白袜的细致双足也隐隐露于袍下。他低望一眼自己的义肢,再抬眼望着制作义肢的姑娘,双目微微泛起一层柔意:“你既敢说,可敢做本王的侧妃?”
侧妃,陶蓁一听,只觉得当头一声棒喝,头晕,目眩,耳朵嗡嗡作响。凌慕辰依旧望着他,冰眸如料峭初春。
她不是没有期许过。凌慕辰让她缝婚服的时候,她一针金丝一缕银线,似乎把自己也缝进那针线里。她梦见身穿婚服的不是那绝色的美人是自己,却又在看到锦瑟身穿婚服时,自惭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可她并没有渴望过。他似谪仙,自己却是凡人,她只要化作他的义肢,别无所求。
陶蓁一百个一千个愿意,纵然他不能给她一儿半女,只要能偎依在他的怀抱里。可是,她爱的人,早已与别人相知无间。现在,她只愿守护在一旁,别无他求。
陶蓁说道:“王爷,小陶若是愿意,王爷会爱小陶吗?”
凌慕辰望着她,料峭的春之梢头冰雪坚硬,满树的嫩芽都冰封得深。
陶蓁苦笑,他看锦瑟的时候不是这般冷情。他每每目光凝住在锦瑟身上,再冰冷的眸子也如酷暑时的骄阳,亦如秋月温润,黑瞳暗无边际。
陶蓁觉得心被剜掉了似的,疼,汩汩冒血,分不出喜与悲,只是两军厮杀,万马奔腾,河流如血。
“本王再问一次,你可愿做侧妃?”凌慕辰道。
窗外的知了开始歇斯底里地叫唤,热风阵阵鼓吹到她的脸上,陶蓁通身香汗淋漓。她开始打量四周:寝殿的梳妆台上,尚有锦瑟的香粉盒子飘散着玉兰香气,与凌慕辰身上的香气完全是同一种味道。锦瑟的金螭步摇、雨花夜明珠金钿,散落在台上。
陶蓁再打量着那张床榻:他身后倚着那镂凤绣枕,另一个绣着凰。两人成亲之后,除了打仗远行,如普通人家的夫妻,一直同床共枕。凰枕旁尚有一枚犀牛角的小梳,显然亦是他的锦瑟所用。
“末将一千一万个不愿意!”陶蓁说道。
凌慕辰俊美如仙人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喜与悲。
凌慕辰波澜不惊地说道:“你嫌弃本王?”
陶蓁哈哈大笑:“王爷,您真会说笑。哈哈哈,您可知道,就算您双腿瘫痪,就您这容貌气度,有多少女人见了你,情愿为您赴死?你可知道,就算你生病,每年的祈福节,又有多少女子自愿为你拜佛,希望您康复?我也爱你,爱得我有时候辗转难眠,爱得我甘愿为你死。可是,我不愿意嫁给你,这辈子都不愿意!”
凌慕辰静默着:“为什么?”
陶蓁笑得满眼泪花:“王爷,我请问,您刚才一口气说了几个‘本王’?您对锦瑟王妃也是这样称呼自己的吗?”
陶蓁继续笑:“王爷,您看小陶的时候,又是如何的冷清?”
凌慕辰澹静如一湖碧渊。
陶蓁走近几步,说道:“王爷在王妃面前从来都是以‘我’相称。您对小陶再温柔,也只不过是怜惜,没有爱。谁能比得上你和锦瑟王妃青梅竹马的深情?王妃心疼王爷抱病去打仗,需要一个贴心人照顾,所以王妃极力撮合小陶和王爷。王爷本来不想答应,可是又怕王妃在家心里不安,影响她的身体与生产,就什么都依着王妃是吧?”
陶蓁走到床边,跪拜说道:“小陶没有王妃的倾国倾城貌,却有一身武艺,略懂些兵法。只要王爷愿意,小陶一定会浴血沙场,万死不辞,但请王爷不要亵渎小陶的真情!”说完,掉头就跑,冲出门去,险些撞在锦瑟的身上。
“怎么了?王爷欺负你了吗?”锦瑟牵住陶蓁的手臂,柔柔地握住她的手,轻轻写道。
陶蓁苦笑道:“小陶是你们的家臣,说什么欺负。”
锦瑟忙问:“那小陶答应婚事了吗?”
陶蓁摇头:“王妃别再取笑小陶了,我要去练武,就要上战场了!”
锦瑟却牵着她的手,写道:“随我来亭里歇息一会儿,给姐姐一点时间。”
陶蓁犹豫了一下,便随锦瑟来到亭中。玉梨为两人泡了罗汉茶,便退下。锦瑟写道:“刚才不是与你说笑,是真的。锦瑟并不是为了彰显妇德而敦促王爷娶妃,而是将王爷托付给妹妹。”
陶蓁一怔。
锦瑟继续写:“姐姐的事情你也略知,姐姐怕不是长寿之人。我和慕辰青梅竹马,别人自然暂时不比我们情深。可是,小陶你可知,你被送回王府的时候,王爷曾亲自吩咐厨房为你配血燕滋养。他关心你,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陶蓁想起锦瑟当日被汤王百般蹂躏过后,凌慕辰猩红的双目。
“王爷,我师父给我的治伤药拿来了。”
“退下。”
她是局外人。
陶蓁又想起自己上次叨扰这一对伉俪行房,两人的感情似是老夫老妻一般。她的嘴唇干涩,咬破了皮,血淋淋的,口腔里依旧干得发苦。
“就当我求你,好不好?”锦瑟挺着六个月的小腹,想跪于陶蓁面前。
忽然,刷地一道白光挡下锦瑟即将屈下的膝盖,车轮声细细响起。陶蓁只听见背后冰冷的声音:“别再逼她。”
陶蓁嘿嘿一笑,知了嘹亮的鸣叫声刺痛她的耳膜:“谢王爷成全。”
正在这时候,只见铜雀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边跑边大叫:“王爷,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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