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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舞
书名: 天香 作者: 西岭雪 本章字数: 7475 更新时间: 2021-03-05 14:50:51
再见琳娜时,我只说佩雷格先生那天约的是位客户。
我没有说实话。既然真相只能令她徒增更大的痛苦与羞辱,又何必让她知道?
我决定让这秘密烂在心底。
在巴黎呆到第十天的时候,思乡病发作,我发现自己非常地想家,想苏州,想中国的山水空气。原来爱国并不是什么大人物的特有情怀,原来爱国是这样具体而琐碎的一种情感。
但真到了要回去的时候,我又觉留恋,和大哥大嫂拥抱了又拥抱,没完没了地道别,却久久走不出家门。
大嫂哭得很厉害,恨不得跟了我一起回去。以至于我不得不拒绝了他们的送机。
倒是琳娜,似乎比我更加归心似箭。
这次佩雷格亲自来到机场送机。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吻琳娜的面颊,温柔地说着离别的情话,表现出适度的伤感与留恋,一切都恰到好处。
但我只觉得背脊发冷。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猜到我了解他的秘密,从他的态度中完全看不出来。
每个人都是演戏高手,只苦我一个傻小子。
回程途中,我又想起《花样年华》里的树洞。
我也需要那样一双可以收藏秘密的耳朵。
我前后共向空中小姐要了三次啤酒四次白酒,直至让自己怀着满腹心事昏昏睡去。
飞机最终停在上海虹桥机场,由琳娜提着我的耳朵将我唤醒。
多玛斯和方晴开了车子在出口处等候。
重新踏足祖国的土地使我感到亲切,连多玛斯指甲刮玻璃般的笑声听起来也悦耳得多。
回程途中,方晴叽叽喳喳地向我们汇报公司在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新鲜事儿,不知是不是因为顾忌多玛斯在座,她很少谈及公事,只捡些没要紧的趣闻轶事来说长论短,而且很聪明的,只说是,不说非。
“好不好笑了?”方晴喜欢这样进行自己的开场白。“好不好笑了?肥李和瘦猴张本来一对死对头的,现在居然结了拜把兄弟,正儿八经地跑到玄妙观去磕头换帖子,还请我们大伙儿吃了一顿饭呢。”
琳娜并不熟悉谁是“肥李”谁是“瘦猴”,不过对这拜把换帖子倒蛮感兴趣,紧着问具体手续是怎么办的,会不会和孤儿院领养或者办结婚证差不多,逗得方晴又要笑又不敢太张狂,说又说不清,不说又不行,一张小脸不禁涨红起来。
我忙给她解围:“这里面的说道儿多着呢,你要真好奇,改天你也同丹青结拜起来,就去双塔禅寺的姊妹塔结拜,亲身经历一回,不比什么都强?”
顺嘴说出“丹青”两个字,我的心不禁针扎般的一阵刺痛。而前座上方晴已经转换话题又说起拂廊来。“夫人还记得给咱们做过广告的那位‘天香’美人吗?报上说,她的情人是个绝症患者,就要死了呢!”
我胸口一震,失声问:“你说什么?什么情人?”
方晴诧异地回头看我一眼:“乔经理也喜欢追星?”
我失魂落魄,只连声追问着:“报上都说了些什么?谁是她的情人?”
“一个绝症患者呀。”方晴见我脸色郑重,不敢太玩笑,一边努力回忆一边叙述,“大意是天香美人和那个患者是青梅竹马,后来给失散了,现在又重逢,而男的已经得了绝症,不久于人世。天香美人不顾一切不辞辛苦地照顾他,还说要陪他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报上登了整版,还登着她推着轮椅的大幅照片呢。”
我只觉有千斤重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击着我的后脑。刚才喝的酒此刻发作起来,我急忙大喊停车,走到路边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
方晴大惊:“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成这样子了?”
琳娜说:“大概是晕机,别说了,先送医院。”
我已经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一头栽倒下来。
琳娜很夸张,到医院挂了急诊,指明要最好的大夫最贵的病房。
而我只不过是空腹喝酒,肝火上升,打一针睡一觉便什么事也没有。
当然,我自己知道也许没有这么简单,但医治我并不是医生的能力范围可以达到。
躺在病床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那间画了一半墙的酒吧,把那一张张半边脸都翻转过来,想要看看那一半是什么。结果翻一张是空白,翻一张是空白,终于成功地翻过另一张脸来,却是我自己!
