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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人证
书名: 天香 作者: 西岭雪 本章字数: 7537 更新时间: 2021-03-05 14:50:51

我站在楼道的暗影里望着她,只觉得又亲切又难过。

她瘦了许多,却依然美得出尘脱俗。看到我,愣了一下,猛地低下头去。

我也不走近,就同她隔着十来二十步,轻轻地说:“拂廊,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不论你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是爱着你的。得到你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福,以前是,以后也是。我是不会同意和你离婚的。”

拂廊一震,扑到我怀中委屈地哭了。

我紧紧地搂着她,鼻端袭来一股清香,熟悉得令人心痛。

这是我的妻子哦,我最亲最近至疼至爱的人。可是在她最孤独无助最需要关爱的时候,我却袖手旁观,看着她日益消瘦而不加呵护,这一刻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冷漠自私,不禁为了往日与她的呕气深深忏悔。我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低语:“南南北北都很想你,跟我回家吧,好吗?”

拂廊抬起头来,眼神沉痛困惑:“乔楚,你告诉我,一个人,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吗?”

我心中酸楚,几乎迸出泪来。这,也正是我想了千百遍的问题哦。

我抱着拂廊,明白地说:“能够一辈子只爱一个人是一种福份,但是可爱的人会遇到不只一个值得自己爱的人。既然爱了,就不必否认,重要的是,要清楚哪一个可以陪伴自己走到最后。拂廊,我认定了你是那个伴我终生的人,你呢?”

拂廊埋在我怀中,声音含糊不清:“我的心很乱。我现在才发现,我并不真正懂得什么是爱情。乔楚,我们5年的夫妻不会是假的,我当然爱你。可是,我也爱简清,不一样的爱。我不懂,我不懂应该怎么算,怎么才叫做忠于自己的心。我的心已经碎了,分成好多片,我真地很乱……”

我的心真切地疼痛起来。

我真是该死!我实在太不了解自己的妻子了!正像简清所说,我太不了解拂廊!在她最困惑彷徨的时候,我看着她自己解铃系铃,却不肯加以援手,不给她任何安慰和支持,反而成为她痛苦的原因之一,帮她再系一道死扣。如果,如果我能早一点正视我自己,正视我同她的婚姻与感情,事情原不至发展到这一地步。

想到我们一度差点闹到要离婚的地步,我真是后怕,至今想起还会出一身冷汗。好险!

我望向天空,简清,你在那里吗?你可知道我对你的由衷的敬佩与感激?

我没有告诉拂廊简清已死。

我永远都不会告诉她。

就让她留着那个美丽的梦吧:在某一个丁香盛开的巷口,细雨如丝,花香如梦,转过路口,她会依稀看到,简清高大的背影执一柄黄纸伞远远走来,告诉她,他曾经真切地爱过她,她的一生,是世间最美丽最无憾的一生!

简清说:乔楚,让我们维护拂廊的梦吧,让这世界上有一个真正无憾的人。让我们帮助她,你,和我!

是的,简清,我,和你,一起来帮助那个美丽的丁香女子,我们共同爱着的人。

我,和你。

同拂廊小别重逢,历尽坎坷才言归于好,份外珍惜缱绻。

虽然说一生一世,也只是几十年的当儿,转瞬即逝。简清已经预订了她的来生,我只得这一辈子,非得分秒必争不可。

我握着她的手一路走上楼去,已经坐在家中了还不舍得松开,拂廊时不时抬眼看我,竟带着几分羞涩。

连丈母娘都受到感染,待我如同新婿,不知道怎样奉承我才好,一会儿问饭菜是否可口,一会儿问床褥可还舒服。第二天早晨走时,又替我收拾了一大堆水果零食,把我当成北北打发,又连声叮嘱:“你哥哥嫂子想要绣花儿,只管跟我说,不要客气才是。”

我含情脉脉地看着拂廊,十分不舍,竟连一分钟也不愿分开。可是想到上班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不得不送了她去药铺,自己一路飞车赶到公司。

方晴已在等候,见到我,急急迎上来说:“我昨天和‘瘦猴张’去找‘肥李’,开始怎么说他也不答应出来做证,怕被‘那个人渣’炒鱿鱼。后来‘瘦猴张’打电话又找来十几个同事,约好一起找‘那个人渣’算帐,说要是他不道歉就集体罢工,‘肥李’这才壮胆答应出来指证了。”

“集体罢工?”事情发展到如此激烈的地步是我始料之所未及,我忙问,“他们人呢?”

