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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书名: 子弟(黄景瑜、关晓彤主演《烟花少年》影视原著) 作者: 潘一掷 本章字数: 6324 更新时间: 2024-08-26 11:03:48
山阴路
当了两年初级职员,夏雷终于等到了升迁的机会。他的职场伯乐是新任的部门总经理,一个干练的台湾女老板。
在外企,大家都把直线上司叫作老板。台湾女老板第一次来大陆履职,花了好久时间才搞清老板是一个情境多义词,被称呼为老板的可能是职场上司,也可能是研究生的导师,还可能是小贩们要招揽的顾客,她惊叹道,老板这个词已经被大陆同胞叫滥了!
一次,夏雷所在的部门团队建设,去新开业的“钱柜”唱卡拉OK。女老板唱了一曲《鼓浪屿之波》,边唱边抹眼泪,夏雷递给女老板一片纸巾,问她怎么了,女老板说想老家了,她从小在基隆的眷村长大,现在眷村凋零,已经找不到故乡。
夏雷听了拼命地点头。
女老板问夏雷干吗点头,夏雷说,我也差不多一样,我在三线工厂长大,环境跟你们眷村差不多,现在也快凋零了。女老板说,我们眷村里面只讲国语,连闽南话都不用学,本来以为眷村将是我的故乡,可现在再也找不到了。夏雷说,我们三线工厂也是一样,本来是工业的飞地,也快要破产了,我也要成为没有故乡的人了。女老板想了想说,大时代就是潮水,我们都是潮水中故乡湮灭的一批人群,而今都流散到了上海。
这次偶然的闲谈让女老板记住了夏雷,她开始给他更多的机会崭露头角,甚至列席部门的管理层研讨会。夏雷也不负期待,他准备充分且思路清晰,好几次在会上提出了开创性的思路,第二年就被从商务专员提升为商务经理。他再不是从前那个被人呼来唤去的小答应,连保洁阿姨都会把他的办公桌仔细多擦一遍。
等到第三年年会上,亚太区总裁提出了大陆市场的本土化策略,夏雷嗅到一丝人事动荡前兆的气味。果然,转过年来,台湾女老板就被调离大中华区。夏雷惋惜地送走女伯乐,等着新一任老板上任。他心里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权力的交接必然会带来组织的重构,下一步,他还要经历难挨的向上磨合期。
上海的生活总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写字楼里的每个人都要盘算职场收入和房价涨幅,而企业资方无时无刻不计算人力的替代成本。这种压迫感催生了城市的高效和秩序,也导致了人际关系的疏离和冷漠。
夏雷单位的办公室在浦东陆家嘴。游客眼中的陆家嘴是豪华光鲜的顶级商务区,是满眼摩天大楼的不夜城。而职场人士眼中的陆家嘴则是资本利益的角力场,是被各种指标KPI驱策的职场赛道。一早七八点,地铁二号线的车厢里挤满了睡眼蒙眬的陆家嘴白领,曾有疲惫的白领姑娘靠在夏雷肩膀上睡着了。快要到站时,夏雷轻轻推醒姑娘,看她一秒钟恢复成满血,拎起电脑包和蛋饼冲向崭新的一天。
不忙的时候,夏雷经常约上晓丹去虹口的山阴路走走。
和现代化高压的陆家嘴不一样,山阴路既有深藏旧日繁华的老别墅,也有市民生活的烟火气息和人情味道。这条路上的小饭店都很好吃,行人也不是那么匆忙。有的小店会把菜单工工整整地写在小黑板上,“豆沙包,蟹壳黄,壹元伍角”,这让他俩想起了西铁城的老食堂。
秋天的山阴路上,两个人踏着焜黄的落叶一路慢慢走,路过一个个书店、咖啡店、小吃店,梧桐叶子一片片从头顶飘落。晓丹问夏雷,你说老上海人勤奋吗?
夏雷说,和老北京人一样,也不怎么勤奋,都是平凡过日子。
晓丹说,对啊,也就是过日子。
走了一段,晓丹又问夏雷,你是命运的不可知论者吗?
夏雷说,不完全是,我觉得三分靠天七分靠人。
晓丹笑笑说,还好没说九分靠人,算是给老天爷留一点面子。
夏雷说,老天只要给我机会,我都不会让它失望。
晓丹赞许说,那就祝你好运!
两个人在山阴路闲逛了半个下午,到了分手的时候,夏雷犹犹豫豫地将嘴边的一句话又咽了回去。他担心自己口拙,一着急就禁不住摇头。
“怎么了?”晓丹看着兀自摇头的夏雷。
“没什么……”
“你有什么想说的?”