我出了一身冷汗,醒了。
琳娜守在床边,愁眉不展,见我醒来,立刻趋前问我要吃水果还是要喝饮料。
她过分的焦急疼惜落在多玛斯和方晴眼内,我不知他们会怎样想。
我挣扎坐起,更觉自己小船不可重载,抱歉地说睡过一觉好了很多,我们可以立刻出发。
琳娜劝我在医院呆一晚,说方晴已经通知了我家里我会晚些回去,让家人不要担心。但我心烦意乱,只怕夜长梦多,坚持要马上回苏州。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重新起程。
一路上,我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不知回家去如何面对老妈的盘问与哭诉。
方晴既看到报纸,亲戚邻居必然已都看到。我怎样向他们解释拂廊的移情别恋?或者,这不能算做移情,因为拂廊从来都没有爱过我,简清本来就是真命天子,我才是后来者。所以,应该叫完璧归赵才对。
我想得头疼,琳娜与我说话,我也恍恍惚惚,不知对答。好在她以为我身体不济,便也不再扰我。
到了苏州,琳娜说要先送我,我坚持不允,让多玛斯送她和方晴,自己另叫了出租车开到枫桥去。
想了一千遍一万遍回家的情形,连母子抱头痛哭也想过,却独独没有料想开门见到的,却是拂廊和妈围着桌子正在欢天喜地地包饺子,南南北北在一旁淘气,见到我,呼哨一声拥上来,一左一右转眼便猴在我身上。
妈一团喜气地迎上来:“正好,接风饺子送行面,就等你回来饺子就好下锅了。”
我目瞪口呆,因为过于意外,反而不知道应声。
妈嗔怪:“这出了一趟国,怎么倒把人出傻了?还不快坐下跟妈说说,你大哥在那边怎么样?你嫂子对你好吗?来,快跟妈说说,我这从昨儿晚上就没睡好,就等你回来了。”
拂廊也笑着呵斥北北:“快下来,爸爸刚下飞机,哪禁得起你这么折腾?还不让你爸洗把脸歇一歇?”
南南大了两岁,毕竟不同,立刻去倒了杯茶出来,乖巧地说:“二叔,喝茶。二叔,我妈有没有让你给我带好东西?”
我半晌不能还魂,只觉面前一切都迷离如梦,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还留在上海医院里没有醒来。
南南会错了意,立刻撅起嘴来:“你没有跟他们说我想他们吗?你没说我在家里很乖吗?”
我有些清醒过来,忙忙应付:“说了,说了,我把南南好好夸了一顿,你爸爸妈妈可高兴了,看,他们让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大嫂很周到,所有的礼物都是一式两份,南南有的,北北也都有;丹青有的,拂廊也都有;外婆有的,婆婆也都有。我代替她做圣诞老人,给南南、北北、拂廊和妈挨个发礼品,讨得大小欢心,笑声不断。
一个可做十分钟录音录像的小型摄像机最受两个孩子欢迎,立刻便要我教给他们使用,又争论着所有权应该归谁。我不禁后悔,嫂子本来打算也要一式买两个的,我因为觉得价格太高没同意,以至于现在要打产权官司。跟两个孩子讲了半天道理,最后我只好硬性规定,一三五归南南玩,二四六让北北玩,星期天两兄弟可以一起玩。
我买给拂廊的衣饰,另打了一个包,怕妈多心,不敢当她的面打开。拂廊要去解,我将她的手轻轻一捏,拂廊会意,看我一眼,忽然红了眼圈。
然后饺子便熟了,一家人热热闹闹吃起来。我吃得很多,大声夸赞,一会儿要酱油一会叫醋,把南南北北支使得团团转,看得老妈眉开眼笑。
我做得很好,一点也没有表露自己的软弱和惊讶,依足台步做好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的戏份。我跟妈说大哥大嫂在法国过得非常好,穿最高级的衣裳喝最高级的酒,参加最高级的宴会结交最高级的朋友;跟拂廊说香榭里舍的衣服真是又多又好,如果你也能去就好了,有机会我们一定要去巴黎重度二次蜜月;跟南南北北说巴黎的大街不像我们这里,到处都是小巷子,有雨没雨都一种湿湿的味道,巴黎才不,巴黎永远是晴朗朗的大太阳,天也亮,楼窗玻璃也亮,马路也亮,什么都亮堂堂的,亮得晃眼。
熙攘半晌,总算安静下来。
晚上与拂廊共处一室,5年夫妻,却忽然尴尬起来。
看拂廊延俄着不肯上床,我微微发酸:“你要觉得不方便,我打地铺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拂廊低下头,半晌说,“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
我不说话,等着她说下去。
“我一直在医院里陪简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小报记者拍了照,还登了文章。邻里邻居都看见了,便有人说闲话……”
我打断她:“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了?”她有些惊讶。
我点点头:“我回来的路上,公司同事已经跟我说过了。”
“你知道了也好……”拂廊沉吟,眼圈儿又红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这“天香美人”变了“泪美人”。
此刻,“泪美人”泪眼婆娑地望着我,轻轻说:“我没想到会搞成这样。我同简清也谈过,他担心老人家会难过,也怕南南北北在幼儿园被人议论,所以……”
“所以你就抛下难分难舍的亲密情人,回来解困救难于水火之中了?”提到简清,我妒火暴炽,忍不住语带讽刺,“叶拂廊女士,我是不是应该对您叩头敬礼以谢维护声誉之恩呢?”
