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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玉窟
书名： 仙剑伏妖录 作者： 王焕 本章字数： 3692 更新时间： 2024-06-18 10:43:59

时晋高宗建武三十一年冬，距今景平三年间隔五十五年整。

建州临都，江陵城。

“陵江之畔，璞石无光，千年磨砺，温润有方。”

这便是在称颂建州之玉产，天下美玉出江陵，江陵润玉性通灵。

建州江陵，有一座闻名天下的郭家玉窟。

“细观玉轩吟，一生良苦心。雕琢复雕琢，片玉万黄金。”

郭家琢玉人，一双巧手天下无双。

晋国太祖皇帝建国之初，筚路蓝缕，只拥一府三道之地，西晋、北齐、大燕、唯有晋国最弱，燕国最富。但是谁又能想到一百年后统治整个天下的，竟是当初最弱最贫的晋国。

晋高宗继位，先后亲征南夷六郡长达十五年，最终南国六郡俯首称臣，岁岁来朝。

晋国至此终于一统天下，高宗于建武二年召集天下能人异士组建“钦天鉴”，专门负责察观天象、推演风水、寮慕阴阳。

数十年后，眼见新都遂安城即将完工，钦天鉴术士上书启奏，言明建州江陵地下藏有“玉龙缠关大脉”，若移之于新都遂安，可润养天子龙气。

帝闻之大悦，顾左右而言：“建州府原属燕南之地，非我大晋祖地，龙脉有何不可挖？”遂命术士寻访玉龙脉。

建武三十二年春，建州江陵。

郭家，瑶林玉轩。

“少东主，我听说当今陛下正在遣术士寻找咱们建州的玉脉，这要是被他们挖走了玉脉，咱江陵的玉石不就绝户了吗？”说话的是个新来的学徒小厮，正在用水转砂砣磨着岫岩玉原石的边角料练手。

“伴君如伴虎，天子一怒，血流漂杵。我们常人能有什么办法，且随遇而安吧。”

郭家少东主，名叫郭天赏，他父亲五十岁才有这么一个儿子，等他长到十五岁时父母撒手去世，就单单把这偌大的祖产留给他一人。

他今年已经十九岁，早应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可他父母走得早，再加上他厌恶媒婆苦口婆心贪念他的钱财，所以到现在也没有张罗娶亲。不过还好，他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恋人，即将到了十五岁，可以谈婚论嫁了。

“当当，猜猜我是谁？”一双冰凉的小手从他耳后伸出捂住了郭天赏的眼睛，俏皮地道。

“柔娘……别闹了。”郭天赏轻轻拨开她的小手。

“木头，真没劲。”

女孩穿着一身白衣，俏皮灵动，美丽至极。

……

“轰轰！轰轰！”沉重的脚步与甲胄摩擦声接连不绝地在郭家玉窟外响起。

“郭少爷，请让开吧，不要让我难办。”

钦天鉴的术士手中托着黄金罗盘，那上面一金一银两根指针分毫不差地朝向玉窟方向。

“你们……你们凭什么？我郭家玉窟自两百年前开山祭以来一直由郭氏后人掌管，这是得到整个建州公认的！”

“凭什么？郭少爷，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道理，还要在下现场教给你吗？”手托罗盘的术士摇摇头道。

“先生何必跟他废话，羽林卫听令！给我掘开玉窟，擅挡者死！”一直站在钦天鉴术士身旁的披甲青年拔出长剑指向郭天赏。

“天赏，我们走吧，这玉窟给他们就是……”白衣女子扶住郭天赏的手臂，劝慰他道。

“柔娘，这玉窟是郭家先祖十数代人经营下来的成果，我不能让它毁在我手里！”

郭天赏还想上前理论，却被那披甲青年一脚踹在小腹直接横滚出去数丈。

“啪！”那青年伸手抓住白衣女子的细嫩手腕。

“姑娘是谁，与那厮混在一起做什么？来人，护送姑娘去我营房，本侯要好好询问一番。”

