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婚礼半夏最新章节-免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半夏作品-小说大全-七猫免费小说-七猫中文网
四、婚礼
书名: 郎骑竹马来 作者: 半夏 本章字数: 10452 更新时间: 2021-04-22 16:13:15
律风没想到会在严飞的订婚仪式上看到南遇。他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原来,昨天那个男人说的是这个意思。
人群中,南遇轻施淡妆,长发披肩,身着一件黄色的薄纱长裙,外面披着一件米色披肩,显得优雅而又清新,但是她明显很不适应这样的场合,双手紧紧地抓着披肩,仿佛生怕它掉下来——很明显,里面的礼服应该是低胸的。律风皱眉,是那个谁帮她挑的礼服?
今晚的准新郎严飞,是山海市有名的二世祖,他父亲是做房地产生意起家的,正好赶上了中国房产行情最好的十年,到严飞这一代,据说身家已经上亿了。
可严飞和一般的二世组不太一样,他是个比较靠谱的二世祖。当年,他拒绝了父亲铺好的金砖银路,硬是拿着严父给的几百万启动资金自己创业,竟真在智能科技界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而新娘韩雨,据说和严飞是青梅竹马,两家生意上也盘根错节,算是强强联合。
“预见未来”和“严氏集团”的关系不大好,确切地来着,是律风本能地不太喜欢严氏的大老板,严飞的父亲。不过在商言商,他们之间也有合作——严氏集团是“预见未来”目前最大的项目,虚拟助手的投资商之一。
可是南遇刚刚回国,无论是严飞还是韩雨,她都应该没有丝毫交集才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场合?而且,还紧挨着主桌坐着?是谁带她来的?
律风拿起酒杯,往椅背上靠了靠,余光中,有一个男人在南遇身边坐了下来。律风皱眉,是昨天那个男人。
“你在看什么?”贺卿在他的身边坐下。
律风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下:“没什么。”
贺卿顺着他刚刚的方向看过去,那竟是……十年未见的南遇。
少了以前的灵动随性,多了一丝冰冷的距离感,即便如此,依旧是人群中一眼便能看到的存在。虽然宴阳天在电话里和自己说过,南遇回来了,但是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在自家少老板,严飞的婚礼上。至于她身边,一边起身一边对她说话的那个男人……
“张亦泽?”贺卿杏眼一挑,右手托腮地看向律风,“在山海,言、张、韩三家本来就关系非同一般,算是世交了。一直都有八卦消息,说张亦泽暗恋今天的新娘子韩雨,为了韩雨,还和自己多年的好哥们严飞闹翻了,甚至一年前两人还打了一架。很多人猜测他今天会不会来,来的话,会不会直接抢人,不过现在看来……”
贺卿用下巴指向张亦泽所在的方向,精致的耳坠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着,带着闪亮的光芒:“这个超级劲爆的大八卦大家是看不到了。”
律风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不置可否。
南遇没想到自己坐得如此靠前,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这新娘子心也太大了,请前男友参加自己的订婚仪式也就算了,居然让他和主桌坐得如此近。
张亦泽已经离开一会儿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不会……是去找新娘子了吧?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南遇顿时紧张起来,四处张望着。突然,她的目光定住了。隔了几张桌子的距离,律风正安静坐在那里,右手放在椅背上,左手轻晃着桌上的酒杯。
英挺的鼻梁,凌厉入鬓的眉毛,还有,眼角那一枚标志性的桃花痣——当年,他们因为这颗痣不知道吵了多少次架,南遇总嫌这颗痣带桃花,要律风点掉,律风却总说她不相信自己……
整个世界一片寂静,好半天,南遇才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以及,坐在他身边,风情万种的贺卿。
柳眉星目,樱桃嘴高鼻梁,一笑起来,嘴角两个小小的梨涡便半显不显。这样的贺卿,当年一见面便让南遇惊艳不已,更不论经过十年时间的精雕细琢。当年的贺卿是一轮明月,让人见之忘俗,但现在的她,更像是一方美玉,光华自内而外,但却更加让人不能忽视。
怎么看,那两个人都是无比般配的一对。
灯光明亮,律风周围的人觥筹交错,他却仿佛深秋的松柏,笔直地坐在那里,清冷而又遥远。以前的他,最讨厌这样的应酬了,没想到现在,竟也能加入进来了,是谁改变了他?