“乔楚!”拂廊霍然站起,轻喝,“我并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问心无愧!”
我冷静下来。
我相信拂廊的话。且不说简清已是肾病晚期,退一万步说,拂廊毕竟是我的妻子,我对她应该有最起码的信任。我们一天还是夫妻,她就一天绝不会做出有辱乔家门楣的事。我不该因为一张地下小报的道听途说就回来对自己的结发妻子大呼小叫。
我惭愧,低声说:“对不起。”
拂廊坐下来,停了一会儿,问我:“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对?”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没有主见的小妻子角色中了,万事当前都只有一句“你说怎么办好呢?”
我心中发酸,轻轻说:“拂廊,我想过了。在巴黎,我想得很清楚。也许你说得对,我对丹青的确有超乎寻常的感情,但是扪心自问,我也问心无愧。那些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而且,我不会再由那种感情发展下去。我和丹青,止于兄妹。如果你介意,我会尽量减少同她的接触。最初和她在一起,是因为受了大嫂委托要照顾她,现在她也大了,我们最多只是朋友。你要我不再见她,我也会答应你。只要你答应我不再提离婚的事,我什么都可以不再计较。我们把一切都忘了,你回来,就当那一切没有发生过,行不行?”
“不,不可能的。”拂廊哭起来:“乔楚,不要逼我,我不会离开简清的。我一定要陪着他,陪他到最后一刻,这不是我和他的约定,是我对自己的誓言。我不会当那一切没有发生过,我爱他,这是明明白白的事实,我永远不会否认这个,我不能当这不存在。”
“那么我呢?我们的家吗?难道我们的家,我们的婚姻是不存在的?难道这一切你就可以一挥手忘了,当这5年是空白?北北呢?那是你我的儿子,你能当他没有出世吗?你忘了你是他妈妈?你能吗?”
我咆哮起来。妈妈在外面敲门:“楚儿,楚儿,你喊什么?干嘛大呼小叫的?”
“没事儿,妈。”我赶紧憋出笑容,“我喝多了,说话声大了点,吵着你了。”
“你们不是吵架了吧?”
“怎么会呢,妈,小别胜新婚,我们亲热还来不及呢。”
哄走了妈,我的气也渐渐平下来,忽觉万念俱灰。“算了,拂廊,强扭的瓜不甜,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只是这离婚的事儿,我希望你缓一缓,我不逼你,你也别逼我,为老人孩子想一想,总得给他们一点精神准备才好。”
拂廊仍在哭,哭得我心都快碎了。我叹气,“拂廊,你想我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拂廊哭着,似乎比我更加痛苦。
后来我回想起这一幕,开始了解到拂廊当时的心境。她的确比我更加痛苦,因为她一方面口口声声喊着“我爱简清”,像捍卫理想一样捍卫着自己出格的爱情;可是另一面,她并非真的对我无情,对家无情,并不能真地做到她自己说的那样坚定。她的内心有两个自我在激烈地交战,不分胜负。她问我怎么办,是希望我能帮她分析,可是我却毫不体谅她,只想到自己的损失与烦恼,不但不帮她,反而大声斥责她,逼问她。
整个后半生,我将为了自己对爱妻的不能理解和怜惜而永不原谅我自己。
但是当时,当时我想不到这些,我只能顾及到自己眼前的忧虑与面子,我对她说:“拂廊,如果你真的体谅我,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
拂廊抬起头,看着我。
“明天公司会给琳娜开一个接风宴,我希望你能陪我出席,让那些谣言不攻自破。”
拂廊望着我,许久,沉重地点头。
琳娜的接风宴自然比我的隆重百倍。
是自助餐,公司一楼大厅整个腾置出来,三面墙都摆着长条桌子,上面布满各色吃食饮料,从水果沙律到三文鱼刺身应有尽有,但我觉得滋味比老妈的饺子相差好远。
“肥李”终于得到机会饱食,盘子空了再添,空了再添,只恨爹妈没有给多生一副肠胃;方晴和几个女员工又要减肥,又怕吃亏,聚在一起研究哪种食物含维生素最高而含脂肪糖份最低;多玛斯跟在琳娜身边,不住地帮她拿这拿那,忙个不停;而我因为请了许多客户,身为宣传部主管,自己吃的时候少,招呼客人的时候多,穿梭其间,左右逢源。
琳娜瞅个空当问我:“不是说你今天要带夫人亮相?”
