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色书屋

第十二章
书名： 冬日暖阳 作者： 樊树 本章字数： 6418 更新时间： 2024-08-26 11:03:48

高老头已经在家待了一个月，虽说这有悖于一个“社区主任”的职责，但好在他善于自我安慰，将待在家里这段时间视为疗养，并决定利用眼下的空闲多多思考，该如何提升自己管理社区的能力。昨天他看到一条老干部到北戴河疗养的新闻，觉得这个词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想到这里，高老头便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看起了电视剧。这是一部热门的家庭伦理剧，三十出头的女儿正和父亲争吵着，原因是父母从小“重男轻女”，把好的东西都给了哥哥，现在反而要求她来照顾父亲。

“什么女儿，养这么大还和老子吵架。”嘀咕完，高老头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他竟然也有些害怕杜明哲会跟自己争吵。

这个发现让他火冒三丈。

臭小子，住我的房子，我为什么要怕他？

这小子才十八岁，见过的人都没我教育过的人多，我干吗要怕他？

真是搞笑，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更奇怪的是，这个小子在外面冷如冰山，在家里就变成了话痨。

这不，高老头又想起了今天中午发生的事：

那时候，杜明哲买完午饭回到家里，刚开门就看到高老头拄着拐杖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他就说：“老高，你这个腿不能动，要不然，又得多绑几天了。”

吃饭时，杜明哲看到放在餐桌上的月饼少了几个，又说：“老高，你怎么又偷吃月饼？早就过期了，就算不过期，也不能一下子吃三个。”说完，他就把剩下的月饼扔了，全然不顾这是高老头最爱的咸蛋黄口味。等杜明哲吃完饭去上班了，高老头拿着扫帚，看着垃圾桶里的咸蛋黄口味月饼暗暗发誓：等我腿好了，一定要把这小子扫地出门。

正想着，电视剧已播完了一集，高老头觉得腿好得差不多了，便迫不及待地撕去绷带，然后小心翼翼迈出第一步。接着是一步又一步……

一点都不疼，真的可以走了。他兴奋得想多走几步。

“咣当”一声，门开了，吓得高老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立刻坐回床上，还不忘用被子遮住双腿，装作一直在看电视。碰巧，电视剧开始演下一集了，那个爱吵架的女儿让父亲不要信任新来的保姆，免得被骗。

“真是不孝。”高老头瞅向客厅，看到杜明哲拿起水杯大口喝完水，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真把这里当旅馆了？”高老头用力扯开被子，露出大腿，“小兔崽子，都不来看下我，万一我出点事，那该咋办？”

高老头不得不承认，他有时会有些矫情。有人管的时候想要自由，没人管了又希望可以被人管着。随着年龄的增加，他愈加想有一个家，虽然他曾经有过家庭，还有过一个儿子。

什么狗屁儿子，那能叫儿子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不能原谅那个自命不凡的女人：不但背着他出轨，还生了一个野种。幸亏他聪明，知道及时止损，否则要当一辈子的冤大头了。

为什么要去回忆这些？真是疯了，是不是腿好了，脑子就开始不正常了？高老头愤愤地想，连丢弃在地上的绷带都觉得碍眼。他拿起剪刀，捡起绷带，将它剪得粉碎后扔入了垃圾桶：“让你们害我出不了门。”

随即，高老头做了一个决定：现在就要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他打开门，仰起头，挺起胸，迈出这一个月以来在屋外的第一步。记得年轻时，他在黑白电视机上看到过一个叫阿姆斯特朗的美国人登上月球，那个人说，“这是我个人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高老头此时也有这种豪迈的快乐。

他锁好门转身，旁边的电梯门也开了，里面走出一个又高又瘦的老头。

竟然是刘老头！真是冤家路窄。

“哦？这不是老高吗？腿好了呀？我还以为瘸了呢！”刘老头朝地上吐出一个话梅核。

高老头怒不可遏，就在他决定开口教育对方时，却见那刘老头弯下腰，把话梅核扔进了垃圾桶，还嬉皮笑脸地说：“不麻烦你开口，我觉悟可高了。”

“狗改不了吃屎。”高老头低声说，但他确定刘老头肯定能听到。

“老高，你都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里，我多担心你呀。”刘老头盯着高老头的腿，在他身边转了一圈。

高老头气得咬牙切齿：“演，继续演。”

“我担心咱小区要是没了你，就要被垃圾塞满了，毕竟你为了小区，得罪了所有人。可谁能想到，小区没有你，不但没发生啥事，还好得不得了。”说完，整个楼道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小区没问题吗？哼！只是你这种人发现不了而已。”高老头抬起头轻蔑地看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刘老头。

