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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死民
书名： 仙剑伏妖录 作者： 王焕 本章字数： 4940 更新时间： 2024-06-18 10:43:59

（一） 羌村

顺天府，黔中道。

这一行三人的组合着实有些怪异，不，应该说两人一犬才对。

走在中间的是个年轻道士，一身黑衣双手插袖。右边的是个中年男子，穿着干净整洁的布衣，鬓角梳得一丝不乱，那双浅褐色的眼眸总会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眼。

然而最显眼的，却是那条狗。

这黄狗浑身精短的皮毛透着浅棕色，头脸硕长双颊略显削瘦，走路时却是抬起前爪用两只后腿站着走！

狗精阿翔走在许凉的左边，看起来差不多要比他高出一个头。

“你能不能像条好狗似的？”许凉有些无奈。

“怎的，不愿意看就放我走啊。”狗精打着响鼻斜眼道。

“你以为我喜欢带着你？是只小狗儿也就罢了，这么大一只，给我当宠物都嫌丢人……”

阿翔闻言瞪起眼珠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最终却还是没敢撂下什么狠话。

“现在能说了吧，我们这是在往哪儿去？”杨琰开口询问道。

自寒沽庄一事后已经过了半个多月，杨琰心里明了许凉是知道自己身份的，所以说话行事之间也少了些许顾虑。

既然选择了相信他，那么无论结果好坏，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我们去找一个人，不对，其实是他在找我们才是。”

许凉将袖中的双手抽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望气术吧，这秘术的本家就要来了……”

“那又怎样，等等，你说‘他在找我们’是什么意思？”

“总之你我都脱不了关系，到时你自会知晓。现在，我们必须要先去一个地方……咳！”

许凉突然捂住口鼻干咳，随即几滴浓稠的鲜血从他指缝中滴落出来。

“你怎么了？！”

杨琰连忙扶住许凉的肩膀，狗精见有机可乘，立马一个跃起就要逃跑。

“不动金缚符，定！”

一张黄符飞来稳稳当当地贴在它后脑勺上，将它以一条腿已经跃起的姿势定在那里不得动弹。

“没事……”

许凉挥手抹掉嘴角的血迹淡淡道，然后他从袖中抽出两张符纸，走到狗精身侧。

“我其实无意将你囚在身边，但你是狗精，鼻子最灵。所以接下来这件事情可能需要你的天赋，在此之前你若再……”

“知道了，不跑了，再跑你就收我……”

阿翔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抢先回答道，它不傻，心中自有一副小算盘，知晓逃跑无望便立刻转变态度配合起来。

“你……”杨琰将手拍在许凉肩头。

“我没事，对妖镜时留下的内伤而已。”

许凉袖袍之下的手心紧紧攥住，那上面腥红一片，沾染着浓稠的血色……

时过晌午，一行三人还在密林中穿梭，前方的树木变得愈发荫郁浓翠，仿佛使人觉得没有尽头一般。

“我说道长，你到底认路不？”

狗精蔫头巴脑的吐着舌头，他挺着两腿走路本就极累，何况现在走的还是条山路。

许凉此刻眸中又泛出点点金芒，在他的视线里世界已是一片灰暗，唯有远方天空正垂下丝丝缕缕上百条金色细线，不知连到何处。

“放心，丢不了你。”

……

这不是一个很大的村落，但是村口却栽着一颗很大的槐树，说是很大其实也不过两三人合抱粗细，与青城山的老槐相比倒算是苗条了。

槐树对面二十步有口深井，井口很窄，只能容得了一个细桶。

“咯吱咯吱——”

沉木做成的辘轳井常年被水汽浸湿已经有一部分生出了滑腻腻的苔藓，一双小巧的手此时正在井边费力地摇着把手。

粗麻绳一圈一圈地缠绕在架轴上，手的主人也开始缓缓加重喘息，一桶清水终于晃晃悠悠的提出了井口。

“呼……”

那女孩似乎蛮开心，清凉的井水甘甜爽口，她用手掬起一捧浅浅地喝了一口，然后用剩下的水拍拍脸蛋儿，用来缓解暑气。

“咚！”

一声清脆的入水声响起，那只小桶被她重新放回井里。

“咕噜噜……”

井水很快充满木桶，少女又开始费力地摇着木柄，伴随着她轻轻的“嘿咻、嘿咻”声，井里的水桶再一次向着出口缓缓升起。

忽然间，她觉得手中一轻，水桶上升的速度竟然也跟着快了不少。

“啊……”

她看到身旁有个人在帮她拉水，一惊，松开了手。那清秀的道士便直接用双手撑住摇杆，帮她把水提了出来。

“抱歉，吓到你了。”

许凉嘴角带笑，对那女孩点了下头。

“没、没事，谢谢你……啊！”

那少女也略带歉意地点头回他，却不小心看到在许凉身后“人立”站着的大黄狗，又被吓了一跳。

“姑娘别怕，这是我的……嗯……呃……”