“放开我！天赏！天赏！”

“柔，柔娘……”

郭天赏口吐鲜血，眼前一黑，头脑中最后闪过的是柔娘满面泪痕的小脸，和那披甲青年嘲讽的笑容。

郭家玉窟被掘，整个建州府的玉脉被抽走，江陵自此以后不再出产玉料，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名满天下的润玉之地了。

郭天赏散尽家财买通门路，想要从庆侯手中救回柔娘，可最后等待他的，却是一封喜帖。

庆侯昭告天下，将要纳妃。

“多谢郭兄成全，若不是你，我与娘子怎会相识相亲？哈哈哈……”

他浑浑噩噩地从庆侯府滚出来，一边走，一边口吐鲜血。

“柔……柔娘……”

他不再是瑶林玉轩和郭家玉窟的少东主，从此以后，他只是一个替人琢玉为生的小匠。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郭郎是路人。”

……

郭家玉窟残穴。

“咳咳……”

那夜漆黑如墨，灯影昏黄曳动。

“咳……”

男子嘴角泛着血沫，也不去擦。

手中精细的刻刀婉转微雕，一座巴掌大的玉女像开始逐渐成形。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他手攥玉像，伏在案上，呕血死去。

……

“玉脉虽然被掘，但那术士却没有抽走此地的玉之精气，我若寻到，自有大用。”齐仙侠松开按着打神鞭的手，看着宇文呈和杨琰道。

“精气这种东西怎么能凭空存在数十年还不散去？”杨琰着实有些不懂了。

“自然不能，玉窟虽然曾经栖有龙脉，但最多二三十年，精气一样会散尽。”

“那你还找什么玉精？”

“因为郭家玉窟中有异变发生，玉脉内二百年精气凝聚不散，我便是要找出缘由，才好收取精气。”

齐仙侠向来不擅长替人解惑，说了半天才终于让杨琰等人听懂。

“那，许凉说的要救宇文柔，又是怎么回事？”

“关于这点，我还不能完全有把握，要先去玉窟遗址探探究竟再说。”许凉与众人站在院中，远远看着厅内正兀自欢喜的宇文柔，沉声道。

江陵城外，郭家玉窟旧址。

或许数十年前此处是一座莺莺燕燕灵气浓郁的充盈宝地，但现在除了碎石烂瓦和稀零的鸟鸣之外，再无其他生机。

“宇文柔口中青城山十年前的黑衣小道就是你吧，当真有趣，因缘际会结下的果，如今要你来尝。”

齐仙侠背剑提鞭，眼中原本深灰色的瞳孔早已化作一片金光。

“行了，你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多话。”

许凉身后背着纸伞，气运金莲被他托在手中，花瓣上的荧光时强时弱，自主调转着方向。

“有吗？你多心了。”

“你这家伙，磨磨叨叨的，不如别做炼气士去当和尚算了。”

“和尚，做和尚岂不是要七情六欲皆禁？人曾为僧，人弗为佛，舍弃了七情六欲还能称之为‘人’么？释家太玄，修的已非人道，我这种炼气士还是适合在红尘中打滚。”

齐仙侠说完这话，发现许凉正在以一种且略带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看。

“你言语之中如此反对释教的禁欲说，莫非……你已对谁动过情了？”许凉抿起嘴角露出招牌式的微笑。

“胡说什么。”齐仙侠眼眸中金光大盛，右手攥着的打神鞭又浮现出那些神秘的符文来。

“呦，真被我说中啦！有意思，真是好奇能让你齐仙侠动容的女子到底是何样的人。”

“哼……”齐仙侠也同样道：“我也好奇让你许凉动情十年的女子，是何样人。”