“呃……公交车快来了,我们过马路吧。”夏雷一把牵住晓丹的手。
等两个人走到马路的另一边,夏雷脑中划过一道闪念,继续牵着晓丹的手不松开。
晓丹略微吃惊地望了夏雷一眼,然后就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空气中传来的一声轻微叹息。夏雷知道她这是在矛盾犹豫,他坚持把手攥得更紧,直感觉手心一片湿潮。
等到公交车到站,夏雷才松开手让晓丹上车。上了车后,晓丹隔着车窗望着夏雷,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夏雷挥挥手送走公交车,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也汗津津的。他在落叶马路上往复走了好几遍,最后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把酝酿好的短信“让我做你永远的罗密欧”一键发了出去。
整个下午和傍晚,夏雷都在等晓丹的回复。
日斜月升,没有消息,月明星稀,还没有消息。
直到半夜,邻居家的老座钟当当当敲过十二响,夏雷的手机屏幕一亮,是晓丹的短信“祝你好运”,落款是“你的朱丽叶”。
小满从镇上买完日杂,背上大包往病房走。
路上,一个中年男人拦住他问,小师傅,三号楼怎么走?小满说,跟我走吧,正好我要回病区。男人问,你是病房护工?小满说,哪里哪里,我也是病人,您去三号楼找谁?男人说,不找谁,我女儿今天要办理住院。
两个人走到了三号楼。中年男子又说,小师傅,你帮我照看一下东西,我把汽车开过来。小满就站在楼前替他看着杂物。过了一会儿,一辆汽车开过来,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女孩下了车。女孩望向小满,忽然喊道:“小满!”
“春春?”小满惊讶,“你……来住院?”
“是,最近有点严重了。”
小满帮春春爸爸拿上暖壶和凉席,一起送春春住进女病区。安顿妥当后,小满告辞说:“有事就喊我,我是老病号,院里上下都熟。”
春春爸爸说着感谢送走小满,一回头把病房门关上,跟春春说:“千万不要理他,这里是精神病院,尽是些呆鸡傻鸭和山猫野兽,很危险的。”
第二天食堂早饭排队,小满看见春春排最末尾,前面不断有人加塞。他就拉上春春来到职工窗口,这里不用排队。
“照顾一下我妹妹,轻捞慢起,勺子沉底。”小满跟打粥阿姨讲。
“你妹妹?”打粥阿姨瞪大眼睛问,“家族性遗传?”
“胡说!”小满生气地直敲饭盆。
“哎呀哎呀,怪我说错话了,打铃你可别生气。”打粥阿姨赶紧抱歉,把一勺稠粥倒在春春的饭盆里,“小姑娘,不够再来添。”
春春一分钟打完饭菜,坐下来和小满边吃边聊。
“为什么大家都叫你打铃呢?”春春问。
“因为我负责病房的作息打铃。”
“打铃也有‘亲爱的’的意思。”春春说,“大家都这么叫你,肯定是你人缘不错。”
“嗯,我的优点就是不招人烦。”小满递给春春半个馒头,“唔……能不能问你多大了?”
“马上就二十。”
“二十?这岁数得病可是早了点儿。”
“可是我已经自杀过两次了,你信吗?”春春问。
“我信。”小满说,“咱医院儿童病房里有好多青春型精分,这些小孩都闹过自杀。”
“我可不是精分,我是重度抑郁。”
“不管精分还是抑郁,早治早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见怪不怪?”
“当然,我可是安宁医院的钉子户,真的见怪不怪。”
有一天,安宁医院组织康复期病人观看演出,据说是从台湾来的“龙发堂”精神病人表演武术。
演出地点在市内的剧场,由于是业内交流,所以观众大多是医学院学生和各个医院的心理科医生。当小满他们几十个病人走进观众席时,医学生们居然起立鼓掌。小满一兴奋,也挥起手臂跟学生打招呼。护士长赶紧跑过来制止:“小满别闹!别忘了你还穿着病号服呢!”
帷幕拉开,两排“龙发堂”的精神病人呼啦啦跑上舞台,开始真刀真枪表演武术操“宋江阵”。
小满猫腰溜过去,坐在第一排边看边鼓掌。没过一会儿,又一个人影溜过来,贴在他身边坐下,借着照过来的射灯,小满认出了是春春。
“你不怕他们冲下来?”小满诧异地问春春。
“我不怕。”春春说,“听说一会儿还有胸口碎大石,我想看清楚点儿。”
这可真是恶趣相投!小满再看一眼春春的侧脸,愈发觉得她的微笑神态很像晓丹,他的思绪一下翻滚涌起,想到十年前的那个午后,一个女孩的声音问他:“叫你没头脑,就生气啦?”他仿佛又嗅到了雨后西铁城的潮湿气息,推车上的拌菜味道。
“喂,喂,小满你怎么了?”看见小满像被施了定身术,春春连忙拍他脸问。
小满这才回过神来,说:“刚才一瞬间,感觉好像穿越了十几年。”
“你才多大,就穿越了十几年?”春春问。
舞台上的病人们收了花枪,又换成了钢叉挥舞。春春看得津津有味,她问小满:“如果他们端着钢叉冲下来,我们应该怎么跑?”