仿佛是感受到了某道目光,律风微微侧身,似是向这边看过来,南遇连忙低头,背过身,不想转得太急,膝盖撞到了一旁厚重的椅背,顿时,一股疼痛直钻心底。这椅子是石头做的吗?好痛!南吃痛地弯腰。
下一秒,一股温热的触感落在她刚刚撞到的地方,南遇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竟是消失了好一会儿的张亦泽。他单膝跪地,半蹲在南遇面前,正仔细看着她膝盖上的伤口。
“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张亦泽皱眉。
随后,他倒掉手中的半杯红酒,只剩下里面的冰块,然后抽出上衣口袋里的白色手帕,将冰块包到手帕里,一只手抓住南遇的脚腕,另外一只手敷在南遇受伤处,“忍一忍。还疼吗?”
“不疼了。”
“别动。”
南遇想要缩回自己的脚,可张亦泽却握得紧紧的,她根本动不了:“亦泽,不用,只是……”
只是碰了一下而已……可是南遇的话还没有说话,张亦泽便“温柔”地抬起头,眼里满是“你敢动试试”的警醒,南遇莫明打了一个冷战,立刻拉紧披肩坐好。
可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便是十足十的暧昧了,南遇甚至已经听到附近两桌的客人已经在窃窃私语了。
只是……南遇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往律风所在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他拿起酒杯,似是抬手一饮而尽。
“哟,这么快就有女朋友了。”一个粗犷的男声在面前响起,听起来有些不怀好意。
张亦泽的背瞬间挺直,眼却看向地下,额前的发丝挡住了他眼中所有的情绪,南遇只感觉他掌心微微的潮意。
南遇抬起头。
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面容虽然不算特别的帅气,但是五官硬朗,周身气场霸气,让人不由自主地忽略了他面貌上的平凡,他嘴角似笑非笑,眼里露出一丝怒意。看来,这便是今天的男主角,张亦泽的情敌严飞了。而站在他身旁的,应该就是今天的新娘韩雨了,也是张亦泽的前女友,她身材玲珑有致,面容端庄大气中又透着一股英气,果然很符合张亦泽看女人挑剔的眼光。
南遇附身,轻轻覆上张亦泽的手背,轻声道:“亦泽,站起来。”
张亦泽本就五官生得极好,而今天又穿得非常正式,再加上绑在脑后的绅士辫,生生就是从电视剧里走出的悲情男二号。
此刻,他微微低头,单膝半跪,坐在他面前的女人则长裙委地,身体前倾,这样亲密的姿势,在旁人看起来,仿佛耳语一般。
不远处,贺卿看向这恩爱旖旎的一幕,笑得倾国倾城:“郎才女貌,真是一对璧人。十年未见,她胆子倒是大了许多。”
她身旁,律风拿着酒杯的手一顿,许是刚才倒得太满,里面的红酒溅出几滴,落在律风的白色衬衣上,似血一般。
律风看了一眼衣袖,起身皱眉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律风,”身后,贺卿叫道。
律风侧身,微微挑眉:“嗯?”
贺卿顿了一秒,右手划过耳环,拨拉出一道亮光:“没什么,不要太久。”
几个桌子的距离外,南遇深呼吸,挽住张亦泽的胳膊,然后一同起身,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向新娘韩雨道:“也恭喜你们。”
一股清新感带着笑容扑面而来,似寒日里刚刚跃地平线的暖阳,看似温暖却又带着适当的距离感。韩雨愣了一秒,莫明心安,笑了:“谢谢。”
严飞看向张亦泽,露出一个敷衍的笑容:“你小子眼光不错。不过恭喜别人,哪有不喝酒的道理?”随后,他侧过身,对一直跟在身后,一袭黑色西装的伴郎道,“给我倒酒。”
这是言蹊第一次在山海露面。
他上前一步,抬手给严飞倒酒,眉眼间有隐隐的流光滑过,给人一种突破次元的不真实感。
人群有一瞬间的恍惚,现实生活中,竟真有如此美丽,不,如此妖孽的男人。
他眉似朗山,侧面看过去,鼻梁的坡度顺着饱满的额头,似一笔潇洒画就。虽是单眼皮,但那双眼却细又长,偏又在眼尾处,微微上扬。看人看物时,眼中虽带着不耐,但即便不经意地一瞥,眼中也自带风流。
酒店的灯光已是极亮,但是再耀眼的光,也抵不过此刻,他略带不耐看向众人的目光,就好似十天半个月的连绵阴雨之后,一束阳光“刷”地穿过乌云,瞬间便晴空万里。
这也是事隔半年之后,南遇再次见到言蹊,她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在山海,会在这里碰到,而且言蹊还是以严飞伴郎的身份出现?他此刻不是应该在加拿大吗?