“助手。”狗精在后面小声提醒。

“对，我的助手。莫慌，它不咬人的。”许凉略带尴尬地解释道。

“……好，我不怕……”

虽然说着不怕，可她分明已经怕到抓紧了许凉的衣袍。

“你们到这儿来干什么，是迷路了吗？”

女孩扎着半短的马尾，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如同山泉一样清澈，年纪看起来比许凉小一点，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个子也小小的，只到他的肩膀。

“没，我们三个是赶路的旅人，只是眼看天色晚了，想在这村里借宿一宿。”

“借宿？不行，不行，你们快点走吧，我们村子不欢迎外人。”

女孩显得略微有些慌张，松开抓着许凉的手开始把他往外面推。

“你们是谁？放开我姐姐！”

一块石头从女孩身后丢过来，许凉忙一把将她拉开，随即伸手接住了那枚石子。

“知礼……没事的，他们不是坏人。”女孩看清楚丢石头的人，连忙解释道。

那是个五岁左右的小孩子，有着一双同样清澈干净的眼眸。

“勇气可嘉，但是准头太差咯。”

许凉走到小知礼身前笑着把那块石头递还给他。

小男孩脸蛋有些发红，“哥哥，对不起……”

“没关系。”许凉笑着，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儿。

“我叫徐知远，这是我弟弟知礼。”

女孩的家里很朴素，她给许凉和杨琰各倒了杯茶，虽说是茶但其实里面的茶叶已经泡不出味道了。

“你的这位……助手，也需要喝点水吗？”

知远似乎还是有些怕，虽然手里捧着茶壶却还是不敢靠近狗精，而知礼则正好相反，他好像对阿翔很好奇的样子。

“它便不麻烦姑娘了。”许凉抿起嘴角道。

“那……那你们歇息一会儿就走吧，天都快要黑了，不好赶路的。”

“嗯，姑娘既然说了天黑不宜赶路，那我们只好在此留宿一晚了。哎呀呀，姑娘真是善心。”许凉很不要脸的曲解了徐知远的意思。

“你们真的不能留在这，求求你了，趁着天还没黑，快走吧。”

知远话音刚落，许凉突然 “啪”地一下握住她露出的手腕。

“徐姑娘，实不相瞒，我是来对付那东西的……”

她下意识地挣脱了一下，可被许凉抓着的手腕处竟然渐渐褪色变成了一片透明。那里有荧荧的光辉在绽放，似乎在净化着什么东西。

是气运金莲在运作！

“姐姐……”小知礼连忙跑到知远的身边来。

“没事……姐姐没事……”

徐知远有些呆呆地看着许凉：“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我能救你们。”

他没有解释，只是目光温和地看着这对姐弟，同时用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顺便也救一救我自己……”

“老杨。”

“滚。”

“别闹老杨，跟你说正事儿。”

“咔！”杨琰拔出了障刀。

“哎……哎……老，老大，老大行了吧。”

狗精阿翔双腿一蹬，往后跳了两步妥协道。

“刚才道长又吐血了，他说是那妖镜打的，可我感觉不像啊。”

“我也不相信，但是他不肯说，我也没办法。”

“办法是人想的，你都不动脑就说没办法。”

“你能想出来，你连人都不是呢，那狗脑袋里能想出什么？！”

“唔汪！我是不是惯着你了这两天！还有没有素质！”

“咔！”杨琰又拔出刀来。

“莽夫，你把刀放下，一天到晚就知道拔刀，莽夫！”

“你少废话。”

“不是……我还有正事儿，道长说帮完他的忙之后就放我走，你知道帮什么吗？”

“不知道。”

“莽夫，纯莽夫！”

“滚！”

……

杨琰和狗精斗嘴的时候，许凉正坐在村口的槐树根下翻着一本书卷，这槐大概有二层楼那么高，枝叶还算繁茂。树根可能是因为地势问题，常年被雨水冲刷，有很大一部分裸露在外面。

《绿水亭甲子习见录》上面的术法其实他早就已经学会了，师傅的修为的确不算高，但好在他的长处也并不显在修为上。师公没有留下什么书面传承，要不是师傅老许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绿水录》也传不到他手里，这里面记载的宝术秘法也可能真的会断了传人。

师公是个潇洒人物，御剑乘风来，事了拂衣去。似乎没有他一剑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他的匣子里还装着三把剑呢。

似乎是翻累了书卷，他把手臂随意搭在膝上。

斜晖脉脉，将这片宁静的小村庄渲染成明媚的金色，许凉懒懒散散地背靠坐在槐树下，轻轻哼起了青莲一气歌。

杨琰和阿翔的确感觉到了这村子的怪异，且不说寻常的鸡鸣犬吠，就连昆虫鸣叫的声音都没有，简直是寂静。

天色已经擦黑，这半个下午的时间，除了知远知礼两姐弟之外，他们就没见过其他村民。

“知远知礼呢？”