“你以为这么说说就能唬住我吗？只有杜明哲那个傻小子才会相信你。”刘老头被说得有些心虚，故意提高了音量，起码气势上不能输。

高老头毫不示弱地回击：“只有江斌那个二愣子才会相信你！”

“我告诉你，江斌不是二愣子，他是个好孩子！”刘老头真的生气了。

“好孩子！”高老头别有意味地笑了笑，头也不回地走了，但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刘老头刚才的话。

说什么笑话，没有我老高的海晨小区怎么可能正常运转？高老头嘴里念念叨叨，眼睛可没闲着，像老鹰一般机警地观察着一切。让他大失所望的是，快溜达一个小时了，除了纠正一辆乱停放的电瓶车，小区还真处于正常状态。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我老高是小区里最重要的人！他决定去楼道里瞧瞧，毕竟那里向来是问题的高发地。为了图方便，不少业主直接将杂物、鞋架放在自家门口，这不但影响美观，还有安全隐患。他从一楼走到五楼，让人意外的是，每一层楼道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难不成，刘老头的话是真的？就在高老头自我怀疑时，一个拎着垃圾袋的大妈出了门，她曾因乱扔垃圾和高老头吵过架。果然，大妈瞥了他一眼，满是嫌弃：“不是说你腿骨断了，差点瘫痪吗？”

高老头按捺住不快，耐着性子说：“不错，你们楼道很干净，看来以前我宣传到位了。”

大妈把垃圾袋重重放在地上，双手叉腰：“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因为要消防安全大检查。”

“你们要是乱放东西，我可饶不了你们。”高老头转身就往楼道走去，后面传来大妈的大嗓门：“你这个高老头，到底是希望小区干净，还是给自己找存在感呀？”

出师不利的高老头依旧不死心，像中了魔咒一般，不断重复着：“一定会找到问题的，没有我老高，海晨小区怎么可能正常运转？绝对不可能的。”

不知不觉中，他走得累了，靠在草地上的向日葵公益箱旁。他望着熟悉的小区，却感到了陌生，才一个月的工夫，怎么一切都变了？看起来这个小区已经不再需要他了。就在这时，从向日葵公益箱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抱怨声。瞬间，高老头的眼睛亮了起来。

宋诚在迷迷糊糊中醒来。天已经亮了，但他依然记得昨晚所做的那个决定：他要辞职。

骑着车的宋诚，穿梭在江城老城区的巷子里。

冬日的清晨，人们都习惯于晚起，街道显得空空荡荡。不远处一个卖鸡蛋灌饼的男人站在角落里等待顾客，并不时活动身子来驱赶寒意。

自行车在鸡蛋灌饼摊边停下，宋诚下了车，见那男人年约四十，其貌不扬，但一双手却很是干净，台面上的鸡蛋、面粉、食用油等都放得整整齐齐。

“来个鸡蛋灌饼，不要葱，不要香菜。”

“好嘞，要辣吗？”男人熟练地将面糊浇在铁板上。“呲”的一声，瞬间腾起一股热气，带着面粉特有的清香。

“不要辣。你觉得生活辛苦吗？”

“什么？”男人对这个问题毫无准备，手停滞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宋诚。

“没什么，我随便说说的。”宋诚也觉得自己很奇怪，怎么对陌生人问出这种问题。

男人“嘿嘿”一笑，看着宋诚说：“你是第一个这样问我的。”但他手上并没有停，正一点点将那团面糊摊平。

宋诚尴尬地笑了笑。

男人单手拿起鸡蛋，与铁板碰撞后，蛋壳破裂，蛋液倾倒在面饼上，面香和着鸡蛋的香气钻进宋诚的鼻子里。待蛋液成型，男人迅速刷好酱料，铲起面饼，将滚热的鸡蛋饼放入包装纸中。

宋诚付好钱，男人从旁边拿起一串香干，放入袋中：“尝尝这个，我老婆做的，请你。”

宋诚一愣，随后冲他点头微笑。

“生活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我，虽然辛苦，也担心被城管赶来赶去，但只要不偷懒，一天也能赚个三四百块钱。”男人认真地说，“我儿子四岁多了，还不会说话，但他很乖，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盘个店面，把手艺教给他，就算他不会说话，也能安稳过一辈子。我也就能放心了。”说完他又笑了，一抹朝阳洒在他的脸上。

宋诚没有回头，跨上自行车，背对着那男人，高高举起鸡蛋饼，大声说：“谢了！”

“走好！”