南遇正欲上前,言蹊的目光却未在她脸上做任何停留。抬手,殷红的酒在透明的玻璃杯里荡漾出一圈圈密密的纹路。
“这么高兴的日子,喝什么红的?给我倒白的。换大杯。”
“你已经喝很多了……”一旁的韩雨刚想劝,言蹊却已径直倒了一大杯白酒递给严飞,韩雨看了一眼言蹊,面上似有恼意,却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严飞拿起酒杯,仰头喝尽。随后,他将酒杯倒扣,一脸挑衅地看向南遇:“南小姐是吧?我干了,你随意。”
言蹊另倒了一大杯白酒,上前两步,递给南遇。
“言……”
南遇刚开口,言蹊的右眉一挑,看过来的眼神似晚秋的深潭,带着一股无言的压迫感。
南遇立刻噤声了。来不及细想,严飞已催促道:“南小姐,请。”
红酒自己还能勉强喝一点,可是白酒……这准新郎官的醋意也太大了吧?还是他是为了试探张亦泽对自己的“情意”?罢了罢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自己可不能让张亦泽在情敌面前丢了面子。
南遇咬了咬牙正欲接过,一只手却扶住她的肩头,将她往后带了一步,回头,是张亦泽,他看向严飞,一副往事如烟的表情道:“她是我带来的女伴,这酒得我喝。”
“亦泽……”南遇有点担心,张亦泽虽然酒量可以,但是他今晚可是什么都没有吃,这么一大杯白酒下肚……
“没事。”张亦泽接过酒杯,看向新郎新娘:“这杯酒,我祝你们订婚快乐,早生贵子,永远幸福。”
喉间立刻升起一股灼烧感,直至腹部,难受得他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再倒。”
韩雨似是有些无措,看向严飞的眼里满是紧张。
许是灯光太耀眼,南遇似乎看到严飞拿着酒杯的手似乎晃了一下:“给他倒!”
本来就是空腹,又几大杯白酒下肚,张亦泽觉得自己的头一阵阵发晕,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他几乎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南遇身上,右手则死死地扶住一旁的椅背,低声道:“走。”
“恭喜两位了!亦泽喝得有点多,我们就先走了。”南遇简单两句后,目光扫向站在严飞身后的言蹊,灯光下,言蹊的目光似乎有些放空。朝言蹊微微地点了点头之后,南遇扶着张亦泽欲转身。
“南小姐。”严飞的表情很复杂,似挣扎,又似释然。
南遇了然,也难怪,在自己的订婚仪式上,情敌闹这么一出,谁都会感慨良多吧。
“你见过他最真实的样子吗?”
没想到,严飞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南遇吃力地撑住越来越重的张亦泽:“他再糟糕的样子我都见过。”
“包括在床上?”严飞举杯,笑得有些暧昧和不怀好意。
“严飞!”张亦泽厉声道,紧靠着南遇的身体却在微微发抖。
一旁的言蹊拉住严飞,似是有些意外,脸色亦是大变:“严飞!”
幸好今天的客人特别多,准新郎和准新娘双方的父母也都去应酬各自的熟人了,没有太多人关注这边的情况。
“怎么,有胆子来,却不够胆让我说下去?”严飞脸上讽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他看向张亦泽,脸上满是孤注一掷的冲动,“我今天就要让大家知道知道……”
“啪——”的一声,严飞的脸上已挨了重重的一耳光。
空气在瞬间安静了张亦泽一脸的不敢置信,反倒是言蹊没有太意外。已经有人看向这边了。
严飞,山海最有名的富二代,居然在自己的订婚仪式上,被情敌的女朋友搧了一耳光!他先是一脸震惊,之后,这种震惊变成了愤怒,最终却又归于诡异的平静。严飞摸了摸,然后松了松领带,咬牙笑了:“除了我家老爷子,你是第一个够胆打我的女人。”
“赶快拿点冰块来。”言蹊镇定地对一旁已经石化了的韩雨和伴娘道,同时嘱咐另外几个伴郎,“马上给周围几桌客人敬酒,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韩雨已经乱了方寸:“好,好……”
关注的目光终于被分散了。
许是刚刚太过用力,南遇的右手微微有些发麻。可最初的冲动过后,便有细细的愧疚爬上心头,可是……
肩上,张亦泽的重量越来越沉,似是随时会醉过去。
南遇看向严飞,坚定地道:“对不起,我打了你。但是,我绝对不允许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我的好朋友扒光,让他的隐私成为某些人茶余饭后的八卦。你用别人的隐私来攻击别人,这不是君子所为!”
