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夜晚在街上尾随一个漂亮女子的种种麻烦上法 雨果最新章节-免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法 雨果作品-小说大全-七猫免费小说-七猫中文网
四 夜晚在街上尾随一个漂亮女子的种种麻烦(上)
书名: 世界文学名著-巴黎圣母院 作者: [法] 雨果 本章字数: 2690 更新时间: 2024-06-13 16:24:36
格兰瓜尔豁出去了,便尾随着波希米亚姑娘。他看见她带着小山羊上了刀剪街,他也跟着朝这条街走去。
“干吗不?”他自言自语道。
熟悉巴黎街道的哲学家格兰瓜尔觉得,没有什么比尾随一位不知她要往哪儿去的漂亮女子更让人浮想联翩的了。在他这种对自由判断的主动放弃之中,在他那屈从于另一种无疑也是怪诞的念头的这种怪诞之中,有着一种奇特的独立性与盲从性的混合,一种我不清楚的介于奴役和自由之间的混合,令格兰瓜尔十分开心,因为他的思想基本上是一种混合的、不明确的和复杂的思想,他知道怎样控制一切极端行为,始终悬于人的所有癖好之间,使它们互相抵消。他喜欢自比穆罕默德陵墓,被两块相向的磁石吸着,永远飘浮在顶层和基础之间,在拱顶和路面之间,在上升和下沉之间,在天穹和地底之间。
如果格兰瓜尔活在当今的话,他会在古典主义作家和浪漫派作家之间占据一个不偏不倚的居中位置的!
但他寿命并不太长,活不了三百年,这很可惜。他的去世使我们今天尤感失落。
不管怎么说,就这样在大街上尾随行人(尤其是尾随女人),正如格兰瓜尔正在干的,在不知何处投宿的情况之下,也只有这一招儿了。
因此,格兰瓜尔便若有所思地跟在姑娘后面走着。姑娘看见市民们回来关上小酒店(那一天,只有酒店开张),便加快脚步,并让她那漂亮的小山羊小跑着。
“不管怎么说,”格兰瓜尔几乎在这么想,“她总归住在什么地方。波希米亚女人都心眼儿好。说不定……”
在他心里,这句他迟疑着没有说完的话里包含着什么美滋滋的想法哩。
此时,当他从那些最后关店门的市民面前走过时,他不时地听到他们说话的只言片语,把他的美妙遐想给打断了。
忽而是两个老者在攀谈:
“蒂博·菲尼克老板,你知道天很冷吗?”
(刚一入冬格兰瓜尔就明白这一点了。)
“嗯,是呀,波尼法斯·迪若姆老板!我们会不会像三年前,像八○年那会儿,每捆柴卖到八个苏呀?”
“咳!没什么,蒂博老板,一四○七年快入冬的时候,从圣马尔丹节一直到圣烛节都在上冻!那个冷呀,法院的书记们没写几个字,笔尖上的墨水就冻住了!致使审判都没法做记录了。”
再远一点,有几个女邻里拿着蜡烛站在窗口。雾气使蜡烛发出吱吱声。
“布德拉格小姐,您丈夫有没有把那件不幸的事讲给您听过?”
“没有。您指的是什么事,蒂尔冈小姐?”
“沙特莱法庭公证人吉尔·戈丹先生的马被弗朗德勒使者及其随员们弄惊了,竟把塞勒斯丹修会的菲利波·阿弗里约修士给踢倒了。”
“真的?”
“千真万确。”
“一个市民的马!这是有点够呛,不过,要是骑士的马,那就有好瞧的了!”