“在业务室开会,要动员更多的工人一起去找多玛斯。”

我不敢迟疑,赶紧让方晴带了我去和工人会合,张立德果然正站在人群中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讲:“他们法国佬不把我们中国人当人,说调戏就调戏,欺负了人还要倒打一耙,太让人气愤了。我们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同事吃亏,这个理一定要找他们论清楚!”

看到我进来,工人一齐拥过来:“乔经理来了,听乔经理怎么说?”

我示意大家静下来,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这件事,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惊动太大。李平,你是不是确实看到多玛斯对方晴不礼貌了。”

“肥李”点点头:“我证明。那天我下班晚了,路过宣传部办公室时,听到方晴的哭声,在喊‘放开我放开我’,我没多想,直接推开门,就看到多玛斯正在撕方晴衣裳……”

“李平,你敢胡说八道!”忽然一声尖喝,门猛地被推开,多玛斯满脸暴怒地站在门口,更奇的,是他脚边竟卧着一只毛色乌亮的黑色狼狗。

“肥李”猛一哆嗦,低了头不敢说话。

“瘦猴张”冲过来要同多玛斯理论,我忙拦住,挡在他面前说:“多玛斯先生,您来得正好。我们大家都想知道,李平说的是不是真的?”

多玛斯阴冷地看着我:“真的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

“如果是真的,希望你当众向方晴小姐正式道歉,并且赔偿她精神损失。”

多玛斯眯起眼睛:“你想讹诈我?明明是姓方的自己投怀送抱,现在你们倒要仗着人多势众来讹诈我,说吧,想要多少钱?说个价码来听听!”

我大怒,正要说话,方晴已经扑过来:“畜牲,你不是人!”

“瘦猴张”一把拉住她:“方晴,你别气,我替你教训这个混蛋!”

我死死拉住张立德:“不要冲动,我们是跟他论理,不是打群架。”

正乱着,琳娜来了,看到多玛斯,皱起眉冷冷地问:“你怎么把狗带到办公室来了?”

“哦,我正要带它去防疫站打针,这就要走的。”

我发现,今天多玛斯的态度很奇怪,对琳娜没有了以往的奴颜婢骨,竟带着几分倨傲和不耐烦。

动乱当前,我没有时间多想,转向琳娜说:“夫人,既然您也来了,大家就把事情当面说清楚好了。我听说星期三晚上,多玛斯先生曾经趁下班时间企图对方晴小姐无礼,希望公司对这件事做出处理。”

多玛斯冷笑:“乔楚,你什么立场,这样跟我说话?”

我平静地回应:“中国人的立场。”

张立德带头鼓掌。

琳娜看着多玛斯:“多玛斯,乔先生说得对,你应该向方晴小姐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我做什么了?明明是她自己接受了我的戒指,答应了我,过后又想讹诈。”

方晴气得哭起来:“色狼,你胡说,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了?”

多玛斯夷然地仰着脸:“你接了我的戒指,就等于是答应了我。我那天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还记得我说的戒指的由来吧?”多玛斯不在乎地扫视一下周围,用他尖细的嗓子演讲似地说,“诸位,所谓戒指,最早始于古希腊。希腊人所以使用戒指作为结婚标志,那是因为戒指的环象征着女人的阴户,而手指则象征着男人的生殖器,套戒指的动作即为男女性交,合为一体。方晴自己拿了我的戒指套来套去,她不是诱惑我是……”

“流氓!”方晴不等多玛斯说完,已经疯狂地扑了上去,抓住他撕打起来。

多玛斯猛一振臂,方晴重重摔在地上。

员工们一起鼓噪起来:“不许打人!”