在彻底晕过去之前,张亦泽看到一个朝自己走过来的模糊身影,他嘴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终于可以安心地醉了。
严飞怒极反笑:“一个人愿意出现在前任的订婚仪式上,就已经说明,他已经有面对最坏情况的可能,这是其一;第二,你在我的订婚宴上,当众打了我一耳光,怎么,这就是君子所为?”
“我……”
“严飞。”
“严总,恭喜了。”
两个声音同时在南遇开口的时候响起,前一个是言蹊的,而后一个,是律风的。
南遇的肩上一轻,一个人影适时地站到了她身旁,帮她承担了张亦泽大部分的体重。一股清冷的树木气息随之传来,南遇看向来人,熟悉的侧脸,以及他眼角那颗标志性的泪痣——是律风。
南遇顿时愣住了,一动都不敢动。
言蹊收回迈出的脚,下颚微微抬高,眼中有光亮聚拢。终于见到了他了,律风,南遇这么多年藏在心底的那个男人。“帮一下忙。”
“哦哦,好的。”
南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帮忙将张亦泽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
十年了,他们的距离第一次这么近,近到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皱起的眉头,听得到他近在咫尺的心跳。
“咳咳——”张亦泽歪着头,似是不舒服。
南伸出手,刚想要将他的头扶正,却不想碰到一个冰凉的指尖,她立刻触电似的缩回手。律风却似毫无察觉,径直将张亦泽坐正,然后回过身。
“是,‘预见’的律总?”严飞晃了晃脖子,刚刚喝得过杂过猛,此刻,醉意汹涌而来,脑子昏昏沉沉的,但脸上犹自火辣辣的,“律总,这不关你的事吧?”。
律风没有动:“严总,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
“是啊,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严飞摸了一下刚刚被南遇打过的脸,话里的深意不言而喻,他用力地拉了拉领带,目光直逼南遇,“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律总原来喜欢多管闲事?”
律风轻轻一笑,不着痕迹地挡在南遇面前:“也不算多管闲事,她是我的妹妹。”
妹妹?倒真是别致的称呼。言蹊的目光滑向南遇,她的眉眼正堪堪地低了下去,明亮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睫毛在脸上留下一抹淡淡的阴影,周身透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潮意。
言蹊冷笑,好一个“妹妹”。
明明是非常平常的语气,但却有莫明的涩意从南遇心里涌起,直到眼底。
妹妹,这似乎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对外宣称,自己是他的妹妹。最开始,他对她们母女三人很抵制,不屑于承认她是自己的妹妹;后来,是他们之间有了恋人的关系,他不想当她是自己的妹妹。那现在呢?他云淡风轻地揭开自己最不愿意承认的隐私,是不是代表,所有的过往已然时过境迁,她之于他,仅仅也只是一个陌生的“妹妹”而已?
南遇微微抬头,律风高了很多,以前拥抱的时候,自己刚好抵住他的下巴,他的气息在自己的的发顶,温热而又亲密。可是现在,站在他背后的她,只能到他的肩膀了。
对面,严飞听到律风对南遇的称呼,有些意外。作为山海的风云人物,律风的家事他多少有些耳闻,更不谈,他们还是竞争对手。
想不到,他会在这样的场合,这样一个全民自媒体的时代,说出“妹妹”这样两个字眼。这个男人,有魄力。
严飞遥遥看向人群中,父亲的背影,再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言蹊,他表情平静,背挺得笔直,好似一切与他无关。
严飞又看向张亦泽,那个从小就跟在自己身后的瘦弱少年,已然长大了,大到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甚至……有了自己的女朋友。此刻,他就在距离自己几米远的距离,双眼紧闭,脸上一片潮红。严飞不由得笑了,也是,从小到大,自己的酒量就只比他好那么一点点。
罢了。
心底那口气一松,酒意便排山倒海而来,脑子沉得他站都站不住,严飞不由得脚下一软。
言蹊一把扶住他:“你没事吧?”
严飞神情倦怠,低声道:“言蹊,婚礼之前的交易算数吗?”