窗子全都关上了,但格兰瓜尔的思绪毕竟被打断了。
幸好,他很快便找回了他的思路,并毫不费力地联想下去,这多亏了波希米亚姑娘,多亏了加里,她们一直在他的前面走着。这两个纤巧、婀娜、动人的生物,他欣赏她们那小小的脚、那优美的体形、那可爱的姿态,他在沉思中几乎分不清她们谁是谁了。看她俩那聪明和友爱劲儿,他竟把她俩都当成了少女,再看她俩步履的轻盈、灵巧、敏捷,他以为她俩都是母山羊。
此时,街道越走越黑,越走越荒寂无人。熄灯钟声已经响过很久了,街上只是偶尔碰到个把行人,或偶尔见到窗户里透出一点亮光。格兰瓜尔跟着波希米亚姑娘走进了围绕着荒凉的“圣婴公墓”[1] 的交叉纵横的小巷、交叉路口和死胡同,弯来绕去地就像是被猫挠乱了的一股线。“这种街很少有旅店的!”格兰瓜尔想。他这么绕来绕去,常常又绕回原路,简直迷失方向了,可那姑娘却好像走的是一条十分熟悉的路,毫不犹豫,而且脚步越走越快。可他呢,若不是走过一个街角时依稀辨出菜市场那八角形刑台——那刑台顶端因维尔代莱街的一个尚亮着灯的窗户而从黑黝黝的台体上显现出来——他根本就弄不明白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他引起那姑娘的注意已经有一会儿了。她好几次惴惴不安地回头朝他看去。她有一次甚至还突然停了脚步,借着从一间面包铺虚掩着的窗户里透出的一丝光亮,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然后,格兰瓜尔看见她在盯了自己一眼之后,像他上次看见过的那样,略微撇了撇嘴,又径直走了。
这小嘴一撇,让格兰瓜尔有了想法。这可爱的一撇中肯定是含着点儿不屑和嘲讽。因此,他便低下了头,缓步徐行,离那姑娘稍远一些,可突然间,在一处拐角,他看不见她时,只听见一声尖叫。他加快了脚步。
那条街漆黑一片。但格兰瓜尔凭借街角圣母像脚下的铁栏里燃着的一支沾满油的灯芯的亮光,看见波希米亚姑娘正在两个男人的怀里挣扎,后者在竭力制伏她,不让她喊叫。可怜的山羊吓坏了,低着头咩咩地在叫。
“放开她,巡夜的先生们!”格兰瓜尔大吼一声,勇敢地向前走去。抓住姑娘的两个人中有一个朝他转过头来,原来是卡西莫多那张可怕的脸。
格兰瓜尔没有逃,但也没再往前走。
卡西莫多朝他走来,一反掌把他推到了四步开外的石板路上,然后迅即回身暗处,把姑娘架在他的一只胳膊上,好像搭一条绸披巾似的。他的同伴跟在他后面,那只可怜的山羊悲哀地咩咩叫着,也跟在他们身后。
“杀人了!杀人了!”不幸的波希米亚姑娘在喊。
“站住,混账东西,把这个小女子给我放下!”从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突然冲出一个骑士,猛地断喝一声。
他是国王的近卫队队长,一身戎装,手执巨剑 [2] 。
他从愣住了的卡西莫多手里夺下波希米亚姑娘,横放在自己的马鞍上。待那可怕的驼背醒过闷儿来,向他扑去,想夺回自己的猎物时,紧随队长之后的十五六个手握长剑的卫兵出现了。他们是国王近卫队的一支小分队,奉了巴黎卫队长罗贝尔·代斯杜特维尔大人之命在巡夜。
卡西莫多给包围住了,被抓住绑了起来。他咆哮着,唾沫飞溅,疯咬着。要是在大白天,光他那张由于愤怒而变得更加怕人的脸,肯定就会把巡逻队全给吓跑了。但是黑夜解除了他那可怕的武器——丑陋。
他的同伴趁着扭打溜掉了。
波希米亚姑娘在军官的马上悠然地坐直身子,双手搭在年轻军官的肩头,定睛端详了他几秒钟,仿佛被他那英俊容貌和刚才的救命之恩所打动。然后,她首先打破沉默,用她那原本就很甜美的声音更加温柔地问道:
“军官先生,您贵姓?”
“我是弗比斯·德·夏托佩尔队长,愿为您效劳,我的美人儿!”军官挺直腰板回答。
“谢谢您。”她说。
但当弗比斯队长翘翘勃艮第式的小胡子时,她却从马上滑下来,像一支滑落到地上的箭似的逃走了。
闪电都没有她消失得快。
“该死的!”队长说着,并且把绑着卡西莫多的皮带系子系紧,“宁可抓住的是那个小荡妇。”
“有什么办法呀,队长?”一个卫兵说,“夜莺飞了,蝙蝠倒留下了。”
[1] 据马蒂的《福音书》说,圣婴系指被千方百计设法阻挠麦西王国建立的埃罗德下令处死的犹太儿童。圣婴公墓则是巴黎的一所公墓,在1186年至1786年间,是巴黎的一处堆死尸的地方。
[2] 指15世纪至17世纪时用双手挥砍的一种长剑。
上一章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