黑色的凤凰牌自行车一路向前。

天光大亮，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人在晨跑，有人正提着早点匆匆往家里赶，也有人催着孩子赶快上车，不要迟到……

宋诚踩住刹车，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他身旁是个骑电瓶车的男人，那男人戴着头盔，与宋诚年龄相仿。他松弛的眼袋，纵横交错的皱纹，在冬日寒冷的清晨显得尤为明显。宋诚此刻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觉得应该也和那男人相差无几。时间过得如此之快，让人猝不及防。大学毕业的场景历历在目，但转眼间，十几年就过去了。

宋诚二十四岁警校毕业后进入江城刑警大队，因侦破了不少大案而晋升为刑警队长。他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持续到退休，或是戛然而止于意外殉职。可去年那场事故后，他却不得不离开警队，调职到华光社区做副主任。他一度很喜欢社区工作的琐碎和机械，可以让他保持专注力，远离胡思乱想，可现在他却感受到了极大的压抑。除了选择离开，找不到任何的解决方法。

难道是因为江斌的出现？

绿灯亮了，宋诚顺着车流而出，坐在电瓶车上的男人早已扬长而去。

不，不仅仅是因为江斌。不得不承认，很多次，宋诚试图将自己从那场意外后的迷失中解救出来，像电影里的主人公一样，被扔下冰天雪地的悬崖后，仍能利用一根细绳获救。只需克服心中恐惧，顺着细绳，一步步攀爬，就能走出绝境。

对他而言，平静的社区工作就是这根能带他走出绝境的细绳。显然，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是时候说再见了。

自行车刚刚驶入海晨小区，后座就被人拉住了。宋诚一回头，是好久不见的高老头，便下了车，高兴地问候道：“老高，你腿好了？”

“宋主任，我是来投诉的。”

“投诉？”宋诚从车篮里拿出鸡蛋灌饼。

高老头认真地说：“没错。”

宋诚微微一笑：“张琼、李龙光他们应该已经到了，你跟他们说吧。”

高老头是出了名的爱投诉。无论是住户、物业公司还是社区工作人员都被他投诉过。记得上次，李龙光被高老头投诉的事情惹得张琼狂笑不止，当时李龙光发狠说：“如果还有人没被高老头投诉过，说明那个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庸人。”他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宋诚……

高老头并没有理会宋诚的话，而是跟着他进了办公室，随后关上门，压低声音说：“宋主任，这事只能找你。”

宋诚拿起热水壶，将昨天剩下的水倒进杯子里，随口应了一声。

“虽然你以前对社区里的事都不理不睬，也没见你做过对社区有贡献的事，但我相信，只要涉及金钱，你肯定是不会犯错的。”

这是在表扬自己吗？听着像那么回事，好像又不是。最重要的是自己已经决定辞职了，这件事还是留给其他人来处理吧，宋诚仍旧挥了挥手说：“你还是去找张琼他们吧。”

“你真的不管吗？”

“宋主任说不管这件事。”高老头气愤地说。

“那你叫我干啥？”刘老头一边说，一边摇晃着锈迹斑驳的健身器材。

十分钟前，两个人在小区中庭相遇，本以为又是一场恶战，不料高老头竟主动递上一根烟。这真是个让人惊掉下巴的举动，刘老头一时摸不着头脑，就稀里糊涂地被带到了这里——小区西北角的露天健身区。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高老头反问道。

刘老头摇摇头，心想，这家伙是不是把脑子也摔坏了？腿好了之后，说话做事都有些奇怪。

“还不是因为觉得你很有些水平。”高老头瞥了他一眼说道。

“高老头，你到底想说什么？”刘老头简直要跳起来了。高老头用一根烟把自己带到这么偏僻的角落，还一直给自己戴高帽子……任谁都看得出，这高帽子可不是高老头心甘情愿给的，即便不看他的脸色，光是听他阴阳怪气的说话声就知道了。

“你想想看，我这么厉害的人，和你对抗这些年也没占到上风，只比你强一点点，这不是说明你也很厉害吗？”

总算有些正常了。刘老头把烟扔在地上，狠狠地踩灭，真不该吸这个老家伙的烟，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怎么连最基本的素质都没有，烟头能……”高老头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江斌的声音：“高老头，你鬼鬼祟祟地叫了老刘，到底有什么事？”

刘老头回头看到杜明哲和江斌，便问江斌：“你怎么也来了？”

江斌指着杜明哲说：“还不是被他的好室友叫来的。”