没想到他的回答会这么快,言蹊的目光染上一丝笑意:“当然。”
“那好。”严飞借着言蹊的力量站直,看向律风,“今天是我的订婚宴,这么多人看着,我这一巴掌也不能白挨。既然你和南小姐有这层关系,那我就给你律风一个面子,我这儿有九十六度的伏特加——你六杯,我这个兄弟三杯,喝了,我就当你‘妹妹’这一巴掌翻篇了。”
六大杯九十六度的伏特加?
深吸一口冷气,南遇本能地看向言蹊,灯光耀眼,他的眉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作为伴郎,他正用托盘托着几杯酒,而此刻,透明的高脚杯杯沿上,有白色的液体浅浅漾出。
律风闻言低头,左手整理着右手的衣袖,余光中,南遇神情焦虑,目光正落在对面那个男人的身上。
“砰”的一声,银色的袖扣因为用力过大,一下崩落到地面上,滚了几圈之后,正好落到言蹊的脚边。
抬首,言蹊的目光正好对上律风的,他扬眉一笑,将托盘交给另外的伴郎,道:“我没问……”
他话还未说完,南遇便已打断他的话:“不行!”
律风嘴边扬起一股凉意,他摩挲着袖扣掉落的地方,仅仅只是缺了一个配饰就如此粗糙不平。
律风看向言蹊,眸色渐深:“我没意见。”南遇这才意识到律风就在身边,她张嘴想要解释,可是自己又能以什么身份解释呢?更何况,他也未必在意吧。
在她的记忆中,律风的酒量虽然比不上贺卿的千杯不醉,但多少能喝一点。可是言蹊不一样,只有自己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好不容易才戒掉的酒瘾。
犹豫了两秒,南遇终究拉了拉律风的胳膊,低声道:“律,呃,律总,算了吧。”
律风看了一眼胳膊上的手指,眼神立刻移开:“倒酒。”
“律风!”
“爽快!”言蹊笑,眼底有光亮溢出,“倒酒。”
三大杯白酒,两杯是律风的,一杯是言蹊的。
律风举杯敬严飞:“这两杯酒敬严总,祝你订婚快乐。”
南遇目光紧张,从律风修长的手指上,从他勾人的泪痣上,从他滑动的喉间滑过。
两个空酒杯被放在托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律风看向言蹊:“请。”
言蹊面部表情地拿起酒杯,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南遇不由得有些着急:“言蹊……”
咬牙,抬手,下一秒,一股陌生又熟悉的辛辣味直冲言蹊的腹部,一幅幅画面,混合着往日的喜怒哀乐,出现在他的眼前。
自己和几个狐朋狗友,喝得迷迷糊糊,倒在夜半无人的街道上;
自己因重度酒精中毒,被送到医院,医生的话在他耳边隐隐约约:“……再不戒酒……生命安全……”随后是母亲凄厉的哭声。
最后,是妹妹的生日,妹妹一脸苍白地对着他说:“我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哥哥不要再喝酒了。”
……
不要再喝酒了。
不要在喝酒了。
言蹊,不能再喝酒了。
……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一寸一寸地提醒着言蹊那些不堪的过往。终于,杯子空了,他擦了嘴角,将杯口朝下,挑嘴一笑:“再来!”
人群中发出一声声隐隐的惊呼,这位伴郎,真是颜色倾城。律风面无表情:“再倒。”
负责倒酒的伴郎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严飞,后者借着酒劲道:“倒!今天爷大喜,酒要多少有多少!”