气运金莲的光华陡然乍起，简直明亮如同一轮小太阳。

二人不约而同地终止了话题，不只是气运莲，就连许凉怀中的晶桃长生物也在微微发热，似乎受到什么感应一般。

“看来我们到了。”许凉合手将莲花收入掌中，气运莲光华一闪化作一片细密纹路，依附在他的右手掌心。

“我想那郭天赏多半是阴魂不散，化成了‘地缚灵’被困在这玉窟之中。”齐仙侠倒提打神鞭，眸光炯炯，站在漆黑的隧洞门口道。

“不是阴魂不散，是执念太深。”

洞窟内冗长且潮湿，但是却并不阴暗，洞壁两侧有许多尚未开采的原玉在散发着微弱荧光，勉强可以用作照明。

“走吧，我倒要看看这玉脉的精气是怎么做到几十年不散的。”

这些洞壁内发光的原玉或是颗粒太小，或是只成线而不成片，难以采掘不说，价值也不是很大，所以被留在两侧留以装饰罢了。

“这玉窟也当真是气派，郭家先祖在两百年前的开山祭中寻得这么一处宝地，还真难以言明到底是福是祸。”

开山祭是一种由朝廷主办的开荒大典，对于一些风水尚好但山深林密的荒山野岭，朝廷便会组织部分熟悉当地地形的民间力量前去开荒。

开山祭为期三个月，第一个月需要当地民间协同朝廷军伍一同开山伐林。第二个月则需要开山民众退出，待朝廷的术士寻龙点穴，测算完风水之后，标记出一些平民不允许靠近的指定皇家区域。第三个月才开放山林，允许协助开山的民众们自行搜山，能不能寻到什么奇珍异宝或矿藏大脉，都得看各自造化。

由于朝廷内的风水术士们道行高深，且准备充足，一般来说不会有什么矿脉能留给开山民众。像郭家这种捡漏捡到玉龙脉的情况，可谓举世罕见。

“咳咳……”

“你不是已经炼化了半枚长生物吗，怎么又咳嗽上了？”齐仙侠偏过头看了看许凉。

“嗯？我没有啊。”

“咳……”

齐仙侠和许凉顿时停住脚步。

“呛啷！”长剑独鹿飞旋出鞘，齐仙侠左手持剑一点火光出势如龙，自剑尖喷涌而出。

半座玉窟被彻底照亮，只见他二人面前不远处横陈着一副巨大玉璧，这面玉璧高有一丈，长有三丈，完全横置于甬道中间堵死了前后通道。

齐仙侠高举独鹿，原本即将溃散的火光重新凝聚在剑身周围，犹如一条长蛇般缠绕在利剑之上，将玉璧的全貌映照得清清楚楚。

许凉伸出手指摸了一下冰冷的玉石，触之寒气刺骨，如同玄冰。

“似乎是一块阳雕的阴玉……”

这玉璧大小如同高墙，上面刻有亭台楼阁山川峻岭，还有贩夫走卒乡野村庄，高山流水古松怪柏，城镇集市一应俱全，简直如同世间缩影。

“这东西怎么会横在这里。”齐仙侠用手中的长剑磕了磕玉璧，只发出“锵锵”铿响和星缕冰蓝火光，玉璧本身则完全没有损坏。

“不太清楚，此地是百年前的燕国龙脉，曾经蕴养有玉龙之气，而这洞窟又已在这荒废了数十年……实在难以琢磨。”

“不如我把这玉璧切开，看看那郭天赏在搞什么名堂。”

“切开？暴殄天物，不妥。”

“玉璧横在这堵死了前路，我们难道要无功而返么，你不想救那个小姑娘了？”

“宇文柔……她是天生福相，气机明暇，灵台清澈，遇险定能逢凶化吉。”

“歪理，让开！我一剑劈开它！”

齐仙侠左手挽过两道剑花，不待许凉制止，独鹿剑浑身迸发赤色剑芒吞吐着火焰一剑斩在青绿色的玉璧之上。

霎时间，一片反弹而出的绿幕霞光刺入二人双眼，随后遮蔽覆盖了整条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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