许凉从门外走进来，只看到杨琰和狗精坐在院子里，不见那姐弟二人。

“他们在屋子里，特意嘱咐我们不要进去。”

杨琰坐在木凳上擦着那柄障刀，他已经预感到入夜的村庄肯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也好，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你知道内情？”

突然，许凉杨琰和狗精同时回过头去，紧紧盯着那姐弟两人的小屋。

“呃……呜……呜呜……”

小屋里面传出知远和知礼痛苦的呜咽声。

“汪！小孩儿，你怎么了？！”

出乎意料，阿翔竟然关心起小知礼来。

“别……你们别进来……”

徐知远的声音很痛苦也很虚弱，里面还断断续续传出小知礼的哭声。

许凉拦住想要推门的狗精，道：“想救他们就听我的。”

狗精难得正经地看了许凉和杨琰一眼，问：“怎么救？”

“这村里有种邪宝侵蚀了村民的身体，我手里只有一朵气运莲花，只能暂时抑制他们的痛苦。我需要你发挥本能，在周围的深山里找到这邪宝的各个碎片。”

“碎片？不是完整的东西影响还这么强？那你的望气术呢，不比我的鼻子灵？”

“我修炼的是残篇，只能知道大致方向，而且我已……”

许凉忽然停住不肯再讲。

“不说其他了，先为知远知礼解决问题要紧。”

他摊开右手掌心，左手以剑指自小臂处向上平推，那气运金莲便随之浮现出来。

“去。”莲瓣晶莹剔透闪烁盈盈微光，径自穿过门窗落在屋内。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许凉双手捏道指，在门外默默念颂净心神咒。

大概过了半柱香功夫，屋内的弱光才渐渐消退，许凉右手呈半握状一吸，气运莲便重新回到了他掌中。

“进去看看吧。”

“汪唔！”狗精率先顶开屋门跃了进去，

“狗……狗狗。”小知礼抱住阿翔的前臂，他浑身似乎湿哒哒的，脸蛋上还挂着些许泥浆。

“我会救你们的，相信我。”许凉扶起瘫坐在地上的知远，帮她擦掉脸上的泥浆，沉声道。

“她们这是……”

杨琰站在门口看着这对莫名异变的姐弟俩，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许凉。

“是种类似诅咒的力量，实际上属于规则之力，是一种来自天外的长生物质。”

“长生物质？”

“确切的来说应该是‘延生’才对，这世间的天材地宝都有各自不同的功效，有的是疗伤圣物，能生死人肉白骨；有的是催发潜能，可平添数十上百年的功力；而最神异的则是‘长生物’，它能够祛死延生，无论境界地增加修士的寿元！天下的长生物各类之间就只有一种，消耗了，就再也没有第二件相同的。它们属于‘天生’，无法人力培养。”

“这种神物，为何会生出此等可怕的规则之力？”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狗精的鼻头噌噌抽动几下，突然将小知礼护在身后，它冲着许凉和杨琰叫道：“有东西来了，味道很杂带着股腥臭，应该不能是什么好饼。”

与此同时，村口处缓缓爬进了什么，天上无月，看不清它的全貌。只觉得像是某种蜘蛛一样，腹股之间胀得很大，还生着许多长短不一的毛发和类似触手的东西。

“嘶……呼……有生气……嘶……生气的味道。”

它似乎有些神志不清的感觉，讲话时断断续续，还有些抽搐。

“生……生气，人……嘶……”

那怪物自言自语，声音时老时少，忽男忽女。

“不能继续待在这了，阿翔留下保护知远和知礼，我们两人出去看看。”

许凉说话间已经推开大门走了出去，杨琰手持障刀紧随其后。

“你有时机敏坚毅得简直不像个少年，修为进步也很快……恕我直言，你跟在我身边的目的，怕也没那么简单吧。”杨琰从后方赶到许凉身侧，淡淡开口道。

“也没那么复杂，其实我啊……”许凉听他这么说，笑了笑，道：“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两人随即无话，却不知心里都在思考着什么。

村里一户灯都没有点，全部都是黑黢黢的一片，那怪物的身影就伏在路上，腥恶的味道简直是扑面袭来。

“哇呕！”怪物张口喷出一滩污渍，腥气变得愈发浓烈。

“人……嘶……，吃、吃……”它似乎看到了许凉二人，原本臃肿的身躯开始逐渐抖动，又开始口齿不清地念叨。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果然天色还是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怪物的原貌。

“呜呜！”

那怪东西不知是哭还是笑，突然发力一跃，猛地蹿向许凉和杨琰的面前。

“——嘭！嗡……”

空气突然爆开，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一击抽烂了似的，那劲气十足，余音尚在耳边嗡嗡作响。

“一来就看到这种恶心的垃圾。”

忽然有一道陌生的声音从半空传来。

“竟能在这里见到你……简王！”

那双灿烂的黄金瞳孔在这漆黑深夜的半空中，简直璀璨如同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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