“你到底有什么事？”刘老头再次把怒气撒向了高老头。

“那你先把烟头捡起来。”高老头指着地上的烟头说。

“你，你……”刘老头想到高老头不见黄河心不死的个性，不得不弯下腰捡起了烟头，“好，看在你大病初愈的分上，给你这个面子。”

“有什么事说吧。”杜明哲开了口。

高老头故作神秘地说：“你们凑过来。”

其他三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抗拒，但瞬间的眼神交流后，还是不情愿地凑了过去。

明明除了他们四个，就没旁人了，但高老头还是故意压低声音说：“向日葵旧衣服公益是一个骗局。”

“什么‘向日葵公益’，你在说些什么？”刘老头可没啥耐心。

“咱小区多了一个向日葵造型的公益箱，说可以把旧衣服放在那里，有人定期来收，他们洗干净后会免费发放给有需要的人。”高老头解释道。

“这不是很好吗？你整那么多事干吗？”刘老头反驳道。

“怎么，”江斌白了一眼高老头，“现在连慈善项目都不放过了？”

“你们能听我说完吗？”高老头从来都不喜欢被人否定，哪怕错的是他自己，“昨天我看到一个胖子开着辆破面包车，在向日葵那里取衣服，胖子很嫌弃地说，这破小区怎么连件名牌的衣服都没有。”

江斌和刘老头满是鄙夷地斜眼看着高老头，惹得高老头大喊大叫：“难道你们听不出问题吗？”

“听不出。”江斌斩钉截铁地说。

“我也听不出，你就继续瞎想吧。”说完，刘老头就要拉着江斌一起离开。

杜明哲却突然开口说道：“如果他真的是做公益，就不会计较衣服是不是名牌，接受捐赠的人也不会在乎这些，他们只是希望能有一件干净的、能过冬的衣服。”

“你们还真是一对好室友。”刘老头站住，看了一眼杜明哲和高老头，冷笑道，“老的异想天开，小的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江斌也想了想，说：“可能真的有问题。”

“就是有问题，但我早上想跟宋主任说，他却让我去找张琼、李龙光。”

“没错，有问题你找张琼他们就好了，找我们算什么事，我可不想拿什么优秀市民奖。”刘老头想赶紧撇清关系，离开这个让他浑身不自在的地方。

“可是宋主任不相信嘛！”高老头倔强地重复着。

杜明哲插话道：“老高，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高老头点点头：“如果这是骗局，那说不定有内应，我冒冒失失去反映，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刘老头嘲笑道：“你不是已经找了宋主任？”

“宋主任不一样。”高老头和杜明哲异口同声道。

“能有什么不一样，有问题的人都特别会伪装。那个正阳中学校长被抓走前还是道德楷模呢。人长得和蔼可亲，天天顶着一头看上去三四天没洗的头发，一大早推着一辆旧自行车在学校里晃荡。你说这年头谁还骑自行车？哦，还是辆女式自行车。”刘老头愤愤不平地说。毕竟几年前，《江城晚报》发起过最美校长的评选，刘老头为了一台微波炉的奖品还给这个校长投过票呢。谁知结果如此让人失望，当然让他失望的不是校长的人品，而是那台据说是日本原装进口的松下微波炉被别人拿走了。肯定有人作弊，为了那个奖品，他都偷了好几个邻居家信报箱里的投票单。

“不说这些了，宋主任不管这件事，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高老头说出了想法。

“你还真把自己当社区主任了？把情况反映给张琼就好了，犯得着这么麻烦吗？”江斌一脸不屑地看着高老头，“你来管，你以什么名义来管，谁给了你这样的权力？还有，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安排？”

“没错，你以为你是谁，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安排？”刘老头重复了一遍。

高老头张开嘴想辩解，却说不出一个字，好在杜明哲再次支持了他：“我想和老高一起调查。”随后他看着不以为然的刘老头说，“老刘，我知道你和老高互相看不上……”

还没等他说完，两个老头几乎同时否认：

“我没有。”

“才不是。”

杜明哲继续说：“我们绝大多数人都能从帮助别人的过程中获得幸福感，但如果发现自己的爱心被人利用了，那以后就不敢做善事了，即便做了，心里还在嘀咕，会不会再次被利用，会不会做了好事还被人说成是‘傻子’。如果这次能揪出别有用心的人，一定会给大家带来再次帮助别人的勇气。”

江斌第一次听杜明哲说那么多话，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奇怪，你这小子怎么那么上心？”

“那好吧，我也同意，不过事先声明，我完全是因为小杜才加入的。”刘老头耸了耸肩，冲高老头喊，“不是因为你这个糟老头。”

上一章 下一章