小满拉住春春的手说:“右手是安全门,我拉着你跑。”
春春笑嘻嘻说:“那咱俩可得时刻准备好。”
两人手拉手看完表演,等到散场大灯亮起,他俩才松开握住的手。
“今天的节目有点少啊,不精彩。”小满遗憾地说。
“可不,都没有胸口碎大石和红缨枪顶喉咙。”
“我是说,我拉手还没拉够,节目就没了。”小满歪过头,笑着对春春眨眨眼。
“那你还想怎么样?”
“有时间找你聊聊天。”
“聊什么呢?”
“什么都聊,只要和你多坐一分钟。”
“好吧,那就晚饭后,食堂前面的花坛,你送我一朵花,什么花都行,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
从剧院看完表演,小满回到病房时,老古正在往挂绳上晾被单。
“我后天就要出院了。”老古往被单上夹夹子,“但愿这是我最后一次住院,往后再不来安宁医院了。”
“我还有点舍不得你走。你不躁狂的时候,咱俩还挺谈得来。”小满说。
“是啊,双相就是这样,抑郁期折磨自己,躁狂期折磨别人。”
“对了,你能记得躁狂时说过什么吗?”
“那时候思维奔逸,具体的记不起来了,应该是我的研究心得。”
“当时你神神道道的,说什么意识决定现象。”
“这个推论是有点激进,但是我觉得,至少意识是可以支配身体的。”
“那你举个实在例子吧,我还真想听听。”小满问,“意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支配这个又决定那个的?”
“那就说意识支配身体吧,我见过一个咱们医院的患者,你把枕头从他脑袋底下抽出去,他头还能悬在半空,不沾床。”
“是硬气功?”
“倒不是气功,而是他的意识出了问题。”老古说,“他的意识误以为枕头还存在,结果颈部筋肉强直,维持了一个空枕的姿势,医生说这就叫幻想性肌肉强直。”
“科学也这么玄乎?”小满觉得不可思议。
“科学,宗教,哲学,这些东西我研究了很久,可还是没搞清楚。”老古说,“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宗教有宽慰个人精神的社会作用,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愿意面对事实。”
“我明白了,是不是就像搞对象一样?有时女生会跟男朋友说,你永远不要骗我;有时又会说,哪怕你骗骗我也好。”小满问。
“你还行不行?我们是在讨论哲学和宗教,你怎么又扯到搞对象上了?”老古摆摆手说。
“我不知道啥是哲学,那太远了。”小满说,“我最近倒是碰到了搞对象的难题,觉得一个女生和十年前的另一个女生很像,这两个女生你都见过。”
傍晚时分,霞光满天,小满低头在安宁医院的花坛里找花。
其他的花朵都合上了花瓣,只有紫红色的地雷花在开放。小满只好采了几朵地雷花攥在手上,这种花虽然也很好看,可是花名实在太难听了。
“咳咳!”穿了一身新衣裙的春春悄悄站在小满身后,轻轻咳嗽了一声。
“好漂亮的花仙子!”看见春春的新衣,小满不禁赞叹道。
“我的花呢?”
“现在只有地雷花在开……”
“其实我就是想要这个呢。”春春从小满的手上接过地雷花,“这个花还有别的名字,也叫胭脂花和紫茉莉。”
“哦?还是你花仙子懂得多!”
“我认识很多很多的花,做过好多干花标本,”春春抚摸了一下花瓣说,“本来好端端的紫茉莉,却被你们叫成了恐怖的地雷花。”
“它的种子长得像小地雷,我们小时候就用它当弹弓子弹。”小满剥出黑色的种子给春春看。
“我们女孩子小时候是这么玩的,”春春把花瓣揉碎,涂在指甲上示范给小满看,“多鲜艳,要不我给你涂上试试?”
“可别可别,”小满把手缩回去,“我要是十指红艳艳回去,老古又该躁狂不出院了。”
“说实话,我倒是羡慕老古,至少他还有躁狂的时候,”春春说,“小满,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当然。我也一直在想,为什么你年纪轻轻的就抑郁?”