我上前扶起方晴,怒视多玛斯:“多玛斯先生,我不知道戒指的典故,也不知道在你们的国家女士带戒指是不是意味着这样的理论。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这里是中国,中国人对戒指的理解没有那么原始。你的理论不能成为你可以调戏方小姐的理由。”

多玛斯倨傲地:“我没有调戏她,是她自己犯贱,勾引不成,恼羞成怒……”

话未说完,胖子李平再也忍不住,高喊起来:“你住嘴!我清楚地看见,明明是你想欺负方晴的。事后你还要胁我,说我要敢做证,你就开除我。”

“你胡说!”多玛斯怒喝。

“我没有胡说!”肥李毫不相让,一向怯弱的他涨红了脸,看看痛哭的方晴又看看满脸狰狞的多玛斯,鼓足勇气说,“你要开除就开除吧!我豁上不要这份工作了,我不能对不起良心!”

多玛斯阴冷地死盯着肥李,忽然一扬手,那只卧在他脚前的狼狗猛地扑上来咬住肥李的手。肥李大惊,急忙用力摔脱,狂奔逃躲,黑狗紧追不放,业务室顿成修罗场,工人们惊叫着乱成一团。

琳娜喝命:“多玛斯,你还不快叫狗停下!”

多玛斯呆着一张脸充耳不闻,眼见肥李躲避不及绊倒在地,那只黑狗扑在他的身上就要下口撕咬,说时迟那时快,张立德忽然举起一把椅子重重地砸了下来,狂吠声中,黑狗滚下肥李身子,抽搐几下,伸直了爪子。

室内忽然静下来,所有的人都呆住了。肥李忽忽地喘着气,脸色刹白,满额头的汗。张立德手中还举着那把椅子,毫不避让地同多玛斯阴冷的目光倔犟地对视着,像一个悲壮的英雄。

多玛斯眼光恶毒得似乎随时要飞出刀子,半晌,他转向琳娜,尖着嗓子说:“夫人,我希望你答应我,开除在场所有的员工!”

琳娜看着她,冷冷回答:“不,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同时,我坚持,你应该向方晴小姐道歉。”

“哼,走着瞧吧!”

多玛斯忽然一转身,再也不看他的爱犬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多玛斯这个人就像平地消失了一般,忽然间没了踪影。

李平身上被狗咬伤多处,住进医院,一应费用悉由公司支付。方晴和张立德轮流到医院陪护,算做加班,不仅工资照发,且开双薪。

我深深佩服琳娜的决定,更加觉得她可敬可爱,同时不禁为她的处境担心。

下了班,我去医院探望李平,他躺在病床上,哭哭啼啼:“乔经理,我是不是又要失业了?”

“谁说的?这件事你做得很够义气,夫人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开除你的。”

“可是多玛斯跟我说过,夫人自己也是泥菩萨,就要自身难保了。”

我一愣,心中顿起不安。多玛斯虽然恶毒,却对“德佩雷格夫人”一向敬畏,如果没有十足把握,他是绝对不敢平白诅咒琳娜的。也许正如琳娜所说,那20万件货便是阿芒的“哀的美敦书”,他们就要最终摊牌了吧?

胖子忧心忡忡:“做男人难啊。老婆要穿,孩子要吃。找份工作不容易,可是就这么丢了,我都不知道对我老婆怎么说……”

“瘦猴张”不耐烦起来:“兄弟,你是不是又后悔了?”

“那倒不是。”胖子抹了把眼泪,“多玛斯太欺负人了,那种情况下,我要再不站出来说句良心话,我就不用做人了。可是这英雄好当,丈夫难为哦,我今天威武这么一回,明天可怎么办呢?我已经失过一次业了,那种日子太不是滋味,我可真怕再来一次啊……”

我看着他,其实他的话又何尝不是我的心声。我这个宣传部经理,表面上看起来风光,论实在也和他们是一个样,倒起霉来还不是一无所有。

其实在这个朝不保夕的时代,又有什么是一定的呢?