“这两杯酒,我祝严总早生贵子。”
依旧滴酒未剩。
言蹊同样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律风接着端起第四杯酒,大口喝完,到最后一杯时,举杯看向严飞道:“这最后一杯酒,我敬前程往事,从此你们新婚伉俪,再无故人。”
这杯酒,他却没有喝,只是抬手,白色的液体被缓缓地泼到地上,仿佛透明的眼泪。
所有人都愣住了。
唯独言蹊,眼底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律风,有意思。
“啪啪啪。”严飞的起身,鼓掌,声音却冷到沁骨,“律风,你够狠,够爷们。”
“过奖。严总,韩小姐,再次恭喜。”律风微微颔身,然后扶起一旁的张亦泽,侧身对南遇道,“走。”
“哦,好。”南遇最后看了一眼言蹊,随后扶着张亦泽离开。
“律总。”一个沧桑却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喊道。
南遇随着律风的动作回过身体,当看清楚来人时,南遇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连呼吸都紧迫了几分。
白间,不对,现在应该叫他严术青。白间是他早期用过的笔名,因为太像真名,很多人都误以为这就是他的真名,以至于到后来,大伙儿反倒忘了他的本名了。事隔十年,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脸上平添了几丝皱纹,但依旧是风度翩翩。
“严老板。”
严术青接过律风手中的酒杯,笑得意味深长:“律总,今天小儿订婚,实在是招待不周。来日方长,咱们再见有期。”
南遇盯着他,想不到他从一个画家转行做商人竟如此成功,刚刚在酒席上,她便听到旁边的人八卦。说严家是江都有名的地产商,家里经营着大大小小十几家公司,更不谈那些参股和投资的公司了。
更重要的是,老师和他,曾经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他们也曾并肩作战,曾一起合作开过画室,也曾拿过无数大奖,只不过后来因理念不合,才分开各自发展,但是没想到,他竟会发展地如此好。
律风轻轻一笑:“严老板客气了。”
业界为了区分严术青和严飞,都喊严术青严老板,严飞严总。这位严老板是母亲生前的挚交好友,好到母亲居然愿意将所有画作的版权,免费赠予他。
很奇怪不是吗?明明他们当初是因为理念不合才分开的。
严术青的目光从张亦泽的脸上划过,一丝嫌恶一闪而过,随后看向南遇时,目光也丝毫未曾作任何停留。
他好像没有认出自己。
随后,严术青揽住言蹊的肩,亲切地道:“走,我给你介绍几个熟人……”
言蹊的眼神匆匆一瞥,只当和南遇打了一个招呼,便离开了。
南遇看着言蹊的背影,有些疑惑,她和言蹊认识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在山海还有熟人,更何况是熟到能够担当山海第一富二代伴郎的程度?
手上突然一重,张亦泽大半个人的重量都压到了南遇的身上,一旁,律风脸色阴沉:“走吧。”“哦……好。”南遇吃力地扶着张亦泽。
不远处,贺卿翘着二郎腿,无聊地晃动着手中的酒杯,不时有人过来给她打招呼,她便亲民而又有距离地应付着。贺卿的目光不时落在腕间的手表上,只要时间一到,自己便可以撤了——自家少东家的订婚宴,总没有走太早的道理。
满室华光打在那些华丽闪亮的礼服上,到她这里,似乎是长了眼般地跳了过去,只剩她一半光鲜一半阴影地躲在角落里自斟自饮。
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从严飞出现在南遇和张亦泽的身后起,律风便一直站在人群外,不远不近,刚刚好的距离。
刺眼的灯光下,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她知道他的挣扎,她也看见了他的无奈。
最终,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南遇。
酒店大门,司机已经将车开至门口,律风将张亦泽轻放到后座躺好。原本应该已经醉过去的人突然睁开眼,笑着拍了拍律风的肩:“律总,刚刚那杯酒,谢谢了。”
律风愣了一秒,也笑了:“客气。”随后,他关上车门,叮嘱司机道,“注意安全,光尚张宅。”
“是,律总。”
光尚?就算南遇十年未归,也知道那一片是富人区。相识这么多年,她竟不知道张亦泽有这样的背景。只是,南遇看向车走的方向,他醉成那样,一个人回去没事吗?
“据我所知,张家家教很严,人去得多反而不好。”律风貌似无意地道,随后转身,“走吧。”
“去哪里?”南遇站在原地未动,霓虹灯下,他的身形英挺修长,还似少年时的模样,可是他们再也回不到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了。
“去吃饭。”
“啊?哦……”想是刚刚喝了那么多酒,他需要吃点东西,酒?等等!
南遇看向酒店大厅,山海第一富二代的订婚宴,灯火辉煌,人潮涌动,言蹊的身影早已看不到了,也罢,晚一点自己再和他联系吧。
前方,律风已经走远。
南遇快走几步,追上他,小心翼翼地掩饰住自己的担心:“那个……律总,刚刚喝了那么多酒,没事吧?”
律风看向南遇,好半天才越过她,径直往前走:“没事。”
“可是我明明记得你以前不能喝酒的……”
前面的身影停了一秒,没有接她的话,只是突然加快了速度。
昏黄的路灯下,律风落在地上的影子修长而孤寂,南遇快步跟在他的影子旁,仿佛他们肩并肩一样。
上一章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