“一样的压力放在我身上,就被放大了好几倍。”春春回想说,“尤其是我在实验高中度过的那三年。”
“铁城实验高中?”小满惊讶地问。“老古以前就是那儿的老师,他说你们学校搞军事化管理,弄得学生老师都特别累。”
“不仅是累,还压抑,每一分钟都被填满,每个动作都被驱赶。”春春说,“为了打饭节约时间,食堂全是盖浇饭,吃饭时间只有十分钟,吃完就要跑步去教室,各个楼层都有电子屏显示高考倒计时,走廊里面都是铁栏封窗,因为每年都有跳楼的学生。”
春春说着眼神一黯,似乎又浮现了当时的恐惧感:“我一到高三就坚持不动了,每到模拟考试我都焦虑,每写一个字都前思后想,生怕在卷子上落笔成误。到了周日晚上,一想到下一周还有无数的考卷等着我,我就害怕。同学都在废寝忘食地学习,我则是在废寝忘食地自责。到后来,自责越来越强烈,好像肩上压着全世界的重量,只有死掉才可以浑身轻松。那时我就开始盘算,是不是该勉强活着,还是干脆一笔勾销?”
“既然有了自杀的念头,那就不是单纯的情绪问题了,”小满说,“你当时应该早点去看心理医生。”
“可惜没有去,我只跟父母讲过,父母批评说我意志薄弱,辜负了他们的期待。我熬了半学期,实在找不到人商量,只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多余的人。去年春天,我放学走在桥上,忽然想到既然没有盼头,干脆就此和世界告别吧,就骑在桥栏杆上,准备跳下去重新投胎了。”
“春天是很危险的季节。咱们医院的大夫们说过,人的心理状态在春季最不稳定。”
“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只觉得自己真的活着太累,不如跳河算了。”
“可别可别!要死也换个死法,没人比我更知道呛水的痛苦了。我这辈子两次差点淹死,闭气的感觉太难受了。要是我,宁肯换个死法也不跳河。”
“是啊,我当时太冲动,没人商量就心里想不开,差点跳了下去。好在桥上正巧开来一辆警车,车门一开,跳下来两个警察把我抱住,我就跳不成了。警察把我拉到派出所,打电话让父母来接我。派出所里出来进去的人,有酒驾的,有打架的,有街头诈骗的。我倒是羡慕他们,因为他们充满了生机,虽然是错误的生机,但毕竟也是生机。而我却像一块朽木,不到二十岁就成了朽木。”说到这里,春春的眼角垂下两颗眼泪。
小满赶紧伸手帮春春拭去腮边的眼泪。
“你看你看,眼泪不争气,我的意志又不坚强了。”春春又开始自责。
“不,这可真不是意志的问题,精神上的障碍不能靠意志来克服,大夫说过,只能靠三种办法,吃药、住院和避免刺激。”
“是啊,那次自杀事件后,我爸妈才确定我需要治疗,之前他们一直给我讲保尔?柯察金,讲《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真没法听进去,只是觉得特别无助……”
“有坚强的人就会有脆弱的人。”小满开慰说,“石头和石头硬度不一样,人和人的承受能力也不一样,都很正常。”
春春点点头,止住啜泣。
“换个角度来想,你也得接受生病这个事实,这不是坏事。”小满又说。
“不是坏事?”
“对,这样你就能心安理得地放过自己了。你想,谁会跟一个病人谈金榜题名、事业成功、人情面子这些社会作业?这些作业都一笔勾销了!春春,你既然得病了,咱们就把人生路慢慢走好,慢慢走,累了就歇。”
“小满,谢谢你,我来安宁医院的最大收获,可能就是遇见你。”
“我建议咱俩搭个伴吧,”小满说,“如果哪一天咱俩都想不开,就一起搭伴去自杀。我以前研究过上吊扣怎么系,现在看来不够用,我得再研究双扣怎么系。”
“有你陪我聊天,我就不自杀了呢。”春春终于破涕为笑。
“那也行,那就剩一个扣我自己用,你到时得帮忙踹一下凳子。”
“真是奇怪了,本来是聊我自杀,怎么聊着聊着,倒变成你想死了?”
“就是,谁死都不好,都让身边的人难过,所以咱俩还是先好好活着吧!”
夜色来临,丁香树的花香笼罩着两个人,安宁医院的病房楼陆续亮起了灯,灯光照亮了花坛的这一角。
“小满,我想多和你在一起,有你在身边,我心里特别踏实。”春春的声音低得好像是自言自语。
“我也是这么想的。”小满看着春春,一字一字地说,“等你这个疗程结束,我想……陪你一起出院!”
“那真是太好了!出院后,我想开个花店,我喜欢花,也懂得花艺。”
“咱俩一起开吧,正好我手上刚有了一笔钱,可以拿来开店。”
“你一直住院,哪里会有钱呢?”
“那可是我拿命跳海换来的钱,等有时间,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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