古人形容当差的,素有“神仙老虎狗”一说,闲时悠哉游哉如神仙,得势时嚣张跋扈又如老虎,其实只是狐假虎威,转眼丢了差惹了祸,却是狗也不如的。

虽然刻薄,却是写实,说的正是我这类镜花水月的所谓外企经理。那些烟花荣耀,浮名虚利,都不过是写在水上的字,沉不到底,落不实在,也浮不久长,定不下来,好像树叶儿被风吹落,在湖面上打个水漂儿,涟猗散去时,连个影子也不留下,终究没有一点可靠的东西。

肥李不知丢了工作后如何向家庭交待,我又哪里知道该怎样向拂廊交待呢?但是这种苦衷却不能对肥李透露,怕他更加烦恼不利养病,只得打起精神说些不着边际的安慰话。

肥李完全听不进去,苦着脸,抹着眼泪絮絮叨叨地说:“记得刚下岗那会儿,一开始还不敢对我老婆说。天天照常大早出门,满街撒目着找工作,可是工作又不是天上馅饼,哪里那么容易找得着呀?我一没文凭,二没特长,年龄又半大不小的,突然间要从头做起,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看着好像招聘单位挺多,可是不是要会英语的就是要会电脑的,哪里有咱下岗工人的出路?辛苦了一天,晚上照下班时间回家,还得装出笑脸来,还得编些厂里的笑话给老婆听,自己都觉得自己笑得假,假也得硬挺着,什么叫苦比黄莲,那才叫苦比黄莲呢!这回要再失业,再把那种滋味重复一回,哎,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呢!我都不敢想……”

瘦猴张这次没有再打断他,脸上也露出凄然来。我知道,他也一样被说中了心病。我们这些生活在社会夹层中的小人物,又有哪个是可以随意主宰自己的命运的呢?

这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号码十分陌生。我接听:“我是乔楚,您哪位?”

“乔先生,同事一场,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吗?”对方刺耳地尖笑起来,“我是多玛斯,有些东西我想请你看看,方便的话,出来谈谈好吗?”

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多玛斯约我见面的地点竟是在留园冠云楼。

一路上,我不住猜测,他会同我谈些什么呢?我们素来不合,当然不会有什么知心话要讲,如果是工作上的问题,又有什么必要约到外面来说?难道是怕方晴告她,求我从中调解,或者他真心认错,答应向方晴道歉,要先同我商定个时间?

经过园中那座以“瘦、透、漏、皱”而闻名的太湖石极品“冠云峰”时,我想起初和琳娜相识,从西园出来,第一站便带她游览留园的情景,心中忽然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虽然并不能知道那会是什么,但是模糊地觉得,多玛斯今天与我的谈话,必然是同琳娜有关,而且是对她不利的。我有一种感觉,我和琳娜的故事是从留园开始的,只怕也要在留园结束,而多玛斯的不速之请,便是来给我们的交往划句号的吧?

上了楼,发现多玛斯已经先来了,见到我,立刻嘿嘿地笑起来,五官皱在一起,说不上来地惹厌。其实凭良心说,多玛斯的长相不能算是难看,一样的高鼻深目,雪肤碧眼,很标准的欧洲形象,只是整张脸上缺乏了生气,偏偏又喜欢做足表情,便显得形容委琐,举止不堪,有种贱相。

我坐下,故意不问他找我有什么事,只悠闲地喝着茶,侧过身去欣赏窗外的冠云峰。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冠云峰刚好嵌在窗框里,衬着远山近水,雕花窗棂,是精心剪裁的一幅图画,显出建造冠云楼工匠的良苦用心。

记得琳娜第一次看到冠云峰时,怎么也不肯相信那六尺多高玲珑剔透的一块巨石真的是出自天然,非要找出石缝间的接合处不可。待到发现的确是完整的一块,百孔千窍也都是浑然天成的,不禁叹为观止,连连说:“怎么会是这样的?怎么生出来的?”