我答:“我让‘瘦猴张’替我去接了,大概就快到了。”
方晴走过来凑趣:“乔经理说过,乔夫人比‘天香美人’还靓呢,今天终于可以见到庐山真面了,大家都是评委,看看乔经理有没有吹牛。”
我笑:“我可没说比‘天香美人’靓,不过,肯定不会比她差就是。”
嘘声四起,关系不错的几个员工一起冲我打起口哨来。
就在这时,“瘦猴张”夸张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乔夫人驾到——”
大家一起回过头去,当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拂廊穿着我在巴黎给她新买的晚装仙子下凡一般姗姗走来,而所有的人因为过分意外,同时哑了声音。
半晌,方晴才第一个尖叫起来:“原来,原来乔夫人就是‘天香美人’,难怪呢!”
多玛斯也“嘶嘶”地笑起来:“我说当初乔先生推荐模特儿时怎么那么胸有成竹呢,原来如此啊!”
琳娜的脸色却明显难看起来,微张着口久久不能回神,直到拂廊走到她面前问了声“夫人好”,她才“呀”地一声惊叹起来:“原来,原来……这可真是想不到。”
拂廊微笑:“夫人是不是以为,乔太太应该是个只知道洗衣煮饭的黄脸婆?”
琳娜悻悻:“难怪,难怪……乔,你瞒得我好苦!”
我赔笑:“现在坦白也不晚呀,制造点喜剧效果,也算是给你的接风宴助助兴嘛。”
琳娜板起脸,一点笑容也没有,冷淡地说:“叶小姐请随便用餐。”
居然还是“叶小姐”,拒不承认拂廊的“乔太太”身份。
拂廊一笑,冲我眨眨眼睛。我有些尴尬,正想解释,却见琳娜躲在人群后向我遥遥招手。
我只好走过去,琳娜直视着我的眼睛,挑衅地说:“今天晚上,我要你做我唯一的舞伴。”
我想说我不会跳舞,忽然转念一想不如趁此机会表明心志,免得令她误会更深,索性直说:“可以,不过第一支舞我得和我太太跳,这可是我在巴黎跟你们学的规矩。”
“德佩雷格家的臭规矩。”琳娜低声诅咒,“好,只许跳一支,其余时间,我要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暗惊,琳娜的表现已经不能仅仅用“任性”来解释,她的眼中,分明有一种不顾一切的热情,她,已经在自己的漩涡里陷得太深。
从知道阿芒是同性恋者这一真相之后,我已经非常了解琳娜为什么会有那样压抑的热情和忽冷忽热的性格。可是,一个拂廊加上一个丹青已经够让我焦头烂额的了,我实在不想再搅上一个琳娜。塞纳河边的一吻,让我说不清是悔恨还是无奈,但是事情到此为止,我暗暗警戒自己不可以让彼此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
舞曲响起了。
我向拂廊躬下身去。拂廊嫣然微笑,灿若春花。
那是一只探戈舞曲,拂廊的长裙舞成一朵硕大的莲花,美不胜收。她的纤腰一挪在我手中俯仰婉转,轻如飞絮,仿佛随时可以由我的轻轻一托举便翩然飞天。
有客户邀请琳娜跳舞,琳娜拒绝了,全然不管这样做是否失礼。
我知道她是为了谁。但唯其如此,我更要努力表演。
事实上,我与拂廊的舞也的确称得上是一种表演,配合多年,熟极而流,属于夫妻间的那种默契不是外人可以了解。我们的合作已臻化境,私下里是不是心心相印没关系,人面前做得到步步相随就好。
世界本来就是一只大舞台。只是,谁才是谁最终的舞伴?
周围人渐渐退至一边,将我们围在舞池正中。我看到人们赞羡的目光,看到琳娜眼中的妒意,看到多玛斯的惊奇和迷惑,看到“肥李”和“瘦猴张”在对我竖起大拇指……我有些醺然了。
哦,拂廊我的妻,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思绪飞回很远的过去,与拂廊初初相识,一有时间就约她喝茶跳舞。拂廊不喜欢说话,但是跳舞时却十分疯狂。为了她,我报名参加“国标”培训班,苦学各种交际舞步,就为了能与她在共舞之际博得周围人赞一句“天生一对”,那种心理暗示曾令我幸福如君王。
是的,在终于得到拂廊的允诺可以娶她为妻时,我曾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可是现在,由她亲口告诉我,自始至终,她没有爱过我,我,不过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替代品。替代品!
在舞曲即将结束的一刹那,我及时地、准确地、分毫不差地、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
拂廊尖叫一声。
全场的目光再一次为我们所吸引。人群中,我看到琳娜愤怒的眼睛。
她明白,她一直可以猜得到我的小把戏小心机,从我初进公司砸伤多玛斯的手指时就是,直到此刻。
我在拂廊的搀扶下,于众目睽睽间走向琳娜,狼狈地苦笑:“夫人,对不起,我只好提前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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