想起她天真热烈的面孔,我的心温柔地悸动了一下,而那种不祥的预感也又加深了一层。

而多玛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开口问:“听说乔先生曾陪夫人游览过许多风景名胜,什么时候有闲,也带我四处去转一转啊?”

我笑笑,并不答腔。多玛斯又说了几句闲话,见我始终淡然以对,沉不住气了,终于决定言归正传:“我今天请乔先生来,是想让您看几样东西。”

我仍然不语,只是微笑地望着他,心底暗自戒备。

但是任凭我怎么样地做足心理准备,在看到那叠照片时,仍然感到了深深的震惊,无法置信世界上竟有这样阴毒狡诈的人渣,有这样卑鄙险恶的阴谋。

多玛斯交到我手中的,正是我与琳娜在我家客厅紧紧拥抱时被他在对楼以高倍数码像机偷拍下的照片。

我又惊又怒,几乎忍不住就要大打出手。

多玛斯“嘿嘿”地尖笑着,好整以暇地用尾指指甲挑去浮在杯面上的一片茶叶,拉长着腔调说:“我本来打算再搜集更多一点证据才找你谈的,可惜时间不多,而且你同夫人好像最近又忽然规矩起来了,怎么,是不是小俩口吵了嘴,出状况了?”

我强忍着才没有一拳砸向他的鼻子。

“多玛斯,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会有什么意思?这可都是德佩雷格先生的意思——”

多玛斯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泄露天机似地凑过来对我耳语,“你大概也知道,夫人同德佩雷格先生正在打离婚官司,但那会使德佩雷格先生损失一大笔赡养费的,高达财产的50%。不过,如果我们掌握了夫人不贞的证据,离婚的事就显得顺理成章,她将一分钱也拿不到。这个机会我等了很久,终于被我等到了。这,还要多谢乔先生帮忙啊。”

当他说话的时候,因为得意与委琐,整个面目都扭曲起来。他的声音,好像猫爪子抓在毛玻璃上一般令人难受,而他的眼睛,正像两颗混浊污暗的哑光玻璃球。他整个人的性格与态度,都像是一块冬天里密不透风的小巷后厨房的窗玻璃,久经油烟,积了尘又蒙了霜,冷而腻,令人不等接近就已经牙底打颤,浑身起鸡皮疙瘩。圣经中的犹大,大概就是这般丑陋的嘴脸吧?

我看着他,觉得胃部忍不住抽搐起来,只怕一张开口就会呕吐。

窗外的太湖石忽然间失去了秀丽可亲,而带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郁。

因为没到吃饭时间,“冠云楼”的客人很少,零星几桌客人嘁嘁嚓嚓的说话声只会映得屋里更静,而多玛斯的耳语却分明是一声响过一声的闷雷,在我的脑中轰隆隆地滚过,我渴望脱掉一切束缚冲过去抓住多玛斯暴打一顿,然而想到事关琳娜利益,又不得不提醒自己要镇静。

我端起茶杯,却发现自己的手竟有些抖,但仍然强制着喝了口茶,放下杯子沉着声音说:“我与夫人是清白的。这些照片,并不能说明什么。”

多玛斯继续“嘿嘿”地冷笑着:“只怕法官未必这么想。而且,这不过是物证,可是你别忘了,还有我这个人证哪。我可以对法官说,曾经看到你们在上海宾馆开房间,看到你们在别墅约会,在办公室亲热,说不定,法官会相信我的话呢,哦哼哼……”

我的拳头握得越来越紧,只觉两只手心全是汗,以至于不得不再次端起茶杯来克制自己的冲动。

“诬告毕竟是诬告,如果我不肯承认,只怕法官也不会屈打成招吧?”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多玛斯装模作样地搔搔眉毛,“可是,您就不想想您的太太,儿子,还有您在公司的那些兄弟吗?瞧您那天在公司为他们仗义执言的样子,您不是很关心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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